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正道中人避之不及。像刘正风这样敢把话说在明处的人,少之又少。更何况刘正风正道上颇具声名,此刻又是他金盆洗手之日。不论今天的结果如何,刘正风的名声,恐怕是毁了。只是刘正风的这种做法,倒是让东方不败颇为欣赏。
东方不败又看了眼在旁的曲洋,却有些惊异的发现曲洋此刻竟似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双拳紧握,指骨泛白,怎么看都像是在压抑什么。东方不败心中奇怪,就忍不住看向了花满楼。 花满楼感应到似的,对着东方不败柔声道:“怎么了?”由于他看不见曲洋的神情,因此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东方不败沉默,为自己这种下意识的举动感到心惊。他什么时候竟会这么在意一个人的想法?甚至该说是……依赖?不可否认,近几日内,不论是花满楼又或者是他自己都似有些…有些与别不同。从何时开始的呢?或者就是那日花满楼那随口一句的解释“未过门的妻子”,还是更早些?
东方不败有些出神,花满楼心中疑惑,将人拉近身边,说道:“到底怎么了?”
东方不败这才回过神,眼见着花满楼俊逸的脸上充满关心的神情在他眼前,心里不禁一阵心跳加快,急急忙忙的推开花满楼,低声道:“没…没什么!你…你靠那么近…干什么……”
花满楼哑然失笑,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却听大厅内传来费彬的话。
“你既自己承认,那是再好也没有,大丈夫一人作事一人当。刘正风,左盟主定下两条路,凭你抉择。”费彬的话中带着抹嘲讽意味。
刘正风则宛如没听到费彬的话,神色木然,缓缓坐了下来,右手提起酒壶,斟了一杯,举杯就唇,慢慢喝了下去。
群雄见他绸衫衣袖笔直下垂,不起半分波动,足见他定力奇高,在这紧急关头居然仍能丝毫不动声色,那是胆色与武功两者俱臻上乘,方可如此,两者缺一不可,各人无不暗暗佩服。
费彬朗声说道:“左盟主言道:刘师兄乃衡山派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一时误交匪人,入了歧途,倘若能深自悔悟,我辈均是侠义道中的好朋友,岂可不与人为善,给他一条自新之路?左盟主吩咐兄弟转告刘师兄:你若选择这条路,限你一个月之内,杀了魔教长老曲洋,提头来见,那么过往一概不究,今后大家仍是好朋友、好兄弟。”
71、第四十四幕 (下)
费彬朗声说道:“左盟主言道:刘师兄乃衡山派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一时误交匪人,入了歧途,倘若能深自悔悟,我辈均是侠义道中的好朋友,岂可不与人为善,给他一条自新之路?左盟主吩咐兄弟转告刘师兄:你若选择这条路,限你一个月之内,杀了魔教长老曲洋,提头来见,那么过往一概不究,今后大家仍是好朋友、好兄弟。”
这话一出,刘正风似是愣在了当场,曲洋也是脚步不稳的后退了一步。
东方不败见曲洋如此,面上露出冷冷笑意,极轻的冷哼一声,低声道:“可笑!是欺我日月神教无人么?”随即手指微动,数根绣花针已经在手。以他的脾气,这费彬说了这等话,已经是个“死”字。
花满楼似也觉出了曲洋的不对劲,闻言安抚性的拍了拍东方不败的手,同样低声道:“且看看情况再说。”
东方不败哼了一声,再不说话。
而这时候,脸色苍白的曲洋却转过身,对着东方不败低声说道:“教…冬姑娘,属…曲某有事相求……”
东方不败扬了扬眉,道:“说。”
“此事…乃曲某私事,还请勿要插手。曲某自会处理。”曲洋咬着牙说道,神情复杂至极。
东方不败皱起了眉,曲洋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有人当着面一口一个魔教,更出言辱及神教中人,这已经让东方不败非常不悦了,想必曲洋也是知道的,东方不败的概念中又怎容得人如此出言不逊呢?
不过曲洋毕竟是日月神教的长老,东方不败也不愿拂了他的面子,再加上曲洋对他这一身女装的事,都按在了心里,东方不败自然是有些感激的。
想到此,东方不败就没出声,算是默认了。
曲洋脸上闪过一丝感激,他很清楚东方不败的个性,此刻能忍下那些言论已然不易。
而这时,刘正风脸上闪过一丝凄凉无奈的笑容,他说道:“曲大哥…与我一见如故,倾盖相交。他和我十余次联床夜话,偶然涉及门户宗派的异见,他总是深自叹息,认为双方如此争斗,殊属无谓。我和曲大哥相交,只是研讨音律。他是七弦琴的高手,我喜欢吹箫,二人相见,大多时候总是琴箫相和,武功一道,从来不谈。”
眼见着刘正风说的有些激动,而曲洋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刘正风,紧咬牙关。
刘正风似是觉着什么,朝着曲洋所在的方向微微一笑,续道:“各位或者并不相信,然当今之世,刘正风以为抚琴奏乐,无人及得上曲大哥,而按孔吹箫,在下也不作第二人想。曲大哥虽是魔教中人,但自他琴音之中,我深知他性行高洁,大有光风霁月的襟怀。刘正风不但对他钦佩,抑且仰慕。刘某虽是一介鄙夫,却决计不肯加害这位君子。”
曲洋听了这话,不禁再度后退一步,却险险装到了花满楼。花满楼一把扶着曲洋,低声道:“曲老先生,请小心。”
曲洋来不及道谢,却又传出厅中群雄议论纷纷。
只听费彬道:“你与曲魔头由音律而结交,此事左盟主早已查得清清楚楚。但魔教包藏祸心,知道我五岳剑派近年来好生兴旺,魔教难以对抗,便千方百计的想从中破坏,挑拨离间,无所不用其极。或动以财帛,或诱以美色。刘师兄素来操守谨严,那便设法投你所好,派曲洋来从音律入手。刘师兄,你脑子须得清醒些,魔教过去害死过咱们多少人,怎地你受了人家鬼蜮伎俩的迷惑,竟然毫不醒悟?”
东方不败闻得此言,只觉得匪夷所思,可笑至极,一时间竟也忘了生气,更别说动手了,颇有点看戏的心情,他还真想知道名门正派又是对日月神教如何做想的。他轻拉着花满楼,凑过去,低声道:“这可委实可笑。我有必要派曲长老用音律去诱惑刘正风么?这话究竟是何意?那些人竟也会信?!”
花满楼听着险些笑出来,那些名门正派说的固然毫无根据,可东方不败这问题却更让花满楼觉得他真是可爱。若说东方不败不明白那些话,那当然是不可能的。花满楼很清楚,这只是东方不败在说那些人竟用如此可笑的理由拿出来说事。无非是东方不败觉得那群人着实是傻了点,听什么是什么。可见东方不败的傲气已经是溶进了骨子里。
花满楼这时候也不便多说什么,只好应声轻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听过便罢了。”说着,花满楼握紧了东方不败的手,其实他此刻倒是真想将问出如此可爱问题的东方不败揽进怀里了。不过,碍于“君子”不欺人于“暗室”的道理,此刻虽然不是暗室,但却毕竟是光天白日,他只得强自忍着罢了。花满楼真个觉得自己对着东方不败,似乎越来越没定力了。喜极了这人的点点滴滴,还有那些犹自别扭,是想非想的小动作。
不过让人更觉可笑的是,群雄中不少武林前辈,这时候也纷纷出声。自是将曲洋和日月神教贬的一无是处。曲洋更成了用音律引诱刘正风的奸邪之徒,而东方不败则成了这一切的主谋。
花满楼在心里颇为感叹,这种事可的的确确是个笑话了。所幸他牢牢拉着东方不败的手,否则也不知东方不败会做点什么。不过让花满楼颇有点讶异的是,东方不败到此时竟也没什么异样,反倒感觉的有些兴致盎然似的,听的津津有味。
曲洋这时候苍白着脸对东方不败低声道:“冬…姑娘…对不起…这事……”
东方不败挥了挥手,道:“无碍。倒是难得一见。”
花满楼听了这话又有点想笑的意思,结果被东方不败发现,东方不败就轻轻哼了声,再度恢复了之前一贯的冷漠表情,还把自己的手给抽了回来。花满楼摸着鼻子就笑了。
曲洋看着这一幕,倒是有些震惊的样子,欲言又止。
江湖上任谁都知道东方不败的脾性难以捉摸,对生死更是漠视。虽然其中也不乏江湖上的一些夸大其词,包括这几年更有不少日月神教属下做的恶行也算到了东方不败头上。
但是东方不败威名早就在外,根本不会有人去怀疑他是否真做了那些事。至于日月神教的教众,久不见东方不败,却有种教主更让人难以捉摸的感觉。当然,事实也是如此,只是非他人能所想象罢了。
曲洋当年被东方不败派出寻找向问天,后来却又因为与杨莲亭不和而长期没有回过神教。江湖中更传闻出东方不败不知为何欲杀曲洋的流言。曲洋曾也信过一时,有段时间也极力避开教众,只是今日见了东方不败,才算有所了解,或许事实根本就不是传言的那个样子。
东方不败即便是身着女装,威势仍是不减半分,在场的武林中人更能明眼的看出区别。不过,曲洋也意识到,站在东方不败身边的那位花先生,竟与东方不败有着不相上下的不凡气度,只是他外表流露的那种温文尔雅的气质,恰恰和东方不败全身的锐利综合,两人站在一起,竟是如此融洽,也不惹眼。
在曲洋看来东方不败和花满楼之间总像是有些若有似无的什么存在……不过这念头曲洋来不及细想,就被厅中的又一次变故打断。
72、第四十五幕
费彬这时候高举令旗,道:“如此说来,刘师兄第一条路是不肯走的了,决计不愿诛妖灭邪,杀那大魔头曲洋了?”
刘正风惨然一笑,道:“刘某结交朋友,贵在肝胆相照,岂能杀害朋友?左盟主既不肯见谅,刘某势孤力单,又怎么与左盟主相抗?你嵩山派早就布置好一切,只怕连刘某的棺材也给买好了,要动手便即动手,又等何时?”
费彬将令旗一展,冷喝一声道:“泰山派天门师兄,华山派岳师兄,恒山派定逸师太,衡山派诸位师兄师侄,左盟主有言吩咐:自来正邪不两立,魔教和我五岳剑派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刘正风结交匪人,归附仇敌。凡我五岳同门,出手共诛之。接令者请站到左首。”
被费彬点名的几人,都未做过多犹豫站到了费彬的左首。
期间,岳不群劝了一句说道:“刘贤弟,你只须点一点头,岳不群负责为你料理曲洋如何?你说大丈夫不能对不起朋友,难道天下便只曲洋一人才是你朋友,我们五岳剑派和这里许多英雄好汉,便都不是你朋友了?这里千余位武林同道,一听到你要金盆洗手,都千里迢迢的赶来,满腔诚意的向你祝贺,总算够交情了罢?难道你全家老幼的性命,五岳剑派师友的恩谊,这里千百位同道的交情,一并加将起来,还及不上曲洋一人?”
刘正风缓缓摇了摇头,说道:“岳师兄,你是读书人,当知道大丈夫有所不为,你这番良言相劝,刘某甚是感激。人家逼我害曲洋,此事万万不能。正如若是有人逼我杀害你岳师兄,或是要我加害这里任何哪一位好朋友,刘某纵然全家遭难,却也决计不会点一点头。曲大哥是我至交好友,那是不错,但岳师兄何尝不是刘某的好友?曲大哥倘若有一句提到,要暗害五岳剑派中刘某那一位朋友,刘某便鄙视他的为人,再也不当他是朋友了。”
紧接着,刘正风又淡淡一笑,说道:“岳师兄,你不喜音律,不明白小弟的意思。言语文字可以撒谎作伪,琴箫之音却是心声,万万装不得假。小弟和曲大哥相交,以琴箫唱和,心意互通。小弟愿意以全副身家性命担保,曲大哥是魔教中人,却无一点一毫魔教的邪恶之气。”
虽然不知曲洋听了刘正风在天下群雄之间说的这番话究竟是何心情,但东方不败却挑了挑眉,向着曲洋道:“这人倒是真心实意。不失为一条汉子。”
可曲洋的反应,却有些出人意料,他几乎是颤声道:“谁又让他如此作为了?”
东方不败皱起了眉,有些不解的看着曲洋。刘正风这种做法难道不令人感动么?就连他东方不败都觉得刘正风此举堪称将“君子义气”表现到了极致,心生佩服。可曲洋却为什么……
正当东方不败犹自不解的时候,厅中的形势又变,衡山派门下除了刘正风的直系弟子外,其他人都站到了费彬的左首处。刘正风看着与自己生死与共的弟子们,热泪盈眶,道:“好,好!你们如此作为,已经很对得起为师。你们都站过去罢。师父自己结交朋友,和你们可没干系!”
这时,刘正风的弟子米为义刷的一声,拔出长剑,说道:“刘门一系,自非五岳剑派之敌,今日之事,有死而已。哪一个要害我恩师,先杀了我姓米的。”说着便在刘正风身前一站,挡住了他。
刘正风正不及出言阻止,嵩山派的丁勉左手一扬,嗤的一声轻响,一丝银光便电射而出。刘正风一惊,伸手在米为义右膀上一推,米为义向左撞出,那银光便直直向刘正风胸口射来。
刘正风的另一名弟子向大年护师心切,纵身而上,只听他大叫一声,那银针正好射中心脏,立时气绝身亡。
这一切的发生仅在眨眼之间,群雄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只听刘正风悲呼一声“大年!”,他左手将向大年的尸体抄起,探了探他鼻息,回头怒目瞪向丁勉厉声道:“丁老二,是你嵩山派先杀了我弟子!”
丁勉森然道:“不错,是我们先动手,却又怎样?你私通魔教,弟子不分正邪,人人得而诛之。”
刘正风双目赤红死死盯着丁勉,呼吸犹为粗重。就在这一瞬,刘正风突然动手。群雄惊呼,都以为刘正风要杀丁勉,丁勉也是全力戒备时,刘正风却声东击西,顷刻间竟将武功远不及他的费彬整个制住,五岳令旗也夺到手中。
嵩山派的人大惊,丁勉顿时手忙脚乱,大喝道:“刘正风,你竟敢伤人夺旗?你真不顾你弟子家人性命了么?”同时,嵩山派的几名弟子也是应声,拔出剑来纷纷抵住了刘正风妻儿家人的要害。
刘正风此刻似是看向了曲洋一眼,旋即却对着丁勉道:“丁师兄,陆师兄,刘某虽然夺旗,却也并不敢做多威胁。刘某只向两位求情转告左盟主,准许刘某全家归隐,从此不干预武林中的任何事务。刘某自会携家人弟子,远走高飞,隐居海外,有生之日,绝足不履中原一寸土地,这里众位英雄好汉,皆可做个见证!”
刘正风说着眼光扫向众人,沉声道:“刘某向诸位求这个情,让我顾全朋友义气,也得保家人弟子的周全。”
这话说的群雄均是哑口无言,刘正风竟是为了曲洋做到如此地步,纷纷感叹刘正风确是正人君子。
然而,刘正风的所作所为在嵩山派眼中却无疑是一种挑衅。 只听陆柏哼了一声,说道:“狄修,预备着。”
嵩山派弟子狄修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