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肚子。
冯语带双关,大家听了都打趣,问那到底是请人吃饭好还是出汗好?
说着话众人都笑开了,气氛被带动了起来。
现在全国都有一个特点,下面基层的人工作作风十分的接近社会中的老百姓,说话随意不怎么讲究,倒是越是往上面,大机关的那种风格就越来越明显了,行事就有了层次感。
而且相较而言,地方上最不缺教育家、批评家和思想家,往往越是知道的不多的越是爱表现的自己似乎是无所不知,反而上面的人其实眼界修养要高得多,但说话办事却随和亲切,这样上下反差的非常大,很颠倒。
计委和交通部的来人都是知识分子,有两个还是工程师,正宗的学院派出身,肚子里都是有墨水的,加上工作性质的因素,每年形形色色的人见的多了去了,他们不太喜欢像新源副市长这种不高不低级别的人说话那种拿捏作风,对蒋道游那种平时一切尽在掌握此时又刻意的屈意恭迎也有些不以为然,倒是冯有时候说话咬文嚼字,有时候则直接的快刀切西瓜,该干什么的时候就干什么,该说什么的时候就说什么,四个人觉得很对脾气。
坐轿一样的终于到了兆丰县城,车子进到了县宾馆里,蒋道游又要让考察团的人吃饭。
现在社会上流传,说狠抓就是开会,管理就是收费,重视就是标语,落实就是动嘴,验收就是喝醉,考察就是宴会,考察团的四个人下了飞机就吃,刚刚颠簸了一路其实有点累,蒋道游这会又让吃,实际上不怎么饿,但盛情难却,大家坐在一起又吃了一点。
冯瞧瞧场景,出去问田永玺给考察团的人安排在哪休息,田永玺说县委办主任蔡志阳说是蒋书记的指示,晚上让考察团的领导住到棉纺厂的招待楼里。
冯一听就皱了眉,看看四下没人,低声说:“我就怕这样。你就在县宾馆安排四个房间,打扫干净,被褥要新的,洗浴设施要保证没问题,房间空调要管用,再有,安全工作要搞好,就这。”
田永玺不理解:“棉纺厂接待楼是拍卖给了百能公司,不过蒋书记让打过招呼了,再说,那边的条件比县宾馆好多了,不能怠慢了客人。”
“这谁说的话?你?”
田永玺摇头:“是蒋书记的意思。”
冯也摇头:“人家首都的人什么没见过?麻子脸上擦十吨粉他也是麻子,考察团是来考察的,县里是要搞好接待,但量力而行就可以了,他们不是来享受的,再说咱们这里有什么可享受的?”
“咱们是贫困县,要做的是让考察团的人看到县里的真实情况,那样才能显露出咱们和别的地方的差距。做事唯求尽心让人家看到咱们的诚意。你给他住自以为最好的地方,尽捡自以为好看好玩的给他瞧,自以为自以为就是自以为是,人家见的多了,心里会想你哪贫困了?钱下来不会就被你们这样给花掉了吧?这样下去,县里想让他们给多少钱修路?钱还能不能给?”
冯一说,田永玺明白了,点头说:“那我这就去办。”
田永玺走了两步,冯又将他给叫住了:“算了,你别去,有人问就推我身上,省得你夹中间难做人。”
一个有能力的领导会让所有真心跟从的属下都在自己跟前获得荣耀,而不是卑贱如狗。田永玺一听脸上都是感激,冯说:“你去找辆好车,能爬的动山的,要快点。”
冯对田永玺说这些话,其实心里还有个顾虑,蒋道游将考察团的人安排到棉麻公司接待楼,那不是让百能公司的李建设近水楼台了?
自己在首都东奔西走忙来忙去,不是为了给百能公司当掮客拉皮条的。
一会田永玺给冯说找了两辆车,一辆是财政局夏言冰的三菱越野,一辆是公安局刚查获的走私车商务奔驰,冯让田永玺通知周健雄待命,自己又回到了酒桌上。
这一顿饭考察团的四个人基本也没吃什么,就是和蒋道游以及县里的人说说话。
冯将四个人从首都接来,他又是县长,接下来自然全程陪同。
一行人晃晃悠悠的走走停停,第一站的终点是沙坡乡,在沙河湾那儿安营扎寨,冯已经安排好了,大家到了个阴凉的地方钓着鱼说着话。
水流潺潺,微风四拂,环境十分幽静恬淡,经过了大半天的喧嚣浮躁,这会猛然的有点与世隔绝的意境。
也不知道是沙坡的鱼笨还是考察团的人技术高,他们每人都是大有收获,眼看着天要黑,田永玺让人将桌椅板凳搬到了河边,叫厨师现杀现做,用下午钓到的鱼做了一盆鱼汤,还让人现场搞了木炭火做烧烤。
一切都非常简单随性,大家就在河边吃着烤鱼喝着鱼汤,心情非常的愉悦,交通部的工程师说这是真正的田园色彩,简直就是自己梦想中的生活,长溪独钓,悠哉悠哉。冯笑说我欢迎你这个现代姜子牙来兆丰隐居,没准真能等到周文王,现在我就先代表兆丰人民政府授予你们四个大知识分子荣誉兆丰县民的身份。
大家说说笑笑的吃饱喝足,冯没让车队回县里,他今晚也不打算让众人回去,周健雄开着车在前面带路,车辆徜徉于月明星稀中,在两岸阵阵鸟兽啸叫的声浪夹击下倒了五里屯一个山顶。
这里原本是伐木工人的住所,下午已经派人打扫干净并且重新的布置了,不远处有一帘瀑布深潭,水流潺潺,清澈见底,下了车,大家沿着小路往前走了几十米,只见月色倒映水中,波光粼粼的,考察团的人感叹真是走了很多地方都没有见过这样原生态的山和水了。
冯笑说:“还是没人知道的好,知道人多了,原生态就没有了。不管今后怎么样,今晚咱们可以享受这份安宁清静。”
冯说着话,有人送来了泳裤和泳帽,冯邀请众人夜游一番,有人伸手往水里一摸,水温竟然不热不冷,反正也没有异性在周围,几个人就绕到了大树后换了衣服,冯早就脱了衣裤噗通的一跃跳进了水里,大声喊着自己是“处游”,众人见冯这个县长竟然这样的以身作则,哈哈的都蹦进了水里。
这一夜大家全都兴高采烈,一直到了夜深时分,才到木材检查所的房子里休息了。
第二天,冯安排众人到林区打猎,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到了晚上,就在当初周健雄抓岭电集团赌博的地方吃了顿农家饭。
这顿饭就是白米饭加竹笋、野菜、火醺腊肉和今天打的一头野猪肉和野鸡做的菜和汤,都是一盆一盆的端上来,考察团的人吃的津津有味,用他们的话说,一切都源于两个字,真实,讲究的是一个恬淡。
到了晚上,冯和田永玺周健雄古方谨几个人加上考察团的四个正好两桌麻将,因为早就安排好的,冯四个是只输不赢,等到凌晨两点罢战的时候,考察团的人全都是荷包鼓胀,收获不菲。
连续四天,冯带着人在兆丰漫山遍野的跑,首都来的人感觉就像是在旅游。到了第五天考察结束,大家这才回到了县里,但是没有没停留,和蒋道游再次一起吃了饭,冯陪着四人到了省城,然后坐飞机直达首都。
到了京城之后就要分开的时候,冯拿出包装精美的四本书,大家一看,是灿新的兆丰县志,考察团的人说冯县长这礼物送的别致,冯说这几天真是辛苦大家了,这个权当是留念,书中自有黄金屋,大家要好学不倦才行。
大家分开之后,考察团的人福至心灵,将兆丰县志打开,发现书的最后一页放着一张银行卡,几个人相对而笑,心说怪不得冯说书中自有黄金屋,还要好学不倦,这个县长还真是有点意思,兆丰此次算不虚此行。
……
交通部划拨的钱到了交通厅,冯就回到了省里,岭南正是大雨滂沱,进了家门葛淑珍也在,他在卧室里将衣服和镯子给了柴可静,说让她自己挑一只,另一只是给丈母娘的。
柴可静欢喜的先试了两身衣服,觉得非常合适自己,再将两只缅甸玉的手镯戴到手腕上,问冯自己戴哪个好看,冯坐床上说:“要不,你还是先让妈看吧?”
柴可静故意的乜了冯一眼,过来抱住冯亲了一口:“好吧好吧,你是孝子,你孝顺,你会做人。”
柴可静重新将镯子褪掉,放进盒子里拿出去给葛淑珍瞧,葛淑珍嘴上说买这个干嘛,手却已经拿了镯子在端详了。
一会等葛淑珍挑好了一个,柴可静进到屋里,见冯鞋也没脱,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第502章上蹿下跳(四)
请交通厅相关人员吃了一顿饭后,冯找了王趁铃。
王趁铃以为冯是想让自己帮忙让交通厅尽快的将钱划拨到兆丰去,没想到冯说的却是让她想法暂缓这笔钱早早的到兆丰。
王趁铃有些想不通:“你不想要这笔钱你这一段上蹿下跳的费什么劲?”
冯解释说:“不是不想要,是暂时不能急着要。这钱这会要是划拨下去,不太好。”
“你又想干嘛?怎么不太好?”
冯不想让王趁铃知道自己的真实目的,嘴里说着别的理由:“我哪是又想干嘛。你听我说,要是按照正常办事的程序,这钱从省里到县里,一个月,算是差不多了吧?”
“那样看你办事的力度。应该差不多。”
“兆丰这一段正在搞拆迁重建,用钱的地方太多了,我不想这时候将这一笔钱弄回去。搞不好路没修,钱就被东挪西挪走了,好钢使不到刀刃上,那我的心血不是白费了?”
王趁铃还是有些疑惑:“专款专用,你这个县长还不能看住这点钱?”
冯苦笑:“还这点钱?你真是财神奶奶出身,几千万在你眼里算是小钱。兆丰一年财政收入才一个来亿,这么一大块肉放到锅里将锅都快撑破,你不想夹一筷子?你觉得谁傻?关键还是兆丰太穷。”
见王趁铃将信将疑,冯又说:“你说我上蹿下跳,钱在省里和在上面交通部当然不一样。我去上面的时候是问道于盲,可以说一点眉目没有瞎胡乱撞的,是从无到有,就是要饭的,你想,国家这么大,交通部管着全国交通的事情,我不尽快将钱搞到省里,这不是夜长梦多?可是钱到了省里就不一样了,你刚刚也说了,专款专用,省厅要是挪用也不太可能,不然厅里到时候怎么向上面交待。”
“所以钱放在省厅这就跟钱存在银行里一个样。现在要做的,就是让我们县里想对这笔钱伸手的人知道,钱就是咱们县的,但省里看金库的人这会不在,所以钱暂时拿不出来。这样,你说钱在交通厅是不是和在交通部有本质的区别?”
“那你还和交通厅的人吃饭?哦,捉放曹,放的烟雾弹。表现急着要钱的是你,暗地里不让给钱的也是你。钱放在省里不往下拨,等时机是吧?并且你还不想让人看出是你不让往下划钱的。你也真行。”
“所以我才来找你想办法。你真是聪明。你想,按照正常的思路,钱千辛万苦的要回来,我不赶紧弄回去?至于请吃饭,要钱不和省厅里的人接触?那我接触没错吧,但是钱不可能你一去交通厅就给你的,这得有个过程,过程就可长可短……”
“哦,我知道了,”王趁铃打断了冯:“你这就叫掩耳盗铃,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冯叹了一口气:“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你就不知道我在兆丰有多难。如今想要认认真真的做一件事有多难。”
王趁铃皱了一下眉:“那你还抢着去兆丰。”
去兆丰将赵枫林挤走自己当县长的事情,迟早会被人所知,而且有她哥哥马隆在,想瞒过王趁铃根本不可能,但是这中间的细节别人是不可能了解的,冯看着王趁铃说:“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社会现实后依然热爱生活。”
“有时候你不努力一下,就不知道什么叫绝望。你能相信我一度的就在绝望中生存着?这世间机会不是对每个人都均等的,哪有什么公平?什么能力之外的资本等于零,那纯粹是扯蛋!我就没见到过所谓的公平!我一直在黑暗中行走,我不能眼看着机会在眼前稍纵即逝。宁**头不做凤尾,谁愿意永远的屈居人后?有机会我不往上爬一下?努力一下失败了你知道是自己不行,要是连试都没试,那就是不可救药。”
“趁铃,你想想,咱们青干班的哪个人没我混的好?别人都顺风顺水的,我都急成了伍子胥过昭关了。”
王趁铃见冯说的认真,有心想缓解一下气氛,笑着说:“还伍子胥,也没见你一夜白头啊?赵枫林才被你气成神经病,我看你好得很,他给一些人说你有手段的很!”
“我一点都不好!”王趁铃提到了赵枫林,冯有些激动了:“我哪里好的很?赵枫林去了马铺那能怪我?我有什么能力能决定赵枫林的命运?赵枫林一直顺风顺水的,他有属于自己的资本,可谁想过他的手段?如今他遭受一下不顺心受到一点挫折就怨天尤人了?他不还是常务副县长,怎么就能成神经病?”
“你不明白,就算你全心全意的做到最好,可能还不如别人随便搞搞,我和赵枫林相比较,我就是那个一直全心全意想做到最好的那个,赵枫林就是那个随便搞搞的。”
“你知道我和他的差别在哪里?你要稍微近距离观察一下他,你就知道他一直生活的多么顺利、多么幸福,幸福的都让他怀疑他自己是不是幸福了,于是他稍微的不幸一下就觉得这个世界对不起了他,而一直不幸的我稍微的幸运了一下,我就是那个用了手段的?”
“谁规定一帆风顺的就得一直一帆风顺下去?我一直身处逆境稍微顺利一下就成了坏人?好人会做坏事,坏人会做好事。好事做得多的人自然是好人,坏事做得多的人自然是坏人,好人偶然会做出几件坏事来,但不影响他是好人,坏人也可能会做出好事来,但他依然是坏人。”
“如果你每天给一个人一块钱,只要一天不给,他就会恨你,但是如果每天你要给一个人一个巴掌,只要一天不打,他就会跪谢你!人性如此,生活如此,爱情亦如此。”
“不要认为光棍不结婚是因为没有性yu,不要以为结了婚生活不美满就是缺少爱情,这尘世复杂的会让人在老死的时候都觉得自己仍旧的对这世界一无所知。”
“我就是一个会爱恨情仇活生生的人,我不是圣人,请也别将我当傻瓜。”
王趁铃叹气:“好了好了,早知道你是什么人了,你是传教士,现在还给我端了一碗心灵鸡汤。我给你想想办法吧。”
冯也觉得自己有些拗了,笑了一下说:“你之所以喝鸡汤,是因为肉都被别人吃掉了。”
……
也许自己真的是变了,也许是和王趁铃之间越来越远,也许自己和她从来就没有接近过。
自己和王趁铃之间增添了一些陌生的东西,曾经的**关系已经慢慢的不复存在,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让往事随风。
或许这次就不应该来找她,那么,以后有事也就别再麻烦人家了。
……
亓思齐将胸前戴着的大红花、脖子上挂着的花环、还有红领巾逐一卸掉,脸上的笑就没有停止,见冯时不时的看自己,问:“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
“我觉得你笑起来挺好看的,我是说你不笑已经很美,要是笑的话,会更美。”
亓思齐今天心情好,沙坡学校修成剪彩,她代表团省委讲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