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欢喜几人愁。
一切顺利,就等着时机到来。
终于,宿舍楼里有人大叫一声,往楼下的空地扔了一沓参考资料之类的东西,那些纸张在空中翻飞着,引发了混乱的开始。
接下来,不停的有人从宿舍里将今后用不着的物品往楼下扔,稀里哗啦嘁哩喀喳的声响和同学们的叫喊声立即充斥了整个校园。
冯蹲在教学楼上看的很清楚,李德双在第一时间一分钟之内往宿舍楼下至少抛掷了二十个啤酒瓶子,有人更是夸张,将没有开启的酒瓶也扔了出来,落地之后,酒液四溅,发出来更为刺激的响动,男女同学的叫喊声此起彼伏,混乱不堪,学校纠察队的人看了看就离开了,按照过去的经验和惯例,他们根本没有能力制止这场越演越烈的骚乱。
终于,冯蛰伏在楼顶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
副校长张光北冷峻着脸带着纠察队的人从教学楼的一角走了过来,张光北谢顶的头颅光光秃秃的极易辨认。
每年的这一天,张光北都要从这个位置凶巴巴气势汹汹的带队而来,然后对着纷乱的学生们大呼小叫一些劝勉不要闹事保持南大优良纪律的话来。
三年等一回,冯等的就是这一刻。
事不宜迟,角度正好,冯拔开暖水壶的塞子,看准了张光北的秃头,将灌满了水的壶对着他的位置就扔了下去,然后急忙的就闪过一旁,准备开溜。
“嘭!”
“哗啦”
“哎呦!”
“我操,这谁他妈干的!要砸死人呀!”
“差点就砸头上,校长你胳膊没事吧?”
楼下立即传来了质问声,冯听的清清楚楚,张光北在气急败坏的喊叫:“谁!这是谁干的!”
“这是可耻的偷袭,绝不是意外!”
但是回答张光北的是四下掩盖不住的哄笑声和尖叫声,更有人对着张光北在打着唿哨,像是对始作俑者的支持。
教学楼比其他的楼房高,所以冯并不担心有人能够看到自己这个阴谋实施者。
三年前,冯从校外进来赶着上课,经过校园的花池边时,有一个花盆碎了,他急着要走,踩到了花盆碎片上,被正好走过来的张光北看到,张光北认为这个花盆是冯在慌张之间给踢碎的,就将冯叫住,质问了他好一会,在半信半疑的不肯定是冯的错后,还是诘责他不爱护学校财产,没有公德心,说事情虽然也许不是冯干的,但他至少能够,也应该将花盆的碎片收拾一下,免得让别人踩到摔了身体发生不必要的危险,所以出于这一点考虑,冯还是有错。
张光北是南大副校长,级别是正厅级,放在地方就是市级干部,但是他说的话做的事偏偏让冯一点都感受不到厅级干部应该具备的素养,况且张光北本身就是教师出身,自身的涵养和素质修为应该更加的具有言传身教的示范作用,冯怎么都想不通,一个大学副校长为何喜欢和一个学生在一个花盆的问题上喋喋不休纠缠不清,这里面不光牵扯到了张光北的身份是否崇高,更是让冯觉得张光北是不是借题发挥,也许是在别的地方受了气,所以拿着自己这个偶遇随机的路人当出气筒。
同时冯认为,自己在经过花池之前,难免也许还有别的人经过,那么为何别人没有停留下来将碎了的花盆收拾好,至少自己赶时间上课,还算是情有可原,那么在这之前的哪个人的时间总是比自己充足一些吧?到了张光北这里就成了自己的错误,难道别的人素质就很高,别的人就不怕这些碎片会对后来的某一个经过者造成可能、大概、也许的人身伤害和不必要的危险?而受不受学院副校长诘问的唯一区别就是有没有被发现的问题,难道不被发现的错误就是可以免于兴师问罪的,而自己这个恰好路过的倒霉蛋就应该为张光北副校长提供一个展示他道德高大上形象伟光正的机会?这样的话,某种程度上代表南大的张光北副校长是不是在宣扬一种“凡是没有被发现的错误都是可以悄悄实施的而不被谴责”的思想呢?至于那个真正让花盆破碎的人,不管他是无心还是故意的,倒是可以正大光明的逃脱校方义正言辞的追究了,因为张光北自始至终和冯的谈话里就没有被提及。
这件事的结果是冯写了一篇五百字的检查交给了张光北,当然交检查的时候,在张光北的办公室里又接受了副校长同志良久的苦口婆心素质教育。
花盆事件让冯想了很久,得出了一个结论:张光北的思想再有错,行为再不正确,他也是代表了校方的领导,自己纵然再委屈,再抗辩,也是徒劳的,自己是弱势的一方,只是大二的学生,因此,在双方地位不对等的情况下,掌握的可支配资源是天壤之别的时候,不要和比自己强势的人正面进行冲突,那样只会让自己更加的体无完肤而于事无补。
所以,实力,很重要,资本,很重要,位置,很重要。
这件事过去不久,法律系组织了一场关于审判盗窃犯罪嫌疑人的模拟法庭辩论赛,冯一向对这种一哄而上的群辩活动不感兴趣,他觉得同学们简直就是在群魔乱舞,因为在真正的法庭审判中,是不可能出现旁听者不顾法庭纪律对着被审嫌疑人进行质问的,这项权力应该由
第495章光明(四)
蒋道游说兆丰近一段接二连三的上新闻是有人故意捣鬼,冯的心悬了起来,嘴上问了一句,但是蒋道游没有直接回答,语气变得推心置腹了起来:“当时刘县长离开兆丰,对于谁接任县长一职,可以说上上下下不同意见很多,分歧太大,后来修远书记找了我,将省里对你的意见提了出来,我思来想去的,觉得你来是最好的选择。”
“你到了兆丰后,咱们班子取得了一些成绩,这个市wei和兆丰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但是,有的人野心太大,两面三刀,上蹿下跳,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对县委班子威信造成了极大的危害,明显是不顾政治团结的表现。”
蒋道游用的词十分的凌利,冯觉得他似有所指,蒋道游说:“不懂规矩,不讲规矩,看似忠厚,实则奸佞,这种人到哪里都是要被孤立的。”
听出来蒋道游不是说自己,冯的心慢慢放下了,脸上疑惑的说:“书记,你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
“马光初。”
蒋道游一脸肃然的说:“这位马副书记从来就没有安分守己过,沙坡鸡场上焦点访谈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接下来省电视台又来突击采访,我让岑恒基去省里问,果然是咱们县里有人唯恐天下不乱。”
冯心里震惊,自己当时去送亓思齐,田永玺打电话说岑恒基不在县里,原来是被蒋道游指派着去了省里。
冯也在想省电视台来兆丰有目的的采访绝对不是偶然的,他一直以为是杨跃民和蒋道游在捣鬼,就是为了给自己制造麻烦,现在听蒋道游这样一说,竟然是马光初策划的。
蒋道游手指敲着桌子说:“这就是一个天生的阴谋家,他当了不县长,对组织、对市wei的安排有意见,对你有意见,对我有意见,就是对他自己没意见。”
“得不到就要去摧毁,这是强盗的逻辑,是魔鬼的作风。”
冯沉着脸说:“我当时送团省委的人离开,田永玺汇报了之后我追到了记者住的宾馆,又追到了高速路都没追到人,人家真是有备而来。”
蒋道游说:“庙洼的事情,就按照你说的办,我会给修远书记汇报。”
“好,”冯答应着,说了几句在省里跑修路的事情,等出了蒋道游的办公室,他感觉到自己脊背上出了些汗。
蒋道游果然不是简单之辈,这个马光初也够能行的!
回到了办公室,冯给黄浩然打了电话,黄浩然说已经和屯茂林见到了省报的一个记者,那记者将材料看了说会进行报道,还要悄悄到庙洼采访,自己这会正准备往兆丰回,冯叮嘱他一定要注意自己安全。
接下来的两天里,冯知道蒋道游为什么在自己面前明显表现出对马光初的反感了,蒋道游曾经给冯说了要刘大宇当常务副县长的,可是马光初却去市里活动想让另外一位副县长张航军上,蒋道游和马光初互相憋足了劲,闹得太厉害,导致的结果是这一次市里对待这件事和以前一样,既没有同意蒋道游,也没有倾向马光初,而是另外派了一个人来当了在兆丰的常务副县长。
这个风传着要来兆丰当常务副县长的人叫谢铁刚,原来是市委组织部负责区县干部的组织一科科长,当时冯来兆丰就职,谢铁刚和市委组织部长查光荣一起送过冯。
看来马光初的能量也的确不小,再想想前几天常委会上关于人事任免时马光初和蒋道游的争锋相对,也怨不得蒋道游如今对马光初是厌倦之极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想跳出去给别人看兆丰发生的什么事都与自己无干无异于掩耳盗铃,于是接下来冯就在县里娜也没去,但是暗地里黄浩然接连不断的打电话报告说省里的记者已经悄悄的到了庙洼,将关于庙洼沼气爆炸的事情摸了个一清二楚,还暗中采访了黄运才。
关于兆丰庙洼沼气爆炸的新闻在三天后刊登在了省报上,只是在报道的口吻上非常的客观,没有带记者的一丁点私人情绪,也没有丝毫的倾向性,只是行云流水的记叙了兆丰之所以发生沼气爆炸的原因,还说了沼气池曾经已经致死一人伤了两人的恶果,并且还配上了一些十分狼藉和触目惊心现场图片。
看了新闻,冯想这文章能刊登,看来已经是非常困难了,也不知道删减了多少内容,于是给屯茂林打了个电话,说了回到省里去面见他。
冯的意思屯茂林心里有数,说省报记者那里,就不必多想了,以后有机会,会介绍冯和记者认识。
黄浩然投寄的材料到了省人大,刚开始人大还没当回事,因为他们一天接到的类似的告状信和反映问题的书笺太多了,正好省报的那篇报道刊登,人大就联系了相关部门,接下来新源市wei接到了上面的质询,责成新源shi委将问题调查清楚,市wei让蒋道游去解释情况,并对其进行了严厉的批评。
冯来兆丰的时间短,在庙洼搞新农村的事情和他一点关系没有,加上前几天出事的时候他已经出去“跑修公路的相关事宜”了,而且一听县里出事又很快的赶回并到事发现场指挥调度,因此什么事没有。
但是冯却不能这样干坐着,他的内心是希望蒋道游倒霉的,但是蒋道游不可能也不会这样轻易的就倒霉了。
做事面对强大的对手要徐徐图之,冯很明白这事充其量就是市wei给蒋道游一个训诫或者警告,不会将蒋道游调离书记的位置,与其让蒋道游一个人挨批,还不如自己也去承担一点,这样也能显示一下自己的“高风亮节”。
蒋道游和马光初已经是形同水火,自己来兆丰本来就是一种力量的平衡,这个时候自己要做出一个态度,就是要替蒋道游分担一些,这样一来蒋道游会感谢自己,二来石修远也会对自己印象加分,同时,马光初的日子就会更加不好过了。
由此种种,冯和蒋道游几乎就是前后脚的到了市wei,石修远和蒋道游谈过话后接见了他,冯极力的为蒋道游开脱,说庙洼的爆炸主要在于村民没有最正确的按照正规的沼气使用方法进行安全操作,当然也不能全怪村民,五里屯乡政府和兆丰县府班子是有领导责任的。
冯说,道游同志一向的对待工作认真负责,能力很强,作为兆丰班子的班长,工作中他从来都不推卸责任,庙洼事发后他也给自己说了要向shi委向上级认真反思自己的,这就是主动、积极、负责的表现,所以,如今即便有责任也不能由道游同志一个人背负,自己作为兆丰县长副书记,应该负起应该负的那部分责任,同时,道游同志将责任全部揽到他身上,自己的心里是十分惶愧的。
石修远听了默不吭声,眼神在审视着冯。
在这个时候冯能站出来为蒋道游说话,倒是真的出乎石修远的意料,他和冯谈了几句,对冯到了兆丰之后做出的工作予以了肯定,但是也指出了一些存在的问题,最后,石修远说:“冯啊,你能有这样的态度,值得肯定,我也感到欣慰,你们兆丰班子看起来很团结嘛,我为道游能有你这样的同事感到高兴,这样就充分说明了,道游没有看错人,当时力荐你到兆丰,是完全正确的。”
这场冯策划好的事故本来是针对蒋道游的,可是没想到最后的结果却是引出了马光初,用蒋道游的话说,马光初这个老谋深算、上蹿下跳、两面三刀的野心家,果然行事作风连冯都没有想到,这回还真是给冯上了一课。
接下来几天都在处理庙洼的事情,冯是考虑过让黄光明当庙洼村的支书的,但是前思后想,又放弃了:做事不隐秘,过于情绪化,会授人以柄。
对黄运才和一些受灾户做了补偿,动用了车辆和推土机将沼气池填平后,庙洼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这天傍晚时分,已经快要下班了,蒋道游将冯叫了过去,郭存根给冯泡了一杯茶离开,蒋道游说:“最近有人总在反映计生委在审批二胎指标时存在弄虚作假的问题,计划生育是国策,我们当干部的,更要以身作则。”
冯听了没吭声,蒋道游绝不会是随便的说说。
果然,蒋道游像是漫不经心的问:“冯县长跟前有一个男孩?”
冯脸上带了笑:“是,书记,不到半岁。”
蒋道游也笑了笑:“看来你也是响应国家号召,晚婚晚育。我那会早,一儿一女。说起你一个儿子,我倒是想起一个故事,古时候有个当官的养了几个食客,有一个食客非常的健谈,有一天这个当官的又添了一个儿子,就请客,一个同僚喝着酒哭了起来,大家都问怎么了,这个哭的同僚说,兄台你多子多福,我却只有一个儿子,此情此景,所以难受。”
冯笑出了声,蒋道游也笑着说:“这时,请客这家的那个食客说了,大人啊,岂不知道‘子好不需多’乎?”
“这个同僚破涕为笑,请客的大官皱眉了,问,那我好几个儿子,岂不是愁死了?”
“这个食客说,哎呀大人,岂不知‘子好不愁多’乎?”
蒋道游和冯说笑了几句,将一个材料夹放在了冯面前,冯眼神询问着将材料打开,里面是一份审批马光初二胎生育指标的复印材料,这些材料里有马光初申请二胎的报告,有省医院关于马光初妻子生女儿的病历表,还有县里计生委关于讨论马光初二胎指标的会议记录以及相关人员的的签名。
蒋道游要整马光初的黑材料!
冯翻完了疑惑的问:“书记,这材料看不出什么啊?手续很完备嘛。”
蒋道游说:“你再看看。”
冯嘴里问着眼睛在搜寻,说:“书记,哪有问题?”
“会议记录。你看,计生委会议记录里面发言的,基本都是不同意给马光初办二胎的,既然不同意,计生委后来又怎么给马光初办了同意手续呢?”
冯注意了一下时间,是六年前,当时马光初还是县里的一名副县长,那时候计生委负责计划统计的则是现在的五里屯乡乡长韩连良。
见冯似乎明白了,蒋道游说:“计生那边归档的会议记录是后来伪造的,这份是有人觉得马光初弄虚作假,悄悄的留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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