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岩只能无奈地看著她离去。
“闵警官若不介意,就请继续坐下品茶,也许战某可以帮你一二?”
闵岩心底一惊,差点乱了正事,他调整好心绪,再次坐下身去。
“战先生,谢谢您的好意。这只是一些家事,和我失散多年的亲人有关。”
为了稳定情绪,闵岩抓起“苦丁茶”就灌了一大口,虽然勉强吞下,但脸色却不好看。
“我很喜欢喝‘苦丁茶’,先苦后甘,那种甘甜在口中来回氤氲,可以品出不同的滋味。人生百态,无不包含其中。每一种姿态都蕴涵在一个瞬间,抓不抓得住,单看个人缘分。闵警官这样喝茶是品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就像是药用的罂粟,一点一点地用,是药中良品,若是贪心不足,就只能被它所制。闵警官尝尝,这是战家最上等最新的苦丁,绝对和那些市面上的普通苦丁茶不同!”
闵岩开始小口地品茶,果然苦后甘润无法用言语所能描绘。定了神后,思路也愈加清晰。
阿桑只不过一个小小的仆佣,怎么会有如此敏捷的身手?这战家,深不可测啊!
休泊用瓷杯的盖略略鲜嫩翠绿的苦丁叶,浅浅铭了一口。
阿桑是怎么来到战家的呢?战御刚在的时候送她进过训练基地吗?可能吗?休泊欲再品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盯著那翠绿的茶叶半晌,放下了茶杯。
“闵警官,很抱歉内侄女的事情休泊帮不上忙。”
闵岩知道战休泊是在下送客令,他站起身,“哪里,我在来之前没有调查清楚小溪小姐的事情,是我的疏漏。若是这个人蛇集团拿不下来,还希望小溪小姐…”
“小溪会非常感谢闵警官的。其实,”休泊鲜红的唇角勾起,“有没有小溪的证词都无所谓,不是吗?闵警官?”
闵岩心中一惊,他是怎么知道的?确实,因为那股神秘力量的介入,警方根本无需花费太多精力去搜集指证。他对上战休泊深邃的双眼,这双诡异的双眼是否已经把一切都看透了?他若是他的敌人,他会像是一个在迷宫中摸不到出路的白老鼠,而他,或许就是那个俯视著一切,看他在迷宫中苦苦挣扎的主宰。
闵岩连再见都不想说了,转身走出这阴暗的书房,连同这个神秘诡异的男人,他都抛之于脑后,他需要大量的资料来认识这个男人。
他知道,在没有全面武装好自己的时候,最好不要来招惹这个男人!
“闵警官慢走。”
休泊又转回身,悠闲地靠著窗,看著那个闵警官从木棉道走过。直到他的身影模糊,突然一阵大风,卷著掉落的花叶,纠缠著他风衣的下摆,送著他走出了休泊的视线。
休泊拉回视线,茂密的木棉花在风中抖抖瑟瑟地跳起舞来,像一个个全身裹著火红霓衫的舞娘,在他面前狂野地翻滚摇摆。
这个夏已经走到了颠峰。等到夏天走过的时候,他和她会怎么样呢?
战家又会站在哪个位置呢?
休泊轻轻叹口气,从内袋里拿出手机。
“战青,你到书房来一下。”
战休泊举高了手中的陶瓷杯,表情开始冷凝。
第七章
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了,他会在深深的夜里把她翻来覆去的身体拥进怀中,当她在梦魇中挣扎的时候,他无能为力,唯一可做的就是紧紧,紧紧地拥抱她,几乎想把她揉进血肉。
那张年轻白净的脸,在朦胧的月光下,被梦魔纠缠的时候,写满了赤裸裸的伤痛和对这个世界的控诉。
她就潜伏在他的伤口,两个巨大的伤口,彼此淹没吞噬。为什么不能相融?莫非连这最后的救孰老天都要收回?
去他的血缘,她知不知道,他从来不在乎这些?
小溪,你究竟想的是什么呢?
他强迫性地压制她的痛苦,连正在睡梦中的她都感觉到了他的霸气,细嫩纠结的眉间解开了锁,她在他稳定宽广的胸怀中寻找到了香甜,不再辗转反侧,从此梦变得有色彩,花花的,香香的,甜甜的。
上一秒的地狱俨然已被压到最黑暗的地方,他强烈的影响力迫使她只感觉到他,只能跟随他。
是的,是的。
他其实心里一直清楚,小溪一直都是被他强迫著接受,她的眼睛里散发的光泽从来不是自己的,而是他双眸意愿的反射。
他吻她,她接受,他打了她,她也接受,她没有赞同过他什么也没有反驳过他什么。
小溪只是接受他而已。
只是接受他这个叔叔,她的长辈而已。
胸口有股说不上来的窒障,低头看看小溪沉浸在甜美睡梦中的脸,休泊开始觉得心理不平衡。
他开始摇晃她,开始深深地吮吸她的唇。
小溪抵挡不了他执拗的召唤,缓缓张开眼睛。
当视线清晰后,就著淡淡的月光和唇上食啮般的火热,小溪看见休泊执拗的脸。
呵,叔叔他……
这个如水的夜和上一个火热的夜交融,那执意要勾引她全部热情的唇齿重叠于另一个更加激狂的夜,当时的她发著高烧,40*C的高温加上他双手的炙热,让她如身处火炉。
脑袋自动罢工,想不起道德与否,她只能全心全意跟随。
她的鼻息与他的鼻息交换共融,休泊狂野起来,心中的不甘让他只想血红著眼睛占有她的一切。
小溪娇嫩地承受不了这一切,鼻端熟悉清冽的呼吸在暗黑的夜中硬是加入了海椒的香辣,休泊强烈吮吸的唇让她的唇发痛。
那股痛楚一直滑到心口,泛起异样的酸甜。
小溪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胸口痛得要发狂。
小手紧紧揪著休泊的衣角,与唇上的激烈交融相对比,交叉撑著她小头颅的大手却温柔地抚著她细腻的颈。
小溪松开了身体,全心全意地把自己交给那双温柔的大手,当燎原的火势渐渐平息的时候,那双大手包覆著她小小的脑勺,按压向他温暖的胸口。
砰砰(他的心跳)
砰砰(她的心跳)
砰砰(他的心跳)
砰砰(她的心跳)
砰砰砰砰,他们的心跳紧密相合。
小溪再也无法忽视两人之间一触即发的火热,那份相合吸引的强力她感觉到了。
可是,她说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因为她仍记得:
他是她的叔叔。
而她,是他的侄女。
这是一份真真正正的血缘呀,可是她怎么逃呢?她不能欺骗自己是无动于衷的,复杂又纠缠的情丝万缕,她想不出头绪,笨拙的脑袋也不容许她去想。
小溪垂下脑袋,躲避休泊过于火热的注视。
他哪里肯让她逃?捏起她尖细的下巴。
“为什么要逃走?小心你的答案。”
他凶狠地注视她,逼著她说出合理的答案,小溪想如果她说不出叔叔要的答案,叔叔说不定会吃了她?
因为这个念头,小溪竟然有想笑的冲动。
休泊当然感觉出了她的笑意,这小家伙,不怕他了吗?
莫名的,心里因为这个念知,情绪有点好转了。
“说。”口气不那么凶狠了。
小溪不知道要怎么说,心情好复杂,即使被逼著说了,也说不出头绪,叔叔一定又会坏脾气。
一双欲言又止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看著他,千言万语都在其中。
小溪可怜巴巴地仰望著休泊。
“怕,很怕。”
小溪低下头,眼睛落在紧揪著休泊衣摆的双手上,轻轻地逼迫著自己松开手。心里涌出了一点苦涩。
怕他们之间永远不见天日的罪孽呵,怎能不逃离呢?
休泊不允,紧紧握住小溪双手。
“你忘记了吗?要用心去感觉。”
“可,是,我,我是白痴,我,很,很笨。”
他看不见她的脸,只感觉得到她微微的颤抖。他知道,他伤了她,她并非是完全无声息的。
这一次,他小心翼翼,掬起她小小的脸,指尖预知她脸上的湿意。指尖沾著那份湿,轻轻抚过她额上的伤口。
“痛吗?”一个轻轻的吻落下。
小溪瑟缩了一下,仍有些痛。可心,却因那一个吻完满。
泪珠毫无节制地滑落,她好讨厌自己,愈想遮掩自己的狼狈,泪珠坠落地愈快。
他不让她躲藏,让她的泪湿了他满掌。
“我一直都在强迫你,是不是?你一直都是在忍受我,忍受我这个叔叔,是不是?”苦涩埋伏在每个字的背后,让小溪的心尖锐地痛。
小溪不能说是,也不能说不是。她只能在他的双掌中无助摇头,上帝原谅她吧,原谅她在这世间犯的过错。掌上的湿意浓重,休泊只能把那张哭得他心痛的小脸环进胸口。
小溪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巴巴地挣开休泊的怀抱。
“牙牙,牙牙怎么样了?”
休泊抽了一张纸巾,擦拭她的脸。
“下次你再不见,倒楣的不只有牙牙,嬷嬷,还会有可可。”
口气虽然凶狠,手上的力气却近似于疼宠。
“你打了牙牙?”泪意又现。
“只是小小地教训它一顿,它的职责是看护你,失职了就要惩罚,这是我的规矩。在战青那养著呢,明天或许就会回来了。”
呼,幸亏牙牙没出什么事情,否则她不会原谅自己的。
“那嬷嬷呢?”
不是看不出小溪大眼中的企盼,她想让嬷嬷回来。可是他不能应允,他只要一想到,小溪高烧40度的模样,他就恨不得把那怠忽职守的老太婆扔进沸水缸里,但是他不能动她,因为小溪会伤心。
“她陪著战夫人,没有太多的时间顾及到你,以后可可会常来陪你的,你不开心吗?”
小溪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可可哭丧著小脸的可怜模样,她摇摇头。
“小,小溪喜,喜欢可可。”
小溪腼腆一笑。
小溪的笑几乎让休泊失了神,有力的双臂撑起她的腰,执意要问她:
“笑什么?说出来。”
嘴角的犁窝仍在,可笑却已小心收敛。
她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转变,一个不小心,她竟然已经习惯了彼此相拥的感觉。
而这,是不对的。
小溪再次防备起自己的心,休泊感觉到了那看不见的巨大隔阂,他伸出手,试图抓回她,可手伸到半途便颓然收回。
抓回了她又怎样?看著她因为他的强迫而勉强俯首?看著她再次失去了声息?
那一刻,他们彼此对望著。
任时光在眼眸的交汇处流走,休泊的眼睛深深的,那种由眼神而透出的强烈侵略让小溪的灵魂颤抖。
可,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感觉到胸口突然袭上的炽热,小溪惊喘。
休泊逼近她,高挺的鼻梁就落在她微张开的双唇中间,大掌覆盖了她整个胸口。
“小溪,我的小溪,别忘记我的话,千万别忘记我的话。要用自己的心,要听从自己的心。”
每句话,每个字的背后都隐藏著隐约的脆弱,紧紧揪住小溪的心。
小溪呆愣地看著休泊紧闭的双眼,黑色的睫像沉睡在他脸上的蝴蝶,颤抖飞舞。心悸,毫无欲警。就这样,一滴泪从他微挑的眼角滑落。
他更紧地拥住了她,喃喃著:“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那一刻,小溪就知道,他们,永远也回不去了。
太阳仍如往日,爬过地平线,爬过火红木棉花的树梢,爬过半山腰,爬过中庭,爬到了天空的最高处。天气有些湿重。夜晚似乎落了些雨水。
鸟儿飞得有些低,空山新雨后,不经意地转身,眼角略过的鲜活翠绿让人欣喜。
嬷嬷扶著战夫人从主屋而来,来到右翼,进了大厅,并不见阿桑,也没声响。
“你就扶著我上去看看吧,别惊动阿桑了。”
嬷嬷点点头:“夫人早该来看的,都怪我老太婆的疏忽让小姐得了这么重的病。”
战夫人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了,我又何尝注意到自己的这个孙女呢?”
战夫人拍拍嬷嬷的手,“走吧,扶我上楼去吧。”
“哎!”嬷嬷大声开心地应了一声,眼睛里起了些湿意。
就在俩人站定在小溪门口,正欲敲门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开了。
战夫人惊了一下,抬起脸,是战休泊!!
休泊面无表情地走出房,拉上房门。
抬腿欲走,战夫人却叫住了他:
“站住!”
休泊已经走出四步开外的距离,虽然停住了脚,却没有转过身来。他只侧著脸,静等战夫人的下文。
“你,你这个孽障,你在小溪的房里做什么?”
战夫人颤抖地举起手指,一步一步向休泊走进。
休泊唇角斜挑而笑,“你说呢?”
惊呼声不只来自战夫人,还有嬷嬷。
“你,你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吗?原来嬷嬷的感觉没错,是我糊涂,没有把嬷嬷的话当真。我早该想到,你哪里有什么好心会照顾自己的侄女?不把她吞吃入骨就该谢天谢地了。战休泊,你当战家是什么地方能任你乱来?小溪,她,她可是你大哥的女儿 ,你的亲生侄女啊!”
门再次被打开,嬷嬷回头,看见小溪苍白著脸出现。
“小姐。”
小溪苍白地仿佛就快倒下,她无措地看看奶奶,再看看嬷嬷。
嬷嬷虽然叫她小姐,可是没有如往常一样奔过来亲热地拥抱她,而奶奶的眼睛里更多了几分鄙夷。
被奶奶和嬷嬷撞到了,说也是说不清楚的,更何况要怎么解释呢?说她和叔叔什么事情都没有吗?
莹莹眸光投向叔叔,希望他能说些什么。让叔叔来说,一定会比她说的好。
即使是撒谎也好啊!
休泊看出小溪的心思,可是他决定忽视她眼中的请求。
“回去睡个回笼觉,你晚上睡的时间太少。”
明显的吸气声响起,战夫人和嬷嬷均惊窒地看向战休泊。
小溪闻言,染红了双颊,他那样纠缠逼迫,她哪里敢睡?
战夫人看向小溪,她虽然低著头,不敢回视她,但颊上的晕红早泄露了心事。
造孽呀,难道这孽也要传承到子孙吗?她苦守战家又是为了什么?战家欠她的,战御刚欠她的,那个人欠她的,莫非都要报应到她的下一代?
老大去了,唯一身后的遗孤却被战休泊这个孽障糟蹋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战休泊会这样百无禁忌,他是要报复战家对他的错待吗?是要报复战凌曾经对他的伤害,那战老爷子的死,也绝与他脱不了干系了?
是的,她必须承认,她活了这大半辈子,该经历的全都经历过了,在战家,她深谐要生存,就要学会战斗。她与子女们并不亲,可怎么说,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儿子死了,其实她想那何尝不是一种解脱?生活在这样一座坟一样的大院里,做一个活死人,还不如解脱的好。
对于小溪,十二岁才接回的孙女,十二年可不是一段短时间,自己生养的子女都不能百分之百地爱,更何况是这个隔了一代,又十几年没在一起的孙女呢?
可,她不能允许这么肮脏污秽的事情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天,他们难道不知道他们是叔侄吗?小溪是纯洁软弱的,那个罪魁祸首就是他!
战夫人凌厉地抬眼看向休泊,除非她死,否则小溪的事她管定了。
“战休泊,你登上了族长的位子并不等于你有在战家胡来的权利。小溪懦弱脑子不好,你就欺负她?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休想!”
战夫人看向嬷嬷,“去,把小姐的东西收收,我们即刻搬到主屋后的佛堂。”
嬷嬷二话不说地进了屋,走过小溪身边的时候,嬷嬷叹了口气,“小姐,听夫人的话,别再┄┄哎!”
战夫人又看向小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