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载兄你就是太方正了!
皇帝品评之后,崔辙回席,就在众人都将目光投向阮玉书时,忽见一人掠入场中,身法美妙,凭虚临风,衣襟飘舞,状若仙人。
“苏子远,你有何展示?”老皇帝显然没想到孟奇会下场,颇有惊讶。
才艺之道与雷刀狂僧、莽金刚、狂刀之名天然不契合啊!
在众人讶异的目光里,孟奇没有说话,拾起河边一截朽木,盘腿而坐,直掌成刀,削去外在。
刚才他想起了神剑木偶之事,想起了自己曾经见过陆大先生雕刻木偶,那蕴含的宁静和专注非笔墨能够描述!
雕刻也是才艺!
学我者生,像我者死……孟奇默念这句话后,心神宁静,归于平湖,掌刀指剑不急不徐雕刻。
今日他一袭青衫,比起黑色劲装的阳刚英武,多了几分洒然之意,虽席地而坐,却没有半点粗鲁,反而露出悠然自得的情态。
王载等人先是没觉得什么,孟奇雕刻普普通通,又无意境呈现,似乎纯粹是上去活跃气氛的。
可随着孟奇雕刻的深入,他们渐渐感觉不对,自己的目光似乎在随着孟奇的手移动,他是如此专注,如此虔诚,以至于自身也跟着专注,跟着虔诚。
专注之后,始能望忧,他们心中的烦恼忧虑渐渐褪去,浮躁平息,焦灼泯灭,全身心都投入到观摩雕刻之上。
这种感觉不仅开窍有,就连半步和外景强者亦有所感,只是没有那么沉浸罢了。
在场无人说话,唯有潺潺之声和鸟鸣之音回荡,更显幽静。
掌剑指刀浑然天成,各含变化,虔诚专注之态洗涤着心灵。
不知过了多久,孟奇停了下来,掌中木雕已成,与皇帝神似,韵味别具。
而众人皆是沉静安然,心神平和,微笑浮现。
孟奇将木偶飞向了老皇帝,它毫无破空之声,仿佛在虔诚地享受旅程。
接住木偶,把玩了一下,老皇帝忽然叹了口气:“专注,宁静,诚于武道者果有所报。”
孟奇行礼回座,王载看了他半响,诚挚道:“刚才愚兄还以为是哪位完美半步晋升的外景强者,一‘刀’一‘剑’皆是虔诚,引人专注。”
孟奇轻笑颔首,接受了王载的赞美,他虽然没有陆大先生的境界,但**自能模拟气势一二,加上本身的返璞归真水准,当然让人惊叹。
唯一的问题在于,自己没学过雕刻,雕得不够好,只有神韵,勉强可称写意。
众人沉静之中,阮玉书抱着古琴,缓步走下高台。(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四章 无字之碑
衣带环佩,摆荡摩挲,间有脆响,空灵入耳,阮玉书一袭白裙,抱着古琴,缓步走下高塔,踏入场中,神情清冷,不显高傲。
行礼之后,她跪坐于地,将“栖凤琴”右尾左置膝上,与刚才孟奇的悠然自得,洒脱写意相比,多了几分沉静,仿佛跪坐之处非是密布尘土的地面,而是月华照耀的仙宫,干净而纯粹。
她一举一动皆是清冷自若,让众人慢慢收敛起适才的感官,心神平复,静等琴曲。
“专业的就是不一样……”孟奇暗自感慨。
左手按弦,右手轻挑,一声长空雁鸣般的琴音拉开了如画的曲卷。
随着阮玉书的弹奏,孟奇脑海里慢慢了似乎出现了秋高气爽、云程万里的景象,与眼前所见万里碧空相得益彰,琴中有景,景中有琴,舒旷高远,心胸自阔。
流畅舒缓的曲调里,间有鸟鸣,似有一只只飞鸟盘旋于空,或斜飞,或环绕,流连往复,衬托美景,宛如真实。
孟奇感觉真实之际,眼前忽然一花,一只只奇鸟从林中飞出,盘绕回环于阮玉书上方,啾啾之声间有耳闻,与琴声描述别无二致!
琴声渐幽,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一副秋高美景尽入脑中。
潺潺流动的河水愈发舒缓,镜面一样的平湖更加清澈,终于倒映出了蓝天白云,朝日飞鸟,水中有天,天中藏水,美不胜收,仅是普通琴谱和自身意境,竟有天人相合之变!
曲意渐弱,飞鸟归家,一只只落下。栖息于凤琴之旁。
余音袅袅,绕梁不绝,百鸟齐鸣,流连忘返。
自然之道,心境之显,旷远幽静,天人化生。
良久后,老皇帝才感叹了一声:“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不愧为琴心天生!”
王载微眯眼睛。似乎还沉醉在秋高气爽,鸟雁回环的美景中,沉浸在旷远豁达,宁静自生的感觉中,低声道:“清冷旷远,秋高舒怀,引百鸟飞舞,领湖水映天,今日无人能出其右也!当真是一曲平沙雁。天涯何处无知音?”
“于她而言,天人合一已是触手可及,果然琴心天生……”孟奇关注的重点有所不同,
此曲之后。再无人敢于下场。
“琴棋书画之道,以阮家玉书为首,诸位卿家可有异议?”老皇帝环视众人。
毫无疑问,没人反对。阮玉书顺理成章夺得第一道题目的魁首,得赐御酒一杯。
老皇帝摩挲着扶手,微微笑道:“第二条题目者。道理文章,自身之路,诸位既是英才,总对天人之理和自身道路有所思考,亦都是悟性过人之辈,朕有一件异宝,曰‘无字之碑’,让众位感悟,看谁所得更多。”
“无字之碑?”周围世家子弟朝廷重臣皆是震惊,发出了一声声低语,就连皇帝周围的政事堂众人和崔清羽等大人物也略微动容。
孟奇野路子出身,见识上多有短板,只能拿疑惑的目光看向王载。
“无字之碑乃一桩异宝,传闻是上古天庭之物,某种程度上接近神兵。”王载先概括而言。
“神兵?”这听得孟奇颇有张口结舌之感。
王载娓娓道来:“仅是价值而言,并无相应威力,不能做攻击之用,亦可能被常人损毁,但若自身修行初窥门径,结合所得,观此无字之碑时会有感悟,或将一身武功融会贯通,或悟出至理,圆满心境,如果境界和积累足够,甚至能直接创出神功。”
“昔年本朝伐康,攻破郢城,得了天子之剑,太祖结合剑上所含人道功法和本身‘惊世书’内容,观无字之碑七天七夜,终于将两者融为一体,自此有正常《惊世书》与人道《惊世书》之分,惊世八剑亦衍化出一门皇道剑法,后者在众生之力的加持下,修炼更快,威力更强,甚至阻碍更少,渐渐成为皇室主流。”
“而皇室也从此不缺半步法身的强者。”
难怪赵警世被魔师击败,心灵受创,依然能慢慢恢复,成为半步外景……孟奇顿时恍然,接着欣喜涌上心头,感悟是咱的强项啊!在场之人谁感悟过“如来神掌”?
呃,玄真打开眉心祖窍后,说不得能够一观,但也不是日日感悟……这些事情没有影响孟奇的心情,不仅仅因为此乃自身强项,而且若能悟出什么,说不得对自身修为有好处,甚至获得大量善功!
震惊之后,周围之人皆目光灼热,跃跃欲试,“无字之碑”乃皇室秘宝,价值连城,从不让外人观摩,今日皇上真是大手笔啊,此次琼华宴必将铭记史册!
他们不再害怕丢了,输了没关系,只能感悟出点什么,说不得能受用一生!
见孟奇脸露欣喜,王载呵呵笑道:“小孟,有把握?准备下场?”
老是苏贤弟苏贤弟的叫,显得生疏,入京之后,王载就改变了称呼。
孟奇挺直背,咳嗽了一声:“众位皆欲尝试,某还是谦让一番,等待最后。”
“大人物”一般都是最后出场!
拿捏范儿之中,他将小弟自称改为了某。
“言之有理。”王载轻轻点头,也准备稍等片刻。
一块石碑从老皇帝手中飞出,落在高台下方,石质灰白,古朴陈旧,多有细细的裂纹,上面空无一字,连花纹都没,但感觉幽深如海,难见其底,确实是一件异宝!
“一人一盏茶。”老皇帝话音刚落,之前不敢下场的英才们纷纷离座,几有排队之势。
各大顶尖世家之人半是喜闻乐见半是微皱眉头,不明白皇帝为何突然如此大方。
…………
皇城之外,“斗姆元君”改换容貌,做青衣素裙打扮。
她身边是个面皮枯黄的男子,长相凶狠,宛若街头混混,正是清源妙道真君变化。
“广成确认顾小桑在皇宫内,罗教众人亦应如此。”清源妙道真君用秘法道。
斗姆元君目光幽深看着皇宫。低声问了一句:“该参加琼华宴的都去了吧?”
“是,我们要直接闯入吗?这件事越来越诡异了,说不得会遇上‘渡世法王’,还是谨慎一点好。”清源妙道真君皱了皱眉。
渡世法王,证得真空法体的罗教教主。
斗姆元君难得冷笑一声:“我们先等着,静观其变,若非之前遇过类似之事,还真不明白他们在弄什么玄虚……”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了几分把握。
“类似之事?”清源妙道真君疑惑问道。
斗姆元君微微颔首:“几年前……”
…………
太阳高举,时近午后。一位位才俊在“无字之碑”前无功而返,皆未能悟出什么,也没有引动异象,让人怀疑那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碑,所谓感悟,纯属骗人。
朝廷重臣不多,而且只能带一人赴宴,到了这个时候,没有感悟无字之碑的只得十来个人了。
王载端坐无字之碑前。闭目一盏茶,气息几次波动,但终究未有变化。
他起身行礼,长叹一声返回。对孟奇道:“愚兄虽饱读经史子集,自觉多有积累,浩然之气常于身合,但终究差了少许。没有自身所得,实在难有所悟。”
也就是说,至少得初步找到自身道路者才可以感悟?孟奇品出了王载话中的意思。
阮玉书抱琴坐于石碑前。无有所感。
崔辙横剑坐于石碑前,无有所感。
太子身边那位天人合一的和尚坐于石碑前,亦无所感。
这时,严冲掠出高台,仿佛踏着波浪,走到了无字之碑前,闭目端坐,横刀膝上。
孟奇收敛住心思,仔细观看,严冲天人合一圆满已久,打熬年份远远胜过自己,不知目前到了什么地步,有没有初步找到自身的道路……
白驹过隙,时光流逝,渐渐近于一盏茶,可石碑和周围还是毫无动静。
突然,半空虚响潮水之声,哗啦澎湃,深蓝渐显,幽深内敛,酝酿风暴,看得众人皆是讶异。
轰!
海潮爆发,刀光破浪,严冲腾空而起,徐徐落下,脸上半是感慨半是欣喜:“多谢圣上!”
“看来他之前距离初步找到道路只有一层纸了,这次感悟将省他至少一年功夫,日后纵使不能一步登天,亦不会相差太远……”孟奇感慨道。
他对严冲这种出身小门小派亦能走到如今地步之人颇为尊敬,因为需要付出的努力和心血更甚他人。
至于一步登天,乃稀少有事,即使初步找到了道路,也未必能行,不见何九也得靠气机牵引攀升,生死刺激来突破?
“严兄苦苦打磨,奔波求道,能有此悟,实属正常。”王载满脸钦佩。
见严冲有所感悟,之前境界没到,未能观无字之碑的晋王赵毅亲自下场,他已是靠着众生之力“天人合一”,然后打开了眉心玄关。
可惜,他还是没能有所感悟。
赵毅之后,太子下场,他已打开玄关一年多,快要内外交汇了。
坐于无字之碑前,太子面容祥和,脸含微笑,不多时,一朵朵金色莲花从地底钻出,徐徐盛放,石碑上光华流传,似有梵文。
“呼,半年之内,太子必晋升外景。”王载感叹道。
打开眉心玄关后,亦能调整内天地,初步确定道路,只是所能选择的道路非常有限,基本不能与自身完全锲和,毕竟玄关无悔。
孟奇看了看四周,发现还未下场之人有自己、赵恒、齐正言、樊长苗、玄真和白七姑。(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五章 感悟(两章合一)
看见地涌金莲,碑现梵文,老皇帝脸色难以遏制地变沉,其余人等皆是又警惕又好笑。
可太子好像已经无欲无求,彻底放弃了对皇位的追求,神情依旧宁和,没有半点担心与畏惧,金色莲花渐渐转为玄黄,梵文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变化不断,就连半步法身的司马石都难以分辨。
孟奇向来都有好奇之心,于是眼睛半开半阖,心神沉静,探入了元神内那尊指天触地的金色大佛,藉此模拟气势于双眼。
他的眼睛如同琉璃,清澈不染半点昏暗,但被眼帘遮掩,没有丝毫气息外泄。
目光投向“无字之碑”,变化的梵文映入瞳孔,终于定格:
“佛皇。”
好大的口气……孟奇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黑白分明,幽深如湖。
一盏茶到,玄黄之莲消散,梵文褪去,无字之碑再返古朴破烂的样子。
太子起身行礼,笑容静谧地回到所在高台,对老皇帝阴沉的目光和众人玩味的神情视若无睹。
看了看剩下众人,孟奇没有半点浮躁,誓要做最后登场压阵之人。
这时,穿着暗红捕头服饰,腰悬银章的樊长苗走下高台,开始感悟无字之碑。
对于他的尝试,大家没有嘲笑,反正总归得试一试,说不定有收获呢?君不见先前众人皆是无功而返但没谁放弃吗?
品茶的品茶,私聊的私聊,场面顿时呈现放松的状态。
孟奇倒是看得很专注,自己始终看不透这位状元,望之天人交感的修为,可具体的细节就颇为模糊了,或许修炼的功法别有特殊。
若他有所感悟,或许能窥出一二……
“樊长苗身于神都。长于神都,获得状元前声名不算响亮,当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王载见孟奇看得认真,随口道了一句。
孟奇若有所思点头:“他修炼的是何功法?”
“据说是家传的‘太乙自在剑’。”王载委实博闻广记。
没听说过……非是一等一的功法,孟奇实在难以尽知。
闲聊之际,两人目光突然凝重,嘴巴闭上,专注看着樊长苗!
不知是太阳被云朵遮掩,还是别的缘故。樊长苗身周显得有点昏沉阴暗。
“他能感悟出东西来?”王载颇为惊讶。
话音刚落,昏暗之中一道光芒亮起,飘渺不定,又璀璨夺目,恰似剑光。
噗,一些定力稍差纯粹来见识的世家子弟喷出了口中的茶水,樊长苗竟然悟出了剑光!
先前多少半步外景都没感悟,只有人榜第二的“刀气长河”和本就要突破的太子才有所得,樊长苗凭什么?
凭他天人交感的境界?凭他人榜十五的排名?
这简直在开玩笑!
孟奇并未惊讶。借着王载的问题道:“仅是天人交感,亦能思考道路,并不冲突。”
王载深深看了他一眼,隐约猜到他也是这样。
“樊长苗有所感悟。狂刀怕是压力极大!”有人看了一眼孟奇和王载所在的高台。
“对啊,人榜第二和人榜十五都能感悟,他这个人榜第一若无所得,肯定脸皮丢尽。”其他之人低声附和。
“光有所得还不行。还得压过他们的异象,否则可以称人榜第一?”
“不用,异象都相差不多。实在难分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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