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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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明- 第2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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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当惯了青天大人的朱一冯认为黄石说地很有道理,就同意了这个建议。因为黄石告诉朱一冯这个证券交易所要天天开,所以朱一冯很担心黄石会往里面贴钱,而且每天都得贴不少银子进去,毕竟黄石还要养一批鉴定师和拍卖手。所以当黄石问朱一冯这个税怎么分配的时候,朱一冯就吃惊地表示由黄石全权处理了。

可是黄石一定要塞给朱一冯干股,说福宁镇拿九成,剩下地一成红利归朱巡抚。朱一冯哈哈大笑了半天,先别说可不可能有盈利了;就是一年就算能有几百、上千个铜板的毛利,那一成也不过几十、上百个铜钱,他堂堂一省巡抚还没有放在心上。

朱一冯觉得百分之一听起来似乎有些少,急于出手债券的人一定是穷人,手里也不会有几钱银子,还不一定天天有人来,一天收的印花税可能就是几个或几十个铜板而已。这个想法与黄石的正好相反,黄石倒是认为穷人反倒不太会亏本卖债券,另外朱一冯不要干股肯定会后悔的。

如果真是只有几十个铜板的话,那朱一冯当然不可能放在心上,朱巡抚的法定工资包括米、布等各种杂物,变卖成银子地话年薪也就相当于一、二百两银子,黄石私下估计而朱一冯每月的实际收入则大约在三、四百两白银左右。

不过不管朱一冯说什么,黄石一定要塞给他一成干股,朱一冯最后也就哭笑不得地收下了。反正他心里打定了主意,年底绝对不要黄石的那批铜钱,他堂堂一省巡抚丢不起这个人。

崇祯二年八月十七日,中左所外海。

碧海蓝天之间,一队战舰扯着饱满的风帆,向着金门岛驶去。这支舰队中有三十八条战舰。八条还是上次的五百五十吨级的老式战船,还有十五条是福宁镇新式的四百二十吨战舰,装备有十八门九磅炮和六门三磅炮,这种二十四炮舰每船有官兵一百八十名水手,这种船吃水较小,而且火炮也更轻便。

剩下地战舰则都是福宁镇或购买、或粗制滥造的海船,不过上面也都装备了大量的火炮,除此以外这些船上的水手也不少,他们的主要装备是步枪和长刀。明军这次也做好了肉搏战的准备。凡是这种一次性地海船,福宁镇都抱着能省就省的想法,整条船上只保留必要的零件,其他地东西一概不留。

俞咨皋的旗舰是一艘五百五十吨的大船,现在福宁镇的自产战舰都是清一色的西式软帆和外龙骨船体,根据黄石的命令,这些船都加上了一只船首像。那是一条正屈身跃出水面的白海豚,官兵们对这个船首像都很满意,也相信它能给全体水手带来好远。

最后在大家的一致要求下。福宁镇水师就在大明的军旗上绣上了一只白海豚,这白海豚旗也将作为福宁镇的正式海军旗。据官兵们说,每次他们一看到妈祖鱼在高高的桅杆上飘动,他们就会感到特别安心。

“前方发现海贼大队!”

桅杆上的瞭望哨发出警报后,俞咨皋立刻掏出望远镜看了看。在瞭望塔叙述的方向上,渐渐出现了桅杆的地尖顶,很快,越来越多的桅杆从海平面下升上来,就像是突然从海面上长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树林一般。

“来得好!”俞咨皋一边眯着眼观察敌军的队形,一面随时向身边的传令兵下达着命令。

这些日子以来,海寇的日子变得愈发难熬起来,刘香七几次提出回广东老家去,但郑一官坚决反对,他认为第一广东养活不了这么多海寇。第二官兵也不会放过他们的。郑一官还引用了《三国演义》中的一段话,说他们现在正好比曹孟德的官渡时期。是以“至弱当至强”。

现在海寇虽然已经无力登陆上岸,但只要他们一天还控制着厦门、金门、铜山等地,那福建水道就一天不会通畅。用郑一官的话说,这正是掐住了福宁镇的咽喉,让黄石呼吸不畅,空有一身的气力却使不出来。

刘香七想了想也觉得郑一官说地很有道理,虽说郑一官是福建人有私心,但刘香七之所以尽弃前嫌来支援郑一官,也是因为黄石过于咄咄逼人。一副要把闽海寇一网打尽的姿态。现在福宁镇已经很可怕了,要是让黄石开始收海税敛财。那么官兵肯定更声势大张,到时候黄石肯定要兵发粤海来找自己的麻烦。

虽然郑一官也说不出来这仗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但刘香七经过深思熟虑后,还是决心竭尽全力地支持郑一官。如果掐着黄石的喉咙都不能让他同意招安的话,那放开手后显然更是死路一条,所以刘香七这几个月一直不惜赔本从广东运输补给来厦门,咬牙死撑下去。

不过因为补给有限,所以海寇实际上已经把大半个闽海的制海权都放弃掉了。这次福宁军水师从霞浦出来以后,海寇连决战境外的念头都没有,他们的补给不足以支撑他们再发动一次远程作战,所以唯一的指望就是在厦门做本土防御,把官兵打退了事。

刘香七和郑一官现在已经不说打赢就能招安地话了,他们鼓舞士兵的新口号是坚持两年,黄石号称两年靖海地奏疏已经传出了一些风声,所以闽海、粤海的海寇双雄就鼓舞他们的喽罗说,只要能坚持两年以上,那么朝廷就会罢免黄石和朱一冯,而后来的巡抚和总兵也就会选择招安。

其实刘香七也知道这个念头不太靠谱。现在他们俩被打得在大陆上无立锥之地,在朝廷眼里,黄石和朱一冯肯定已经算基本成功了,就算罢免也得从俞咨皋开始,现在这老头子还活蹦乱跳的,显然罢免黄石、朱一冯就更是遥遥无期了。

只是刘香七已经是骑虎难下,不久前郑一官和他又派出联合使者去泉州,这次他们只要求保留一半的舰船,而且两个人都信誓旦旦地保证以后做、而且只做老老实实的海商。刘香七和郑一官还让使者跟官府说,只要同意招安,他们哥俩再多吐出几只船也不是不可以的。

福建巡抚朱一冯对使者非常客气,甚至没有对他们恶语相向,但朱一冯却坚决地回绝了郑一官和刘香七的要求,他说闽、粤海寇双雄地船只都是掳掠来的民脂民膏,所以福建布政司是不会同意他们保留船只的,不过他们二人如果投降的话,性命还是可以保住的,顶多是充军或是坐几年大牢。

刘香七挣扎半辈子才算混到今天,让他去当乞丐那是想也不要想,所以他只有坚持下去,继续苦苦等待着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现的转机。现在海寇储备的物资已经快见底了,但刘香七却不能停止喽罗们的挥霍,因为大家来当海寇本就是为了吃个大鱼大肉,而不是来受苦的,尤其现在形势这么恶劣,刘香七更只有拼命撒钱来维系士气。

几天前听说福宁军抵达泉州后,刘香七和郑一官就检修船只准备迎战。这次他们的计划仅限于让官军知难而退。根据刘香七的经验,官军的战舰用不了几个月就会散架,所以只要官军啃不下厦门,那官军的这次攻势差不多就是又失败了。

刘香七和郑一官制定了抵近作战的计划,因为火药和弹丸都很贵。福建水道禁海一年多,把闽粤双雄都饿瘦了。官兵的大炮他们倒是缴获了一些,不过他们浪费不起弹药,所以也根本没有进行训练,只有指望抵近攻击的时候去蒙了,当然,他们更希望能靠白刃战解决战斗。

看到官兵的大型战舰威风凛凛地开过来时,刘香七心里也是一阵阵发紧,官兵的装备一次比一次好,船一次比一次大。而海战地消耗最为惊人。估计他和郑一官也就还能进行两到三次的正常水战,然后就只有跳帮拼刀子了。

俞咨皋率领的水师仍排成一条直线向海寇的阵列开去。而他的对手则是一道长地横列。海寇前排是大批船头部署着火炮的大型海船,这些船的身后则是成批的纵火船,再后面是装着大批海寇的运兵快船。从高空看下去,这态势就像是一根长矛笔直刺向着一面厚厚的盾牌的左边缘。

这次出兵前福宁镇的海军条例已经被制定出来,根据黄石的命令,参谋部向俞咨皋详细询问了各种航海注意事项,已及各种防备敌军偷袭的经验教训。这些资料都已经被编写成册,以后不管俞咨皋是不是忘了命令,水师地参谋军官都会自动地执行相关的安全条例。

海寇已经靠得比较近了。俞咨皋再次举起了望远镜,他身边地传令兵大声吆喝着。后面的舵手迅速地打了一个右满舵,战舰微微一侧,就开始在逼近的海寇面前开始调头。同时桅杆上的旗手也快速地打着旗语,跟在俞咨皋旗舰身后的海船也纷纷掉头,官兵的水师在海面上画出了一个弧线。

装满水兵的官兵战船已经退到了阵后,二十三条一次性炮舰很快就转了九十度,用侧舷面对着冲过来的海寇。旗舰领头从海寇阵前驶过,各艘炮舰侧舷上的正方形挡板一面接着一面地被推开,然后用支架支好。

“一,”

“二,”

“三。”

一艘二十四炮舰底层甲板下地水兵喊着号子,把黑黝黝的铸铁炮车推前,让冰冷地九磅炮口从方窗探出,指向那一望无际的大海。

炮长把脸贴在窗户的左侧,竭力向右手方向望去,很快海寇的船阵就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头也不回地招招手,装填手立刻掏出一根细铁,从大炮的火门上猛地扎了下去,把里面的火药口袋扎了一个大口子,然后装填手就掏出一个布口袋,把引药倒到了火门里。

这种西式军舰内部的火炮舱间没有隔板,一个水师军官大步地在各门炮后面来回走动着,脚下的靴子把木地板踱得砰砰直响。

“目标,一点方向、挂白蓝旗的两丈海船。”上甲板的一个传令兵探头下来,大声传达着船长的命令。

“嘿,确认目标!”那个军官洪亮地喊了起来。

“敌船确认!”

“敌船确认!”

各炮炮长一个接着一个地大声回话。船长为目标挑选了几个很明确地特征,各炮长小心地调整着自己负责的火炮,把炮口瞄准了敌舰。

此时这条船的船长站在舰桥处,一面看着对面正冲过来的敌舰,一面等待着前面一艘战舰开始炮击。

随着俞咨皋的一声令下,旗舰侧舷喷出一团团的火光,整个战舰也被震得向右舷歪去,在旗舰刚刚射击结束后,紧跟在它背后的第二条战舰也开始齐射。然后又是第三艘……隆隆的炮声如同一声声闷雷,在海面上连绵不断地响起。

看到前面的战舰开火后,这条二十四炮船地船长也叫了起来:“射击!”

“射击!”

这命令从上甲板传了下来,通过中甲板直达底层,底层的军官静静等待着,直到听见上层传来第一声炮响后,他才奋力高呼:“射击!”

“射击!”最靠近船头的那门炮长立刻响应起来。

“射击!”

“射击!”

“射击!”

……

这声命令就如同接力棒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地传了下去,从第一门炮一直传到了最后一门。二十四炮战舰左舷的十二个炮窗。井然有序地向敌军喷洒着炮火,虽然炮火已经分散开,但整条船还是随着猛烈的左舷齐射而向右一歪。舰桥上的船长也随即向后一仰,视野里的敌舰已经中了几炮,不过它船头的火炮仍保持着沉默。

虽然包括炮长在内的六个炮手都用力拉着大炮上捆着地绳子。但在开炮的一瞬间后,九磅炮还是把他们扯得连连后退,在底层甲板上发出沉重的滚动声,等船摇摆回来的时候,白色的海浪出现在炮窗之外,还把靠近炮窗地炮长溅洒了一身水。

这个时候九磅炮虽然向着炮窗撞过去,但却被炮手们死死拉住,火炮像个不甘心的野兽,在甲板上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摩擦声后就停止了移动。它立刻被炮手向后又拉出了一段,装填手把掸子插进还冒着烟的炮口里。立刻开始清理炮膛中的残渣。

每门炮都有四个搬运手,分成两组从火药库往炮组这里搬弹药。清理好炮膛后。炮手们就从搬运兵手上接过火药包,直接把它塞到了炮膛里,然后一直推到底。前面的人塞好火药包后就开始填炮弹,而另一个人则又一次抽出铁锨,从火门伸进去把药包捅破,然后倒好引药。

一切完毕后炮长就拍拍炮筒,对着底层甲板的炮兵军官叫道:“完毕!”

“完毕!”

“完毕!”

六声完毕喊过之后,军官就敲了敲他手边的一根铜管,同时也仰头向上层甲板大喝一声:“准备就绪!”

很快射击的命令就再次被下达。整艘战舰再一次进行齐射,齐射过后海盗的船队就靠得更近了。

“自由射击!”

在底层甲板的狭小空间内。六门大炮一次次地进行着射击,渺渺的白色硝烟弥漫在炮窗附近,各个炮组成员身上很快就透出汗来,二十几个搬运手更是往复飞奔,一个个都跑得汗流浃背。(华夏网|。china8。)

对面地海盗船也开火了,偶尔底层船舱里的人也能听到一、两声沉闷的撞击声,那就是船被敌方的炮弹击中了,不过并没有听到木材破碎声,这说明对方的火力一直不能击穿这条船的外壳装甲。

船长双手一前一后地举着望远镜,第一个目标船看来已经离自己远去了,被远远地抛在了船尾方向,明军整条战舰纵队上都在不停地喷吐着火焰,海盗船阵里面到处都是炮弹激起的水柱。

海寇船靠得更近了,船长身侧就是操舵台,他微微侧身向舵手那里望了一眼,舵手仍一脸平静地看着前方,手臂稳稳地握住船舵,保持着既定的航向。船长满意地回过头来,又观察起敌军的动向来。

底层甲板,看到窗外逼得越来越近地纵火船后,火炮纷纷换上了链弹,一发又一发的链弹朝着对方地桅杆激射而去,它们尖啸着把大块地船帆从敌船桅杆上扯下,或者干脆就团团转圈,把对方的硬帆抡得粉碎,不时有敌船的桅杆被链弹击中。它们先是一歪、跟着就无可奈何地断折翻倒,带着满身的绳索一头扎入海中,激起大片白色的浪花。

链弹完毕后就是霰弹,如果一个炮手对这个顺序没有认识,那他一定不是福宁镇训练出来的炮手。九磅炮的炮口不断被压低,一直等到炮长能够看清对面举着火把的海寇脸上的胡须时,它才把满腔地弹丸喷洒过去。

信号已经传了过来,“右满舵。”

战舰纷纷开始在海面上转圈时,上甲板的水手们也全都抄起了燧发步枪。一起涌到船帮边,他们肩并肩地排成一排,开始向着企图靠上船舷的海寇轮番射击。

等船只转过半身以后,底层船舱里的炮手们已经把左舷的大炮都牢牢地拴在了炮位上,同时也都把窗户关上拴好了。

“右舷。快!快!”

随着军官的急促口令,炮手们完成了手中的工作后立刻掉头向船的另一侧跑去,几个炮手忙着把右舷的火炮从炮位上松开,而炮长则轻轻地撩起了炮窗地挡板,波涛起伏的碧绿大海、广阔的天空、还有它们之间的海寇舰队,又一次出现在福宁军炮口之前。

……

等到第二次开始转向时,不少的广东海寇就掉头退出战场,然后扯帆向外海逃去。刘香七死命叫骂了一通,但这种局面他也无可奈何。就是他手下地几个老弟兄也劝他扔下郑一官逃跑。

很快明军后面的海船也开上来助战,现在轮到明军主动靠上来做接舷战了。他们站在船帮上居高临下,排枪如同泼水一般地打将下来,战舰侧舷的火炮一刻也不曾停止,它们激起的水柱有时就能把海盗的登帮小船掀翻。

很快福建海寇也开始溃败,一部分船只还停止抵抗,扯旗投降。经过快两年的作战,福宁军在海盗中赢得了不错的信誉。福宁军官兵从来没有杀过战俘,哪怕是被俘虏的头目也没有被拖到菜市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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