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他干笑一声道:“严大侠,公主对严大侠一往……”
严慕飞道:“指挥使刚才可曾说过严某人也领有钦命一语?”
陆谳道:“是的,严大侠,陆谳说过。”
严慕飞道:“这么说,指挥使知道严某人领有钦命?”
陆谳道:“是,是,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严慕飞道:“指挥使也知道当日解大人奉旨登严某人之门,以重礼相聘严某人为朝廷找寻太孙下落?”
陆谳道:“这个陆谳也知道!”
严慕飞翻腕现出那面钦赐金牌,道:“指挥使可认得这是什么?”
这一下害得陆谳慌忙离座而起,道:“这是钦赐金牌,所到之处如上位亲临!”
严慕飞翻腕收起金牌道:“指挥使请坐!”
陆谳忙应声坐了下去。
他坐定,严慕飞又开了口,道:“指挥使,我领有钦命,接下重礼,假如我明知太孙下落而不往寻觅,他日我何以覆上命?何以对解大人?”
陆谳强笑说道:“这……只要公主后时在上位面前说几句美言,自可消解皇上疑虑。”
严慕飞道:“指挥使,那样虽可以让我顺利覆上命,何以对解大人?却也无法消除我心中的惭愧与不安!”
陆谳目光忽地一转,嘿嘿笑道:“严大侠,话是不错,可是严大侠跟公主之间的……”
严慕飞截口说道:“指挥使,严某人卑贱草民,一介武夫,不敢奢望什么,我跟公主之间没有什么,纵有什么,为公也应该忘私的,指挥使以为然否?”
陆谳一点头,故意道:“严大侠由来令人钦敬,只是,严大侠明智高人,该知道怎么分公私。公主贵为公主,她的事还分什么公私?假如换我是严大侠,我宁可舍弃一切,也绝不得罪当朝公主的。”
严慕飞淡然一笑,道:“指挥使,谢谢你提醒!人各有志,无法相强,可惜指挥使不是我严某人,这也就是指挥使所以是指挥使,严某人所以是严某人的道理所在。公主面前尚请指挥使代为致童,事非得已,一切请她恕罪谅解。告辞!”
微一拱手,站起来转身便走。
陆谳忙站起来唤道:“严大侠,严大侠!”
严慕飞停步在门外台阶上,回身说道:“指挥使还有什么教言?”
陆谳强笑说道:“不敢当,不敢当,我请严大侠平心静气三思而行。”
严慕飞淡然一笑道:“多谢指挥使,我敬遵令谕,三思之后倘心意有所改变,我会来向指挥使报告的。”
转身走了出去。
望着那颀长身形被门挡住,陆谳脸色一转阴狠狰狞,冷笑说道:“严慕飞,全都由你了,我不信胳膊能扳过大腿……”
当然,严慕飞没有听见,他出了这家民宅后,坐骑由哪儿来,还哪儿去,不要了,洒脱迈步直向镇里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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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独闯武当朝金顶
天色已然昏暗,夜幕已然低垂,到处都上了灯。他越往里走越热闹,酒肆里,茶馆里,到处都是乱哄哄,闹嚷嚷的。严慕飞信步往里走着,他却留意上了一个人,那是个蓬头垢面的要饭花子,在廊檐下行走,见人便伸手,两眼却骨碌碌地望着他。
严慕飞明白,必然有什么异兆,不然这‘穷家帮’弟子早向他这边走过来了。
当即,他借着向两旁观望,用跟角余光向外看了一眼。他看见了,有两个中年黑衣汉子分左右地在十丈外尾随着他,而且两对目光一直在偷窥着他。
这就是要饭花子不走过来的原因了。
严慕飞淡然一笑,转身进了一家酒肆,找了一副靠里的座头落了座。他看得清楚,那两个中年黑衣汉子也跟着进了酒肆,在靠门一副座头上坐下。
伙计走过来陪笑问严慕飞要些什么?
严慕飞随意点了几样菜,然后向那两个中年黑衣汉子的座头一努嘴,道:“伙计瞧见了么,那两位?”
伙计向外望了一眼,道:“看见了,怎么……”
严慕飞道:“那两位是我的朋友,用我的给他俩进一份!”
伙计答应一声,转身而去。
可巧,这时候那两名黑衣中年汉子也招呼伙计走过去。伙计过去了,哈着腰向他两个低低说了几句,然后指了指严慕飞,想是伙计告诉了他俩。
他俩一怔望了过来,严慕飞报以微笑。那两个脸色一变,酒也不要了,菜也不点了,站起来狼狈地走了。
伙计怔了,严慕飞笑了。
转眼间酒菜送上,严慕飞意不在吃喝,他随便喝了两杯,吃了口菜就丢下酒资出门。
门外,那要饭花子还在等着,他一见严慕飞出来,立即来个擦身而过,同时低低说了一句:“严大侠,请跟我来。”
严慕飞一笑走上大街,他从大街上跟着那在廊檐下疾步而行,见到人犹自伸手的要饭花子。
没多久,两个人先后拐进了一条僻静街道,要饭花子转身来个单膝点地,恭谨地道:
“见过严大侠!”
严慕飞忙还一礼,道:“不敢当,阁下有何见教?”
那花子道:“卫姑娘命保康分舵转知严大侠,在严大侠离开保康同时,有一批为数十的武林人物进了保康城。”
严慕飞“哦!”地一声道:“可知道他们是哪一路的么?“那花子道:“不知道,不过保康分舵有人见他们跟锦衣卫接过头,行动颇为神秘,看来身手也都不低。”
严慕飞沉吟了一下,道:“多谢阁下,还有什么事么?”
“还有。”那花子道:“卫姑娘睛您保重。”
严慕飞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异样的感受,道:“谢谢你,我向贵分舵打听一件事,近几天来可有‘金花门’的动静?”
那花子道: “各处分舵曾有传书,说‘金花门’门人散而复聚,几天来有好几拨都回嘉鱼一带聚集。”
这都逃不过“穷家帮”的耳目。
严慕飞含笑说道:“谢谢阁下,还有,武当可有什么动静?”
那花子道:“武当由前天起就封了山,各处遍布明桩暗卡,如临大敌,看样子他们似乎想拼一场。”
严慕飞眉锋一皱道:“可有武当俗家客人的消息?”
那花子道:“昨天夜里有一名俗家客人往北去,可是在武当山下就被挡了回去。”
严慕飞道:“挡了回去?”
那花子道:“事实上那人没跟锦衣卫照面,他见走不出去,就折回来了。”
严慕飞“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就他一个人么?”
那花子点头说道:“是的!”
严慕飞眉锋一皱,心想:怪了,那人必是纪纲无疑,既然是他,他怎会一个人走?难道是他先探探虚实,然后再折回去保着建文突围?这一次纵他一身所学列当世之二,要想保着不谙武技的建文突围,恐怕不容易。
眼前的情势跟当年不同,当年应天兵慌马乱,宫中起火,他可以趁着纷乱保着建文走,如今则是各方严阵以待,成一道铜墙铁壁似的把武当整个包围起来了。
纪纲一个人走,凭他的一身所学,那是绰绰有余,然而有不谙武技的建文这个累赘,那可就难比登天,希望极其渺小,等于没有了。
当即,他一点头道:“好吧,谢谢阁下,阁下忙去吧!我这就上武当去,倘有什么紧急大事,请派人上武当找我,否则就等我从武当下来时再说吧!”
那花子答应一声,施礼而去。
口口口
严慕飞由草店镇往西南行约三里,便登上了武当山,眼前两大石牌跨山而建,那是武当的山门。
他刚到山门前,由石牌坊后转出两名背剑全真,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都很年轻,但神清气朗,俱都不凡。
他两个并肩拦在山门前,微一稽首,道:“无量寿佛,施主请止步。”
严慕飞停步答了一礼,道:“二位道长有何见教?”
左边那名年轻全真道:“敝掌教已于前日下了手谕,武当已封山,贫道敢请施主立刻回头,莫再前行。”
严慕飞道:“道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那名年轻全真口齿甚为伶俐,当即说道:“但武当却属道家圣地。”
严慕飞道:“难道说出家人就不服王法?”
那名年轻全真道:“施主所说该指尘世,出家人清虚无为,与世无争,此身已离尘世,心中但有道祖!”
严慕飞微微一笑,道:“道长好口才,恐怕道长还不知道我的来意。”
那名年轻全真道:“多谢施主夸奖,敢问施主来意?”
严慕飞对有当世第二好手之称的纪纲闻名久已,却没见过,他存心想斗斗这位当世第二好手,是故他道:“我奉圣旨,领钦命,特来迎太孙返朝。”
两名年轻全真脸色一变,道:“无量寿佛,出家人不知何谓太孙,施主请吧!”
严慕飞道:“我愿意解释,太孙就是太祖之孙,当今之侄子。”
左边那名年轻全真道:“施主不必解释,道家清修之地,不敢参与世俗事。”
严慕飞道:“贵派倘不交出太孙,恐怕就再难称清修之地了,参与官家政事,阻拦钦差于山门之外,不但算不得清虚无为,与世无争的三清弟子出家人,而且……”
左边那名年轻全真突然说道:“施主何证何据太孙现在武当?”
严慕飞微微一笑,道:“请问道长,贵派之中可留有两位俗家客人?”
右边那名年轻全真道:“三清神圣地,何来俗家客人?”
严慕飞道:“道长,出家人不可打诳语。”
右边那年轻全真脸一红道:“无量寿佛,出家人不敢打诳语,武当确无俗家客人。”
严慕飞微微一笑道:“道长上欺道祖,而且自欺欺人!”
右边那年轻全真脸色一变,旋即谈然说道:“施主不信,贫道莫可奈何。”
严慕飞道:“这么说来,武当确没有俗家客人了?”
右边那年轻全真道:“施主,确实没有。”
严慕飞道:“那么贵派为什么怕人登山?”
左边那年轻全真道:“不是怕,敝派封山之举也跟此事无关。”
严慕飞道:“那么贵派是为什么封山?”
右边那年轻全真道:“此为敝派私事!”
严慕飞一笑说道:“倘若太孙现在武当,那就算不得贵派的私事了。”
右边年轻全真双眉一扬道:“施主怎……”
严慕飞道:“我说太孙现在武当,二位不承认,这样空口争执下去不是办法,最好让我上去看个清楚,二位请让开吧,别为武当惹来祸端。”
他迈步往前走去。
两名年轻全真神色一扬道:“施主请止步,敝掌教手谕中曾有交待,在封山期间倘有外人强行登山,可格杀勿论。”
严慕飞笑道:“真要那样的话,这武当山就要成为废墟一堆了。”
转眼间他距山门已不足一丈。
两名年轻全真震声喝道:“施主倘不听劝告,贫道等要出手得罪了!”
严慕飞道:“二位倘有自信,请尽管出手。”
两名年轻全真脸色一变,抬腕拔剑,振腕再递,两柄长剑如灵蛇,飞递而出。
武当剑术不愧冠绝宇内,这两名一看就知道是三代弟子的年轻全真,由抬腕到出剑,一气呵成,快捷如电,颇见造诣。
严慕飞碍于身份,不便跟这两名武当三代弟子动手,当两名年轻全真剑刚递出之际,他身形突然拔起,直上夜空,从石牌坊之上掠了过去,而且扬起一声长笑:“二位,咱们比比脚程看!”
电一般地向上射去。
两名年轻全真一怔,叱喝声中,腾身追了上去。
登山没多远,严慕飞在解剑坡前又被拦住了。
拦他的是四名中年全真,个个漆黑长须飘拂,背后杏黄剑穗飘扬,眼神十足,齐声喝道:
“无量寿佛,施主请止步!”
严慕飞停了步,身后那两名年轻全真跑得脸红心跳,好不容易地也追到了,双双一躬身,便把严慕飞闯山的情形禀报了一遍。
四名中年全真目射精芒,最左一名一摆手,沉声喝道:“你两个回去守山门去!”
两名年轻全真应声而去。
那左边中年全真深深打量严慕飞一眼,道:“施主!”
严慕飞含笑说道:“道长,我没有带剑,谅必不须解剑吧?”
左边中年全真双眉微耸,道:“施主不必顾左右而言他,武当三清圣地,敝掌教既有令谕封山,便绝不容任何人擅闯至此,回去还来得及,施主幸勿自误!”
严慕飞微一摇头道:“谢谢道长,奈何我这个人天生贱脾气,从不回头。”
四名中年全真脸色刚变,严慕飞已然接道:“不过要我回头也不难,把太孙跟那位旧锦衣卫指挥使纪纲交我带走,我马上折回去!”
左边中年全真淡然一笑道:“本应遵施主吩咐,奈何施主所说的那两位并不在武当山内。”
严慕飞道:“那我只好直闯上清宫找贵掌教要人了!”
左边中年全真道:“施主不听善言相对,贫道等职责所在,只好出手阻拦了。施主只要闯过这一关,离上清宫就会近上一步!”
一抬手,他四人同时拔剑,剑身平举,剑锋外指,渊停岳峙,卓立不动,静等着严慕飞住上闯。
严慕飞微微一笑,道:“我不愿意跟四位打,请恕我失礼!”
双袖一抖,身形笔直拔起,直上夜空。他打算跟刚才一样,由这四位头上掠过去。
这四位可比刚才那两位难对付,严慕飞身形刚起,一声长啸响彻云霄,他四人跟着腾起,四道匹练也似的剑芒,横截严慕飞,卷向严慕飞两条腿。
严慕飞哈哈一笑,双袖再折,身形突然拔起三尺,四名中年全真那一剑立时落空,有心振腕再出剑,奈何提的一口真气已尽,一起落了下去。
就在他四人落地的同时,严慕飞带着一声狂笑已由夜空中掠过,电一般地向上射去。
这高绝身手骇人听闻,那四名中年全真惊得一震,定过神来,急忙仗剑追了上去。
严慕飞过了解剑坡,在四名中年全真还没有赶到之前,他在挂剑树旁又仗着高绝的身法越过了武当七剑的阻拦。
接着,他用同样的方法越过了与少林十八罗汉阵并称宇内的武当三十六天罡剑阵,在群道的追赶下,抵达了上清宫前广场。
面此时,月光下,上清宫前广场上,却成一字地并肩站着九名胖瘦高矮不齐,但须发俱霜的老全真。
虽然人老年纪大,但由他们的眼神以及气度,内行人一眼便可看出,这九位老全真一身修为已臻炉火纯青之化境。
严慕飞认得,那是武当硕果仅存的一字辈的长老,武林中称之为“武当九老”,德高望重,功力更高,跟峨嵋四翁,少林三老并称宇内。
论职位,“七剑”与“三十六天罡”之上尚有为数近百的高手,包括各宫各殿各观的首座主持在内,而武当不派他们而直接请出了在“金顶”养老的“九老”,足见对允炆护卫之切,也可见对严慕飞这个人的重视。
严慕飞站在那儿有点为难,对面“九老”静立不动,身后“七剑’跟“三十六天罡”像个剑仗,他倒不是怕,
也不是难敌“九老”,而是他不能胜过“九老”,也不能戏弄别人一般地戏弄“九老’,因为“九老”德高望重,辈份极尊,胜了“九老”,那等于毁了武当,戏弄“九老”,那后果更糟!
因为这,他不能不想个妥善的办法,然而,他心念方转,突然,“九老”中最中间那矮胖的老全真开了口,话声不大,但却字字震人耳鼓,撼人心神!
“施主何故在封山期间,擅闯武当三清圣地?”
严慕飞只好暂时中断思索,淡然一笑道:“我以为道长已经尽得禀报了!”
矮胖老全真雪髯飘拂,目射精芒,道:“不错,施主莫非仗官家势力及一身所学欺武当无人?”
这老全真好大的火气!
严慕飞微微一笑,摇头说道:“道长年高德劭,一身修为已臻化境,怎如此轻动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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