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地上休息。
天是那么地蓝,白云仿佛是挂在树梢。山上风大,吹得林涛阵阵呼啸。他闭上眼睛调息了片刻,才稍稍恢复了一些。想到着莽莽林海如何能走出去呢?心中郁闷甚至有些绝望,就禁不住发泄地大吼了一声,声音虽然不小,但在这阵阵松涛中却显得微不足道。这时,他忽然听到风中隐约传来一声狗叫,他兴奋地跳了起来,禁不住又气贯丹田大吼了一声,果然又听到了狗叫声,他就干脆不停地大吼起来。
不到一根烟工夫,一只高大威猛的灰色猎狗从林子里冲了出来。
钟岳峰简直高兴坏了,就像看到了久违的老友,他急忙跨前一步,恨不得把狗抱在怀里拥抱一下。那狗站在那里盯住他警觉地冲他叫了一声似乎隐含着警告,钟岳峰只得站在那儿,不敢稍动一步,这条狗现在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可不想得罪它。他小心移移地从背包里掏出一根香肠扔给狗,他想用美食来贿赂这只狗。那只狗对滚到脚下的美味佳肴根本不屑一顾,呲牙咧嘴地冲他低声咆哮了一声。妈的,这狗立场坚定不受拉拢腐蚀,对它行贿没用,一个畜牲比某些当官的都强,钟岳峰不由得万分感慨。想到有狗必然有狗的主人,当下再不敢有任何举动,耐心等着主人的到来。
那只大猎狗时而大叫一声,似乎在召唤主人,也像是在警告。果然,过了约莫顿饭功夫,一个精神矍铄头戴皮帽子的老人从树林里走了出来,他的肩上背着一杆猎枪显得威风凛凛的,等他走近了钟岳峰才看清老人约莫六七十岁的模样,腰板挺直,满脸褶皱如同刀刻斧劈一般。
“老大爷,您好,我在这山林里迷路了。”钟岳峰满脸堆笑地跟老人打招呼。
老人盯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开口道:“小伙子不是山里人吧?竟然敢孤身一人进这深山老林子里,你能活到现在简直就是奇迹呀!”他说完又冲那只狗吆喝了一声:“巴拉子,过来吧。”那狗一听主人召唤摇头摆尾地跑过蹲在老人的脚下。
那狗的警戒一解除钟岳峰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了下来,原来这条狗叫巴拉子呀,钟岳峰讨好地叫了声:“你好,巴拉子。”那狗一副对他不理不睬的样子,钟岳峰也不觉得尴尬,笑嘻嘻冲巴拉子做了个鬼脸。
“小伙子,你还能走吗?”老人问道。
钟岳峰这会儿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就点了点头道:“我没事,还能走,谢谢您了大爷。”
“走吧,跟在我的后面,别落下了。”老人说完转身头前带路,钟岳峰打点精神跟了上去,走了好远扭头看巴拉子已经不见了。老人健步如飞,林子里的路并不好走,他却如履平地,钟岳峰暗暗称奇,稍一松懈就被拉下了老远,老人这么大岁数了还有这么好的脚力。约莫走了一个多小时,忽然听到前面有哗哗的流水声,出了林子眼前忽然一亮,原来有一片林子稀少的空旷之地长着齐腰的枯草,草丛中立着一些枯朽焦黑的木桩子,很显然是这里曾经有一场山火,不知是什么原因只烧了这一片并没有引燃大片的山林。又走了半里许是一道陡峭的山崖,一股清泉从崖上一泻而下,在崖下冲出一个半亩大小的水潭,又汇成了一条小溪汩汩地流走了。水潭清澈隐约看见水底的石块草根,水潭边还有未化尽的冰凌。
走近了才看清黑黝黝的山崖高有十数丈,山崖壁上凿有一条一条窄窄的栈道盘旋到崖顶。老人示意钟岳峰先上,钟岳峰看那小道只有尺许,如果人又上去只怕要贴紧了山壁,他紧了紧背包,大着胆子往上爬,说是爬,其实是面贴在岩壁上,一步一步往上挪。幸好山崖上还有树根和凸出来的石头可以抓,他好不容易挨到山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时才发现老人已经不声不响地站在了他的身后,他不由对老人大为佩服,心道,这位老人身手如此矫健莫非是位隐居在此的高人?武侠小说中多有这样的情节,钟岳峰正想得出神,忽听老人道:“走吧,就快到了。”
钟岳峰站起身来四下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先前原来一直在一个山谷里行走。再往上走一路是平缓的山坡,只生长着些低矮的树木,半山坡一处向阳避风的地方搭建有一个木屋。木屋的墙体是用原木做的,屋顶除了木板外面还有一层白桦皮,整栋房子像是一件原始古拙的艺术品。屋子里的陈设极其简陋,中央是一个火塘,一个大树根还冒着烟,使得屋子里暖融融的。地上有两个原木墩子,应该是桌子和凳子。吊着的一个瓦罐上热腾腾地冒着热气散发着令人馋涎欲滴的香味,那是老人煮饭的锅。靠墙摊着一堆草,放着一卷行李,那应该是老人的床。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这时,巴拉子突然钻了出来,嘴里叼着钟岳峰贿赂它的那根香肠,它挨到老人腿边挨挨蹭蹭地撒欢,老人笑着拍了拍狗头道:“馋嘴的家伙,吃去吧。”巴拉子像是听懂了老人的话,叼着香肠欢跳着跑了出去。老人已经bo了拨火塘,一会儿火苗就窜了起来。
“巴拉子真聪明。”钟岳峰赞道。
说到巴拉子老人似乎高兴起来:“那当然,巴拉子聪明勇敢,连豹子见了它也要夹着尾巴逃跑。”老人又跟钟岳峰说了一些巴拉子的故事,说话间罐子里已经响起了沸滚的声音,满屋弥漫着浓浓的肉香,老人把罐子里的食物捞到一个粗糙的大瓷碗里让钟岳峰吃。
钟岳峰早觉得肚子里空空如也了,接过来一看是一碗不知是什么肉炖的汤,只觉得香气扑鼻,也顾不得又热又烫,希里呼噜吃起来,一连吃了三碗才打着饱嗝放下了碗,这时才注意到老人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起来背包里还有两瓶准备御寒的烧刀子酒,忙掏了出来,顺手拿出那只被自己射死的“野鸡”拿了出来。老人接过来走出去丢给了巴拉子。钟岳峰把酒倒了半碗递给老人,老人也不客气,接过来一口气喝完。钟岳峰再倒上一点,也一口喝下去,身上暖烘烘地舒坦起来。
二人把一瓶酒喝完,钟岳峰刚要打开另一瓶,老人忽然道:“这烧刀子酒虽然烈,却不够醇厚,你也尝尝我的酒。”说着拿起碗从墙角舀出少半碗琥珀色的液体递给钟岳峰。钟岳峰这才发现一个大瓷坛多半截埋在土里,如果不留神根本不能发现。
一股子辛辣的酒气混合着淡淡的药味扑鼻而来,钟岳峰喝了一口感觉没有烧刀子烈,有那么一种淡淡的苦涩,钟岳峰喝下那半碗药酒,初时还不觉得怎样,老人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只片刻功夫,只觉得腹部暖融融的像冬日的暖阳,暖流慢慢地散入了四肢百骸,浑身上下如沐春风般舒服自得。钟岳峰惊喜莫名,老人看着钟岳峰的表情得意地呵呵笑起来。
一老一少酒足饭饱,钟岳峰简单地说了是去鹿儿岭追查一个人才在这无边的林海里迷了路。老人已经有了几分酒意,平时在这深山老林里简直与世隔绝,除了一条狗陪伴他之外,长年累月根本见不到一个人影,此时见到钟岳峰言谈举止甚为投契,这位孤寂的老人一下子就打开了话匣子。
钟岳峰这才进渐渐地知道了这位老人的一点身世来历。这位叫鄂尔多的老人原来是鄂温克人,少年时被被部族的台吉王爷选中送进大清朝的皇宫,进宫后被分到了太医院做杂役。没多久皇帝溥仪就被革命军赶出了紫禁城,在跟着皇帝撤回东北盛京时的途中,他和几个宫女太监被一伙绺子俘获,绺子是东北一带对土匪的叫法,后来他就跟着这伙土匪上了山。日本人来了,这伙土匪四处流窜被打散了,他跟着几个土匪后来稀里糊涂地参加了打日本的队伍,就是杨司令领导的抗联部队,钟岳峰知道他说的杨司令可能就是大名鼎鼎的杨靖宇,钟岳峰记得他好像也是河南人,算是自己的老乡。后来日本围剿得厉害,部队又被打散了,他和那几个土匪就流落在这深山老林里打猎采药生活了多年。直到有人偷偷拿着兽皮下山去换盐巴时,才知道日本人早被打跑了,国军也打败了,杨司令所在的共产党坐了天下。当地政府就动员他们下山参加农业合作社,这时候鄂尔多已经完全被汉化了,他就没有再回鄂温克。过了一段时间,鄂尔多在人群里生活处处不习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在山林里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最后一个人又回到了山上,就在这呼勒峰做了护林员。他这一进山又是几十年光景,光狗就养了六代了,鄂尔多老人说到这里时显得也有些伤感。
钟岳峰听完老人的传奇经历,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鄂大爷,你今年多大岁数了?”如果这老人说的是实话的话,那他最少也已经百岁开外了,他怎么看起来跟六十多岁的人似的,身体比之六十多岁的人还硬朗。
鄂尔多老人摇了摇头道:“我已经记不清自己多大岁数了,只记得族中老人说我出生的时候大清皇帝正好到我们草原来狩猎,蒙古王爷召集领地的农奴和牧民前去迎接圣驾,我妈妈也被逼得抱住还没满月的我也去了。”
就是按末代皇帝来推算鄂尔多大概也有一百多岁了,看来这老人的岁数只能是个谜了,不过这老人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长寿星,按年纪只怕做自己的祖爷爷也绰绰有余了,想到这里恭恭敬敬道:“鄂大爷,您老可真成老神仙了。”
鄂尔多老人哈哈笑道:“这儿的猎人和挖参采药的都管我叫山神爷。小伙子,你歇下吧,我要巡山去了。”说着把枪从墙上取下来挎在肩上,招呼卧在火塘边的巴拉子出去。
钟岳峰跳起来道:“鄂大爷,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不用,这会儿已经半下午了,我今晚赶不回来了,你记得要把火烧得旺旺的,不然夜里会冻坏的。另外那缸里的酒千万别再喝了,喝多了会受不了的。”鄂尔多老人吩咐道。
钟岳峰担心地问:“那你晚上住到什么地方呢?”
“像这样的小木屋森林里到处都有,走到哪里就住哪里。”鄂尔多大概看出钟岳峰一脸的疑惑,就接着解释道:“这些小木屋不但是守林员的家,也是所有进山的猎人和采药人的家,他们进山来都会带来米、酒和盐巴等日常用品。走啦,巴拉子。”
一人一狗渐渐消失在莽莽的林海中。
第七十六章 神功初成
钟岳峰在森林里经过长时间跋涉,昨晚上又在树上担惊受怕冻了整整一夜,纵然是身怀内功也早已经困顿不堪了,鄂尔多老人一走,他倒头就睡,躺在松软的草铺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钟岳峰半夜被冻醒的时候才发现火塘里忘了续柴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他冷得无法再睡着了。忽然想起鄂尔多老人的酒喝了让人身上暖融融的舒服,就起来舀了一碗酒一气喝完,不一会儿那酒力就发作了,身上就热乎乎地不觉得冷了。但是已经没有了睡意,左右无事就练起气功来。气聚如丹田,再循入十二经脉中,循环一圈后又汇聚丹田,如此周而复始生生不息。渐渐地他觉得那股气流比之以前大了不少,汇入丹田则觉得丹田处温煦充盈,他不由得惊喜莫名,武学上素有破而后立,难道是自己一番奔波之苦后功力大进吗?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才朦胧睡去。
第二天钟岳峰被一阵鸟叫惊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一竿高了,这一觉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气脉悠长,显然是功力有所渐进,不由得啧啧称奇。他开了门,旭日已从茫茫林海中露出了半个面孔,霞光万道,给这林海、山峰、草木全都镀上了一层熠熠的金光。钟岳峰不由得为这壮丽的山河美景所陶醉,禁不住豪兴大发,长啸一声跳到门前的平地上施展起拳脚来,把学过的种种拳法功夫逐个演练,一时间拳风飒飒,声势惊人。这一番演练直直用了一个多小时,这才收功停住。
钟岳峰感觉屋内冷冰冰的,这才想起火塘早已经熄灭了,木屋外面码了好多干柴棒子,没费多大功夫就把火塘烧着了,小木屋里马上就变得暖融融的。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这是才觉得肚子饿了,他见外面屋檐下还挂住不少风干的野兔鹿腿之类的野味,就提了一个木桶去溪边砸开冰打了一桶水,倒进瓦罐里,又选了一条肥大的鹿腿放进去,放上盐就煮了起来。没多久就觉得香气四溢了,当下就伸手捞出来,也顾不得又热又烫的,撕咬起来,自己做的无论怎样吃起来都是鲜美可口。
太阳升得老高了,鄂尔多老人仍旧没有回来,钟岳峰心中着急,怕耽搁的久了误了抓疤脸强,但是一个人也不敢冒然离去。看看外面太阳已经升上头顶,稍稍暖和一点,就沿着屋后的山坡往高处走,他想站在高出远眺或许能找到鹿儿岭。看起来没多远的一段路,竟然走了两个多小时,爬上去却又大为泄气,眼前依然是山势绵延林海莽莽望不到边。他只得按原路返回,这么一来一回日已偏西了,鄂尔多老人依然没有回来。
钟岳峰按下心中的焦躁,胡乱吃些东西,舀了一碗鄂尔多老人的药酒喝了,倒下想睡却又毫无困意,只得再次调息练气,只觉得练功效果比之以前不知好了多少倍,心中自是欢喜。
一连数天,鄂尔多老人都没有归来。钟岳峰只得耐心在这里住下,练练拳脚,实在着急了就到附近林子里转转,还用飞钉射死了一只“大鸟”,比之先前射死的那只更肥大,他想起叫花鸡做法,用泥巴包起来埋在火塘里,等泥巴干裂了,取出来剥掉泥巴,露出白生生的肉,吃起来嫩香爽口。后来还在崖下的水潭里,砸开冰用木棍叉到了一条二三斤重的鱼,钟岳峰不认识这种是什么鱼,煮了一锅鱼汤,果然异常鲜美,比之以前吃的鱼不知要好多少倍。他每天晚上照例要喝一碗药酒驱寒取暖,调息练气。如此数天一缸药酒竟被他喝下了一大半。内功越发精湛,以前只觉得气脉如一股细流,现在竟然觉得犹如哗哗流淌的河水。
一直等到第十五天,鄂尔多老人才回来。那天钟岳峰正守候在潭边等着叉鱼。鄂尔多老人忽然从林子里钻了出来,钟岳峰高兴地迎着了他,四下看看没见巴拉尔,就奇怪地问道:“巴拉尔这淘气的家伙跑哪儿去了?”
鄂尔多老人神色黯然道:“巴拉尔被长生天接回去跟神作伴去了。”
钟岳峰听着他的声音无限凄凉。这是才发现他满脸的伤感和憔悴,就急忙问:“发生什么事了?巴拉子难道——”
鄂尔多好一阵子才叙述完这半月来的经历。他在山林巡逻时发现了有偷猎者留下的痕迹,因为在大兴安岭林区虽然不完全禁猎,但是国家明令保护的动物是不允许猎杀的,林区中的猎户都会自觉遵守的。他在现场发现宰杀猎物的痕迹绝对不是林区猎人所为,所以就断定这是一伙非法持枪偷猎者,于是他就带着巴拉子追了上去。但是这伙偷猎者非常狡猾,在密林中兜了好大的圈子,数度摆脱了鄂尔多的追踪,在密林中周旋了数天之后,才被鄂尔多追上了。
只是没想到那伙人火力强大,竟然配备了连发的猎枪,鄂尔多老人在鸣枪警告之后,对方竟然开枪还击,鄂尔多老人凭着熟悉山林的情况才幸免未遭到敌手,忠心护主的巴拉子却在枪战中被打死了。那些人反过来对他进行追杀。鄂尔多看形势不利,仗着熟悉地形才脱身。他本来想直接到林区管理处报告,可是担心钟岳峰遇到那伙人遭到毒手,就过来先跟他打个招呼。钟岳峰一听又是为巴拉尔丧生感到悲痛,也为鄂尔多老人关怀自己而感动。
看看天色已经晚了,鄂尔多老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