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涵英一惊仰身,右脚如飞踢去。
砰然一声,卫涵英躲过了两肋,左肩上却挨了陆谳一掌,肩骨立被拍碎,痛彻心脾,如不是她生性好强,咬紧了牙关,一声痛哼定然冲口而出。
而同时,陆谳的左腿上也挨了卫涵英一脚,身形一晃,退出了好几步,差点没坐下去,也差一点被踢中膝盖,只要踢中膝盖,他这条左腿便算废了,好险。
陆谳惊出一身冷汗,左腿上的疼痛,让他站在那儿一时没动。
再看卫涵英,她一条左臂已然垂下。
陆谳突然一声阴笑,道:“卫姑娘,你还能放手一搏吗? ”
卫涵英强忍痛楚,冷冷说道:“有何不可?你能我就能!”
陆谳抬了抬左腿,道:“卫姑娘看看,你踢偏了!”
卫涵英道:“算你运气好,造化大。”
陆谳阴笑道:“你卫姑娘的运气的确不如我那么好,造化不像我那么大,一条胳膊怎能搏斗?对不起,老朽要下令拿人了!”
他是够坏的,他看准了卫涵英左肩骨碎了,一条胳膊不能再动弹了,所以他要来个群殴围攻。
他说完了话,扬起了手。
卫涵英心里是又急又怒,她明白,只要一被缠住,她便凶多吉少,衡量情势太不利,匆忙间冷叱一声:“陆谳,暂寄你一颗贼头……”
陆谳大笑说道:“卫姑娘,主意是好,可惜来不及了!”
右掌猛然挥下。
锦衣卫众高手齐声大喝,挥动兵刃扑了上来。
的确,要走是来不及了,卫涵英咬牙横心,单臂凝功,打算拼一个是一个,就要出手。
蓦地,一声娇叱划空传到: “不要脸,仗恃人多!”
话声未落,一条娇小人影飞射落入院中,正是赵玉琴!
她腰佩长剑,扬着露眉,瞪着美目,雌威逼人。
陆谳为之一怔,锦衣卫众高手连忙收势闪身。
赵玉琴回身望了卫涵英一眼,道:“一大早出门也不叫我,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那里陆谳定过神来要说话。
卫涵英忙抢先低低说道:“替我挡一挡,我在客栈等你!”
说罢,没容赵玉琴开口,强提一口真气,腾身飞射而去,锦衣卫众高手不知公主意向,没一个敢追。
陆谳要喊,却已经来不及了,他既急又气,一跺脚道:“公主不该来!”
赵玉琴脸色微微一变,道:“陆谳,你说什么?”
陆谳猛悟失态,他一惊连忙躬下身去,道:“公主恕罪,卑职一时情急……”
赵玉琴冷冷说道:“还好你只是一时情急,要不然你能杀了我?”
陆谳机伶伶一颤,头垂得更低:“卑职不敢,公主有所不知,她的左肩骨已碎。”
赵玉琴呆了一呆,道:“你怎不早说?”
陆谳暗暗一声苦笑,道:“回公主,卑职来不及禀报!”
赵玉琴皱了眉,道:“这是怪我,我要不来,只怕她早已被擒了。”
陆谳没敢再说,这要他怎么说?
赵玉琴美目一抬,道:“这么说她的身手并不怎么高嘛!”
陆谳道:“禀公主,卑职胜在取巧,她侧败在大意,卑职已试出了,真要说起来,单打独斗,她的身手不在卑职之下。”
赵玉琴“哦!”地一声,道:“是这样吗?”
陆谳道:“是的,卑职焉敢欺瞒公主?”
赵玉琴沉吟了一下,道:“那也不要紧,她既跟你不相上下,我的所学就比她只高不低,我去找她去!”
说着她就要走。
陆谳忙道:“公主要到那里去找她?”
赵玉琴道:“客栈,她说她在客栈等我。”
陆谳道:“公主,以卑职看,她绝不会再回客栈去了。”
赵玉琴凝目说道:“何以见得她绝不会再回客栈去?”
陆谳道:“因为她有可能已经知道了公主的身份。”
赵玉琴一震,急道:“谁说的?怎见得她有可能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陆谳道:“今早她出门,并未唤醒公主邀公主同行,此其一,适才她见公主到来,唯恐属下说出她肩头已碎,未等公主说完话便匆匆离去,此其二,公主睿智,请想想看这是否意味着她已经知道了公主的身份?”
赵玉琴沉默着,没有说话。
“还有。”陆谳接道:“卑职遵公主手谕,将所有人手撤离了大相国寺,仅派他们不认识的三班弟兄王云龙去大相图寺监视一切。今早王云龙被她看破为她所制,她由王云龙口中得知尤子玉杀了大相国寺里的和尚,卑职以为她很可能也由王云龙口中逼出了公主的身份了。”
赵玉琴咬牙说道:“尤子玉跟王云龙都该死。陆谳,你带几个人去,把大相国寺里的和尚,统统给我杀光!”
这位娇贵公主简直是位女煞星!
陆谳没有答应,迟疑了一下,却道:“卑职斗胆,公主不可意气用事,请收回成命。”
赵玉琴抬眼说道:“怎么?那些和尚杀不得?皇上本就讨厌他们,如今我杀几个有什么了不起?”
陆谳道:“固然上位一直厌恶僧人,公主杀几个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公主得为上位着想,天下百姓对上位本就不甚谅解,如今再杀大相国寺的僧人,恐怕会引起民愤民怒。”
赵玉琴双眉一扬,道:“民愤、民怒,大胆!他们敢怎么样?”
陆谳道:“公主曾赞过唐贤相魏征的‘谏太宗十思疏’,可畏者唯民,水可以载舟,也可以覆舟,有道是:“得人者昌。”
想不到陆谳会说出这种话来。
赵玉琴不耐烦地摆了手,道:“好了,好了,她看破了我的身份,大相国寺的和尚也不能杀,那么你该该怎么办?”
陆谳目光一转,道:“卑职有个拙见在此,只不知公主……”
赵玉琴道:“你说说看。”
陆谳靠近一步,道:“公主何妨来个以毒攻毒?”
赵玉琴微微一怔,道:“以毒攻毒?你指的是什么?”
陆谳阴阴一笑,道:“公主,严慕飞不是快要来了吗?何妨借重他除去卫涵英?”
赵玉琴呆了一呆,道:“这……你有什么办法?你要知道,我不能见他,而且也不能让他知道朝廷另外派出了锦衣卫。”
“不然,公主。”陆谳道:“以卑职之见,公主不妨见见他,事到如今,也访让他知道朝廷另外派出了锦衣卫了!”
赵玉琴愕然说道: “这……怎么说?”
陆谳微微一笑,笑得阴狠,笑得得意,道:“公主请屋里坐,容卑职详禀!”
赵玉琴一点头,当先走向上房,她没有看地上尤子玉的尸体一眼,倒是陆谳摆手吩咐道:
“来个人把尤领班抬下去,交开封府觅地厚葬!”
说完了话,他跟在赵玉琴之后进了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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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玉龙谈佛
这一天,开封城里来了个人,颀长的身材,一袭黑衣,一顶大帽,一个长长的行囊,此人看上去洒脱,潇洒,气度高华,隐隐有逼人之感。
自然,那是武林称最,天下翘楚,侠骨柔肠,剑胆琴心的‘玉龙美豪客”,当年的“金陵王”九千岁严慕飞!
卫涵英没说错,也没有骗人,严慕飞果然到了。
严慕飞是怎么出困,从那太祖的地下陵寝中走出来的?怎么也到了开封?这,暂时是一团云雾一个谜。
严慕飞他进了开封城后,没往别处走,找到了鼓楼大街,径直地走向了大相国寺。
这时候,是正午热得人流汗,日头能晒出人的油来的时候,所以大相国寺前要比晚上冷清得多。
棚子、摊子,都在大太阳底下,游大相同寺的人没有几个,一眼望过去,大相国寺前广场上,除了那一排排,一列列的摊子,摊子以外,简直是空荡而寂静。
严慕飞进了大相国寺,一阵阴凉袭上身来,令人浑身上下为之一爽,大相国寺里面也是空荡、寂静,没看见人影。
这时候,人都躲在阴凉地儿睡觉,和尚该也不例外。
严慕飞进入大门,穿过天井,直上“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里,值殿的是小和尚悟空。他坐在殿旁,倚着一根蟠龙王柱正在那儿打盹。
严慕飞摇头一笑,走了过去,刚打算伸出手去拍醒他。
突然,偏殿里响起一声轻咳,严慕飞收手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长衫的中年汉子由偏殿里走了过来。
严慕飞没注意,收回目光又要伸手去拍醒小和尚悟空。
只听那中年汉子带笑说道:“小和尚大概睡着了!”
人家搭讪怎好不开口?
严慕飞转过脸去含笑说道:“是的!”
那中年汉子道:“天热人乏,本难怪……”
说话间他已然走近,微微一笑,道:“是严大侠?”
严慕飞一怔,道:“不错,正是严某人,阁下……”
那中年汉子含笑说道:“有个人等严大侠好久了,请跟我来!”
说完了话他转身就走。
严慕飞及时唤道:“阁下,慢一点!”
那中年汉子回身笑问道:“严大侠难道不想——?”
严慕飞截口道:“不,阁下是……”
那中年汉子道:“我是专在这儿等严大侠的。”
严慕飞道:“这个我知道,我是问阁下……”
那中年汉子笑了笑,截口说道:“待会儿严大侠就知道了。”
严慕飞道:“那么,等我的那人,她姓卫?”
“不。”那中年汉子摇头说道:“她不姓卫,严大侠何妨自己去看看?”
严慕飞道:“在什么地方?”
那中年汉子道:“就在后院禅房里。”
严慕飞双眉微扬,道:“那么,请阁下带路。”
那中年汉子一欠身,道:“是,严大侠请跟我来!”
转身向大雄宝殿后面走去。
殿后,一左一右两个拱形门,都可出殿通后院,那中年汉子带着严慕飞出了右拱门,踏上青石路径直走向后院。
一路之上,严慕飞没再开口问,当然,他怕什么?又怕谁?这就叫艺高人胆大。
进了后院,那中年汉子在一间禅房前停下,一躬身,扬声说道:“禀姑娘,严大侠到了。”
禅房里传出了个甜美的话声,只是那话声不够平静:“说我有请!”
那中年汉子应了一声是,侧身摆手,道:“姑娘有话,严大侠请!”
严慕飞只觉那话声听来耳熟,可是他就是一时想不起那是谁,在哪儿听见过。他一点头,道:“有劳阁下了。”
毅然行进廊檐下,推门而进。
门开处,他一怔,脱口轻呼:“赵姑娘,是你?”
赵玉琴含笑站在禅房中央,娇靥上堆着甜笑,神情也有点激动,尤其那双美目中,包含的更多,她含笑说道:“是我,你以为是谁?”
严慕飞定过神来,道:“我绝没想到会是姑娘,姑娘怎么……”
“怎么来的?”赵玉琴笑了笑,道:“在宛平,人家制住了我的穴道走了,其实,我这个人是躲不掉的,你明白吗?”
严慕飞只觉脸上一热,一时不知道说们么好。
赵玉琴嫣然一笑,皓腕轻抬,道:“进来坐呀,干什么老站在门口?”
严慕飞没说话,迈步走了进去。
赵玉琴一指几旁漆椅,道:“这边请坐!”
严慕飞道:“谢谢姑娘。”
他坐了下去,赵玉琴就坐在茶几的另一边。
坐定,赵玉琴亲自为他倒了一杯凉茶,道:“天怪热的,先喝杯凉茶!”
严慕飞嘴里称谢答应着,心里却不住地在想眼前这是怎么回事,只听赵玉琴又道:“干什么,不摘下帽子,你不怕热吗?禅房里又没有太阳。”
严慕飞忙定神收心,“哦!”地一声,伸手摘下那顶宽沿大帽,把它放在身旁地下那长长的行囊上。
赵玉琴美目凝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含笑问道:“多日不见了,一向好吗?”
严慕飞忙避开那双目光,道:“谢谢姑娘,托姑娘的福,我尚称粗健,姑娘可好?”
“我呀,”赵玉琴笑了笑,笑得有点落寞,道:“病是好了,身子嘛也好多了,只是欠了人家的恩无以力报,至今耿耿于怀。”
严慕飞心头一震,忙道:“姑娘,举手之劳,那也是我辈……”
“那是你。”赵玉琴截口说道:“我这个人生性刚烈,可是说一句算一句。再说,一个女儿家报恩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呀?”
严慕飞沉默了,半晌始道:“姑娘远离令尊膝下,难道就是为了这个缘故?”
赵玉琴微一摇头,道:“不能说完全是,至少绝大部分是,总而言之一句话,是你害苦了我!”
严慕飞“哦!”地一声,道:“姑娘这话怎讲?”
赵玉琴道:“你还不明白哟?想想看,你看穿了我什么?”
严慕飞愕然说道:“我看穿了什么……”
目光一凝,接着:“姑娘是指我看出姑娘身怀高绝武学……”
“是啊!”赵玉琴目光含着埋怨地望了严慕飞一眼,道:“就因为你看出了我身怀不算太俗的武学,所以我说你害苦了我!”
严慕飞眉锋微皱,道:“姑娘,我仍不明白。”
赵玉琴微嗔道:“你真是……我索性说给你听了吧!我身怀不算太俗的武学的事,让我爹知道了!”
严慕飞道:“令尊怎么会知道的?”
赵玉琴道:“你不是说我不该瞒他老人家吗?所以我告诉了他老人家。”
严慕飞道:“姑娘这么做是对的。”
“还对呢!”赵玉琴横了他一眼:“自己的女儿会武,而且不算太俗,谁不高兴?结果他老人家得意之余就告诉了解大人。”
严慕飞“哦!”地一声,道: 怎么?令尊把姑娘会武的事,告诉了解大人?”
赵玉琴道:“可不是吗?解大人听说我会武,当时并没有什么表示,可是等他回京不到几天,锦衣卫陆指挥使突然带了几十位高手,莅临了宛平县……”
严慕飞又“哦!”地一声道:“姑娘,陆指挥使带着锦衣卫高手去宛平干什么?”
赵玉琴道:“你听我说呀,他一进门就出示了解大人给我爹的一封信,信里说解大人回京覆旨时就把我会武的事面奏皇上,皇上很高兴,立即认我作干女儿,而且要我这个公主率锦衣卫出来找寻建文……”
严慕飞诧声说道:“姑娘,有这种事?”
赵玉琴道:“事实上刚才带你进来的那人,就是锦衣卫里的一名高手,陆指挥使也住在前面一间房里。”
严慕飞沉默了一下,道:“这么说,是真的了?”
赵玉琴道:“当然是真的了,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
严慕飞抬眼说道:“姑娘是不得不答应?”
赵玉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那怪你呀,你要是不让我把会武的事瞒着我爹,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这么一来,我为了我爹的前程……”螓首突然一垂,低低接说道:“想想出来也可以找你,所以我就答应了!”
严慕飞心弦为之一震,忙转话锋道:“那么,姑娘怎会找到了开封?”
赵玉琴美目深注,末答反问,道:“你好像在躲避什么?”
严慕飞一惊忙道:“没有,姑娘,我有什么好躲避的?”
赵玉琴凄然一笑,道:“那要问你自己,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这个人是永远躲不掉的,哪怕是天涯海角,生生世世!”
严慕飞心头连震,道:“姑娘,你这是何苦?”
“谁知道?”赵玉琴淡淡说道:“我要知道就好了,也许这是前尘注定的。我的年纪不小了,二十多年来,我从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动过心。”
娇靥一红,她转了话锋,接着:“这趟我不畏艰险,不辞辛苦,不避风霜,离家那么远跑出来,也是为了找你,谁知道我为了什么,我年纪虽不小,也会武,可是一向娇生惯养,从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如今我竟然跑出来了,而且是带着那么多人,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不过这总证明了一点,我也能吃苦,我也能适应环境,跟出身武林的女儿家,没什么两样!”
严慕飞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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