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情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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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情丝-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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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向,又蹦出一个季家人,因为那人又是重病又是重伤,我不想再见你重蹈大哥的覆辙,若不赶在你带她回西南之前除掉她,谁知道她还能把你害成什么模样?”
  “小墨,我是真没想到狗皇帝那么阴险,趁着我离开的时候劫走一一,又跟着我找到你的藏身之处,否则不管你怎么骂我,我都不会带走保护黎子何那几百名暗卫,虽说我很乐意看到她被带回宫,可那几百人若是跟着你,你也不会因为救一一受了这么重的伤……”谢千濂有些急,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他知道一一被劫,便马上找人通知沈墨,看看是否有办法转圜,哪知他丢下传信的人,再找到他时已经只剩一口气,全身一两百出大小伤口,几乎流尽的血,若非西南盛产奇药,他早便没了性命。
  谢千濂红了眼眶,看了看消瘦整圈的沈墨,从他受伤回来,他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没脸再来,可若不将话说清楚,沈墨怕是会怨他一辈子。
  沈墨拿着的书终于放下,开声,问的话却让谢千濂怔忪了一瞬。
  “叔父,什么日子了?”清宁如水的声音,比往日更加淡漠。
  谢千濂眼眶红了一圈,沈墨被救回之后便一直昏睡,这几日才渐渐清醒,刚刚醒了便自己下榻了,他便是听下人这么说,才担心不已,厚着脸皮过来……
  “三月初六。”谢千濂哑着声音回答。
  沈墨站起身,身子单薄地好似被风一吹即走,已然没了往日的沉稳之气,到了窗边,打开,眯眼看着外面,笑道:“阳光很好。”
  谢千濂没由来酸了鼻子,看着比原来更加云淡风轻的沈墨,让人觉着又远了几分,倘若此时他如以前那般冷眼瞧他,甚至略有责备地训斥几句,反倒会让他觉得舒坦,可他好似什么事情都未发生一般,更让人觉得心疼。
  “小墨,或许……是我错了……”谢千濂声音里有些疲惫:“当年大哥对你娘我就不理解,如今你对那季家的女子,我也是不理解,只知一味搅局,你若怪我,说出来可好?你这个样子……”
  “叔父,”沈墨倚在窗边,回头,阳光从侧面照在他脸上,密长的睫毛染上几分透明的白光,随着微扬的眼角扇动,笑容和煦,声音温纯:“我不怪你,那日是我言重了,叔父会生气也难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都觉得自己是对的,我也一样。”
  谢千濂听沈墨的语气里确实没有责怪的意思,松了口气,嘟囔道:“你哪里一样了……”
  他便与他爹一样,情字为首,一旦对哪个女子动了心,便恨不得掏心挖肺倾尽所有,到头来弄得自己遍体鳞伤还要说是自己的错。
  沈墨转首,看着窗外绿绿茵茵的一片,新叶沾染着露水,盈盈欲滴,折射出暖融融的阳光,嘴角掀了掀:“我从一开始便知道子何的恨,从骨子里透出来,即使用努力学医来粉平,用冷漠来掩饰,仍是让人不经意便触到,所谓仇恨,我已看开,所以对她满心的恨,我觉得那是执念,执着到忘了最初为何会恨,心心念念只想复仇,所有害过她的,害过季家的,她以为让他们血债血偿便能让自己归于平静,殊不知念由心生,即便毁了她所恨的一切,倘若未能解开心中症结,放下执念,亦是枉然。叔父,子何的复仇之路,从来只有一种结果,你可知,是什么?”
  “啊?”谢千濂有些茫然,还未反应过来,沈墨缓缓一笑,春光入眼,有些萧瑟,续道:“要么,复仇失败,残念萦续,饮恨而亡,要么,复仇成功,心无所托,寂寥余生。”
  “那她还报什么仇?横竖都没好结果!”谢千濂几乎忘记所说之人是黎子何,凭着本能分析疑惑道。
  沈墨垂下眼睑,看着草地上各色野花,轻笑出声,道:“子何的恨是执念,我的爱又何尝不是?动我心者,无论是谁,我以自己的方式想要留在身边,幼时娘让我学医,为哄她开心,我三年内几乎看尽所有医书;爹不让我入宫,我不问缘由便不踏足一步;当年不曾知晓季黎心意便向先皇求婚,如今想尽办法呆在子何身边,她不肯离宫,我进宫,她要复仇,我帮她,她想出宫,我随她,我用所有势力来做她想做的事,用娘教我的话试图点醒她,用一千亲信的命让她意识前路坎坷,尽是血色,我事事为她,考虑周全,我以为,这便会让她多看我一眼,捂热她的心……”
  沈墨又笑了,苍白如纸:“我忘了,爱是我的,恨是她的,我爱她,与她无关,她恨他,亦与我无关。”
  “小……小墨……”谢千濂拢紧了眉头,咽了咽口水,不安道:“小墨你都说些什么?我没念过书,听不懂……”
  “叔父,她说她是在利用我。”沈墨靠坐在窗檐上,眯眼看着夕阳:“她还是要回宫复仇,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厢情愿自以为是。”
  “小墨,这一一不是被抓走了吗?肯定是那狗皇帝耍了什么花招,你……你别信啊,她肯定是怕连累到你才赶你走,你……你……”谢千濂又哽住,完全忘了想要拆散沈墨和黎子何的想法,看着沈墨只觉得心疼,拼命想要安慰,让他恢复些许神采。
  沈墨笑着摇头,转首看着谢千濂:“叔父莫要为我担心,现时的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你所说没错,她为了一一为了我的安危赶我走,我不怪她,可她说那些话时,浑身戾气,满眼恨意,她的恨,根本未曾消散,她出宫,不是因为完全放下恨,心底无恨,既然如此,她即便出来,也不会过得安稳。”
  “叔父,以前我想,即便是为她搅得民不聊生,只要她是我在乎的人,也无所谓的。云唤军中已经插入眼线,只需揭开顾卫权枉死,云晋言的粟容花之毒为他的宠妃嫁祸所下,顾家旧部必反;驻守西南的莫菱,我西南多的便是控制神智之药,他手下大军,不足为患,甚至可为我所用;一一在我们手中,顾家旧部是否有用尚且不知,可他是皇子,便是筹码;云都还有我事先安排的几千精兵潜伏,届时里应外合事倍功半;当年先皇重病,突然将太子之位给了云晋言,他去世之时,也只有云晋言一人在侧,发生何事,无人知晓,倘若大肆渲染,谣言四起,民心涣散,再加上你我手中兵力,叔父,你觉得,胜算有几成?”
  谢千濂目瞪口呆,从前他想造反是没错,只想着如何扩充军力,从未想到他们还有这么多的优势,即便是硬碰硬,他们也未必会输,若当真如沈墨所说的这般,这天下……好像……唾手可得。
  “那……那……”谢千濂从未听沈墨说过这么多话,一时有些反应不及,舔了舔干涩的唇,茫然问道:“那小墨……你到底,反是不反?”

  第七十章

  勤政殿的窗又被打开了,阳光投进去,很暖,斜斜照在云晋言的书桌上,摊开的书本,雪白的纸张,远远看去有些刺眼。
  云晋言面色柔和,手持朱笔,目眺窗外,微眯双眼,浅浅的笑,好似揉碎的春光,起起伏伏。
  在一边磨墨的魏公公不由多看了云晋言两眼,在他身边近七年,从未见过他如此神情,没有掩饰的柔色,没有伪装的温和,随之周身的戾气也淡得几乎嗅不到,以前,人前的谦和温柔是外皮,人后的皇上是冷然的,冷得从来察觉不到勤政殿内暖炉的存在,带着一丝倦气,他从来不敢直视。
  云晋言手下是一幅云国地图,手里的朱笔停留在西南,平西王所辖地域被浓墨着重圈出,朱笔停在正中的西南郡,迟迟未曾落下,最终滑到东面,沿着浓墨的圈线,又圈住一块地方,喃喃道:“用这几个城镇来换解药,你觉得够否?”
  魏公公心中猛地一跳,这殿中再无他人,皇上这话只能是在问他,抑住紧张,喏喏道:“老奴无能,不敢妄言。”
  “呵呵,”云晋言放下笔,又将目光投向窗外:“你知朕为何从不开勤政殿的窗?”
  魏公公还未开口,云晋言又道:“从这窗,看得到红鸾殿的后花园,从前黎儿总在那里等我,等着等着便睡着了。”
  云晋言脸上又有了恍惚的笑意,魏公公不自觉随着云晋言的目光看过去,窗外一片翠绿,皆是新发的枝桠,云晋言所说的红鸾殿,是指桃夭殿,可这边离桃夭殿着实是远,如何能看到?仔细瞧了两眼,才隐约看到来回走动的工匠,的确是桃夭殿,失火后再次重修。
  “拟密旨,令云大将军暂缓调兵,去西南郡和谈,以东面十城,换解毒丹药。”
  晨露殿一如既往的安静,殿外站满了宫女太监,无人出声,殿内只有黎子何和殷奇二人,黎子何半躺在贵妃榻上,浅浅喝着茶,殷奇跪在地上,瑟瑟抖抖交出一个小包袱。
  “殷御医好速度。”黎子何面上施了粉黛,面上不再憔悴,笑道:“殷御医可知里面是什么?”
  “微臣不知!”殷奇磕了一个头,两手捧着包袱,不敢大动。
  “你不妨打开看看?”黎子何微微扬眉,斜眼睨着他,喝了一口茶。
  殷奇不知是进是退,不敢得罪黎子何,慢慢打开包袱,随着手里的动作,瞳孔渐渐缩小,浑身上下战栗起来,连呼吸都不顺畅,跪着的双腿都支不住身子,几乎要坐下去。
  包袱里,用碎步裹得好好的,只有两样物事,一根簪子,不知是何木材所制,看起来很细腻,刻了几朵不知名的花,簪子尾端有一个“黎”字,另一件,几乎将他的手烫到,血玉,凤印。
  “殷御医将东西放在桌上吧,本宫还有些事需殷御医帮忙。”黎子何随意瞟了一眼殷奇手中的东西,看向里间的方桌。
  殷奇早已被吓得没了思考能力,听着黎子何的话便匆忙起身,两腿抖着,双手始终保持原来的姿势,进了里间才有些回过神来,看了看里间的各种奢华,心头更是惧怕,众人皆知,当年凤印随着季后的离世消失,如今这个女子,刺伤皇上毫无罪责,反倒让皇上亲自去接,受尽宠爱,连那白贵妃都比不上,如今又手持凤印,难免让人心生猜疑……
  “殷御医,最近本宫身子不适,前后看过几名御医都未见好转,本宫本就会医,便自己开了个方子,想病愈后给皇上一个惊喜,你可愿帮本宫?”黎子何坐起身,笑容里有几分威胁。
  殷奇一听,忙跪着道:“娘娘,若瞒着皇上,恐怕……”
  “谁与你说是瞒着?本宫刚刚说过了,是想给皇上一个惊喜,皇上最近劳心劳力,你还想他继续担忧么?”黎子何柳眉一竖,冷声道。
  殷奇浑身抖了抖,颤巍巍道:“不知娘娘开的什么方子?”
  “本宫开方,自有道理,还需你来过问?会伤了自己的身子不成?”黎子何的笑有些狰狞:“殷御医与本宫的过节,本宫姑且忘了,你若肯帮本宫这次,自会让你安全出宫,否则,殷御医觉得,是一刀头落地来得痛快?还是五马分尸来得好看?”
  殷奇头上渗出冷汗,早有耳闻,这黎子何乃季家人,自己当年做过什么事,自己是最清楚,如今皇上对黎子何如此宠爱,若她要杀自己,只是一声令下的问题,倘若此次依她所言,还有生路?
  “本宫向来说话算话,定保殷御医出宫。”黎子何懒懒地靠回榻上,等着殷奇的回复。
  殷奇冷汗浸湿后背,低着脑袋,双眼转来转去,游移不定,最终一闭眼,磕头道:“微臣为娘娘尽力,愿娘娘早日康复!”
  夜晚,繁星满天,月光明净,晨露殿内传来阵阵琴音,如流水般,透着温柔缱绻滑过心头,不留一丝痕迹,只余微醉的夜,窗间门缝,悄悄透进来,渗入心底。
  云晋言拿着酒杯,一点点喝着,浑身散发着温润气息,眼里像是闪着水光,雾气氤氲,只有一人身影。
  黎子何穿着鹅黄色裙杉,长发高高挽起,素手抚琴,面色柔润,眼波流转,一首曲子信手拈来,毫不生疏,云晋言眯眼看着,心头是从未有过的柔软,许多年前许多个夜晚,琴声淙淙,柔声笑语,他以为再不复存在,如今伊人仍在,琴声复响,或许,是上天睁眼,怜他一次?
  黎子何一曲抚罢,面上柔色未散,怔怔看着琴弦,未有言语。
  云晋言满面欢愉之色,放下酒杯,站起身,大步到了黎子何身边,拉起她,笑道:“黎儿,跟我来。”
  黎子何顺着他的力度站起身,默默跟在身后。
  云晋言出殿,又折了回来,自己入里间替她拿了件黑色的披风戴上,系好脖间的缎带,双手绕过脖子,拿着披风上的帽子打算往黎子何脑袋上扣,扫到她发间的木簪,手上动作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暗芒,最终笑着替她扣上,牵起她的手快步向前。
  太医院附近的小山包上不知何时亮起星星点点的光,红色,从林间透出来。黎子何敛目跟着云晋言,顺从地让他牵着,随他上山。
  山林间,桃花林,点起了一长串红色的灯笼,随着清风微微晃动,烛光闪烁,映亮在场二人的脸。云晋言脸上映着红光,更添几分柔色,欢愉之情愈甚,未回头,只轻声道:“黎儿,以前总是你等我,后来我想,这次我等你,即便你回来复仇,我点了灯,你便会找到我。”
  桃花瓣瓣,被红色的灯笼映得愈发殷红,随风飘落,偶尔滑过脸颊,嗅到淡淡的清香,黎子何不语,云晋言拉着她继续前行。
  前面是山林的北面,上次黎子何过来时还是一片杂草,如今看过去,影影绰绰,好似也换了树木。
  走的愈近,刚刚的桃花香已经淡去,随之而来的是更浓郁的香,很熟悉的,梅花香。
  黎子何恍惚了一瞬,不由看了看一脸愉悦的云晋言,再撇开眼,定睛向前看去,果然是一片梅花林,与淡粉的桃花不同,雪白的梅花,令她想起刚刚过去的冬日,不由打了个寒颤,云晋言察觉到,转身替她拢紧披风,柔声道:“一会我们就回去,这梅花你可喜欢?”
  黎子何撇嘴笑笑,未多语。
  云晋言仍是笑着,继续拉着她,穿梭在林间,雪白的花瓣,月光下泛着幽光,偶尔落在发间肩头,黎子何一边走着,一边轻轻捋去。
  一路向北,春风带着湿气,很柔,还有青草的味道,所过之地,御林军齐齐跪地,也有大胆的,微微抬眼,瞟见兴致勃勃的皇上,牵着宠妃,恨不得将她溺在蜜罐里的温柔,从身边踏过,又忙低下脑袋。
  空气渐渐有了冷意,浸到黎子何眼里,带了湿气一般,这几日云晋言去晨露殿,不再只看着,他想尽各种办法,似要逗她开心,饭菜都是季黎喜欢的,衣物都是她以前喜欢的简单式样,搜集来的各种小东西,都是曾经她拖着他上街,未敢买回家的……
  “你看,喜欢么?”云晋言轻快的声音响在耳边,拉回黎子何的神智。
  抬眼便看到北湖,波光粼粼的湖面,点满了灯烛,各色纱布织的灯罩,漂浮在水面上,流转荡漾,湖面上五光十色,绚烂非常。原本枯萎的一片荷花,已经发了绿叶,翠嫩,一片接一片,盖住半个北湖,明明三月的天,竟已经有几支花骨朵,粉嫩粉嫩的,煞是惹人喜爱。
  “黎儿,你可记得,在这里你问我是否还要娶你?”
  当年赐婚平西王世子,季黎不愿嫁,二人约在此处见面,她一见了他,便是泪水涟涟,泣不成声,他在这里诺她,会向父皇求婚。
  黎子何看着美到炫目的灯烛,拉开和煦的笑意:“嗯,你说你会娶我。”
  “你还记不记得……”
  云晋言话未说完,黎子何抱着膝盖坐下,眼都不眨看着湖面,恍惚笑道:“记得。我在这里与你一同读书,你说我读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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