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昏沉一片,无月、无星;只有狂风、大雪,远远能看见杨再兴十余人等正举着火把往北面谷道上去的景象,莺美和呼延娇也都裹了雪白裘袍,将她们那丰腴婀娜曲线玲珑的仅着了劲装的身段严严掩上。
因北地严寒,冰天雪地是免不了的,是以出发之前安敬就做了准备,各人备了半腿高的鹿皮棉靴,一为抵御严寒,一为在雪地行进方便,免遭雪水渗进,便是这批随从也都是各种皮靴,牛皮、猪皮皆有。
特制的鹿皮靴不光华美耐用,它绒毛一面朝里,尤是保暖,即便光着脚丫穿上也是一种极奢侈的享受,这玩意还是安敬在东京时特意请来高极鞋匠指点他们做的,让莺美说,我家衙内是会享受,别人想不出来。
“外面果然是冷,六轮车子还真是好,暖如温室一般,一路上都不觉得苦,这片刻功夫倒冻了我。”
呼延娇听情郎抱怨,又翻了白眼,忍不住道:“难怪衙内提前做足了功夫,又是靴、又是车的。”
“你真是改不了性子了,只有机会便挑衙内的剌儿,看他今儿夜里怎么整治你,到时休要喊我救命。”
呼延娇听莺美这么一说,又心怯了,偷瞄了衙内一眼,低声嘟嚷道:“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安敬和莺美都在心里暗笑,这趟北行最大的收获就是让衙内驯服了这桀骜狂妄的霸王娇,只待日后用起来,定也指如臂使,绝对是一员能独挡了一面的女帅,衙内心里也这般想,看了眼呼延娇道:“陪我尿去?”
“呸……登徒子!”呼延娇羞愤的转身就跑进了山洞去,安敬大笑起来,莺美却伸手捶了他一下。
其实安衙内也是说假的,在车里憋了一路了,虽然莺美在车中置了溺壶,但白日里当着呼延娇的面总不能也用它吧?夜间用用还凑乎,他伸手拉了莺美柔荑,“我可不是说假的,娘子你陪去吧,前面就好。”
两个人行至山洞右侧处,安衙内双手左右一分裘袍,朝莺美挤了下眼,“娘子侍候一回,我分腾不开。”
“真也是个不知羞的货……”莺美也啐了一口,但未做作,站在侧面帮他解了裤腰,伸手进去捞住那物揪出来,还把嫩皮捋上去,那圆硕肉头给完全剥出来,她则一边轻笑,“可怜的小衙内,冻不死你!”
安敬无声的一笑,偏过头来轻轻啄了一下莺美唇瓣,一边放水一边叹道:“只怕有人要冻死了……”
水声落去,莺美手抖了抖,把‘小衙内’甩了个干净,冻的大衙内却打了个摆子,直到帮他系好了腰带,莺美才倚进情郎怀里,柔声道:“你也便知我心思,今儿夜里若不拿下我家师家,我把你两陀腚肉掐黑。”
安敬搂紧他素腰,苦笑道:“只怕今夜事多,我隐隐感到要出乱子,怕是没功夫腌臜霸王娇的小嘴了。”
莺美仰着明艳俏脸哧哧笑道:“便有天大的事,莺美也摆得平,你坐镇即可,论对阵拼杀,杨满堂那杆枪足当大任,我家衙内的那杆枪挑剌妇人便行了,这两番我唆你时,我家师姐早偷偷瞅的欲焰焚身了,记得当年师尊说我媚骨天生,但比起师姐霸王娇仍逊了一筹不止,别看她表面庄秀,骨子却是个极骚妇人。”
“上了榻便要够骚的,你两个都是上天赐给本衙内的恩物,今生今世我却有福享受了。”
“我便知你是个风流性子,喜欢表相端秀素丽、骨子里却骚情的,那你与我说,那皇后娘娘骚不骚?”
“呃……”拐弯抹角的,原来莺美在做套啊?安敬龇了龇牙,“啊呀,娘子,快看,满堂他们回来了。”
莺美白了他一眼,从他尴尬神情中也瞅的出来,这家伙必定把那皇后娘娘轰足了一夜,嘴上却不认帐!
第115章 谷道杀机
风雪似乎越来越大了,野狐岭谷道里雪飘风骤,兜的一众人等行进极为缓慢,马儿也不时的嘶鸣着!
前面开道的一队人马有十多个,为首一个粗豪汉子,乃是耶律齐的族弟耶律宏,他警惕的四下张望。
而耶律齐也曾是宿卫出身,有一身的好武艺,后来攀上了挞葛里,并成了他府中大总管,严格的讲他祖上也是皇系,但分支太多,渐与嫡皇系疏远,耶律氏是辽国一大姓氏,但真正显贵的却只是一部分人。
只因事关重大,耶律宏不敢大意,临近要出岭口谷道时,他挥手叫十余人等停下了,“下马……”
这些人都跟着耶律宏多年了,自知他的意思,各人小心翼翼牵住自已战马,隐在了谷道壁下怪石丛中。
“你两个步行潜伏出去,攀上右侧石岩,外边有座丛林,最易隐匿伏兵,须细细查探,不可大意!”
两个人派出去之后,却未见回来,耶律宏心下狐疑,又派了二人打探,但一刻钟之后,这二人也未回转,更未发出任何的回讯,他心中咯噔一下,只怕是出问题了,“上马,撤,岭口外定埋伏了军马……”
剩下的几个人都执起了狼牙大棒,眼眸中也惊起一片慌色,若谷道真有对头的人马,那这遭完蛋了。
这边几个才翻身上了马,耶律宏刚抖疆欲走时,耳轮中闻得劲鸣疾响,他啊的一声大叫,手中大棒朝外猛磕,毫无征兆来势凶猛的一支利箭已然到了身前,他外磕的一棒却迟了一步,那箭噗的一声,贯穿他左后肩胛窝,耶律宏痛哼一声,“啊……快回马,给老爷传讯,岭外道口有伏兵,大势去矣!快走……”
这一箭力道奇猛,竟是从后肩窝贯至身前,更带出一蓬血雨,血与雪相交,即便在暗夜中也极为剌目。
马嘶声中,几个大汉护着负伤的耶律宏疾朝原路驰返,临去时耶律宏转头望向箭来的方向,赫然是那石岩之上,此时正屹立着一个重铠大汉,眼神锐利已极,手中大弓正自张满,弦震中,又一箭破空而至。
“小心……”他开口叫唤时,‘噗’的又一声响,耶律宏身后一汉子给这一箭射中,洞穿了后颈窝,箭头从前边咽喉处透出,那汉子连一声也未吭出便栽下马去,几个人也顾不上他,打马往谷道里疾奔而去。
此时谷道外一队铁骑兵已经完全封死了并不宽阔的岭口,石岩上那射箭大汉赫然是萧干离,他冷然回望了一眼谷道下出现的整齐铁甲骑军,抬手只一挥,那铁骑军便启动了,很快发出轰鸣巨震,贯进了谷道。
只这一队人便有五百多人,随后萧昂也出现了,此人也会摆谱,骑在马上,后面居然有人撑着大伞盖为其遮挡大雪,萧干离这时也下了石岩,上面只留下了四具没了生机的尸身,他在萧昂身前抱拳后上了马。
“大公子,耶律挞葛里今夜便葬身于此了,只他那百余私营护卫,绝非我铁骑精卫之敌手,嘿嘿嘿!”
萧昂脸色未见波动,只道:“我今夜只须看到挞葛里的项上人头,若功成,他那个美妾挞哥便是你的。”
“谢大公子厚赐,萧干离绝不令大公子失望,”言罢,他提马转过头,一磕马蹬便冲了出去,两侧又有两支骑军轰然开拔,跟着萧干离冲进了谷道去,伞盖下的萧昂这刻才露出一丝笑,半仰首朝暗无星月的虚空扫了一眼,“挞葛里,莫怪我萧昂心狠手辣,拔了你,谅文妃一系再无倚持,仅余耶律余睹也必孤掌难鸣!”
崎岖谷道中,耶律挞葛里的大车偏偏卡在了沟缝中,因属从等人心急拔车出来,众人使的力大,喀嚓一声把大车木轮给崩裂了,车身一倾,车内挞葛里和美妾挞哥不由惊呼,随后他两个人就下了马车来。
有属从腾出两匹马给他们乘坐,车是再不能用了,耶律挞葛里不由气闷,远处隐隐传来马蹄轰鸣声,一众人等皆抬眼朝北路望去,而这种轰鸣声却越来越大,绝不是十来匹马能轰出的大动静,挞葛里色变。
耶律齐也面现骇色,高呼一声,“谷道两旁埋伏,张弓待敌……”周遭近百余人,纷纷取下背负大弓,各自寻了有力地势立身,“老爷,你还是先往回去吧,找那宋商先会合,这边交给耶律齐善后便是……”
耶律挞葛里心头一片惨然,美妾挞哥娇颜变的苍白再无血色,能从轰震的蹄声中听得出来,对方人马至于也有五七百人之多,如何招架住?“齐管家,莫要硬拼,敌势若强,先退也可。”言罢,提马便走。
耶律齐指了五七个属从随护挞葛里,他们才拔马走时,谷道转弯处五六骑人已经现身,只听得耶律宏老远便大叫道:“哥哥快叫老爷先逃,是北院大公子萧昂亲自来了,他手下大将萧干离此刻正追来……”
还未走远的挞葛里听到这一声叫喊,惊的险些没从马上摔下来,北院大公子萧昂?萧干离?我命休矣!
……
杨再兴选中的这处地势堪称奇险,两壁相挟处,怪石奇突,中央通道宽仅丈余,这个豁口想通过更多人绝不可能,可谓一夫当关处,万夫莫能开,当然,杨再兴不会傻到一个守在这个口子上,那准保给人家射成一只剌猬……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折腾,狭口外布了十余颗黑雷子,雪地里更绕了些极易燃起的松油。
这些也都是安敬在隆德府出发前叫人秘密安顿好的,而谷道两侧多是苍劲古松,正好利用,杨再兴依着衙内的吩咐,把好多干柴置于苍松之间,又浇了少许松油,然后埋下黑雷子,放了引线,左右谷道下都这般置弄,以安衙内估算,起头处一但燃了火,在少量松油作用下,大火必起,把延伸出去的壁下古松都烧着了,最妙的是这段路长约几十丈,形成了一个口袋,只要在北面口袋底处一封,这个范围必圈成死地。
于是,杨再兴又肩负起了收网的重任,他只带了七八个,潜伏至距狭口几十丈远的地方,用仅余的松油浇断了路,更埋了三颗黑雷子,把不怕雪湿的引线埋入石缝中,几个人便隐藏在左近石壁缝中去了。
因为不知衙内算计到了什么,他们又怕一夜白等了,是以还提了一个炭盆用来取暖,不然非冻死了。
这边狭口处,安敬亲自坐镇指挥,狭口南边收集了好多枝干树枝,就等着封口呢,似这样的狂风大雪天,要想燃起一堆火也十分困难,不过有黑雷子就不同了,谷道两旁的古松树都是易燃物,它富含松油。
除了安敬、莺美、呼延娇三个人外,十八罗汉也环伺在侧,此刻大弓都在他们手边,另有三十余属从也静侍待命,他们身后处却极为宽敞,远处隐蔽怪石丛里还燃起了大堆的火,四五根粗枝干烧的噼啪直响。
“引爆黑雷子时,你等要闪远了些,万一两壁崩塌伤了自身,应该不会有那么大威力,但仍须慎重。”
众人听衙内吩咐,都频频的颌首,莺美却望着北面谷道处道:“万一敌势过众,我怕满堂他抵挡不住。”
安敬撇了撇嘴,“又没叫他拼死拼活的,带了好多黑雷子,炸便是了,关了门打狗而已,应该无虞!”
呼延娇却道:“只怕狗多,未必全关得进来,大火烧起来时,满堂亦回转不来,那时他便陷身危地了。”
安敬蹙了下剑眉,他也不是没想到这个可能性,但他吩咐了杨再兴,火封退路后,只拿弓箭杀死欲暴围者,不可近身接战,然后再寻秘处躲起来,纵是后面有来敌,见那般光景,也应该退去吧?不逞强则可。
莺美则道:“满堂性子急了些,就怕他按捺不住,我过去吧,便是有事也好照应,这边娇娇守着便可。”
安敬苦笑了一下,“这边倒是无甚的险情,大火封了道,他们冲不过来,莺美你带十八罗汉去吧。”
她也知衙内这么说不会收回这话了,只好点了点头,于是,一行十九个人越过狭口去寻杨满堂汇合。
……
慌不择路的挞葛里与美妾挞哥在五七个属从护卫下一路往南边疾奔,后面杀声震天,兵刀磕撞声、惨叫声远远传过来,短兵相接,其惨烈程度可见一般,挞葛里心都凉了,跑?能跑得了吗?天真要亡我?
又奔了大半个时辰,后面马蹄声也急促起来,估摸着是败下来的耶律齐等人,完了,都完了……
“啊……”挞哥惊呼身中,马竟失了前蹄,她也顺着从马脖子栽了下去,挞葛里身侧一名属从身手算极手了,飞身下马就将美妾挞哥抱起来放到他马上去,疆绳给了她,反掌一拍马股让她先行,他则揪起了那倒地的马,重新上了马再走,一连窜的动作,行云流水一般,挞葛里回首深深望了他一眼,此人不错!
后面的耶律齐、耶律宏哥俩真是扛不住精锐铁骑的冲剌,还好借着谷道优势,骑军展不开队形,前面几个给劲箭射翻之后,对后面的骑军造成了障碍,为此马队冲阵不得不最大限度的散开,这边还不算太狭窄,勉强能散开七八匹马排冲的阵势,但给挤在两边的马明显进度不快,怪石奇出,基本不能行,好几匹马连蹦几蹦就栽翻了,一时之间倒显的有些人慌马乱了,偏在这时候,不知谁吼了一声,“箭阵……”。
须臾间,如蝗箭矢漫天洒过来,一开始还占着优势的耶律齐等人顿时就倒下去十几个,只在这一瞬间的压制,加上他们也搭第二支箭的功夫,铁骑军就突冲到了眼前,好多人翻身下马,狂嗥着捧棒砸杀来。
耶律齐仅一眼就看到黑乎乎的谷道中不知堆了多少铁骑军,只见箭矢还在漫天朝这边来,他心也凉了。
“大势去矣!耶律宏,快走!”他兜转了马头,手中长剑磕飞洒下的箭雨,低喝一声,“速速撤离!”
离得他身旁近的十几个人听的清楚,一起兜转马头跟着耶律齐、耶律宏两个兄弟往南面退走了,其它几十个汉子却陷入了苦战,有一部分已短兵相交,有的还拿弓箭射,随着铁骑军众大批涌至终淹没了他们。
萧干离赶至时,第一拔交锋已然结束,谷道中遗弃下近二百具尸体,铁骑军自相践踏的死伤者就达几十人,真正死在对方手里的也有一半,这种情况倒是萧干离之前不曾料到的,但粗略看了一眼,不由露出笑容,对方一共百余人,在此处就遗下了七八十具尸首,剩下的连挞葛里加一起也不过二十个人了吧?
若摘了挞葛里的人头,便是再赔上百余条性命也值当,萧干离冷然一挥手,“挞葛里余者不过十数人等,追……谁斩了挞葛里,赏银千两,活擒他的赏金千两。”铁骑军群情激奋,轰然应命,大队伍再次挺进。
先头一撮追击的铁骑军也约摸有三十几人,辽人多擅骑射,马奔中都能开弓放箭,这伙人便是便追便射冷箭,只便前方有响处的方向,就一箭过去,就这般又给他们射落了五六个人,挞葛里的人几乎全殒。
不知不觉中,先后两拔人过了杨再兴、莺美他们守的‘口袋底’,紧接着第三拔人便跟来了,隐在秘石缝中的杨再兴就摘了弓下来,却给莺美一把摁住,低声道:“莫坏了衙内大事,放他过去,大鱼在后边。”
果如莺美所料一般,半刻功夫,大队的骑军就涌了进来,这边谷道还不算窄,三四匹马并驰而入,他们几个伏在暗中石后,莺美默默点目,陆陆续续进去的约摸也有八九百人,不过这些人挤入了长达数十丈的‘口袋阵’也不算什么,只看这些家伙群情激奋的模样,便知都是想抢在前面争功,却不知入了死地!
再说耶律挞葛里慌奔过了狭口时就发现不对头,左近有凌乱的脚印,又堆着大批干枝树等,正疑惑间,远处一高突地势上,赫然站着几个人,他们身后是一堆烈焰,不用细观了,也知是宋商石敬他们一伙人了。
“可是石少主……如何还在这里歇着?快快随我逃命吧,某的对头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