《重生于康熙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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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康熙末年- 第3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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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强忍着,没有让自己个儿失态,直待将大家的敬酒都饮了,方端起一盅酒,对众人道:“同衙两年,承蒙诸位大人关照,曹某这里,水酒一杯,聊表谢意。”说完,一饮而尽。
  大家都站着,跟着饮了杯中酒。
  曹颙的身子已经是不稳,闭上眼睛,差点摔倒。伊都立坐在他旁边,忙起身扶住,道:“孚若醉了?”
  曹颙虽听得真切,但是只觉得头昏沉沉的,不想开口说话,就听伊都立使人叫了小满、张义等人,将自己扶了出去。
  这一路上,都是“曹大人慢走”、“曹大人保重”之类的离别话语。
  曹颙阖着眼,心里却是敞亮的。
  人这一辈子,没有谁能陪谁从起点走到终点,一个都没有。有的时候,只能忍受着孤独,一个人承受。
  他不是心硬之人,却怕麻烦束缚,除了家人血亲与至交好友外,不愿去为别人费心思。
  只是人非草木,岂可收发自如同本心。
  就像这将别之际,曹颙心里还想着唐执玉罚了俸禄,生计艰难,自己已经说得婉转,应不会伤了他的面子吧?伊都立同十四阿哥越发亲近,往后不要受了无妄之灾才好。
  主薄秦节是正月里随同曹颙去蒙古的两位属官之一,染了冻疮,近些日子还算见好,也不晓得是否有后遗症。
  刚才哭的那个小官是典书老王,须发皆白,少言寡语,对曹颙却是恭敬中带着几分难掩的慈爱。
  曹颙每日所需过目的文书,老王都是早早的整理出来,摆放在其案牍上,不需他费半点心。茶杯热水,也都是预备齐当。
  曹颙原还当他巴结上官,虽说能体谅,但是也不好意思心安理得受着,婉言劝了两遭,却是不见老王有什么变化。
  换作是其他人,要是不听劝,曹颙怕是要恼了,但是老王这边,却无法使人生厌。
  老王的“巴结”,与其他人不同,没有刻意讨好,而是无比自然。
  人心虽说难以琢磨,但是真心与假意,明眼人还是能区分开来。
  这时,曹颙也晓得老王的一些状况。
  老王年过半百,曾有一独生子,前几年染时疫时死了,如今家中只有老两口相伴度日。有亲族想要将儿子过嗣给他,都被他拒绝,道:“不愿为得子,使人失子。”
  老王是太仆寺的老人,要不然也不会安排在堂官身边当差。
  前几年的时疫啊,那不就是康熙五十年春夏那次么?曹颙想起旧事,心里也是感慨。
  当年时疫,直至今日,朝廷这边仍是三缄其口,鲜少见诸于文书上。那些被送往各处焚化的尸首,不过是个数目字,归在顺天府文档中。
  谁会关注,其背后的血泪。
  就是曹颙自己,最后见疫情得以控制,心里有庆幸,有些许得意,却是也想不起那些因时疫过去的人。
  这以后,曹颙便接受了老王的“殷勤”。
  虽说人前待老王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两人相处时,曹颙也愿陪他说说话……
  酒楼这边,众人送了曹颙出去,看到他被扶上马背,渐行渐远,也都是感慨万千。
  虽说酒菜才吃了一半,但是大家伙意兴阑珊,也没了会饮的兴致。
  伊都立的心里也有些泛酸,虽说都是京城,往后朝会上也能见到,但是毕竟不同。
  他呼了口气,招呼掌柜的过来结账,却是才晓得曹颙早早就使人将银钱先结了。不仅如此,还按照过去旧例,叫这边预备了盒子菜。
  每个盒子菜外头,都贴了众人的名讳,人人有份。
  伊都立苦笑着摇摇头,将份子钱还给众人,又将盒子菜分了。
  众人面面相觑,想起曹颙素日的体恤,唯有叹息不已。
  唐执玉看着众人垂头丧气的神情,心情有些复杂,有些不舍,也隐隐的松了口气。
  这倒不是他惦记曹颙的位置,毕竟满汉有别,这太仆寺的满卿要么是伊都立升任,要么是外头过来的,怎么也轮不到他头上。
  伊都立才因牧场之故,降级留用,不可能升任。那新的太仆寺卿,就是其他衙门的官员升任了。
  唐执玉科班出身,想要做贤臣,兢兢业业的,不肯有半点闪失。
  绕是如此,他也丝毫不敢松口气。
  上面有个不显山不露水却成绩显赫的上司,像唐执玉这种好强之人,自然是倍感压力。
  除了钦佩他能干之外,自己的心里,也存了嫉妒之心吧?前年的牧场防疫也好,月中的“圈养舍饲法”也好,都是唐执玉想也想不出的。
  想清楚这点,唐执玉不由愕然,心中立时羞愤难当,“嫉贤妒能”,妄自自诩君子,竟生出小人之心。
  幸好曹颙是他上官,他虽说嫉妒,也只能勤勉差事,不想要被拉下太远;若这有才能之人,是他的下属,那他会不会有什么龌龊想法?
  那“圈养舍饲”与“牧草储蓄”折子,曹颙请他们联名时,自己嘴上说着羞愧,心里也是眼红的吧?
  唐执玉只觉得像挨了闷棍一般,身子颤悠着,有些站不稳。
  伊都立见他晃晃悠悠的,不禁纳罕,问道:“唐大人也醉了,就见你喝了两盅啊?”
  唐执玉神色一僵,道:“让伊大人见笑,唐某怕是真醉了。”说完,提着盒子菜,浑浑噩噩的出了酒楼。
  骑着骡子,回到家中时,唐执玉的脸上已经是怅怅的。
  将盒子菜交妻子收了,他便去了书房,除了羞愤,还添了几分恐惧之心。
  读了几十年的圣贤书,所谓的君子,就是如此德行么?他叹了口气,不禁阖眼,思量自己入仕这十多年,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他自以为的“忠君爱国”,还是为了往上爬?
  真相让人无的自容,他低下头来,觉得甚是沮丧。此时,便听到脚步声起,随后有人推门进来。
  “我要看书,”唐执玉没有抬头,但是家里拢共那几个人,也听出是老妻陈氏的脚步声:“宵夜你们自己用吧,我晚些时候回房。”
  “老爷,这……银子……”陈氏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惧意,道:“有人动了手脚,这是行贿老爷么?”
  唐执玉听得稀里糊涂,抬起头来,就见妻子双手摊开,捧着两锭银元宝,上头还有一封信札……
  第538章 艰难(上)
  同京里盘踞数代的满洲权贵相比,曹家虽不算名门,但是胜在祖孙三代都是当今天子的近臣,也是有些分量。
  曹颙降职一事,引得不少有心人的猜测。
  其实,曹颙二十二的岁数,任兵部郎中,已经是少年高位。不过,同他过去的履历相比,这又不算什么。
  太仆寺虽说冷清,但是主官却是九卿之一;兵部虽说是权重的地方,但是曹颙是连降三级过去的,担任的又是四司中车驾司郎中,这惩处委实有些重了。
  兵部四司,包括掌管武官选授、品级的武选司,掌管兵籍、武器、乡会试武科、编发、戍军诸事的武库司,掌管马政及驿传之事的车驾司,还有掌管各省舆图的职方司。
  四司中,论起权大油水足,还是要数武选司。
  武选司是兵部里的“吏部”,武官出京也好,进京也罢,这边的打点是万万不能少的。从主司郎中,到下边的主事、笔贴式,每年收到的冰敬、炭敬、别敬不可胜数。
  其次,武库司也是好的,这有武器收库入库、戌军等事物,其中的弯弯道道也多了去了。
  最轻省的是职方司,不过是上衙门点卯吃茶混日子,十天半月没差事是经常的。虽说油水不过武选司同武库司,但是也没人眼红,不用替上头背黑锅,胜在省心。
  车驾司则是两头都不占,既没啥油水,这琐碎之事又多。
  名义上这边掌管全国马政,但是所谓的全国马政,指的就是八旗牧场。八旗牧场,上边有各旗的都统、副都统管辖,哪里论得着车驾司这边说话?
  可是既担了个名,这牧场考核,牲畜数目统计,还是要归到车驾司。
  就比如去年冬今年春的这蒙古雪灾,使得牧场牲畜损失严重,就是车驾司的官员去挨个牧场清点牲畜数。
  太仆寺牧场牲畜数倒毙三成,四位主官都受了惩处。八旗牧场的损失将半,兵部这边也受了牵连。兵部两位尚书罚俸,分管具体事物的侍郎降级留用,车驾司郎中、员外郎罢官问罪。
  上任伊始,曹颙去拜见了几位堂官,随后回到车驾司。
  看着面前随同其他主事、笔贴式一起给自己见礼的纳兰承平。曹颙面上带着笑意,心里却想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一句话,“该留的不留,该走的不走”。
  受牧场牵连被罢官的前任员外郎是镶红旗的,平郡王讷尔苏的门人。如今这取而代之的,则是因清点牧场牲畜倒毙数立下功劳的纳兰承平。
  早年的纳兰承平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巴拉巴拉的,是个爱出风头的家伙,带着几分纨绔性子。如今的他,却是少了言笑,神情肃穆,稳重的恍然两人。
  虽说他面上恭敬,礼数周全,但是偶尔望向曹颙的目光,却是难掩怨愤。
  来这边当差,曹颙本就觉得麻烦,见了纳兰承平的神态,越发觉得头疼。
  十四阿哥保举他来兵部,是想拉拢他?
  曹颙心中不禁冷笑,要是十四阿哥真是有容乃大之人,那也不至于因曹颙最初与镶黄旗子弟的恩怨而对他极尽嘲讽。
  十四阿哥也不是小孩子,应该晓得康熙的忌讳。
  拉拢曹颙,拉拢曹家,要是没有康熙的授意,那只会适得其反。
  十四阿哥这般作为,不过是要将曹颙拉到身边。
  想要挑错处也好,想要牵制曹寅也好,暂时讲和也好,都能主动许多。再说,虚张声势,给其他阿哥看,也算是给曹家树敌。
  曹寅、庄先生、曹颙经过分析,已经是心中有数,却是也别无它法。
  毕竟圣旨已下,曹颙只能领命往兵部去了。幸好兵部上边的部务王爷中,还有平郡王讷尔苏,多少也算是有个照应。
  十四阿哥要是聪明人的话,也应会有所顾忌,偃旗息鼓,省的得不偿失。
  曹颙想到此处,心中渐渐平静下来,既来之,则安之。
  就算是兵部当差又如何,以自己同十三阿哥的交情,四阿哥还会误会自己是“十四党”不成?
  要真是那样的话,怕这朝廷上下就没有干净人。
  这要夺嫡的几位阿哥,分管部务,四阿哥还能将六部官员尽数处置了?
  差事不过是差事罢了,只要自己做到位,就算别人想要鸡蛋里挑骨头,也蒙不过明眼人去。
  曹颙伸手拿了公文,开始熟悉起自己的新差事。
  踏实做事,老实做人,带着耳朵,闭上嘴巴。别的长处没有,这“谨言慎行”四字,曹颙还自信能做到。
  初来乍道,他用了大半天的功夫来了解八旗牧场分布同各省的驿道。
  看着纳兰承平前些日子带着人总结出来的牧场牲畜数,曹颙不禁有些奇怪。
  虽说作为半个同行,他听到风声,晓得八旗牧场那边账目混乱,实际牲畜数远远的少于账目上的牲畜数。但是,因这其中干系到八旗权贵,大家尽管心知肚明,却是没有人敢捅出来。
  纳兰承平这个六品主事,却敢实情以报,谁给的胆子?
  借着大雪灾,将空的牲畜账目做平,也不是容易之事。这牧场规矩,就算是倒毙牲畜,也要去骨剥皮,牲畜皮骨入库。
  八旗牧场,除了马匹,还有几万头牛,几十万头羊,总计牲畜数十万。
  就算是虚报一成,也是数万牲口的缺口,但是虚报的岂止是一成?
  人心贪婪,在银子面前,谁还会想到要是真有了战事,这朝廷没马,会是什么状况。
  自从康熙三十六年,御驾亲征平定噶尔丹叛乱后,天下太平将近二十年。
  在那些八旗权贵眼中,如今四方平定,正是“太平盛世”,烽火岁月已然是一去不复返。
  牧场那边,成年累月下来,虚报的牲口数没有半数,也有三、四成。
  纳兰承平身后有人啊,曹颙想到这里,心里多了几分提防,但是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八旗牧场不同别的,每个旗的牧场都是平级,不互相统属,抹平八旗牧场账目,这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能做到的。
  纵横联合,牵扯的人多了,总会有蛛丝马迹,追根溯源,便能查到背后做主之人是哪个。
  如今已经是康熙五十四年,再过两三年,便是十四阿哥西征了。军马不足,那战争不是儿戏么?
  曹颙思及此处,心中不禁有些踌躇。
  莫非,自己误会了十四阿哥,十四阿哥是为了马匹之事,才想着保举自己的?
  前些日子,曹颙请太仆寺其他几位主官联名上了“牧草储备”与“圈养舍饲”的折子。
  十四阿哥之前谈笑间说起,是瞧了那个折子,才晓得曹颙有过人之才,于国于民有大用处……
  一心为国的十四阿哥,心胸狭窄的十四阿哥,曹颙抚了抚自己的光脑门,觉得自己有些想当然。
  自己固然要趋吉避凶,但是也不能太过自以为是。
  该防备还是需要防备,该“表白”之处还得“表白”。要不然,明明是自己做了分内之事,要是外人看来帮了十四阿哥的忙,那谁能保证四阿哥就不怀疑他?
  看来,还得往十三阿哥那边去一遭,顺便也说说洋货铺子的事。
  熬到落衙,曹颙出了衙门,就见十六阿哥身边的近侍赵丰站在不远处同小满说话。
  见了曹颙出来,赵丰迎上来,打了个千儿,道:“曹爷,我们主子寻曹爷,这边人多,在前头胡同口等着呢。”
  虽不晓得十六阿哥寻自己何事,但是难得他出宫来,曹颙的脸上也多了笑模样。
  待到相见,十六阿哥上下打量了曹颙,视线落在他的白鹇补服上,笑着问道:“又从五品做起,可还顺手,这一日的功夫下来,如何?”
  曹颙苦笑,道:“还算凑合,虽说繁琐些,也算是有章可循。”说到这里,问道:“十六爷找我,有事?”
  十六阿哥弹了弹袖子,道:“还不是为十三哥那个洋货铺子的事儿,走,咱们往十三哥府上去,边走边聊。”
  十三阿哥的洋货铺子已经在收拾,广州的货也到了,消息灵通的,早已得了消息。
  如今分管内务府的是十六阿哥,就算那些皇商对此有异议,也闹不起事端来。
  曹颙也顾及十六阿哥那头,不愿他太过为难,叫魏信采买洋货时,也尽量避开几处大头。
  不管是西洋物什,还是东洋物件,不过是图个稀罕罢了。就算魏信避开皮草、药材、钟表这几处大头,但是杂货这边,那些皇商也是有经营的。
  那些皇商原还怕十三阿哥趁机,将几处大头洋货买卖给占了。就算十三阿哥没有爵位,毕竟是皇子,身份尊贵、
  他们身后虽也有主子靠山,但要是真因买卖的事儿闹将起来,却是也捞不下什么好。
  商乃“贱业”,就算是闹到御前,也是各大四十大板,两下没脸。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待同广州那边核对了消息,晓得十三阿哥这边的买卖避开了几位皇商的主业,众人又得陇望蜀起来,对皇子阿哥的畏惧之心也减了不少。
  十三阿哥虽没有被圈,但是没有封爵,不过是闲散宗室待遇,向来又是闭门不出的,还什么可怕的?
  他们撺掇着,在十六阿哥面前没完没了的嘀咕起来。
  十六阿哥固然不会将他们放在眼中,但是对于他们身后的主子们多少也有些忌惮。
  现下来寻曹颙,十六阿哥就是同其商议,想要往这买卖里参一成的股。这倒不是他贪财,他尚未分府,吃穿用度都是内务府供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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