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形赵云一咬牙赶紧策动战马率领部下像牧羊一般将溃兵由河边往东南方向上驱赶。结果在几番来回冲击后,数万溃兵还真乖乖地调头朝东南逃窜。追赶厮杀之中,时间过得飞快,不多时日头便已爬上了三杆。人困马乏间一些溃兵干脆跪地请降,懒得抵抗。更多的人则在齐军的驱赶下继续机械地逃亡。
约莫追击了三、四十里后,前方突然升腾起了一阵滚滚浓烟,仿佛是山林着火了一般。赵云见状连忙命人前去打探消息。不多时便有斥候回报称,前方峡谷最狭窄处,被人故意堆放了大量燃烧的柴草树木。正在奔逃中的溃兵,绝大部分大部分被堵在了那里。而在半山顶上,一批齐军正在用弓箭对其进行剿杀。
原来昨夜在成功掩护段峨眉冲入大营后,唐蓥便领着手下迅速撤离白狼河,转而赶去向还在六十里开外的管承和辛毗通风报信。辛毗听完唐蓥的介绍,当即判断公孙康经此一败必会撤兵。于是众人连夜拔营起寨奔赴白狼河。并在翌日一早探知数万公孙军正朝东南方向溃逃而来。由于管承和辛毗所率的援军以步卒为主,战力虽强却不善追击。因此辛毗便建议管承在石子坡摆下口袋阵静候公孙军自投罗网。
此刻管承站在半山腰上望着成群的溃兵好似受惊的兔子一般一头栽进自己设下的陷阱,不禁踌躇满志地挥剑下令道“擂鼓,突击!”
随着管承一声令下,唐蓥抡起铁枪。领着一队轻骑杀进了战团中。本就已如惊弓之鸟的溃兵被唐蓥如此一冲杀立刻就做了鸟兽散。与此同时关口那边的齐军放了一阵箭。也吹响了号角从半山腰冲杀下来,与唐蓥的骑兵形成了一个合围之圈。
眼瞅着唐蓥仅一次冲击就将数万溃兵收入囊中,管承忍不住朗声大笑道。“哈哈,军师真乃神机妙算!”
“将军谬赞也。”辛毗摇了摇头,转而抬手指着北方微笑道,“今日之局,非毗神机妙算,而有飞将军相助。”
管承顺着辛毗所指的方向放眼远眺,就见一队陌生的骑兵正将四散而逃的溃兵驱赶回包围圈。其中一员大将白马、白袍、白铠,极为醒目。而他使的那一杆银枪,更是既凌厉又霸道。所到之处几乎没有一人能在他手下走过一个回合。
“赵子龙!来者是子龙将军!”管承定睛看了一阵,不禁惊喜道。
辛毗亦是捻须点头道,“常山赵子龙果然名不虚传!”
话说辛毗之所以会在此次危机中坚定不移地站在蔡吉这边,除了他本身比较欣赏蔡吉,很大程度上也与蔡吉麾下有太史慈、张辽、赵云、高顺等大将效力。在辛毗看来只要这些大将还忠于蔡吉,那蔡氏家业便不会被轻易撼动。这会儿眼见赵云以区区两千战骑驱赶数万溃兵。辛毗更是再一次加深了自己的判断——善武重,兵者也;善用兵者,将者也;善将将者,王者也。蔡安贞能将此等飞将军,何愁伟业不成!
待到日暮时分。四方战将终于汇聚到了一起,白狼山方圆百里的东西山麓间,齐军的欢呼声响彻云霄。大批俘虏和马匹被押往白狼河大营。而获知赵云等人一举围歼四万敌军的蔡吉更是兴奋之极,二话不说就领着一干文武出营迎接凯旋而归的将士。
然而面对亲自出迎的蔡吉,管承、辛毗、唐蓥三人却是慌忙翻身下马,在其面前一字跪开齐声告罪道,“末将等救援来迟,还请主上治罪。”
“三位快快请起。孤能脱险,全仗卿等忠勇。”蔡吉边说边将管承与辛毗逐一扶起,可当她扶到唐蓥之时,后者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起身。
“末将无能,致使五千将士全军覆没,还请主上依军法处置!”唐蓥言罢摘下自个儿的头盔摆在了蔡吉的面前。
蔡吉本想劝解说“此事怪不得卿,乃乌延轻敌之过”,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口。因为她能体会唐蓥这会儿的心情,知道眼睁睁地看着数千同袍因自己的一个错误而丧命是怎样一种煎熬。所以在沉默了片刻后,蔡吉深吸一口气肃然宣布道,“山威,汝先深入敌后探明地形替援军领路,后又以妙计破公孙、蹋顿二贼强攻,论功本该重赏。然汝之前轻敌冒进致使锦西援军全军覆没,论过其罪当斩。功过相抵之下,孤降汝为校尉,汝可信服?”
唐蓥涨红着双眼抬起头望着蔡吉依旧默不作声。蔡吉则轻声向其说道,“大仇未报,辽东未平,卿怎可轻言退出?”
唐蓥听罢蔡吉所言,身躯微微一颤,遂即低头称,“喏。”
众人眼见唐蓥终于站起了身也都随之松了一口气。辛毗更是连忙凑上前向蔡吉拱手进言道,“主上言之有理。吾等已俘获贼军二万余人,未免夜长梦多,还请主上尽早处置。”
蔡吉经辛毗一提醒,这才想起经过赵云等人一整天的奋战,齐军总共俘获了两万多俘虏。按照这个时代规矩,蔡吉完全有理由将这些俘虏统统坑杀。这不仅仅是为了给死去的齐军将士一个交代,同时也是因为公孙康现在还活着,未免这些俘虏产生异心发生暴动,坑杀是比较一劳永逸的办法。
于是下一刻蔡吉阴沉着脸在一干文武的簇拥之下来到了圈押俘虏的河滩前。就见两万多俘虏肩并肩地坐在地上几乎一眼望不到头。在他们身旁的白狼河上则漂浮着数不清的尸体尚没有被处理。几乎每一个俘虏的眼中都透着着疲惫与绝望。显然这些人都清楚接下来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什么。毕竟连续三个月的鏖战已经让双方结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恨。如果今日换做齐军与他们易地而处他们也会做同样的事。
不多时唐蓥等人押着三个将校模样的男子来到了蔡吉的面前。蔡吉将这三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旋即开口问道,“尔等可知公孙康、郭图、蹋顿下落?”
三人皆低着头默不作声,也不知道他们是真不清楚公孙康等人的下落,还是硬挺着不肯说。唐蓥见状抽刀就要砍翻那三人却被蔡吉抬手给挡了下来,“尔等走吧。”
那三人诧异地抬起了头,其中一个满脸虬髯的汉子更是壮起胆子探问道,“齐侯肯放吾等走?”
“孤说过孤从未派人刺杀公孙老将军。”蔡吉扬黛眉朗声说道,“尔等受人蒙骗,非孤之仇敌。”
蔡吉的声音不算太响,却在河滩上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起先是人与人之间的交头接耳,再后来是高声咒骂,到最后狐疑、咒骂统统化作了一片低沉的抽泣。倘若老主公真不是齐侯所害,那他们这三个月究竟为何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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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管承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正要转身正要离开的蔡吉,嘴里颇为急切地问道,“主上,真要放人乎?”
“此事孤意已决。孤要让辽东军民知晓公孙升济非孤所害。”蔡吉说到这里,回头看了看滩涂上坐着的人群,长吁一声道,“何况那是两万汉家男丁。”
除开诸侯之间争霸天下的矛盾,蔡吉对公孙度本人还是十分欣赏的。话说公孙度割据辽东之初,中原正处一片纷乱之中,激烈的军阀混战导致大量中土百姓向边地迁徙。公孙度作为割据一方的诸侯,西拒鲜卑,北击高句丽,替移居辽东的汉家百姓撑起了一片安稳的避难之地,同时也加深了这一地区的汉化进度。所以不管寓居辽东的文人士大夫如何鄙视公孙父子出身低微。公孙度本人在辽东百姓的心目中依旧拥有极高的威望。否则其麾下的将士不会如此用命。
考虑到公孙度已遇刺身亡,其子公孙康又受郭图挑唆与齐军恶战了一场,实力大损的公孙家多半已无法压制辽东的那些异族。为了汉家在辽东的基业,蔡吉自然是不想让辽东的汉家儿郎再妄送性命。
此刻听罢蔡吉所言来自青州的管承多少觉得自家主上有些妇人之仁。但曾在徐无山与胡人混居的田畴却是十分清楚蔡吉在担忧什么。就见他深以为然地颔首附和道,“主上言之有理。辽东乃腥膻之地,容不得兄弟阋墙。”
一旁的辛毗跟着捻须分析道,“经此一役公孙康已成丧家之犬,不足为虑。倒是蹋顿蛇鼠两端,见利忘义,若不将其严惩。不足以震慑宵小。”
提到蹋顿蔡吉的眼中顿时就燃起了一丝温怒。公孙康虽说混账,但他的所作所为归根结底是为了替父报仇,倒也算情有可原。郭图固然阴险,然他与蔡吉本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敌,根本谈不上对错。唯有蹋顿明明已与林飞等人合作多年,享尽了锦西港所带来的诸多好处,却仅凭郭图的几句花言巧语就背叛了昔日的盟友。更有甚者他不仅伏击了从锦西赶来的援军,还命人将齐军将士的首级砍下在营前垒成京观耀武扬威。此事令蔡吉至今想来都发指眦裂。正如辛毗所言,若不让蹋顿付出相应的代价,那往后任谁都不会再将与她蔡吉的盟约当回事。
且就在蔡吉低头盘算如何给乌桓人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之时。忽见一员小校赶来飞报道,“禀主上,张文远将军来援!”
耳听张辽领兵来援,蔡吉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当即便领了一干文武出营相迎。不多时果见西北方向上旍旗猎猎。万马奔腾。深受鼓舞的齐营刹时就爆发起了一阵山呼海啸的欢呼声。
然而在众将士热切地目光注视下,为首的张辽却是拍马赶到蔡吉面前飞速跳下单膝跪地告罪道。“末将擅弃平城。至使并州落入袁逆之手,还请主上治罪!”
蔡吉受困数月对外界的情况完全就是两眼一抹黑,乍一听闻张辽等人丢了并州,不由微微一怔愣在了当场。一旁的辛毗见状赶紧上前替张辽解释道,“主上明鉴,主上受困之初。幽州空虚,文远、士元二位将军弃平城来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是啊,袁谭、步度根二贼裹挟东部鲜卑南下犯境。若非文远将军等及时回援,则渔阳危矣。”紧随在后的鲜于辅也跟着附和道。鲜于辅之所以会在这时候插上一嘴,除了撇清之前不应召的责任外,也有向张辽卖好的意思。果然他的话音刚落,张辽的眼中就闪过了一丝感激。
其实就算没有辛毗和鲜于辅出面,蔡吉也会相信张辽与庞统的判断。而此刻听罢二人的解释,她更是一个箭步上前扶起张辽道,“区区一城一地得失,何足道哉。待孤平定辽东,再与卿回取并州也不迟!”
蔡吉的一番豪言壮语令张辽不觉心头一热,就见他豁然起身,回头大手一挥道,“押上来!”
随着张辽一声令下,两个力士将一个瘫软如泥的男子丢到了蔡吉面前,后面还跟着数十个像大闸蟹一样被绑成一串的乌桓人。
“蹋顿!”蔡吉一眼就认出了趴在地上纹丝不动的蹋顿。
张辽则皱起眉头踢了踢蹋顿,见那厮依旧没有反应,他只好尴尬地抱拳向蔡吉解释道,“许是背过气去也。”
蔡吉摆了摆手示意张辽不必弄醒蹋顿,此时的她已没有心思去听蹋顿任何的辩解或求饶。无论无论眼前这些乌桓人有何理由,有何苦衷,他们都将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于是在横扫了一眼面前跪成一排的乌桓人后,蔡吉朱唇微启漠然宣布道,“首逆蹋顿诛九族,附逆头人夷三族。待拿下昌黎城后,将此一干人等车裂示众。”
蹋顿麾下的头人多多少少都听得懂点汉话,那怕不知道“诛九族”、“夷三族”的人听到“车裂”二字也顿时就明白了自己的下场。一时间哀嚎、求饶、谩骂、诅咒之声不绝于耳。蔡吉却只是袖手而立冷冷地看着手下的将士像拖死狗一样将这些垂死挣扎中的乌桓人拖了下去。
许是蔡吉对公孙军与乌桓人的区别处理差距太大,一旁的田畴忍不住向其提醒道,“主上以汉律诛蹋顿部头人三族会否太过苛刻?”
蔡吉听罢侧头想了想,继而反问道,“那依胡俗,凡男丁过车轮者皆斩?”
田畴从未听说胡人有将敌方高过车轮的男丁统统斩杀的习俗,但他也从蔡吉的口吻之中听出了一丝戾气。其实蔡吉在脱困之后报复一下反叛的乌桓人本无可厚非。只是乌桓贵族之间大多沾亲带故,蔡吉此番宣布诛蹋顿九族,夷其头人三族,几乎就是要将辽东属国之中的乌桓贵族一网打尽。此消息一经传出,留在辽东属国的乌桓头人们必定会与齐军拼个鱼死网破。
眼见田畴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蔡吉心知他是怕自己将乌桓贵族逼得狗急跳墙。一直以来中原王朝对周边游牧部族的态度都是拉拢一批打压一批。或是将一些异族的首领贵族请到中原接受汉文化的熏陶。但从最后的结果来看这些措施都治标不治本,往往摁下了葫芦浮起了瓢,甚至还养虎为患。
而蔡吉之所以会提起杀光高过车轮男子的典故,是因为后世的成吉思汗正是以大肆杀戮其它部族上层贵族的方式逐步统一了草原各部。其实魏晋南北朝的情况也差不多,五胡乱华之后侵入中原的胡人开始互相扎斗争夺地盘。北方每一个王朝覆灭,往往都意味着一大批贵族随之消亡。而骤然失去上层贵族和祭祀的族人则转而投靠新的强者,并逐渐忘记自己民族的风俗文化。
这并不是说这些北方的异族没骨气,而是因为在奴隶制下一个民族的宗教、文化仅掌握在少数贵族和祭祀手中。一旦上层贵族祭祀被消灭,整个民族都可能被抽去脊梁从而逐渐被周边其它强势民族所同化。相较之下华夏文明提倡“有教无类”,华夏的学者更是以教化百姓传播知识为己任。所以中原就算历经王朝更替。华夏文明依旧能够星火流传,乃至同化入侵的其它民族。
不过理论终究是理论,不实践是无法确定是否可行的。因此蔡吉打算先拿乌桓做个表率积累一下经验。至于乌桓的那些贵族,若不怕死得更惨大可以来试试齐军的刀刃锋利不利。想到这里蔡吉随即傲然道,“乌桓诸部曾发誓奉孤为主。既是奉孤为主那便要守汉律。今日先从连坐开始。”
“主上说得在理!胡虏若敢再有二心,便诛其十族!”管承刷地一下抽出佩剑提气高喝。在他的起头下周遭的将士也纷纷扬起手中刀枪连声附和。
在一片“诛其十族!”“替同袍报仇!”“杀光胡虏!”之类的呼喝之声中齐军上下士气大振。蔡吉则顺势命人备下好酒好肉犒赏三军。话说这些烧酒还是当初蔡吉特意为乌桓人备下的。如今却在这种时刻被开启多少有些讽刺。不过军中的汉子哪管得了这些。只要酒是好酒便足以让他们喜笑颜开。
然而蔡吉本人却并没有同众将士一起把酒言欢到深夜。张辽的出现令她意识到在她被困的这三个月里中原的局势远比她想象的复杂。于是在草草结束晚宴之后,蔡吉便将张辽、辛毗等人招入帐中仔细询问了一番目前的局势。张辽和辛毗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从贾诩坐镇幽州稳军心到郭嘉召集水师北上救援,从庞统壮士断腕舍并州到曹操放任侯成、臧霸侵徐州,从袁谭、步度根围攻平城到太史慈冀、幽平乱,一桩桩事件直听得蔡吉心惊肉跳。后怕连连。要知道这桩桩事件只要有一件没有处理得当,蔡吉辛苦打下来的基业就可能在瞬间灰飞烟灭。因此当辛毗讲完南阳蔡氏姐弟在东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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