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相公关到一所狱中使我们夫妻团聚可好?”
“……你……如果你家相公当真无辜,自是不必害怕什么!他到如今仍未能出狱,足以说明本王并未冤枉于他!”
“就算我家相公当真是妖是怪是魔是鬼,他若不曾害人,便是无辜!”罗缜秀靥凝冰, “王爷你若当真如此正义,如此神圣,为何尚背着贵国国师私放范颖?”
“你为救你家相公,牺牲他人亦在所不惜?”
“彼此彼此,王爷又何尝不是如此?”
杭念雁哪曾受过这番指叱,脸色青黑便欲成怒,却听得罗缜犹是出言咄咄,气势逼人:“王爷口口声声指责他人奸诈卑鄙,您的所作所为又何尝俯仰无愧了?您能对着您心中的圣人说,您指认我家相公当真是为了您心中正义,毫无半点私欲?”
“你……”
“有了小人行径,还要为自己寻个君子借口,这便是王爷所坚守的真实?”
这女子口舌尖利,直刺心中那一处阴暗黑处,使杭念雁难堪难看至极。他忽发一记咆哮:“如果你家相公当真无辜,本王会全力救他,而你不得再指使范颖做任何傻事!”
“王爷未必做到。”罗缜眉目轻屑,“九王爷连我家相公的面也未曾见着,您又能如何?”
“九王弟一直是个闲差王爷,遇到一些小人刁难是常事,本王自是不同!”杭念雁怒火烈烈中,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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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缜极尽刻薄激起的六王爷的冲天怒气,并未能改变任何事。杭念雁的确言出有行,找上国师诘问进展,而国师回之的,是巧言回避,并婉拒了皇子欲见“妖犯”之请。
韶公主将此讯探来时,罗缜已无力失望,至少此举再次证实了国师在杭夏国的至尊地位,她需另辟蹊径。
“狐族生来就悉人心思的本事,那只秃驴的心底,却不似他所表现出的那般凛然正气,他对恩公定然有所图谋。即是说,恩公身上,该有他所想得到的东西。”
此前,范颖依先前所言,单挑国师。那一场大战,必是惊人,非凡人世界所能窥测。凡人关心的,只是这场战是否带来所翼望的结果而已。
范颖有备而去,杭夏国师的斩妖剑确未能奈她如何,但也只是全身而退而已。纵使“真妖”出面,仍未为之心换出平安,这更使罗缜失去最后耐心。
“之行,贴出布诰:良宅近来家宅不宁,鬼怪作祟,向天下寻找世外高人,凡能为良宅镇鬼驱妖者,赏金百万两;斩鬼除妖者,赏金五百万两!”
“大嫂……”良之行目注她面上破釜沉舟之色,遂重力颔首,“好,之行这就去!”
为救得相公,她的嫁妆资产,伙同良家所有家资,尽可一付!她作如是想,之行亦无毫微反对之意,之心于他们,珍贵于这世间一切。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恁般惊世骇闻的重赏?布诰贴出,轰动全城,应者颇众。但却鲜有勇者,连纨素的三招五式亦敌不过,遑论法术道力欲与范颖一试。
良家毕竟为皇商,如此行事,不免招摇,五日后,惊动了杭夏国君,下诏召见良家主事良德进宫。后知良德抱病至他国休养,于是,由国后召良家长媳罗缜谒见。
“本宫已听国师禀过,良之心确**凡胎不假,但幼年之时,被邪祟侵体,致使智痴。此前国师多未察,皆因该期邪祟尚属潜伏,未成气候,如今已有坐大之势,才现了异象。是以,国师将良之心暂囚宫内,作法除其体内邪祟。一旦除尽,必使良之心安然返家。你身为其妻,为夫忧虑乃人之常情,难免失常亦情有可原。本宫在此可向你承诺,良之心之事不会佐连良家。你该如往时一般理事操劳,静待祛邪之后的相公返家,而不该如此张扬行事,毁了良家未来。”
跪地的罗缜敬道:“民妇惶恐。自相公被国师带走,满城尽是良家妖魔在宅的谣言,良记上下伙计因惧因怕纷纷另找别枝,良宅举府仆役更是惶惶不可终日,民妇迫不得已,方向天下招纳得道高人,以保良家生意、家宅的平安。”
“这……”国后脸上起了怜惘,叹道,“如此说来,倒是难为你一个娇弱小妇人了。国师乃杭夏国修为最高者,本宫可请国师为良家行法以正视听。而在良家多事之秋,你还是莫给人以错感了罢?”
“国后有话,民妇自当从命,那么民妇斗胆,可否请国师近日便驾临良宅,为良家行法呢?”
国后允准。罗缜叩谢,眸底戾意闪逝:她不想鱼死网破,但不介意玉石俱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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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前脚进宫,便有人应着那布诰来了。”
“又是被你一脚踢出了院子?”
纨素一伸小舌,“是奴婢差点被人家一脚踢出院子。”
“哦?”罗缜起一丝兴趣,“他人在何处?”
“就在厅里喝茶,而且……”纨素凑近主子,悄然声道。“地窖内的范颖已为他所察。”
罗缜眼瞳微眯:“带我去见他!”
“不必了,良夫人,贫道在此。”木色道簪,灰色道袍,长髯到胸,剑负在背,说是仙风道骨并不为过,但眉目之间,并非出家人的淡远宁静之气,反有灼灼利芒潜伏眸内。
“道长如何称呼?”
“贫道去恶。”
“去恶道长会除妖?”
“贫道生平之志,便是除尽当除之妖。”去恶老道微哂,“且贫道还知道,良夫人张榜镇除的妖,绝不是隐在良家地窖内那一位。”
罗缜摆袖引迎,“请客厅叙话。”
“贫道与良公子,合该说是故人。”客厅内,身才沾座,去恶道长已侃侃而谈,“良公子三岁之时,与贫道有一面之缘。当年,因为贫道的一句话,使良公子与良夫人这桩良缘平地生了不少波折出来。其实,良夫人也该是贫道的故人。彼时,贫道为良公子摸骨,良夫人正在令堂的怀内旁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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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这位道长,便是在相公三岁时被一口断定了相公痴儿的那位?
“贫道周游天下,偶遇了良家小公子。那时际,是惊喜非常。如此得上天赋能又能福泽厚积的人,委实少之又少。但贫道仍恐上苍以寿数折抵,特在世人未觉之前,断了其痴傻,以世人之讥之鄙为其增寿。”
“那以道长之见,那位国师是当真将我家相公看成了妖孽?”
去恶捋须一笑,“良夫人冰雪聪明,不是已然想到了么?”
罗缜摇首颦眉,“罗缜凡夫俗子,虽想到一,但想不到二,至少无法窥测国师对我家相公到底是何居心。”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去恶沉声道。“尽管良夫人为保护良公子严心守口,但良公子的异能仍是招祸之源。”
“堂堂国师,得道高僧,是如此心胸狭窄的么?”
“国师,既作一国之师,而非天下之师,心胸里必然有对权位的翼望和功利。何况,这位国师原本就不是一位心胸宽大、可纳百川的圣者。”
“道长既与我家相公有如此渊源,可否助罗缜营救相公?”
“不,到最后,真正能救良公子的,只有良夫人。”
罗缜秀眉稍扬:“请道长赐教。”
“良公子今生最大的福泽,便是得娶良夫人为妻。”去恶眸透玄机,“良夫人所拥有的智慧、人脉,若发挥得当,定可以使良公子安然无虞。”
“道长是在指点罗缜?可否直透迷津?”
“良夫人绝顶聪明,不需贫道多言。但良夫人有一句话说得对极了,贫道与良公子渊源颇深,加之贫道生来的脾性便是嫉恶如仇,自然不会坐视那只秃妒假公济私的恶行不理。良夫人需贫道相助时,直管到城外无仙观。”
去恶道长来得飘然,走得潇洒,罗缜却陷苦思:依道长言下之意,自己并不需要玉石俱焚的一搏便能救得相公?可是,她已殚精竭虑,心力交瘁,仍是处处无亮啊。送走稚儿,送走公婆,便是做了最坏打算,如今,还有哪条路可走?
……
娘子,之心想娘子想娘子想娘子……
那个国师又有要相公做什么么?
那个没有头发的爷爷喔?他有好几天没有来与之心说话了,有很多没有头发的哥哥看着之心,可是,他们不给之心吃东西,他们说之心把风爷爷他们叫出来才给吃……
砰!罗缜素手攥捏成拳在桌上一击。
娘子,娘子,你不理之心了喔……
相公……你很饿么?
开始饿啦,现在之心和花花哥哥成了朋友,它会拿东西给之心吃喔。
……哪来的花花哥哥?
它说它是什么公什么主最喜欢的御猫,之心那一天很饿很饿,可是又不想让风爷爷风伯伯也像之心一样被关起来好可怜,就对着窗外叫人,然后,花花哥哥就来了啦,它叼来的鱼都好好吃喔……可是,之心还是想娘子,一想娘子就好痛好痛……
相公,他们如今饿你仅是开始,如果发现饿你无效,便会用其它法子……珍儿不要相公受伤,如果相公受了伤,珍儿的心就会好痛,相公一定不让珍儿的相公受伤,明白么?
喔,之心不让珍儿痛啦,之心不会受伤啦,娘子不要痛……
……
“大嫂。”良之行迈进厅来,便见罗缜苍白怔忡的模样。“那个道士也救不了大哥么?”
罗缜从容举睑,目色沉定,面容亦恢复以往幽雅,“我会救。”
“我亦会。”良之行眉际决然,“其实,小弟有个法子。”
罗缜稍怔,“你说。”
“之行会医术,可救人,亦可死人。”
“……所以呢?”
“纵是国师位高权重,在杭夏国,最高的仍是皇权。我们选皇族中有足够分量之人,制其最挂心的人假死,再以医术挟之,换大哥平安。”
罗缜蓦然立起,心际重怦。无疑,之行的法子是极冒险的,闹个不好,陪上的便是整个良家。但,这法子诱动了她。“……足够分量的人么?”
“小弟深知,此法极险,不到万不得已不行此径。”
“……不。”罗缜美眸已然被燃出亮芒,“如果用的得法,会是一条上上的妙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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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心事出之后,罗缜首度上门拜访玉韶公主。
玉韶对未能有助罗缜,一直深怀歉疚。且小公主生来多愁善感,因自己的不能施力尚染了一场小恙。迎出来时,初愈的秀脸尚挂着两分病色。
“缜姐姐,对不起……”
罗缜扶她坐上软榻,自己亦坐在融绘搬到榻前的圆椅上。“不要多想,我来,一为探病,二,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形。”
“缜姐姐你说。”
“在杭夏,国师的地位当真无可撼动?任是王亲贵族,也须看他脸色?”
玉韶凝了柳眉,“听王爷说,国君、国后的确极尊重国师,国师的寺院,比国相府还要壮丽。国师在朝堂上所踞位置,仅在国君玉阶之下,上殿不须跪叩大礼,那是三公九卿哪怕皇子王族亦受不到的礼遇规格。”
罗缜精芒一闪:“对此,王公群臣就没有半点微词?”
“缜姐姐,你想到办法了是不是?”玉韶大喜,“我就知道,从我那时毒发,缜姐姐救了我,从缜姐姐建议父皇将会识毒解毒的侍女派往我身边保护,我就知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事可难得住你!”
罗缜为成了人妇的小公主仍有这童真面貌失笑,“韶儿以为我是无所不能么?“
“是啊,缜姐姐在韶儿心中,本来就是!”
“我真若无所不能,也不会坐困愁城。”罗缜笑意微敛,“不过,我的确有了一个法子,想来一试。”
“需要韶儿协助么?”
“你只需告诉我。”罗缜俯低螓首,“杭夏王族中,谁的权力最有可能对国师产生制衡?”
韶公主稍稍怔了半晌,倏尔眼前一亮,“我明白了,缜姐姐是想……”
“嘘——”罗缜指压她唇,眸传深意,“可以助我打探一番么?”
“当然没有问题。”
门外融绘叩扃轻禀:“公主,王爷回府了。”
当身形魁伟、面目冷毅的九王爷杭天予踱进室,当他以那样专注宠溺的眼芒注视着娇媚可爱的韶公主时,心机兀地一动:不知这位九王爷,当真是六王爷口内的闲差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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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原本,杭夏、玉夏两国联姻,最初订得是杭夏国君一母同生的七王爷与玉夏国君最爱的小公主,最终,却被九王爷抱得美人。其中端由,乃因当年九王爷随其兄出使玉夏时,对佳人一见钟情,执意相求……
一位毫无作为毫无势位的闲差王爷,是不可能改变既定已成的两国联姻局面。且那九王爷眉横山峦,目蕴九州,骨骼峻奇,绝非池中之物。如斯一个人,受国师婉拒,心中当真会毫无龃龉?
“小姐,前面有人拦咱们的车马。”
罗缜暂了断思绪,“什么人?”
纨素气哼一声:“是一个和尚,说是国师要请小姐前去一晤。”
美眸骤冷,罗缜嫣唇勾哂:“好,那就去一晤。让他前头带路。”
纨素递出话去,听得车前有人大喝:“大胆,觐见国师,还敢以车代步!”
罗缜冷叱:“国师乃得道高僧,也会计较这些俗礼的么?还是国师不计较,你们这些六根不净的弟子替国师计较,白白丢了国师名声呢?”
车前短时无声,不一时听得又道:“随贫僧来!”
奴可见主,徒可见师。一个小和尚的言行,足可使人对国师品格窥得一斑。罗缜如是忖道。而待与国师面晤方知,那小和尚的恶实在如海中涓滴,不足一道。
“你便是良家少夫人?良之心之妻?”国寺内,国师堂皇呈现。体格庞大,圆头大耳,方额阔唇,如果不是那一身象征身份的华丽袈裟带出了富贵气息,倒颇有三分佛相,也难怪能够屹立杭夏朝堂五十余载。单这一身皮相,便能唬弄世人一时。
罗缜微低螓首,“民妇见过国师。”
国师抬起一双盖在雪白眉下的利眼,声洪如钟:“尔之形容颇有不俗,倒是出乎贫僧预料。”自称“贫僧”,语态眉宇却透凌傲,贫僧不贫,贫僧亦不僧。
“汝可知贫僧唤汝前来所为何事?”
“民妇碌碌凡子,怎猜度得国师如海佛思?”
“本国师面前,尔小小妇人休耍心机。”国师究是不习惯“贫僧”自称,索性换了。“尔夫如今身在囚牢,尔也曾多方奔走,此时装作无事,以为能逃得过本国师法眼?本国师面前,卖弄凡俗机巧,如溪流舞于沧海之前,唯自取其辱耳。”
“在囚牢的,是妖孽,非我家相公。”
“哦?”
“如果是我家相公,以国师的慈悲,岂会囚禁无辜之人?”
“汝倒有几分慧恨。汝夫肉身为妖孽所侵,致使智昏神痴。本国师为除妖清障,曾设法于他。但妖孽汲取汝夫精髓已久,若不得汝夫甘愿,本国师强行除妖,必伤及汝夫肉身,本国师慈悲为怀,绝非愿见。而汝夫痴傻已久,无法聆听本国师法音。尔既一心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