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快吃完第二道菜——无骨小牛肉薄片以及附带的蔬果与烤马铃薯时,原本有些微微的不自在的感觉逐渐增强。从坐下来开始,她就注意到好几位女性的目光频频向他们投来,而马修却似乎毫无所觉。可是当他的眼光浏览似地向一位姿色颇佳的女子扫过时,那名女子竟大胆地从位子上微微起身,向他招手致意。他坐直身体并举手回应,那名女子可爱的脸竟因明显的欲望,而使得面部线条变得僵硬,她高大的金发男伴面露不悦之色,破坏了他英俊的五官。
“一个老朋友吗?”凯西试着掩饰口气中的讥讽。
“认识很久了。”他的声音平滑如丝,可是她可以感觉到这名红发女子的大胆,已令他恼怒。他的双眼变得漆黑如墨,微微地眯着。“你愿意在甜点上来前,与我跳一支舞吗?”他冷冷地问。
她瞪着他,琥珀色的双眸在柔和微暗的灯光下显得冷漠而内敛。她不愿和他跳舞,可还是很勉强地答应了。她感到困惑、矛盾以及异常的愤怒。
“来吧!”他越过桌子牵起她的手,把她拉进臂弯里。她一言不发地任由他领到舞池中央,知道自己马上又会被他拥在怀里。上一次她丝毫未能影响他,突然间她很希望这次会不同。他是如此地能够自我控制、轻松自在,似乎没有什么事能动摇他。
他轻轻地拉她入怀,他们一起移动,仿佛已是多年的舞伴。音乐的节奏转换成慢拍的华尔兹舞曲时,他更亲密地拥着她。她抵着他坚实的身躯,微微地发颤,并兴奋地感觉到他强而有力的男性身躯的每一寸。
“这是值得等待的。”他低头看着她,嘴角上挂着微笑。
“我为什么等了这么久?”她张开嘴想给他一个轻浮的回答,可是当她注意到他的脸色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的嘴轻柔温暖地覆盖住她的,令她无力抵抗,不能自主地反应着。这个吻并不长,他抬起头,又立即拥她入怀,可是她却觉得全身被抽空般的空虚。她不应该对他有任何反应,一秒都不可以,她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老天哪!她罪不可恕。女人在他眼中一文不值,只是用来满足他的欲望。可是被他拥在怀里,倾听他平稳的心跳声是那么令人心醉神迷……
“马修,亲爱的……”
低沉沙哑的性感女声如蜜般甜美,凯西不需抬头就知道是谁。
红发女子和她的男伴站在他们身旁,马修和那名男子寒暄并伸出手,另一支手仍拥着凯西。“嗨,肯特。很高兴见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个星期。”他原本白晰的肤色已涨成紫红,凯西注意到他怀疑地看向身旁的女子,然后视线又转回到马修冷静的脸。“你不知道吗?”
“有什么理由我应该知道吗?”马修的声音毫不在乎,良久后肯特似乎才松懈下来,握住马修伸出来的手。“我想应该没有。”“马修,宝贝,你还不介绍我们认识。这位你一直藏着的可爱女孩是谁啊?”马修缓缓转过身审视这名红发女子,锐利的眼神令凯西倒吸一口气。
“凯西是个老朋友,”他平静地说:“多年以前我就认识她父亲了。凯西,这是洁娣和肯特,这是凯西。”他的语气漫不经心,洁娣向上斜飞的双眸眯着,只露出一点蓝色,使她小巧的脸蛋看起来更增添性感的美。
“亲爱的,你是说‘年轻的朋友’吧?”她轻轻地笑着,可是眼神恶毒,涂着红色蔻丹的手指碰触凯西覆着丝质衣料的手臂。“我警告你,亲爱的,小心不要被吃掉了,他是个大坏狼,饥饿如虎。”
“洁娣!”肯特迅速抓住她的手臂,旋过她的身体面向自己,然后又满含歉意地转向马修,后者的脸色已冰冷如霜。“对不起,马修,她今晚有点不对劲。”
“正好相反。”马修的声音混合著讥嘲的了解与强烈的藐视,“这才是真正的洁娣,肯特,仔细瞧瞧。”
“你为什么……”马修抓住红发女子举起来的手,眼睛未曾离开过肯特。
“肯特,带她回去吧!”他的声音疲惫,两个男人互相交换只有他们才懂的眼神。肯特微微地点头,旋过身,几乎是拖着把暴怒的洁娣带离舞池。她临去前转身用怨恨并充满饥渴的眼神看了马修一眼,凯西不禁害怕得发抖,这个女人令她震惊。
“很抱歉。”他托住她的下颚,转过她的脸与他浓密睫毛覆盖下冷漠的眼眸相遇。“我不知道今晚他们会来这里,我以为他们还在度蜜月。”
“蜜月?”他再度拥她入怀,她惊骇地瞪着他,然后稍稍地往后挪开身子,仰首看着他的脸。“什么意思,蜜月?”
“我想那是人类在某种仪式后,喜欢做的奇怪活动之一。”他向她眨眨眼。
“我知道蜜月是什么,”她愤怒地低语,不顾他无言的警告,继续追问下去:“我不懂为什么那个女人刚结婚?”
“你很惊讶吗?”他漠然地问。
“当然。”她身体又稍稍地向后挪,他的拥抱令她浑身战栗,可是他还是注意到她的举动,坚毅的嘴唇明显地僵硬扭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疯狂地爱着你。”
“她的表达方式很奇怪,”他冷冷地说:“还是你以为打人才能表现爱意?”
“马修,不要歪曲我的话。”他们已停止跳舞,他的手臂仍松松地圈着她。“看到你和我在一起,她很不高兴,你以为今天的这一幕还有其他原因吗?何况他们才结婚!嗯,我发现这……”
“我看不出这件事与你有关,”他松开她,眼神冰冷,“而且我不想和你站在舞池中讨论私人的事情,我想我们还是回去坐下吧!”他漫不经心地扶着她的背回到座位,她的脸颊通红,为他的镇定而大感愤怒,好像做错事的是她!
他隔着桌子平静地注视着她。“在这尴尬的一幕后,你有权了解一切,请容我简单地向你说明。”她抬起头,用尽全部的意志力冷冷地看着他。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把自己杯中的酒倒在他头上。
“与洁娣的那一段有一点……混乱。”她一语不发地看着他。
“我们在两年前认识,曾有过一段美好时光,然后她想安定下来,而我还不想有任何承诺。肯特一直在追求她,她却利用他的爱慕,视他为玩偶。”他憎恶地摇摇头,“他是个富有的年轻人,并且具备洁娣所要求的一切条件,所以……她嫁给了他。”
“噢,原来如此。”她慢慢地说。是一桩各有所图的婚姻。
“不完全是这样的。”他语含讽刺:“我曾祝福他们,并且在他们订婚后,完全退出他们的生活,可是肯特似乎为着某种理由而厌恶我。”他嘲讽地看着她。“洁娣让我无法拒绝出席她的婚礼,在宴会上她向我亲密地表示想要在……度假回来后见我。最后情况无可避免地变得有点难堪。”他耸耸肩,“事情就是如此。”
“可是她爱你。”她既惊讶又鄙夷地说。
“她根本不懂爱的意义。”
“但是……”
“凯西,别再说了。”很明显地他正按捺心中的不耐。
“洁娣生活在一个和你完全不同的世界,有着不同的道德法则。她厉害、聪明,那是她的生存之道。”凯西厌恶地瞪着他,他苦笑了一下,“我并不喜欢那种方式,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也有一套生存法则,我从不要不属于我的人或物。”
她的眼神泄漏了心中的想法,他叹口气挪揄地说:“我知道你不相信。”
“我没说。”
“你不用说。”他沉思着望着她,“是因为我的缘故,还是你原本就对男性有敌意?瑞格有勇气追你,令我很诧异。”
“不要扯到他!”她怒视着他。
“乐意之至。”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是吗?”她顾忌全抛,“一点都没有变。”她瞪着他。
“你这样说让我不敢当。”他存心刺激她,并乐在其中。
“不要装傻,”她愤怒地说:“女人一个接着一个,视她们为粪土……”
冰冷的怒气使他英俊的五官绷紧,一阵战栗流过她背脊,使她噤口。
“说话要小心,”他呼吸沉重,“人的耐性有限,你对我的生活一无所知,不要任意给我扣上帽子。”
“我所知道的已够让自己觉得恶心。”她胡乱地说。他没任何反应,只静静地凝视她,沉默在蔓延、扩大,她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了。
她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说出那些话?她从未如此失常过。
她的脸上一定显现出困惑与沮丧,不一会儿,他原本紧绷的脸缓和不少,身体也明显放松:“我真想在你可爱的屁股上狠狠地揍一顿。”
“什么?”她恐惧地瞪着他。
“我以前常告诉你父亲,‘不打不成器’是千古不变的真理,”他沉思地说:“而事实证明我没说错。”
“你怎么可以,怎么敢……”
“凯西,不要得寸进尺。”他的双眸深亮,“你的行为就像被宠坏的小孩,已令我很想这样对待你了。”
她愤怒地甩甩头,金红色头发呈波浪状摆动,他的双眸注视着她的举动,燃烧着某种感情,令她的心一阵翻搅。“只因为我不像你其他的女人,向你投怀送抱?”
他的表情令人迷惑。“第一,你不是我的女人,而这通常是由男方提出的。”她的脸上一片红霞,他继续说:“第二,你似乎认为我的魅力对你的女性同胞无往不利。”
“我讨厌你。”
“厌恶、恐惧,再加上现在的讨厌,我似乎总是能激发你的情绪,对吗?”他若有所思地说:“没想到这个晚上竟这么有趣,侯小姐,你已长成如脱缰的野马。我倒想知道有勇气驯服你的男人在哪里?”“你下地狱吧!”“我曾经去过,但我一点也不喜欢。”他眼中迅速闪过一种神情,使她震惊地瞪大眼睛。她一定是看错了,他太坚强、冷酷,不可能流露出那种赤裸裸的痛苦。
“啊,甜点来了。”他又戴回冷漠的面具向侍者道谢,她麻木地看着他,没错,那一定是她的幻想。
“吃光喔!小蜜蜂,非常可口的。”他微笑着对她说,仿佛他们前面的对话是一场梦。她舀了一匙覆着鲜奶油的巧克力蛋糕,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他真是个与众不同的男子。这个令人心惊的夜晚还是早点结束,让她安全回到家,她才会感到轻松些。
“咖啡?”他唤醒陷入沉思中的她,她懊恼地发现自己已将甜点吃掉大半却浑然不知。
“谢谢。”她冷冷地点点头,今晚已近尾声,她不会再见到他;他怀疑是否还有这样的机会,心事滑到嘴边扭曲成一个讥讽的笑容。为什么他如此困扰她?她不懂。
回程时车内一片沉默,凯西的神经濒临崩溃。他太靠近她了,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刺激着她的感官,并且令她明显地意识到他放在方向盘上刚健有力的手,以及伸展在她身旁肌肉强健的双腿。车在她公寓门前停下。他转向她,她感到胃部一阵纠结。她期待他的吻!这种想法使她全身僵硬,使她憎恶自己。
“放轻松点,我不会扑到你身上。”他不经心地说,误以为她的僵硬出于紧张。
“谢谢,这是个美好的夜晚,”她礼貌地说,心却痛苦地重击胸膛。
“我很愉快。”
她的头猛地向后仰,在黑暗中怒视他。“你简直……简直是……”
“饶了我吧!”他的眼睛闪着笑意,“今晚我再也承受不起你犀利的言词了。”他打开车门快速走到另一边扶她下车。在月光下他显得异常高大。
“晚安,凯西。”他弯下身亲吻她的脸颊,这使她失望得想跺脚。他该不会要走了吧?现在不好好亲他一下,她可能不会再见到他了,她想知道……是否感觉还像上次一样令人迷惑,好久好久之后她还能感觉到他的唇,令她夜夜辗转难眠……
“晚安。”她的声音微弱。他已坐回车中,引擎声轻轻响起,车窗猛地打开,他轻柔地唤着她:“我没忘记你的生日礼物,明天我会带去。”
“明天?”她茫然地注视他。
“露丝请我参加你的生日宴会,你不知道吗?”
“噢,我不清楚。”她一直都是对的,她的母亲又想做媒了。凯西身边如果没有男人,露丝似乎引以为耻,过去几个月来,她不停地告诉女儿自己在21岁时已经结婚了。
“你准许我出席吗?”
“是,不,我的意思是……”
“明天我来的时候,再把你的决定告诉我吧!”他柔和地说,神情深不可测。不待她回答,他就开车走了,留下她半张着嘴站在公寓前的昏黄灯光下。
隔天一大早,她顶着强烈的阳光驶向母亲的住处,并将早晨送到的邮件堆在车子后座。
她驶进蜿蜒的私人车道,看到负责宴会的餐饮人员已忙着在房子前的草坪上搭帐篷。她父亲精明的投资理财之道,不仅使他的家中人现在仍能住在这栋华屋里,而且每月还有笔可观的收入,衣食无虞。“噢,爸爸。”她将车子停在大门前,然后扫视环绕着草坪的老树以及缤纷的花丛。“我好想你。”
她手中拿着卡片走下车,攀附在房子光润石壁上的玫瑰花,散发出甜美浓郁的香气欢迎她,温暖空气中弥漫着夏日的气息。
“凯西!”门打开,母亲热烈地拥着她,好像是两年没见到她,而不是两个礼拜。“亲爱的,你看起来棒极了。”
她们喝着咖啡,谈着最近发生的事,凯西忙着拆阅卡片及邮包,整个早上就在一片忙乱中过去。为晚上50位左右客人安排的一切到下午才大致就绪,负责餐饮的人在保证及时赶回来应付晚上的宴会后离去,母女俩疲累地瘫成一团。
“昨晚愉快吗?”露丝装作不经心地问,此时她们正在起居室落地窗外塞满垫子的吊椅上,享用着咖啡。
“马马虎虎。”凯西不在乎地耸耸肩,她不想和母亲讨论马修,她们的观点不同。
“是这样?”露丝不敢相信地挑高眉毛,“不要告诉我,你喜欢瑞格胜过马修这样真正的男人?”
“啊!瑞格。”凯西想起答应过马修的事。“我正想和你谈他。”她叙述完瑞格鲁莽的企图后,母亲柔软的嘴唇抿成一条线,蓝色的双眸不寻常地变得冷硬,可是她已远比凯西想象中还能接受这件事。“什么都没发生,”凯西平静地再一次向她保证,“可是我再也不想有第二次了。”
“我也不容许。”她母亲蹙眉看着她,“可是他今晚会来。”
“我不可能邀请其他同事而不请他,”凯西很快地说:“此外,让他自己死心总比闹得不愉快要好。我告诉你,只是希望你不要小题大做,只要像对待其他人一样招待他即可。”
她母亲点点头,疲倦地伸个懒腰。“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想到楼上躺一会儿。”她打了个哈欠。
“你去休息吧!”凯西表示,“我要带张毯子到玫瑰园去,那里很安静。”母亲快消失在落地窗内时,凯西突然叫住她。“妈……”露丝满脸疑问地转过身。“马修没有结婚或与女人有其他的关系,是吗?”
“我想‘其他的关系’是很多,”她母亲沙哑地说:“可是似乎没有人能绑住马修,恐怕他要打一辈子的光棍。不过他才30岁,还有很多时间。”她不解地看着女儿,“你知道,凯西,他真的是一个不错的人,你父亲可是很佩服他的。”
父亲又不是女人,凯西沉默地想着,不情愿地点点头。
“他结过一次婚,可是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她母亲若有所思地说:“其中有点麻烦,你父亲知道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