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首压下,莫非准确撷住了兰清漓的双唇。
“王爷……”徒劳的呜咽声传出,兰清漓闪避不得,只能全然承受。
莫非的双臂强而有力,锁住了她的全部退路。莫非的唇与舌霸道到了极点,不容她半分退缩。
火烫气息,摧折入心。
第6章(1)
疯了!他疯了!
比之第一次的强吻,莫非的狂热简直是有增无减,似要将她整个人都揉入体内下!
星月无光,兰清漓被吻得今夕不知是何年,差点闭过气去。
而最最让她惊惶的,是莫非的手掌已不知何时探入了她的衣襟!火热手掌与肌肤相接的触觉,敏锐又骇人。
他……他要做什么?难道真想在此时、此地要了她吗?
“不,不要!”兰清漓拼尽全身力气猛然一挣,抓住了莫非在衣衫内肆意的手掌,手指扣得死紧,简直要在莫非的掌上扣出血来。
他酒后乱性,而她妾身未明,这算什么呢?
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失了身子呵!
那样,她失去的可就不只是身子,还有尊严!
即使……即使她也有那么一刻沉醉于他的气息、他的火热中……
莫非双眼火热,沉沉瞪着她却并未言语,只是绷紧的身躯与面容,正传递出无声的怒气。
世间任何男子,在情动火热时被打断,都会发怒的。
更何况,是莫非这样的一个男子!
兰清漓禁不住发颤,努力找到自己的嗓音,道:“王爷,你不能这样对我!莫忘记文小姐才离去不久!”
美丽的文小姐、尊贵的文小姐,在莫非眼中应是不同的吧?
惶急之下,她把文月纱抬了出来,指望能让莫非的情火消退。
“文月纱?你想拿文月纱来阻本王?”莫非盯着她,脸上的怒气确实消退了一些,可随之而上的,却是更加令人心惊的邪气!
似笑非笑、喜怒难测。
这样的莫非,实在要比气怒时更可怕。
兰清漓心底一沉,顿知选错了砝码,看来那文小姐在莫非眼中并无多少分量。当下心思电转,再度急急开口:“王爷,请你考虑清楚!今日你若要了清漓,明夜王府中不过多了一个寻常女子!但王爷若肯放过清漓,相信以清漓的些许才技,以后或许还能为王爷解忧!”
她不会忘记,当初莫非是为了让她鉴证笔迹而来。
那现在呢?王穆直尚未获释、官银失窃案尚未侦破完结。她相信,莫非必然还有用到她的时候!
身为男子的兰清漓,当然要比身为女子的兰清漓有用许多。
真没想到,她的点点才技,如今已成了保护自己的唯一赌注!
若是赌得赢,那她今夜便可安然保得清白;但若赌输的话……
屏息望着莫非,兰清漓不敢再想。
“好,好一个兰清漓!竟是想尽了法子地拒绝本王呢!怎么,清漓认为,以男子之身待在本王身边,会比女儿身轻松安全很多吗?”莫非脸上表情不变,暗沉的眼神却终于动了一动,唇边露出一丝轻笑。
朝堂争斗、凶险绝伦,他有心护她周全,没想到她还不肯接受!
真是一个倔强又可爱的女子呵!
不过,也只有像兰清漓这样的女子,才值得他明夜王用心吧?
兰清漓听他语中似有转机,连忙道:“若能为王爷分忧,清漓不惧劳累凶险。”
劳累又如何?凶险又如何?只要能解了这一刻的危机,她心甘情愿!
“好吧,那本王……便如你所愿!”笑意淡薄,莫非抓在她肩头的手掌,缓缓松了下来。
这一次,兰清漓赌赢了。
只不过,今夜他放过了她,并非是因为官银失窃案还没完结。
而是因为……他要彻底而完整地得到她!
他要她心甘情愿地臣服,要她自愿地献出她的身,也包括她的心!
在莫非眼中,兰清漓贵重之处,并非是那具纤弱的身子,而是那颗聪敏又倔强的心。
退开些许,兰清漓才真正笑了一笑,道:“谢谢王爷。”
好险,好险呵!
她没想到,居然真的赌赢了。
是她运气太好,还是莫非的风度太好?
毕竟,以明夜王的尊贵身份,强要一个女子实在太容易。
莫非摇头一笑,道:“有什么好谢的?等真正事到临头,你恐怕只会怨怼本王。”
当明夜王身边的助手,又岂是那么简单的?
不过,让她见识一下真正的凶险,或许也有好处。
毕竟他和她,可是要纠缠一辈子的!
慢慢地,莫非眼底的最后一丝情火消去,化为了一贯的平静。
“夜已深,王爷请回园休息吧。”带着清白得保的喜悦,兰清漓微笑送客,却半点都没意识到,将要面对的凶险。
本来嘛,她这辈子遇到过的最大凶险,便是在水墨阁里被刺客追杀。在她看来,这世间怎还会有更大的凶险?
“唔,你也早些去睡吧。”莫非似笑非笑地盯她一眼,终于慢慢转身走了开去。
园中花树依旧摇曳,天上明月依旧清郎。
兰清漓长吁一口气,感觉恍如隔世。
差一点,只差一点,她便失了清白呢!
只是,他离去前那么古怪的一眼,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这一夜,兰清漓睡得极不踏实,简直是噩梦连连!
梦中,是一片妖异的绯红。
那是血,分明是漫天漫地的鲜血!
世间最娇异也最残酷的色泽,把她重重包围。
而在血泊深处,却伸出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掌。一下一下、无力又缓慢地挥动,似乎在呼唤她,要她跟随前去。
“爹……爹爹!”兰清漓极力挪动,可双足陷在一地浓血里,却怎么也没法移动半分。
她认得那只手掌,分明是爹爹的手呵!
教她握笔、教她习字、教她绘画的指与掌!
可是,爹爹却沉在了一地血泊里,再也浮不上来……
猛然间,漫天血色忽然一变,变成了无边黑夜。
空寂,沉默,让她寻不到方向。
慢慢地,黑暗里却有个身影向她靠近,不断地散发出荧荧微光,让她眼前一亮。
兰清漓抓着那一丝光亮,努力地向人影靠去。
这人影……好熟悉呵!
可是,为什么熟悉之中,却又散发出浓浓的危险呢?
努力睁大眼,兰清漓想要看清人影。
近一些、再近一些……
呵,她马上就要看清了!
“不!”刚刚看清,兰清漓便又忍不住惊慌失措。
俊雅绝伦、淡笑隐隐。那男子的形貌,分明是明夜王莫非!
不,她不要靠近他!她要离开,要离开!
可是,为什么她收不住脚?为什么……她像羽毛一样飘了起来?
“不,不要啊!”兰清漓忽然意识到,原来并不是自己飘了起来,而是莫非沉落了下去,离她越来越远!
莫非沉下去的地方,正是那一片血泊。
血泊中爹爹的手掌,仍在一下下轻挥,仿佛是招魂的使者,把莫非慢慢招入了血泊深处,再不见踪影……
“王爷!”兰清漓心头剧痛,忽然忘记了要离开,反而拼命向下扑去。
不要离开,不要沉落!
莫非是天地间唯一的一点温暖,若是沉落了,她会冻僵的呵!
梦,也会让人心痛失魂的吗?
这一次,兰清漓终于知道,原来在梦里,心痛也可以如此真实。
明明是那样霸道的一个男子,她竟还要在梦中为他心痛!
到底是为什么,谁能告诉她?
第6章(2)
第二日醒来,兰清漓明显的一脸疲倦。
整晚上都做噩梦,又怎会有精神?
正在房里休息打瞌睡,莫非却遣了个侍女过来,让她到书房有事相商。
呵!看来穿着这身男装,果然不会轻松。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淡青衣袍,兰清漓努力笑笑。
镇静,要镇静!不管他要她做什么,都不能给他反悔的机会!不然,她或许就要失去很多、很多。
跟在侍女身后,兰清漓迈入一所幽静小园,只见修竹两三根,映着几间古雅的屋子很是宜人。
书斋内并不止莫非一人,另外还有两个男子在座。模样虽似在议事,但气氛却并不怎样凝重。
看到兰清漓进来,右侧穿茜红衣袍的年轻男子立刻盯向她,目不转睛。左侧那三十多岁的白衣文士抚着一把折扇,却连头也未抬,一径在沉思着什么。
“来了?先到一旁坐下吧。”见兰清漓走近,莫非好像已经把昨夜忘记,脸上没有半丝波动,微笑着把旁侧一张座椅指给她。
“这位是……”察觉到有人在身旁坐下,那文士才从沉思中抬头,望向兰清漓,然后面上立时露出些惊讶神色。
“嗯,她便是我曾向贺先生提及过的,鉴证伪造公文之人。”莫非一句带过,挑眉道,“怎么,贺先生何事惊讶?”
这贺亭章是当朝文士,为人向来沉稳,要他惊讶可并不容易。
思索着摇了摇手中折扇,贺亭章平复下神色,道:“王爷,亭章只是诧异这位公子年岁颇轻,却能为王爷分忧而已。”
“唔。”莫非点点头,不再询问。
那衣衫鲜丽的年轻男子却咧嘴一笑,道:“七哥身旁所用之人,果真个个风雅灵秀,只觉看着也让人舒心悦目。”
莫非轻斥道:“十一少贫嘴!说吧,你此去山西有何发现?”
年轻男子排名十一,正是胤月王朝的漓夜王莫珩。
闻言后,莫珩笑嘻嘻道:“发现?除了发现个死人还会有何物?”
“哦?已经死了吗……”莫非挑一挑眉。
“嗯,我去时那人死了已有两天。”莫珩满脸轻松笑意,谈论死人就如在谈论天气一般,又道,“这等人利用过后若还能活,才是天下奇闻呢!”
“那你可确定他正是书写密函之人?”莫非不与他玩笑,继续发问。
“当然!他本是山西布政司内一名文职小吏,平日专为王穆直管理账务。我将他往日所书字迹与那密函对照了一下,可是分毫不差!”说着,莫珩自怀里掏出本书册,遥遥抛向莫非。
莫非略看了看便转递给兰清漓,道:“你细瞧一下,这两种字迹可是同一人所书。”
兰清漓站起身接过,用心细看,半晌后抬头道:“王爷,这两种笔迹确为同一人所书。”
“唔。”莫非点头,笑道,“原来果真死了,真是可惜呵!”他口中轻叹,脸上却一点可惜的意思也没有,反而是种早有所料的平静。
贺亭章微一思索,缓缓道:“三月初二,密函送至户部,揭露王穆直侵吞官银。三月初九,王穆直公文递至户部,上书库存官银数与往年大不相符。三月十七,户部差人往山西查验,证实官银缺失。三月二十六,王穆直押入大理寺囚禁。如今查证刚刚开始,书写密函之人却已暴死。一切,可真是做得滴水不漏呵!”
栽赃嫁祸、杀人灭口!
这从头至尾的一切,便是王穆直一案的来龙去脉。由贺亭章按照时序道来,顿时清晰可循。连坐在一旁,原本对案情并不熟悉的兰清漓也明白许多。
莫非微微一笑,道:“滴水不漏?天下真会有滴水不漏之物吗?”就算是天网般绵密,他也得从中寻出个破口来!
“七哥什么意思?爽快点说来听听!”莫珩最不耐烦,出言催促。
“书写密函之人虽然已死,但总会留下点东西来吧?”莫非视线一转,与贺亭章对视。
“哦?王爷的意思是……”贺亭章若有所悟,却并不立刻说破。
莫非微笑道:“那户部尚书刘恒向来呆板不灵,事事爱以证据为先、讲究眼见为实。此次王穆直一案便是因他介入,才觉处处阻碍。本王寻思,既然他这样喜欢证据,那我们何不就给他一张呢?”
贺亭章顿时微笑着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他要证据,我们给他便是!”
说着,两人同时将视线一转,投向旁边的兰清漓。
兰清漓手中账册尚未放下,这时触到众人目光,心底顿时一震,面上露出不敢置信的惊异神色来。
不会吧!难道他们的意思是……
莫非轻轻一笑,站起身走到兰清漓面前,盯住她道:“清漓呵!你不是想为本王分忧吗?这一次,可要大展长才了!”
别人可伪造公文瞒天过海,他们自然也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兰清漓的才能,要照着这密函与账册上的字迹,模仿那死去小吏的口吻造出些遗言遗书来,简直不用费吹灰之力。
而遗书中的内容吗……自然要直指那幕后盗银之人。待陈上公堂后,好便于利用。
兰清漓见着他笑意满满的眼,禁不住心底发寒,握在账册上的手指揪成一团,怔怔摇头道:“王爷……此事万万不可!”
没想到,今日莫非叫她来,会交给她这么一件烫手之事!
虽然她曾说过,要以男子之身为他分忧,可是……可是并不代表什么都能做啊!
“哦?”莫非注视她眼底惊疑,双眉渐渐拧起,忽地转过身静静瞧向莫珩与贺亭章,道,“你们先回去吧,后续之事我自有安排。”
他这是要清场,单独与兰清漓相对了。
莫珩看着兰清漓一笑,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与贺亭章一同走出了书斋。
第7章(1)
书斋宁静,再无旁人。
“怎样,昨晚睡得可好?”慢条斯理的微笑,莫非手掌轻抬向兰清漓面上抚去,却并不急着和她细谈。
“还好。”兰清漓低头,惶惶然避开莫非的碰触。
“嗯,看来睡得不怎么好呢,是因为想念本王吗?”莫非上前一步,凑近细看兰清漓疲倦脸色,不禁低笑。
“王爷!”兰清漓抑不住脸上发热,手指却是冰凉。
对于莫非的气息、对于莫非的温度,她实在有挥之不去的惧怕。
“放心吧,本王答应过的话,不会反悔。只要你真心为本王分忧解难,自然不会对你怎样!不过……若是清漓反悔,不肯为本王分忧的话……”故意拖长语气,莫非的笑意里含了一分嘲弄,安心看她彷徨迷惑。
心头一颤,兰清漓面色更加紧张,半晌后却仍是低声道:“王爷,并非清漓不肯为王爷分忧。只是……只是假造死者遗书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更何况……”这遗书还是莫非为了陷害他人而造!
她虽然想保住自身清白,但这等害人之事,还是不肯做的。
莫非见她不受威胁,倒也诧异了一下,然后微笑道:“清漓,怎么你以为本王要那遗书,真的是想害人吗?其实你若不肯伪造遗书,对本王也没多大干系,只是会害惨了王穆直、害惨了北疆千万百姓呢!”
“什么?”兰清漓一怔,抬眼看向莫非。
这遗书跟王穆直、跟北疆的千万百姓有什么关系?
莫非继续道:“现在官银失窃一案牵连很大,若没有那纸遗书,王穆直便很难脱罪。他为官三十四年,向来清正廉洁、不贪分毫,深受辖地百姓称道。下狱之时,家中只余瓦屋三间、薄田两亩,存银不过二十七两。如此官员,你都不肯救吗?”
莫非语声平淡,可语中含义却让兰清漓禁不住动容。
她与王穆直只在大理寺中见过一面,虽然直觉王穆直应是个好官,却没想到竟是这般的难得清官。
三十万两并不是小数目,就算胤月王朝多年来民生尚算安定,也不是轻易能够筹出。王穆直一案事关重大,若是坐实了罪行,那三十万两官银眼看便再也无迹可追,只能石沉大海。
听到这里,兰清漓心底不由动了动,但仍道:“王爷,王大人若果真是被人诬陷,那自有公道律法还他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