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世情缘:宫女珣玉- 第74部分

　　　　我望着十四，忽然发觉眼前这个与我同床共枕，曾说会爱我一辈子，陪我到老，许给我儿孙满堂承诺的男人是如此地陌生。

　　　　我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努力压抑下那片在胸口泛滥几乎要让我窒息的痛楚和涌上眼眶的酸意，说道：

　　　　“那，妾身恭喜十四爷了。”

 ；。。。 ； ；　　　　五福晋的痛苦来自于对四阿哥的执著，无法与所爱的人结为夫妻固然让人同情，但是在当初指婚的时候，她没有抗婚的勇气，现在就没有资格把心中的怨恨宣泄在五阿哥身上，这对五阿哥是十分不公平的。

　　　　“五嫂，我是个死心眼的女人，一旦认定了一个人就不会再变，我爱胤祯，我选择了他，我就会一心一意跟着他，决不会有二心。”假如五福晋是因为四阿哥才给了我一巴掌，那么我必须同她说清楚，因为十四是我的丈夫，我不能让任何的流言伤害到他。

　　　　五福晋发出一声冷哼，漠然道：“你对男人捧上一片痴心，只怕到时候，他把你的心扔在地上，连块破布都不如。”

　　　　五福晋的语气带着讥讽，仿佛在嘲笑我的天真，又好似在发泄着自己的感情得不到回报的幽怨。这正是五福晋矛盾的地方，她明明知道自己的感情不会有回应，却依然执拗地为四阿哥奉献出自己所有的爱恋，让自己身陷在痛苦中，不能自赎。

　　　　“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就算是心碎了一地，我也认了。”人生本就是一场赌注，愿赌就要服输。

　　　　五福晋面色冷凝，纤指绞紧了手中的帕子。“你懂什么……”月光下，她的眼底悄然浮现起若隐若现的泪光。

　　　　唉，我是不懂，为什么五福晋放着五阿哥这么一个好老公不要，就是要固执地追求一份不属于自己的感情？或许正应验了一句活，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可是，退一步来说，即便当初五福晋嫁了四阿哥，她就真能开心么？

　　　　四阿哥是未来的皇帝，自古以来皇帝后宫三千，深宫寂寥，五福晋这样一个对所爱之人占有欲极强的女人，能快乐得起来么？恐怕到时仍是忧愁怨恨暗自生，所以说，还是五阿哥实惠。

　　　　罢了，五福晋对四阿哥的执念是根深蒂固的，不会因为我三言两语就轻易地松动。我该说的都说了，五福晋会不会听进去，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五哥是个好人，请五嫂好好待他，今儿那一巴掌……五嫂就忘了吧。”我微笑道，“胤祯和弘明还在等我，我先告辞了。”

　　　　我朝五福晋一福身，不待她回应，转身离去。

　　　　尽管五福晋对五阿哥的态度让人生气，但是我也是真的很同情五福晋，只能说，五阿哥和五福晋是一对皇权指婚制度下的牺牲品。

　　　　这指婚就像是在赌概率，指得好，像十二阿哥和十二福晋，郎才女貌，两情相悦，多美满的姻缘；指得不好不坏的，像四阿哥和四福晋，相敬如宾，细水长流，又或者像九阿哥和九福晋那样既是夫妻亦是同一阵线的战友；指得不好的，像五阿哥和五福晋这样，貌合神离，一辈子的怨偶。

　　　　因此，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幸运的女人，虽然我与十四也是经由皇帝的指婚，但是他爱我，疼我，而我发现自己也同样是那么爱他，我不求做什么神仙眷侣，只求能与他相伴到老，看着可爱的儿子健康平安地长大成人，娶妻生子，我就很满足了。

　　　　“满满！”

　　　　顺利喂小娃娃吃完一碗炖蛋，小娃娃一口气吃了个精光，努力加餐饭，身体棒棒，精神满满；小手拿起用来擦嘴的棉布巾递给我。

　　　　“弘明好了不起。”我接过棉布巾，笑着给小娃娃擦拭小嘴、小手，低头在嫩嫩的脸颊上赏了一个吻。

　　　　可小娃娃还嫌不够，抬起另半边脸，凑到我面前。“满满，亲——”

　　　　“好咧。”我笑着，大方地再赏一个香吻。

 ；。。。 ； ；　　　　晚宴进行至深夜才结束。我带着瑞珠去偏殿的寝房接弘明，让十四先到西苑门口的马车上等我。

　　　　弘明是我从小一手带大的，很黏我，晚宴时离开我那么久，却没有哭闹，反而睡得很香，恐怕也是经过下午那么一闹，人哭得累极了。

　　　　抱着熟睡的小娃娃，我不敢走得太快，唯恐惊醒他。唉，今天的事情让他受了惊吓，又因为我被打了而伤心难过，我觉得很对不起他呢，等回家一定要好好补偿他。

　　　　今晚的月光皎洁明亮，从湖面上吹来的风透着沁凉。

　　　　“福晋。”瑞珠突然轻轻低唤一声。

　　　　怎么了？我微一抬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宫廊下，五福晋凭栏而立，双眸直视着我，那妍丽的身姿在银色月光的照耀下显得特别清冷孤傲。

　　　　怎么，她还要来找我麻烦？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我定下神，将怀里的孩子交给瑞珠，说道：“先把小阿哥抱到十四爷那儿去，我过会儿就来。”

　　　　看着瑞珠抱着孩子退下，我走上前，谨慎地与五福晋保持着三步的距离，开口道：“五嫂找我有事儿？”

　　　　我答应过十四，再遇见五福晋的话能躲多远躲多远，可是，我与五福晋是妯娌，往后像是家宴这样的场合，难免要碰面，总不见得每次都让我像老鼠见到猫似的，一个劲儿地光躲吧。五福晋对我有什么心结或是误会，还是说清楚的好，今天的恩怨今天解决，我不想把它拖成隔夜仇。

　　　　“我不会道歉的。”五福晋的语气仍是那么冷冰冰的，如她一贯的风格，只是，月下，美人，形单影只，不免令人感到几分寂寥。

　　　　我浅浅一笑：“我从没想过要五嫂跟我道歉。”打都打了，一句道歉也不会改变什么，倒是因为她今天的这一巴掌让我知道了不少事情，像是当年指婚兜兜转转的姻缘关系，像是在皇太后心里对我还是挺疼爱的，这就是所谓的因祸得福吧。

　　　　被我的话直接这么一堵，五福晋冰封般的丽颜松动出些许难堪。

　　　　“五嫂，我之所以现在还这么唤您，还有我做的那些事情，是因为我很敬重五哥。”五阿哥是老实人，连八福晋都会当众帮五阿哥一把，我就更不能落井下石，欺负老实人不是。“说出来不怕您笑话，倘若我先遇见的人不是十四，而是五哥的话，说不定我会他动心呢。”

　　　　五阿哥那样温雅淳善的男人一直是我喜欢的类型，若不是十四下手快狠准，抢占了先机，把我娶到手，结果还真的很难说。

　　　　五福晋眉宇微微一动，露出不能苟同的表情。

　　　　我唇畔的笑意不禁加深，我似乎忘了，五福晋一直把五阿哥温和淳良看作是懦弱无能，这也是我一直无法理解的地方，五阿哥优点那么多，五福晋为什么就偏偏看不到，反倒苦苦执著于另一份无望的感情？

　　　　“五嫂，我觉得，人有时候不应该计较自己失去了什么，而是应该珍惜已经拥有的东西。”

　　　　“我轮不到你来说教！”五福晋冷冷地说。

　　　　自讨了个没趣，我不由暗叹一口气，十四说的是对的，别人家的事情我操心也是瞎操心，因为我根本就是爱莫能助，无能为力。

　　　　如果五福晋给我一巴掌不是因为五阿哥的关系，那么，正如八福晋说的，就是为了那个人了……唉，男人是女人的魔障，只可惜五福晋的魔障不是五阿哥，而是……

 ；。。。 ； ；　　　　赶紧谢恩领了药膏，与十四退回自己的座位，十四沉着一张脸，握紧我手腕的手仍是没放，看样子是要等着跟我秋后算账。

　　　　“我错了。”一坐下，我就立即为方才情急之下那个“小小”的诬赖给他赔不是，语调轻软，态度诚恳。

　　　　十四冷哼一声，神态不屑得很，就在三刻钟前，我才刚为不要命地挡在他和五阿哥之间给他认过错，可结果呢？

　　　　好吧，认错这招行不通，那就晓之理，动之以情。

　　　　“我也是不想让皇玛玛担心才会这么说的，况且五嫂若是有个什么，五哥肯定不好受，打我的又不是五哥，五哥是无辜的。”

　　　　五阿哥是皇太后最宝贝的皇孙，假设我对皇太后说了实情，说我脸上那一巴掌是五福晋给的，你让皇太后是罚五福晋好还是不罚五福晋好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罚吧，五阿哥颜面尽失，皇太后必然会心疼，不罚吧，岂不表示皇太后存心偏袒，显失公允。

　　　　所以，到最后，不管罚还是不罚，让旁人看足了好戏不说，最为难的人是皇太后，最受伤的人是五阿哥。皇太后向来对我不错，五阿哥又是个温良的好人，他们俩都没得罪过我，我也不是非要五福晋得到什么惩罚才觉得心理平衡，那我又为何要去做这种牵连他人，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你还有心情顾这顾那，脑袋瓜里想的净是别人家的事儿，那我呢？”十四冷笑，语带薄怒。“照你的说法，五嫂有个万一，五哥感同身受，那别人打你，不就是在打我么，你为什么就不来替我操心？你为了不叫皇玛玛担心，跟她老人家编故事，要编也编个像样点的，我还顺手拍蚊子呐，你怎么不说脸上停的是只蟑螂？我是那种会对自个儿的福晋下这种毒手的人么！”

　　　　“十四爷当然不是这种人。”我急忙摇头否认，十四噼里啪啦说了这么一堆话，看起来句句是责备，实际上是在心疼我，心疼我凡事都为别人想，自己却总是吃亏也不吭声。“我知道十四爷最爱我了。”我柔声加道。

　　　　男人一怔，冷怒的俊脸悄悄泛起一层薄红。

　　　　“口没遮拦。”他微红着脸，斥了我一句。

　　　　我忍笑，这男人呀，其实纯情得很，我的话语稍微直白点，他还会害羞不好意思呢。

　　　　“拿你没办法。”十四低低叹息，满是无可奈何，被我那么一表白，就算生再大的气也不会跟我计较了。他的手指温柔地抚挲着我手腕上被他捏出的红印，露出懊悔的表情。“疼么？”他执起我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按十四的脾气，我方才在皇太后面前明目张胆地“诬陷”他，他不但没当场跟我翻脸，而且还配合着我的话往下说，自己担下了“殴妻”的“罪名”，已经很容忍我了。瞧我手上这被他捏出来的手指印，可见他在蒙受不白之冤的时候，压抑脾气压抑得有多辛苦，这个男人啊，真的很爱我呢。

　　　　“十四爷疼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笑着反握住他的手。

　　　　他掌心的温度通过指尖传达至心房，掀起莫名的情动，浓浓的，暖暖的。

　　　　我恍然发现，原来我也是那么爱他，他只是轻轻地握住我的手，我就能感觉到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 ； ；　　　　我身体一顿，心里不由地唉声叹气，我的脸真的有红肿得那么明显么？

　　　　之前宫女请我和八福晋赴宴，我特地让八福晋先行，自己在房里对着镜子往脸上扑了好几层妆粉才过来的，为的，也正是怕万一在宴席上给皇帝和皇太后敬酒的时候被皇太后瞧出异样，问起话来。

　　　　怎奈，千躲万藏的，淹在人堆里，到头来还是躲不掉。

　　　　花边八卦总是所有新闻里传得最快的，五福晋在蕉园里扇了十四福晋一巴掌，十四阿哥为此差点同五阿哥动起了手，这样火辣劲爆的八卦如今在西苑里估计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瞧瞧这一张张等着看我怎么回话的脸，有讶异的，有漠然的，有冷笑的，有面无表情的，多半都是旁观看戏的样子。下午在园子里，戏演了一半嘎然而止，看客们败兴而归，约摸是万万没想到这出八卦好戏竟然在夜晚的宴席上还有后续。

　　　　我定了定神，抬起头，望向宝座上的皇太后。

　　　　从内心来说，我是十分敬爱皇太后的。皇太后贵为皇帝的嫡母，是大清朝地位最尊贵的女人，然而，她就像是一位慈祥的老祖母，爱护自己的儿孙，真心为他们着想，一点儿也没有那种身为皇族高高在上，不能亲近的感觉。

　　　　皇太后会问起我的脸，是出自对我的关心，下午在蕉园发生的事情，皇太后应该还不知情，否则她是不会那么吃惊的。八卦这种东西一传十，十传百，传播的速度飞快，迅猛于山洪，但毕竟，谁又敢在皇太后面前碎嘴讲八卦呢？

　　　　“回太后的话……”

　　　　我脑筋飞速旋转，思忖着是不是要对皇太后说出实情。说实话吧，必定又要不太平了，不说实话吧，想想自己无缘无故地挨了一巴掌，也挺冤的，况且现下是皇太后主动问起，并不是我故意告状，若是浪费了这么一个申冤的机会，怪可惜的。

　　　　瞥了一眼四周表情各异的众人，我瞬间有了决定。

　　　　“回太后的话，是这样的。”我顿了顿，正经道，“下午在园子里，脸上停了个蚊子，胤祯一心急，就顺手拍了下去——”

　　　　“叮嘡”一记脆响，我听到有人银筷落地的声音，十阿哥一脸僵滞，神情古怪地看向八阿哥，八阿哥只是微挑了挑眉，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坐在他身侧的八福晋则是“噗嗤”一声，不客气地掩嘴笑了出来。

　　　　我袖子里的手骤地被人一握紧，我稍一偏头，十四正用一种极其不可思议的目光瞪着我。

　　　　“自个儿的媳妇，下手也不知道轻重。”一阵静默后，宝座上传来皇太后的嗔责。

　　　　我只觉得握在我腕间的大掌又猛地收紧，耳畔响起十四深深吸气的鼻息声，表达着主人遭受陷害时内心强烈的愤慨。“是孙儿冒失了，皇玛玛教训的是。”十四应道，那声音简直是咬牙切齿。

　　　　“知道冒失就好，自个儿的福晋，不好好捧在手心里疼着，下那么重的手，你不心疼，皇玛玛可要替你心疼。”皇太后的话语仍带着薄嗔，嘴角却忍不住扬起一丝笑意。“小柱子，去把我柜子里的紫荷玉露膏拿来，赏给十四福晋。”皇太后又对随侍的太监吩咐道。

　　　　紫荷玉露膏是皇宫大内御医专门调制，用来消肿散瘀的药膏，算是常用药，但这药是皇太后亲自赏给我的，那意义就非同一般了。

　　　　不管皇太后是否相信我的说辞，至少皇太后心疼我脸上的伤，这回大家都看见了，而她又当众赏了药给我，言语中不乏疼惜，有眼睛的人可都应该看明白了，估摸着这脸上受灾的事儿，以后我是再也不会遇到了。

 ；。。。 ； ；　　　　“五哥和五嫂的事儿你不是不清楚，既然清楚，又何必把事儿闹大，弄得大家都不好过呢……”我用无辜的眼神可怜兮兮地瞅着他。

　　　　八福晋将当年指婚时的复杂纠葛告诉我，这些内情十四不会不知道，五福晋不冷静了，你不能跟着她一起不冷静不是。闹到皇帝那儿，到最后大家都下不来台，何必呢。

　　　　“好了啦，这次是我不对，我发誓，下回见到五嫂我有多远就闪多远，大家都在看着呢，你就不要吼我了，给我留点面子嘛。”我放软了音调，道歉认错的态度好得很。

　　　　“你就是这样，什么事儿都替别人想。”十四叹气，恨铁不成钢。

　　　　“我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