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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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康熙末年- 第5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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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下,曹颙却是冷眼旁观,没有叫起之意。他看了眼曹元,道:“举贤不避亲固然好,也要小心,别闹得公私不分。大管家为父亲与我所依赖。大管家行事前,可否想到我父子二人?”
  这番话说得和颜悦色,听得曹元后背发寒,忙叩首道:“小的知错,是小人糊涂,耐不住亲戚央磨,徇了私。”
  在曹寅面前,曹元还能奢望讲几分旧情;在曹颙面前,他不敢做任何辩白。
  府里下人都说少主和善,曹元可不敢这么想。
  曹颙平素看着虽和气,但是这些年来亲近的人也是有数的。不说别人,就说曹元的弟弟与侄子。曹方在曹颙身边当差十几年,仍是年复一年的恭谨,不曾有丝毫懈怠;小满是近身小厮,说话行事丁点儿也不敢有冒失。
  曹颙原以为曹元会辩解几句,毕竟身为曹府大管家,他平素也有些脸面。
  见他老老实实的认过,曹颙眯了眯眼,觉得自己有些小瞧这个大管家了。这大管家平素虽略显木讷,却是有眼力见。
  曹颙心里冷哼一声,不是迁怒曹元,而是自嘲自己过去的疏忽大意。
  他又望向何茂财,道:“何管家,你是这昌平庄子的总管事。这些年我将外庄的差事全部相托,何曾啰嗦过什么?如今看来,倒是我的错了!”
  “大爷,老奴……老奴……”何茂财心里委屈,却也是辩无可辩。说到底,还是他顾忌了曹元的势,不敢得罪,才会任由胡成行事。
  曹颙稍加思量,道:“曹元荐人不当,何茂成任人不周,各革柴米一年,尔等可服气?”
  曹元与何茂财闻言,如蒙大赦,哪里还敢有挑剔的,忙连道“服气”。
  曹颙挑了挑嘴角,并没有叫起,转向赵同,道:“胡成收租是何例?加租几成?逼奸几处?赃银赃物几何?”
  曹元才放下去的心,猛的又提起。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这个赵同并不是寻常长随,是曹颙身边最倚重的伴当之人。
  曹府众长随中,能跟着出入宫禁官衙的,就有赵同一个。不少人都说,赵同往后是要放出去当官的,因为他跟着蒋师爷学幕,专攻刑名。
  熟悉刑名,除了做刑名师爷,就是县太爷能用上了。
  赵同是曹家家生子,就算放出去,也没有给别人为幕的道理。想来用不了几年,放出去补个七品知县,也是能的。
  胡成那个草包,哪里是赵同的对手,怕是什么都藏不住。
  果不其然,就听赵同道:“大爷,按照胡成所述,收的租子多是按照常例,有二十来家,或是田多的,或是……或是家中有少妇的,加了一成到两成不等。逼奸七处,顺奸五处,两处不从。不从的两户,一户退佃,卖了房屋牲口,补足租子,月初迁往他乡;一处是就是郭三家,郭三之妻悬梁未绝。加租与索租饭、车马费所获银两,共计一百三十七两又余,另有鸡鸭羊等,数量不详。”
  说到这里,他从袖子里掏出本账簿,双手奉到曹颙跟前道:“大爷,这是赃银账目。是胡成怕了同公账混淆,做的私账。米粮银钱都记账,鸡鸭等活物没有入账,具体数目他自己个儿也不晓得。”
  一百三十七两银子,这个数目字,平素曹颙不会放在眼中。因为他不缺银子,银子多少,对于他来说,都不算什么。
  眼下,曹颙却不敢小瞧这百余两银子。对于佃户来说,有的人家,一年到头,除了租子,剩下米粮也不过是全家果腹,有几个能攒下银钱的?
  这一百三十七两银子,怕是十几户人家的全部血汗家底,就这样被搜刮上来。
  关键的不是钱,而是那逼奸。
  如今这世道,女子的贞节,就算是穷人家,也是看重的。就算那五家顺奸,这背后有多少血泪,那五个受辱的女子,会受到家人邻里什么样的白眼,并不难想到。
  没钱置田地,佃地的多是赤贫百姓,那为了躲祸端,卖了房子牲口补了租子搬家的,往后要靠什么生活?
  狗仗人势么?
  自己如何能自辨清白?装做良善,这外头的坏事,不还是要落到自己个儿头上。
  “五十板子,追缴赃银,送官法办。”曹颙将手中账簿,往桌子上一摔,对赵同道。
  不只曹元、何茂财,赵同都有些吃惊。
  不是有句老话,就“家丑不可外扬”么?惩治一个胡成不打紧,这闹到衙门里,曹家父子少不得也要落下个“御下不严”的罪名。
  “大爷,不可……”曹元抬起头来,带着几分急切说道:“若是大爷着恼,大板子打死了那混账东西也好,万不可经官,老爷与大爷名声要紧……老爷与大爷都是高洁之人,犯不着为个奴才,污了名声……”
  “这文过饰非的名声,不要也罢。父亲与我尚恪守律法,不敢有丝毫懈怠;这下边当差之人,就能如此嚣张,置国法家规与不顾,这不是背主是什么?如此行事之日,就是弃了主仆恩义,是曹家的仇人,不送到衙门,还要污了曹家的地不成?”曹颙看着曹元,缓缓的说道。
  “大爷……”曹元喃喃道,有句话到了嘴边,又生生的咽了下去。他原想说,要不要同老爷商议后,再做定夺。但是也算是乖觉,没有说出来。
  他是曹家大总管,看得最清楚不过。曹寅夫妇上京后,虽说名义上曹寅是家主,实际上曹寅早就不理事,任由儿子当家。
  这种自污其名之事,也是无奈这举。只有如此行事,才能杀鸡儆猴,使得其他人不敢生出别的心思。
  要不然,同其他权贵府邸似的,就算恶奴有什么不轨行为东窗事发,家主为了名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往后敢借着曹家的势力,行违法乱纪的,就不是一个两个。
  “胡成如此枉法,曹元身为大管家,少不得要负‘失察’之过,责三十大板。总管一职,即日起由曹方暂代。何茂财身为外庄总管,竟然对其劣行不行不问、不察不纠,有‘纵容’之过,亦责三十大板,再革钱粮两年。”曹颙稍加思量,对地上跪着的两位作出如下判决。
  这说话间,就罢了曹元的大总管。曹元脸上有些泛白,恭敬的应了,没有呼天抢的之举。
  赵同在一旁,有些糊涂。
  大爷这是想要夺权,用自己的人手顶了江宁老派的人手?若是如此,就不该用曹方。曹方虽是大爷身边的老人,但却是曹元的亲兄弟。
  赵同正愣神,就听曹颙吩咐道:“赵同,现下我委你为巡庄管事。明日起,同曹元一道巡查各处庄子,清查是否有人行胡成之事。如有发现,严惩不殆。传我的话下去,允下边从人匿名举报,追缴所获赃银,做赏钱奖赏举报者。佃户那边损失,另行弥补。”
  赵同听了,立时涨红了脸,心中澎湃莫名,躬身应了。
  换做是其他人,说不定要将这个当成是得罪人的差事,就算不能溜之大吉,也要心里抱怨一番。赵同却是喜不盛收,他学了好几年刑名,总算有用武之地。
  就这片刻功夫,曹元像是老了几岁。被革了总管,这不仅是丢了他自己个儿的颜面,还丢了父亲的颜面。偏生这错又是实打实的,摘也摘不干净。
  正是绝望之际,曹元就听得曹颙吩咐赵同的话里,还有自己之事。他抬起头来,望向小主人曹颙,心情也颇为复杂。
  “曹元,望你能协助赵同,整肃各处,杜绝弊端,维护曹家名望。”曹颙冲曹元点点头,道。
  曹元真如绝境逢生一般,只觉得鼻子酸涩,叩首道:“小人遵命,定不负大爷所嘱……”
  河南府,曹宅。
  曹项扶着绿菊,坐在炕边,看着她已经显怀的肚子,带着几分担忧道:“我又要到县上,你一个在家里,可使得?”
  绿菊笑着点点头,道:“不是有茯苓同几位嬷嬷么?倒是爷,才回来两日,又要出公差,委实辛苦了。”
  曹项揉了揉额头,道:“有什么法子,因西北战事,各省都要摊饷。咱们这边,除了要筹集军粮,还要再加派赋银,做买马、养马之资。”
  对于这些衙门里的事,绿菊也是懵懂,但是却晓得今年大旱,附近百姓的收成不好。因这个缘故,城里粮食的价格也是涨了,多了不少流民。
  “西北真要打战么?爷,要不然跟大老爷求求情,将爷调回京里吧?若是打战了,还是京城……”绿菊听到打仗,心中生出丝惧意,抓了曹项的袖子道。
  曹项闻言,不由莞尔,拍了拍绿菊的手背,笑着说道:“我的好奶奶,这是说什么?咱们大清没那么孱弱。就算准格尔不太平,也不过是一小蕞蒙古人,顶天了几万兵马,连玉门关都进不来,咱们河南府太平着,别担心。”
  绿菊听了,越发糊涂,道:“既是那么点儿人,那朝廷还等什么?还得各地都要筹集粮食饷银,闹得人心惶惶,还以为要打多久?”
  “只要出兵,就好了。用不了三五个月,就能扫平叛乱。到时候衙门这边,也能叙个筹饷之功。”曹项笑笑道。
  见丈夫这般笃定,绿菊心安不少。
  曹项心里却是苦笑,自打国朝开国以来,这西北疆域乱了不是一遭两遭,哪次不是打个三、五年。到时候苦的,只能是下边的无辜百姓。
  这“盛世添丁、永不加赋”的恩旨才行了几年,就已经形同虚设。百姓所负赋税徭役,较之过去,越发繁重……
  小汤山,曹家别院。
  听完曹颙的禀告,曹寅有些诧异。虽说心里已经早有准备,晓得儿子是真怒了,会严惩家奴,但是也没想到会是“经官法办”这一条。
  文人惜名,虽说做了半辈子官,但是曹寅骨子里还是个文人。
  他叹了口气,看着曹颙道:“就没有其他法子?”
  曹颙摇摇头,答非所问道:“父亲,说起徇私枉法,若是父亲与我徇私枉法,还不算可怕。因父亲与我都清楚自己个分量,晓得什么是能担当的。下边的人,徇私枉法,就甚是可怕。他们眼界有限,只当父亲与我是大树,敢肆意胡作非为,这才是败家埋祸之源!”
  曹寅点点头,也晓得儿子说得有理。他有些自惭,儿子年轻气盛,尚且能如此豁达,不贪恋虚名;自己研读佛书,以为生出世之心,行事仍是束手束脚。
  “也罢,如此一来,也能明你我父子并无不可对人言之事。”曹寅点点头,道:“早日杜绝后患,也算是幸甚。今年京畿旱情,减产之地不是一处两处,二房的庄子,你也交代小二一声。”
  “是,父亲。”曹颙应了,父子两个又说了几句话,各自回房。
  东跨院,中堂之上,孩子们围着桌子上几只鸟笼子,正叽叽喳喳的给天慧做解说。
  “雀儿小,同天慧的小拳头差不多大,天慧摸摸看。”妞妞拉着天慧的小手,引到笼子中。
  笼子中关了几只麻雀,被两人的小手惊吓住,在笼子里乱飞。
  天慧坐在椅子上,扶着桌子,虽看不见鸟雀的样子,但是听到雀儿飞的声音,也觉得新奇。
  鸟笼子里地方窄,妞妞不费力气,就抓了一只麻雀,送到天慧手中,道:“天慧抓着,这就是雀儿,毛绒绒,热乎乎的。”
  天慧小心翼翼的接过雀儿,用两只手抓住。那麻雀想要挣扎而不得,就啄了天慧一口,倒是一点也不使人觉得疼。
  天慧只觉得酥酥麻麻的,忍不住“咯咯”笑出声。
  就听恒生道:“妹妹,除了雀儿,还有大鸟鹰。比雀儿大,有妹妹胳膊那么长。只是它性子烈,啄人疼,摸不得。”
  天慧歪着小脑袋听了,颇为失望的点了点头。她对哥哥们说了半天的大鸟鹰也好奇,想要摸一摸。
  天佑见状,拉着天慧的手,道:“妹妹别急,听说这鹰得熬。要教它规矩,等它晓得规矩,就不啄人了。到时候,再给妹妹玩儿……”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说着,意思都大概齐。
  曹颙回屋时,正看到孩子们说得欢,就直接进了里屋。
  初瑜见丈夫回来,起身服侍他更衣。上午发生之事,她也有所耳闻,道:“爷,七娘一个女孩家在外头不方便,我使了两个嬷嬷过去。”
  曹颙点点头,想起一事,道:“对了,明儿要使赵同去各处巡庄,你那两处庄子,也查查看吧……”
  “都是自家产业,那是自然……”初瑜见丈夫沮丧,劝慰道:“额驸勿恼,咱们就算看得再严,也有看不到、听不着的地方。这回留了心,往后仔细就是……”
  第728章 隐退
  曹寅父子在小汤山只住了六日,便一道返回城里。曹颙是换休的假期到了,曹寅则是得了阿灵阿的丧信。
  明日是阿灵阿的“首七”,曹寅、曹颙都得上门吊祭。
  因曹寅过两日,还要回温泉庄子小住,所以李氏没有跟着回府,只有初瑜带着天慧回来。
  在曹元被罢了总管,胡成送官法办次日,已经荣养的老管家曹福就巴巴的赶到庄子请罪。还是曹寅宽慰再三,才将他劝回城里。
  跟曹福前后脚到的,还有胡成的祖母胡嬷嬷。带着儿子、媳妇过来,除了磕头请罪,就是哭天抹泪的求恩典。
  李氏尊她是老太君生前用过的老人,说话间也客气着。不过,将胡成送官是丈夫、儿子决定之事,李氏这边自不会节外生枝。
  若说是贪下点银子,还算是小事;这逼奸民妇,不仅是律法不容,也是伤天害理之事。
  李氏若是不知道还罢了,既是知道,心里只有埋怨胡成的。胡嬷嬷泪求无用,少不得回城后又央求女儿。
  她女儿胡氏就是曹元之妻,郑虎的岳母。因娘家侄子犯事之故,她已经被丈夫、公公骂了两遭,哪里还敢多嘴。
  少不得她还得劝母亲几句,这般宠溺胡成,也没个头。还不若,借着这个机会,让他吃些苦头,往后也知道好歹。
  胡家是曹家的老人,有几分体面不假,但是不要忘了自己个儿的身份。别说这个孙子是闯了祸送官,就是按照家规一顿板子打死了,还能生怨言不成……
  紫禁城,内务府衙门。
  早起跟在父亲去阿灵阿府吊祭后,曹颙就回府更衣,去了衙门。
  数日未见,伊都立挑了挑眉毛,围了曹颙转了两圈。
  曹颙见了好笑,道:“莫非我长三头六臂了,大人瞧着这般稀罕?”
  伊都立摇了摇头,道:“不是这个,是寻思大人是不是走了背字,要不要寻个庙好好拜拜!这一年到头,难得休了几日假,又遇到刁奴行凶。”
  这说的是胡成之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曹家出了刁奴恶仆之事,这几日已经传遍京城。
  这世上无聊之人最多,凡事沾了“女子”,则更容易引人说嘴。私下里,说什么都有,多是说曹家父子待下宽泛云云的。
  还有不少人家的下人管事,听了胡成之事,除了羡慕外,还有赞这小子懂事的。
  这也算是“色亦有道”,毕竟奸的都是小媳妇,没有惹上黄花大姑娘,要不然坏人贞节,也是罪过。加上姑娘没有开苞,要是遇到真烈性的,抹脖子吞耗子药的,说不定就要背负人命官司。
  这山野村妇,有几个晓得“孔孟”的,就算有个上吊的,也被救活了。其他几处顺奸的,罪名就更轻了。死罪没有,最多不过是流。
  有的也开始琢磨,是不是也谋个外庄管事,采采山间野花。
  他们想不到的是,他们的主子受了曹家父子的影响,就此长了提防,也怕出上半个、一个背主刁奴,坏了自己个儿的名声。
  “还好,总算是没有出大事。往后不敢大意,家里下人多了,少不得就良莠不齐。”曹颙听了伊都立的话,说道。
  “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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