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则安敬也未把什么官职放在心里,他却一心先要在民间蓄积力量,只是这般一个旨意却也叫他郁结难舒,想想也不由叹气,自已父子两个在汴梁那堆高层眼中又算得什么?这般打压自已父子二人却是冲着郑氏。
想想明日自已便要打道回河间了,心里却也是一番轻松,但却为皇后娘娘担了份心思,该出的主任,自已也献给了娘娘,至于此番回去了她如何进行那就看她的手段了,但蔡、童、梁、高等权奸真不是郑皇后能应对的,不敢说削弱了他们,只是还能安保了她的中宫之位,也算暂立不败之地了,明年开春等自已入京……
“……衙内,有靖国府公公廖权前来传达口谕……”紫珏走入内卧,向端坐在桌旁脸色沉疑的衙内道。
安敬颌首,便随着紫珏出来,外室方桌处高宠与莺美两个也坐着,见衙内出来,双双起了身,“衙内。”
“你二人不需理会,本衙内自去听谕吧……”他摆了摆手,让二人安坐,自在紫珏引领下出了阁楼。
阁门外廖权半仰着秀气的脸孔打量着行出的安衙内,眸底掠过一丝深深的忌恨,“……安统官,我家夫人传见……且随我来……”安敬何等锐目,只一眼就瞧出这个廖权是个懂得钻营的家伙,心下冷笑,“有劳公公。”
两人一前一后就走了,廖权一惯自负貌相端秀,但自见了安衙内却有些自卑了,何且人家胯间有物,自已却是裆内羞涩,再想想自已是侍候人的奴狗,人家却是被娘娘、夫人礼遇的小郎,如此一来更是心怀奇妒,但他面上却还带着一付笑容,“……衙内于啸风口建下奇勋,这番又得圣上封赏,却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安敬仅了点了点头,这个小宦官也是夫人府中的亲侍公公,自已倒必要得罪他,虽则此人语中含着暗讽。
在行宫东进一幢阁楼上,靖国夫人望几安小郎给廖权领进院中,心下喜欢,忙唤婢女下去迎他上来。
须臾,安敬便上了二阁,靖国夫人挥退了心腹用婢,却不见安敬拜她,却是心下着恼,想想自已那夜对他发的一番狠话,便假色道:“如今得了封赏,却不把本夫人放在眼里了?可是忘了那夜你欠本夫人的债?”
安敬故意装糊涂,“那夜什么债?文恭记性一惯不大好,兴许真是忘了,又说近日劳累,腿膝不便,腰身又困疼,却是没给夫人下礼参拜,还望夫人原谅则个……”倒是没见过他这般厚脸皮的,靖国夫人亦翻白眼。
“你恁大的胆儿……”靖国素娇佯怒,还待说着周全自已颜面的话儿,却看到安敬神色中的那丝沉郁,心下便是一叹,小郎定是不服这次封赏,进京的机会也给捋了去,眼见着明日就要与他分开,心中不由愁肠百结,哪还说得出什么凶人的话,眸中假色亦转柔,温声道“罢了,且赐你坐……本夫人传你来,只问那事。”
安敬摇头苦笑了一下,“夫人非要追究,文恭亦不狡辩脱罪,但凭夫人处置便是,可叹我父子两个,忠心耿耿的,到头来却是这般一个收场,夫人金玉之躯,冠盖满金华,却遭我这俗鄙俗夫亵渎,文恭甘领杖责。”
靖国夫人也知亿不敢说出什么过份的贴奉之言,迈进两步逼着他道:“却会卖嘴,仗着救了本夫人的命,又有我皇后姐姐宠信你,却以为本夫人不敢杖你?得了便宜却来卖乖,本夫人虽是再蘸之身,却还谨守着妇德之贞,你若当我是没廉耻的放荡妇人却是错了,如你所言,本夫人金玉之躯却遭你染指,你如何分说?”
“呃……”安敬一怔,再细观靖国夫人的表情,也就大体揣测出她的心意了,如今她又近立在眼前,不由心中大动,又因今天接的圣旨让他心中有气,这刻遭靖国威逼,也就暴发了,当下伸臂就将她拥了住。
“啊……来人呐……”惊慌失措的靖国夫人不由呼喊,抬手更赏了安衙内一个耳聒,却是将他打醒了。
安敬吃她猛推,退开了两步,怔怔望着她惊羞满脸,也知道自已冲动了,“冒犯了夫人,文恭死罪……”
“你这登徒子……”靖国也惊醒过来,却是后悔自已打了他又喊了人,偏是这刻阁门外冲进廖权等三人。
靖国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道:“廖权,替本夫人送安衙内下阁吧……”那廖权慌忙应诺……
第42章 情海惊滔 怒走莺美
从行宫东阁院出来,安敬深一脚浅一脚的往自已住的西面小阁院行进,夜色笼着颇为雄伟的行宫正殿,似一尊怪兽黑漆漆蹲在那里,中殿前方是一大片花圃,通往正宫门的殿道两旁是茂密的矮桃林,淡白略带粉色的花朵点缀其间,便是在这寂寂深夜,也能嗅到它们飘散的香味,衙内穿进桃林抄近处往回赶……
“可是衙内……”正行间,前面一株桃花旁却闪出了花般一个女子,含着丝媚笑将安敬去路挡了……
衙内定目一看,却是那花蕊花都知,“呃,花都知如何在此?”安敬不由愕然止了步履,那花蕊迎上两步,却突然噗嗵跪倒了,按理说以她的尊份却不会跪在安敬这没品无职的小吏面前,着实把衙内弄的一惊。
“当不得都知这般礼遇……快快起身说话……”安敬忙上前扶她,这花蕊却会耍娇,顺势就扑进他怀中。
安敬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苦笑道:“花都知有话便说,但凡文恭能帮得上忙的,定尽力而为吧。”想起这美婢那日的口舌技巧着实让自已爽快了一番,虽未完全尽兴,却是穿越而来最剌激的一遭艳遇了……
桃林中二人这般拥偎,却不想落进了前来接应衙内的高莺美眼中,她灵觉敏锐,甫入桃林就听到了林中有微声对话,悄悄接近一看,却是衙内与花蕊抱作了一团,心下立时打翻了醋缸,银牙猛挫,但却强自忍着没发作,自已几番夜出,却每每能撞见些奇事,今趟更把衙内的事也撞破了,不过听他们说好象不似那回事?
“……衙内却要代花蕊在娘娘面前美言,只看在那夜半段情缘的浅份上,花蕊对娘娘却是忠心不二……”
半段情缘?听的高莺美一头雾水?安敬却道:“唉,花都知,娘娘面前哪有我言事的份?但有一条花都知却须明白,郑系一脉的根基便是皇后娘娘,她若无虞,一切则无虞,须知一个道理,皮之不存,毛则焉附?”
“花蕊领会了,多谢衙内指点迷津,值此月夜风高之际,又在桃林撞见,若蒙不弃,蕊愿以身相侍……”
这花蕊不愧是个妖精,当时又跪下了来,一臂死死缠搂着衙内大腿,一手却捏向他裆中,“那日未能唆得衙内舒爽,想来衙内亦怪花蕊没尽心侍奉……明日却要南北分行,借此天赐之机,便承全了花蕊一片痴心吧。”
安敬心说,你对我鸟毛的痴心啊?他死死抓住了花蕊的手,今夜却无此兴致,日间圣旨令他不爽,刚刚又遭遇了靖国夫人的打击,他心情大坏,“……不可,文恭今夜心情不爽落,花都知见谅则个……唉……”
花蕊一脸失望之色,但也不敢再求,当下两个人于密林中分手……高莺美却前一步飞身跑回了阁楼去,她一脸的泪迹,奔回阁里直趋内卧,拿起笔就写下一行字,紫珏玲珑两个吓坏了,不明所以,“小姐……”
“休问……这行字给了那个腌臜衙内……我去了,你们却要、要好生跟着他……”高莺美再不多言,泪水哗哗的,也不收拾其它物什,夺门而去,她一身绝艺,高来高去,在安敬回来之前,却先窜上殿顶走了……
二婢侍在门前,望着小姐绝然而去,双双泪涌如泉,偏于这时安敬回来,一见二婢景况大讶,“怎么了?”
“衙内……小姐她走了……却只留了一行字与你,在内卧书桌上……”紫珏抹着泪道,安敬却似遭雷殛一般,忙冲进了内卧去,抢步在书桌拿起字条,上面只寥寥一行字:你个狗衙内,暗偷宫粉,何颜见我?
“啊……”安敬大叫一声,只觉心脏如给刀剜般的巨痛,“莺美……却是文恭对你不住,莺美……”这一刻衙内泪流满面,身子晃了两晃便仰面栽倒了,紫珏、玲珑奔入来,正好见他倒地,一齐扑来,“衙内……”
……
政和三年九月某日,也许是秋来后最后一场大雨了,但却不能洗尽安敬心里的忧伤,伊人芳踪缈缈,此心空余惆怅……每当乐寿县城中那位披头散发的绝秀公子迈上街头时,再嚣闹的街市也将他的出现而寂寥……
一袭宽大的雪白长衫,白鹿绒的软靴,周身上下一尘不染,在他身边只有两个清丽出尘的淡色劲装的少女相随,一个撑着小伞,一个拿着素罗绫绢制成的名贵折扇,修长婀娜的二女有个特点,都背负着一柄古剑。
自从开德府回转之后,安敬大病一场,一个月才好转,人瘦了一圈下来,那日之后,衙内几乎没笑过。即便逢人有笑脸,任谁都看得出来,他锁着两道浓黑剑眉的笑是苦涩的,病愈之后,衙内每隔三日必进一趟啸风口,晨入暮归,在那里他能追忆逝去的那段光荫,在乱兵的杀伐声中,在生与死的相倚之中,他似能嗅到高莺美身上那淡淡的幽雅清香……数次怀拥玉人,娇戏轻薄,那娇羞俏面、深情眼神,如今都随风荡去……
负着手,缓步在泥泞的街面走过,过往行人见到这白衫飘飘、长发散披一肩的公子无不躬身施礼,“衙内安好”“见过衙内”“给衙内闪闪路”诸如此类的声音一串一串的,但不大声,安敬对每一位路人皆微微颌首。
主要衙内乐善好施,混迹在乐寿县城的痞皮无赖统统给他弄去了舟事做营生,可以说从根本上解决了县治下的治安问题,为此,老百姓们莫不对安大人的衙内称颂,但不知为何,衙内削瘦又披头散发,尤其一脸的淡淡忧郁色彩,令任何一个看到他的人都能深深的感觉到他有忧事烦心,想见衙内的人隔三日便能瞅见他。
城外,一辆四轮八马的大车停在左首,二十几人肃容立在那里,见到安步当车行出的衙内纷纷恭身行礼。
锁着两道剑眉的衙内露出一丝笑意,虽然这笑是强挤出来的,但没有人怪怨衙内,自在开德府走了高莺美,衙内大病一个月,所有的人都知道衙内是什么心思,公孙胜本来要召集大伙撒开人马四海寻访高莺美的,但却给高宠拦下了,只说妹妹定是回了海外仙山蓬莱,万万不能寻回她的,即便是找去了也没甚什么用。
所以能从衙内脸上看到一丝笑容,真是不易容了,而前些日子衙内因为一件事,竟和他父亲吵了几句。
原来却是河间府郑仕元大人派了人来向安家提亲,预将其七闺女郑玉真配与安敬为正妻,对此安贞夫人和老夫人都愁苦了,甚至老夫人把高宠母亲接到府上来商议这件尴尬的事,只是不好开口,详情安敬亦不知。
但是安敬很明确的告诉了父亲,郑家提亲一事现在不谈,既然应允了高家就不能反悔,信义不可背弃!
“秀、宝、勇;参见衙内……”三条汉子却正是在大名府收归的石秀、石宝、石勇,如今都是县衙都头。
“三郎,再有几日‘莺美山庄’落成?催促一下进度,我想搬过去住……”安敬淡淡问着,眉锋紧锁。
“好叫衙内得知,月末便可交工,却是……是有些简陋……”石秀苦笑道,必竟才开工了两个多月。
安敬和二婢登了车,回过头望着石秀道:“无碍……简陋一些没什么的,石宝、石勇,你二人回府吧……”
那石宝踏前一步道:“衙内……高都头吩咐,不可离了衙内左右,啸风口强贼聚散无常,却须提防……”
石秀见衙内蹙眉,忙道:“衙内,高都头却曾有令,但凡衙内出城,须紧紧跟随守护,我等不敢怠慢了。”
安敬也不再说什么了,他们三人对高宠是极信服的,高宠治军极严,武艺又慑服他们,三人却是佩服。
赶大车的两个汉子和另十六个猛汉,都是啸风口一役余留的精英,如今并称十八罗汉守在衙内身侧。自衙内病愈之后,便似换了个人一般,沉默寡言,一天也说上几句话,但‘南北舟事’的大策略仍是他定下的。
“三郎你上车吧,让宝大郎和勇二郎骑马……”安敬召了石秀上车,之前便有前例,三郎也推脱不了,而衙内随和、平易近人的印象更令三石兄弟打心眼里钦服,在他身上只看到儒雅沉凝之气,却无矜傲架子。
大马车起行,石宝护左,石勇在右,十六罗汉环拥,非是衙内怕惊扰百姓,车驾会在府门前停放的。而这架车却是高宠提议制造的,又根据衙内提供的建议进行了特殊处理,其机构功能在大宋来说是独一无二的。
第43章 山盟却在 锦书难托
在乐寿县,无人不敬仰啸风口成名的安衙内,在这几个月中,‘南北舟事’筹起,影响很快波及到了河间府,虽则规模没有安敬最初筹划的那么大,但至八月底却也有百多艘大小商船了,现今只开辟了南北三条近道河运,三五日就周转一趟买卖,大大促进了地方上的贸易,乐寿县衙的税赋也收入颇丰,安贞也大喜不已。
因官方舟船局事务只办远差,一两月才一趟,现在看来却远远不如南北舟事的经营成功,河间府亦有人办了‘河朔舟事’来抢生意,却在八月中旬前就连遭三次水贼打劫,不说折了本钱,还数了好些条人命。
南北舟事主持却是石秀石三郎,此人之才能确不是盖的,虑事之周详、筹划之慎密,安敬都心里佩服。
而公孙胜又不负重托,竟从揭阳镇、浔阳江一带拉来了六条好汉,分别是混江龙李俊、催命判官李立、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船火儿张横、浪里白条张顺,每二人合掌一路船运,每路有舟船三十多艘。
石秀实则是南北舟事的主事,日常的琐务一并由石三郎处理,安敬也是刻意栽培、锻练他,必竟此时的石秀还有一些‘嫩’,相信不用一二年,石秀足以出来独挡一面的,这人脑瓜子异常的聪明,举一能反三。
“……衙内,近日河间府缕有富户来舟事拜访,小人却没松口,如今那绣玉访的少东家徐翡也来了……”
“徐翡……当初本衙内上门找她,她却推诿不决,如今见有重利,又想追附?天下间哪有这等好事?”
“衙内所言非虚,不过与她同来的还有郑二衙内,还说拜了安大人,只怕是想搬出大人来压衙内了……”
安敬仅只翘了翘嘴角,流露出一丝不屑,“……便是搬来郑仕元又如何?谅他也不敢断我南北舟事的财路,须知官府每月从我舟事所征税银相当于往昔半年征赋,郑仕元或我父亲都奈何不了舟事,你却无须多虑……”
见衙内笃定至此,石秀心里悬石也便放下,“……北路连着三趟截杀,收获益丰,河朔舟事彻底沦丧了。”
“嗯……李俊等人明为南北舟事路运主管,暗充水贼一节却要谨慎,每次行动策略你都须细细禀我……”
“小人知晓……另有一事小人不明,前些天衙内让小人召来的那批开矿劳役已白白养活了十多个日子……”
安敬微微摆手,两道剑眉蹙锁,“……都是些劳于生计的穷苦人,养便养着,来日却须用他们做活,金银财帛都是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存在家中也不下蛋,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却是正用,三郎你须记着,做大事切不可拘于小节,有一个道理你亦须知晓,我中原神州地大,但流民却也遍地,一州一府之兴盛却不代表所有穷苦地方都繁荣了,国欲富则先要富民,民富则国盛,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