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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大姐嫁了那么多时日，怎就来了一封信？是不是新婚燕尔，太幸福了，将咱们全给忘了？”
罗缎一撇嘴儿，手里的湖绿绣锦抖出一汪碧波，“那个冷面呆瓜怎配得上大姐，也不知爹和娘怎样想的？得了那样一个女婿还整天乐得合不拢嘴，哼！”
“二姐，那是姐夫耶，你不能这样说啦……咦，二姐！”罗绮粉颊一变，声量也掺了惊慌。
“怎么了？”罗缎顺她目光，见到了负手进殿来的人影，心下亦咯噔惊响，随即板平了小脸，自柜台后迎出，屈膝微福：“民女见过晋王爷。”
晋王玉千叶，俊眸先向整间铺子巡过一遭，见了迎来人时，微微一怔：“你……本王记得，那日嫁的，便是你罢？”
罗缎轻摇螓首，“那日嫁的，是民女的大姐。”那日，若不是大姐事前早有预防，让自己代上花轿，这位赶至罗府送贺礼的王爷势必会闹出事来罢？
玉千叶神情一凛，“你在说什么？”
罗缎微怔：“怎么，韶公主没有告诉王爷大姐嫁人为妇的喜讯么？公主殿下与民女的大姐向来交好，还送了一对玉珊瑚给我大姐做贺礼呢。”
……缎儿，你聪明有余，但沉稳不足。应付晋王这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权贵，忌骄忌躁。罗家的皇商资格，与各级权贵的交情，尤其我与韶公主的情谊，使他不会轻举妄动，但切记莫在明处招惹，授他以柄……
玉千叶寒声：“那日本王到贵府参礼，上花轿的明明是你，而本王问起你的姐姐，你的父亲告诉本王，她先一步为喜事打点去了。这话，可有误？”
罗缎摇头：“无误。我代姐姐上轿，是为替她完成这厢的婚仪。因姐姐的夫家远在杭夏国，姐姐早一步动身，是应夫家的要求，赶在进门前接受训导，熟知各项繁礼。”
玉千叶定定注她良久，后者坦然以对，冷凛俊眸再睨向另一旁的罗家三小姐：“三小姐，令姊出嫁的事，真耶假耶？”
呃？这人以为大姐的嫁人是障他耳目，以避他追求么？罗三小姐虽年幼，但长在罗家，自幼随大姐经商，形形**的人见过不知凡几，初见他，因来者是位高权重的晋王或者稍有惊慌，经二姐与晋王一番面不更色的应对，她亦恢恢复了玲珑心思，以与生俱来的绵软声道：“大姐的亲事，听爹和娘说，是指腹为婚，中间因着阴差阳错失联了许久，好在天作姻缘断不得，日前方由国君亲自为媒，为两家重新结成了姻亲。”
指腹为婚？国君为媒？这突如其来的巨变，令玉千叶有几分懵然，掉头旋步，上了停在罗家铺子前的车轿，“快马扬鞭，本王需要找一个安静地方！”
罗家铺子内，姐妹两人面面相觑。
“二姐，该怎么办？”
“你去告诉爹娘，就说晋王爷已经知道了，爹一定会做出安排！”
“好，那二姐你呢？”
“臭丫头，我自然是写信告诉大姐，让她早作防备。”
“晋王那么喜欢大姐喔，会追到杭夏国去？”
“死丫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备无患行不行？”
“喔。”罗三小姐摸摸自己被二姐拍了两记的后脑，行到铺子门口，回转俏脸，用软绵绵的娇嗓，“二姐，我需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你的风度与大姐没得比耶~~”
“臭丫头，我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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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冯兄，听说你订下了亲事，是城西王员外的闺女？”
“是又如何？”
“据闻那位王家小姐又矮又胖，还颇凶悍……”
“那你家那只母老虎又能强到哪里去？”
“咦，冯兄，话不能这样说，好歹我家那个还生得有几分姿色罢？”
“姿色？连本公子小妾的五成颜色都不及……”他刻薄话说了半晌，身边人并未递声，不解地抬了眸，“王兄？王兄你在看什么？”
王姓公子向茶馆外一指：“你看，那是什么？”
冯孟尝回首一瞭，轻嗤道：“不就是那姓良的白痴？本公子今天没有心情理会那傻子……”
“是那傻子旁边的人，别告诉本公子，那是那个傻子过门三个多月的妻子？”
呃？冯孟尝提了精神来看，这才发现，与良家痴儿并肩偕行的，是一位黄裳白裙的美貌少妇。那少妇，眉目清涓，肌肤如瓷，贵如兰，雅如菊，一举手一投足，已将自家的满堂艳妾给比成尘泥，她是良家白痴的妻子？她她她……她怎瞧得这般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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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儿，就在前面喔，那个钗就是在前面给珍儿买的……”之心提鼻嗅了又嗅：珍儿好香，娘子好香，之心好快乐，之心好幸福喔……
罗缜若知这呆子心思，定然又会用掩在袖里的素手给他腰上掐个几遭，但这时，她一双美眸，尽在周边铺面上逡巡。
虽然接了良家的主位，但有各家管事各司其职，她并不想打破良家这种极妥当的运筹模式，她只需捉住几个关键之处，关键时刻着得上手即可。于是，罗大小姐的精力并未被尽数牵扯，又于是，借与自家相公上街游玩之际，打起了另个生财主意。
“纨素，你说，你这几日闲暇绣的那些东西，如果开间铺子来卖……”
“咦？”纨素眼前一亮，“小姐要开铺子了么？”
“开间铺子，交给你去打理，如何？”
“好啊……可是，纨素要侍候小姐……”
“良家有很多丫鬟，找个人侍候并不难，况且你家小姐我并不一定需要人来侍候。但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替我打理铺子。”
“奴婢的绣活还不及三小姐的七成。”
“绮儿善绣，缎儿善织……”
“小姐善缂。”伶俐小丫头伶俐接口。
罗缜笑睇她：“但我家的小丫头样样都学了七成，是不是？”
纨素噘嘴：“小姐是在说奴婢样样通，样样不精是不是？”
“样样通已经不易了，我的绣工未必及得上你。找一家铺面，趁着开张前的时日，你多绣一些，开始只先卖你一个人的绣活，先来试试这万苑城人们的喜好，卖得好或不好，我们再想下一步打算。”
纨素眸儿生亮：“如果卖得好，小姐会教奴婢缂丝是不是？”
“那也要你先把缂机给挣得出来才行。”
“奴婢会努力的，奴婢一定会努力！”
这小丫头，天生好似该是罗家人似的，对绫罗绸缎刺绣织缂的那份热情和聪敏，甚至超过了她到罗家时即带过来的满身武功……
“纨纨你要努力什么？”
“姑爷，奴婢都和您说过一万次了，请您叫奴婢为纨素，就是素雅细致的丝绢，很美的名字耶……”
之心闪着大眼：“可是纨纨你还没有告诉告诉我，你要努力什么啊？”
“小姐~~”纨素欲哭无泪，抱着自家小姐的另一臂摇摇摆摆，“您管管姑爷啦……”
罗缜抿嘴忍笑，有人不屑冷哼：“那么大一只，还装小孩子撒娇，恶心！”
纨素细眉一挑：“又黑又粗的臭野人，你在说谁？”
“谁应就是在就说谁！”
“臭野人，黑野人，粗野人！”
范程黑眸先是狠瞪，紧接又蕴了讥笑：“你是在嫉妒我生得比你好看，武功比你高超是不是？哼，没用的，这是本人与生俱来的天赋，你嫉妒不来的……”
“臭野人……”
“好啦。”罗缜拉住跳成一只猴儿般的贴身丫鬟，“毕竟是在大街上，有什么事，回家关起门来任你们打个头破血流。”
“小姐……”
“范范，你不准欺负纨纨哦，纨纨很可爱啦……”
范程藜黑的面色一紧。
“哈哈哈……”纨素顿足大笑，“饭饭，听话哦，听恩人的话哦，不听就把你喂了阿白阿黄喔。”
“我掐死你这只小丸子！”
“你这碗馊饭，神气什么……”
罗缜秀靥一板：“都停止。”
主子秀雅的只是表面，“微狠”的可是手段，两只小鬼当即消声。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内，再让我听见饭饭和丸丸两位同根相煎，就把你们送去德来居，让那边的大厨将你们烩成一锅，也好让你们‘炒’个尽兴，如何？”
范程退到恩人身后，纨素站到了小姐侧旁，算是安静了下来。
很好，耳朵很满意。“相公，我们去吃德来居的素肉粥好不好？”
“好，好！珍儿……”
“怎么了？”
“珍儿再叫之心相公好不好？”
“嗯？”罗缜迎着他大眼内的期待，又暗瞥着了不远处两三位好奇的观望者，嫣然一笑，“相公，相公，相公。”
“嘻，娘子，娘子，娘子！”珍儿是之心的娘子，谁也夺不走喔，如果有人要和之心夺娘子，之心会会会……叫来风哥哥，把他们都吹得远远远远的地方，对，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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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来了！”冯孟尝拍掌大叫，“她是玉夏国罗家的那个西贝货！”
王公子正对着那道倩影暗怨老天不公，只他此声，好奇问：“什么西贝货？冯兄你认识那个嫁了个傻子为夫的可怜女子？”
“本公子当然认识！”她……她竟然是罗家的大小姐？她竟然嫁给了一个傻子？早就听爹不止一次的慨叹过，玉夏国罗家大小姐容貌一流，才干是一流上的一流，可惜，早年遭受不良之人的戏弄，致使年至双十仍待字闺中，若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儿，还可以迎来给自家儿子作妾，那样的出身，反是高不成低不就了……那话听得多了，自然上了心。当有一次爹提起罗大小姐亲至杭夏国时，遂登门拜访，心里想的是，若这位嫁不出去的罗大小姐姿色果如老父所说的出类拔萃，本公子就大发慈悲，收了她。谁知见面，单是男装就使他心猿意马，当下就设想了不下十多种一亲芳泽的手段，不想，被一个傻子坏了好事，更不想，如今这个女人，竟成了那傻子的妻子！
“王兄，想不想开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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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王爷，今日叫江某来，不会是为了赏花品酒罢？”江北鸿由下人领进，对偎满偌大包间的莺莺燕燕皱起了眉。
晋王已有三分醉意，见了他来，踉跄举步，勾杯乜笑道：“江兄，你看这满屋子的美人，举出哪一个，也比那罗缜妩媚是不是？”
江北鸿脸色倏阴：“你醉了！”
“醉了？”玉千叶搭了好友阔肩，索性醉态毕现，“怎么，拿她们与罗缜相较，你觉得是亵渎她了是不是？那你倒告诉本王，她与这些女子有何不同？有何不同？”
江北鸿将他撇至软卧大椅，淡声道：“既无不同，你为何不纳她们为侧妃？反用尽手段地去追求已拒你多次的罗缜？”
“哈哈哈……”玉千叶放声大噱，无形无状，极尽喷薄之能事，“……江兄……北鸿兄……哈哈……你对罗缜，也不是你所说的毫无情分罢？竟连本王小小的调侃，你都替她还回来，哈哈哈……”
江北鸿面不更色，也不反驳，径自坐至满桌佳肴之畔，瞪退两个女子的娇软依偎，举壶就杯，自斟自饮。
“北鸿兄，你一迳拜托我纳她为侧妃，是吃定她不会答应么？她不应，你却已为她操持过了，你对得起自己心头所欠，但她却会永远的名花无主，永远不属于任何人，对不对？”
江北鸿抬眉：“在下想知道，是什么事刺激王爷至此？您又一次求嫁遭拒？”
“她嫁人了。”
“……”江北鸿眉峰处，抽搐起些微细褶。
玉千叶扶案起身，凝盯着好友的眸，“本王说，她嫁人了，记得那次轰动全城的送嫁排场么？便是罗家老爷为他心爱的长女罗缜举行的送嫁礼。”
江北鸿覆眸，倾杯一饮而尽。
未从他眼内窥见自己想要窥见的，玉千叶并不气馁，他压根不信他能对这消息无动于衷。“为此，本王特地向皇兄求证过，的确是皇兄应杭夏国国君之托，亲下的指婚书，对方亦为玉夏国皇商，可谓门当户对的好姻缘呐。算起来，她嫁人竟也有三个多月了，走之前，还摆了本王一道，罗家的罗大小姐，哈，如你所言，的确不同于一般女子。”言讫，持壶狂饮，再揽了一位美人进怀，“再有不同又如何？嫁了人生了子，不依然一样的沦于俗气？美人，若想男人永远爱你，便永远不要嫁人，明白么？”
“王爷说得是。”美人小鸟依人，娇声如莺，“奴家敬王爷……”红唇为杯，渡入琼浆。
“哈哈，还是美人知情识趣，得本王的心意，来，会须直饮三百杯，今日不醉皆不归！”
调笑嬉闹，恣形谑影，江北鸿耳不闻，目未见，径自将女儿红一杯一杯倒进腹中。
“忘愁，忘愁，莫忘愁，你的名字好生奇怪，连同了姓，便是要你多愁善感，去了姓，便是忘记忧愁，好矛盾的名字，是不是似你的人一般矛盾？忘愁，你是个矛盾的人么？”那双美眸曾蕴了浅浅笑意，望他时，再换成潋潋情意，曾如斯地柔声问他。
莫忘愁，莫忘仇，他被那双美眸如斯相望，并没有多久……那场花堂过后，他曾见她一面，那双眸，对上他时，淡漠无澜，无恨……亦无爱。那个刹那，他竟萌出愿拿尽一切换往昔柔情秋波的念头，但往事逝不可追，花堂之事亦永远无法改写，他永不可能将自己的脚步重新站在婚仪面前，执起红缎，行完那最后一礼，使她成为他的妻……在他伤她弃她时，她甚至连一声骂也没给过他……缜儿，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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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来居，是万苑城颇具特色的粥楼，仅售卖各色粥品及附粥小菜，仍有客似云来。
粥楼老板是往昔良家的伙计，受了良德资助方有今日，在德来居，随着四季更替，永远有一张为良家备下的最佳桌位。时近盛夏，自然是临窗通风，令人心旷神怡。
“这冰镇素肉粥当真好吃，难怪财叔的生意这样好。”罗缜吃完一碗粥，持巾拭唇，对亲自过来侍候的掌柜道。
掌柜陪笑：“少奶奶过奖，每年的夏天可不会有这等好生意，都是少奶奶给出了主意，小的买冰镇粥，果然就大受了欢迎。”
“还是财叔舍得大笔投入，买冰的钱不匪罢？”
“倒是不便宜，但小的听了少奶奶的主意，凡食冰粥者，每碗价钱提升一文，每日多买近一百碗，这本钱也该回来了。”
罗缜嫣然一笑。移眸瞥见了自家相公捧着掌柜特地给加大的粥碗，喝得满唇粥渍，遂举帕为呆子擦拭：“慢了喝，有人和你抢不成？”
“之心喜欢喝喔，娘子你也喝……娘子没了喔？”
“你当谁都和你一样，是个粥桶？我喝一碗就够了。”
“嘻，之心是粥桶。”某人将自家娘子的话当成无上褒奖，喝得更加卖力，他家娘子的帕子，自然也拭得更紧。
掌柜讶然：这位少奶奶，对少爷是真的好呢。
“啧啧，这是谁啊？之心兄，别来无恙？”一个自以为优越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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