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是汉朝负责地方教化的官吏,想当初段融、段芝两兄弟的父亲段奎就是东莱郡的三老。这会儿的张清虽不知蔡吉召见三老要做什么,却还是拱手称了喏。但见他跟着又向蔡吉探问了一句道。“城内宗族已备下接风宴,主上今晚可要出席?”
“连续几天赶路孤也累了,今晚的宴席就免了。”蔡吉说到这儿似乎觉得有些不妥,便又补充了一句道,“汝去问问子义他们,可否替孤赴宴。”
话说蔡吉之所以推脱晚上的接风宴倒并不是在故意摆谱,而是这一路长途行军确实让她浑身上下都酸痛不已。加之北地本就缺水,已经数天没洗澡的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臭了。好在她的话音才刚落,先前去安排洗澡水的曹丕恰好回来复命。张清见状便顺势起身告辞离开了书斋。而蔡吉则在曹丕的引领下,快步赶到了浴室之中。
汉朝的浴室叫“渴”,由于这个时代重视个人私密,一般规模都不大,且也不流行公共澡堂。所以就算是刺使府的浴室也不过是在房间里摆放一只硕大的木质浴盆而已。但这并不表示汉朝人就不重视沐浴。事实上无论是汉朝的官宦,还是平民,都十分讲究沐浴。就算是寻常百姓,至少也会隔个三四天好好洗个澡。官吏更是有法定的假日,专门用来洗淋休息。这会儿一见齐侯驾临。早已在浴盆旁候命的四个婢女先是齐身福了福,继而鱼贯上前开始替蔡吉解带更衣。由于换洗的衣物事先熏过香。蒸汽升腾之下整个浴室之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浴室外的曹丕目睹着带着幽香的白烟自窗缝中冒出,脑中下意识地浮现出了曾经在何晏房中见过的素女出浴图。一想到浴盆内的女子是齐侯,少年立马就紧张地甩了甩头,想要将那淫秽之图甩出脑袋。却不知为何他越甩,脑中春宫图就越清晰。深受其扰的曹丕只觉自己的脸颊发烧,心虚之下他赶紧转身一溜小跑着离开了浴室所在的小院。
其实也难怪曹丕会有如此反应,毕竟他已经十四岁了。十四岁的少年无论是从身还是从心上都在发生着急剧的变化。更何况他还得和一个二十岁的妙龄女子朝夕相处。话说曹丕若是出身儒学世家的子弟。或许还能做到非礼勿视。毕竟汉代世家大族十分注重礼法。像是陈留仇览,“虽在宴居,必以礼自整。妻子有过。辄免冠自责。妻子庭谢,候览冠,乃敢升堂。家人莫见喜怒声色之异。”平原的华歆,“遇子弟甚整,虽闲室之内,严若朝典。”至于河内司马氏更是训导诸子甚严,“虽闲居宴处,威仪不忒。……诸子虽冠成人,不命曰进不敢进,不命曰坐不敢坐,不指有所问不敢言,父子之间肃如也。”
可是曹家出身本就不高,素来缺乏儒学世族的文化积淀与教养。因此,曹操在政治观念与为人作风上都与世族出身的人物大有不同。这种不同客气点说叫“通脱”,不客气地说就是“轻佻”、“放荡”。在曹操的熏染下之下,曹家子弟多少都沾染了点通脱的脾性。唯有曹昂受丁夫人的影响谨遵礼法。而曹丕则慑于蔡吉的威严,也不敢逾越雷池半步。甚至连寻常的婢女、村姑他都不敢多看一眼。这种对女子的矛盾与憧憬,怕是只有曹丕自己心里最清楚。
也不知跑了多久,曹丕终于停下了脚步。但举目环视周遭的环境却是异常的陌生,一种莫名的不安感就此爬上了少年的心头,并快速替代了之前的种种冲动。不可否认自打来到齐营之后,曹丕就一直缺乏安全感。这让他多少变得有些敏感,有些多愁。触景生情之下,曹丕深吸了一口气,扬起头望着唯一似曾相识的清朗天空,在心中暗自默念,“不知父上与兄长此刻可还安好?”
同一片湛蓝的苍穹下,曹操脚跨战马伫立于战阵之中。在他的对面数万曹军正如潮水一般蜂拥向邯郸城。经过数月的围困,邯郸城上下早已断粮。期间袁尚曾放数千老弱出城向曹军投降,却被曹操以谨防有人突围为由下令驱赶了回去。无奈之下袁尚只得紧闭城门与曹操继续对峙。而那些被驱赶回城的老弱有不少都没能挨过建安五年的寒冬。
不久之后,张南与焦触杀袁熙投靠曹操。收编了袁熙部的曹操当即便派人将袁熙的首级,连同他的印绶、节杖、衣物等物品,拿去展示给邯郸守军看。眼见原本报以期望的援军已然倒戈曹操,邯郸城内的军民顿时斗志奔溃。反倒是袁尚虽心痛二哥之死,却依旧亲自出面鼓舞士气,声称曹操已疲惫不堪,高干率领的并州援军就要到来。曹操眼见威吓不成,便再一次调集兵马向邯郸城发起了进攻。
且就在曹操目不转睛地观察着攻城进展之时,一骑信使冲到了他的面前,翻身下马将一支皮桶递上前道,“禀司空,并州五百里急报。”
曹操抬手接过信使递上皮桶,拆开蜂蜡从中倒出了一卷泛黄的纸卷。在迅速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之后,曹操的嘴角扬起了一丝得意的微笑。一旁的高蕃见状不由献媚地问道,“主公,可是并州又有捷报传来?”
曹操扫了一眼高蕃,略显得意地将手中的战报摇了摇道,“高干已归降于禁,并献出并州。”
曹操此话一出,在场的曹军文武当即爆发出了兴奋的欢呼。高蕃更是仰着脖子向曹操高声道贺,“恭喜主公平定并州。”
然而这一次曹操并没有理会高蕃,而是将目光再次投向了正在鏖战之中的邯郸城。
本章感言:
好吧,最近民族问题比较敏感,想了半天柳丁还是删改了这章的部分内容(应该是大部分内容,呵呵,),但总的观点还是没有改变。就本书来说,小蔡与鲜卑、乌桓碰撞时实力还不够强。所以小蔡不可能像拥有绝对实力的孙露那样对异族采取怀柔政策。小蔡会更强硬,更民族主义,这是她所处的环境所决定的。先打一下预防针,本卷会有同异族作战的戏码。那个~本书纯属虚构,如有雷同,请勿对号入座。
第十二节 党锢之祸
实在是对不起,因为本职工作的原因连续几天没有更新。这几天一直都在想设计方案,好不容易才把频率又调回三国时代。不过越写越发现第四卷涉及到了一些情节槽点多多~~~上次是异族,这次是马踏太学~~~还辛亥政变~~~纯属巧合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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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尚站在高台上,望着远处一枚枚自城外飞入的石弹将门楼、马面、箭楼一一摧毁。曾几何时,袁尚也曾想象过这样的场景,不过在他的想象之中攻城者是他袁尚,而守城者则是曹操。那时他自负拥有经纬之才,汉家天下不过是探囊之物。然而现实却同袁尚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他既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文武无双,也不如周遭家臣献媚的那般英明神武。当袁尚意识到自己相比曹操、蔡吉等诸侯在文韬武略上简直就如一个稚儿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曾经不可一世的袁氏一门在曹、蔡联手夹击之下轰然倒塌。袁熙的死更是彻底击溃了袁尚内心深处最后一丝希望。所谓的坚守邯郸等待高干救援的豪言壮语,说白了也不过是一个自欺欺人的谎言而已。
“曹军已攻破东门,请陛下速速突围。”李孚领着一队护卫火急火燎地爬上高台向袁尚禀报道。
被打断思绪的袁尚回过身一瞧,只见李孚与护卫皆身着便装,而李孚手上更是拿着一套脏兮兮的平民的衣衫。袁尚见状不由眉头一皱,指着那套衣衫问道,“李卿这是何意?”
李孚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衣衫呈上道,“臣请陛下换上衣衫,随臣等一同突围出城。”
袁尚本想伸手接过衣衫,可衣衫上所散发出的阵阵酸臭之味却让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李孚见此情形,也由不得袁尚多加犹豫。直接就将衣衫塞入了他的怀中,转而扭头向身后的侍卫下令道,“还不快替陛下更衣!”
可谁知袁尚非但没有配合,反而惨笑一声,顺手就将衣衫丢在了地上,“卿这是要朕扮作乞丐乎?”
“陛下!”李孚看了一眼地上衣衫,急得跺脚道,“邯郸已破。四下皆是曹军,唯有扮作百姓方能混出城去!”
“混出城?混出城后朕又能如何?”袁尚苦笑着反问李孚。
而此时的李孚尚不知晓并州的高干已向曹操投诚,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道,“自是赶赴并州与高干一起重整旗鼓光复河朔。”
“重整旗鼓……”袁尚回味着李孚的话语,弯腰拾起了地上的衣衫。可就在李孚以为袁尚这一次会换衣服之时,后者却将手中的衣衫直接抛出了高台。
眼瞅着破旧的衣衫随风飘去,瞠目结舌之下,李孚不禁快步上前一把揪住袁尚的衣袖质问道,“陛下,陛下这是为何?!”
“朕不会离开邯郸。”袁尚转过身。以平静的目光注视着李孚说道。确实对于此刻的袁尚来说,就算不知道高干已投靠曹操。也早已死了重整旗鼓之心。所以当看到李孚还想劝谏之时,袁尚立马以不容置疑的口吻打断道,“朕意已决,卿不必多言。”
望着眼前了无生气的青年,李孚张了张嘴终究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却见他默然地朝袁尚深深一拜,继而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下了高台。袁尚注视着李孚逐渐远去的背影,心头没有来地一阵轻松。这样的感觉让袁尚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因为他已记不清最近一次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的事。记忆中袁尚绝大多数时间似乎总是背负着母亲诸多期许,处心积虑地一心与两个兄长争夺袁氏家主之位。如今无论好坏袁尚确实已经成为了袁氏的家主。但那又如何呢?想到这里,袁尚挥了挥手示意周遭的兵卒一并离开。
建安六年五月廿一。曹操克邯郸,袁尚于城北高台自焚而亡。三日后一骑信使以五百里加急的速度将邯郸的捷报送抵许都皇宫。正在御书房内习字的刘协,乍一听曹操已拿下邯郸,持笔的手不由微微一抖。一滴墨汁就此落在了洁白的东莱纸之上让刘协一阵心疼。却见他旋即将笔一搁下令道,“传旨。宣大夫吴硕进宫。”
随着刘协一声令下,不多时吴硕便在内侍的引领之下来到了御书房。一见刘协手持战报负手立于窗前,吴硕立马快步上前拱手行礼道,“吴硕见过陛下。”
“吴卿不必多礼。”刘协转过身抬手示意吴硕起身,跟着便将手中的战报递给他道,“曹操已克邯郸。”
虽然袁绍父子是叛国自立的逆贼,可这会儿刘协的语气之中却带着些许兔死狐悲的味道。也难怪,邯郸的光复不仅意味着曹操与蔡吉在河朔大获全胜,同时在敦促刘协要对这两个功臣论功行赏。
果然,吴硕在看完战报之后,恭敬地向刘协进言道,“陛下,可论功行赏也。”
刘协虽心有不甘,却也知论功行赏天经地义。所以他旋即点了点头,信步走回案牍前将早已拟好的圣旨取出盖上了玉玺。
吴硕看着朱红色的印痕落在锦帛上,心中同样也是五味具杂。袁绍父子的败亡固然已灰飞烟灭,可新兴的曹、蔡二人却比之前者更要难缠。但天子身边的一些人显然没有意识到他们所面对的是怎样一种对手。其中有不少人甚至还在玩十年前的把戏,殊不知天早已变,乱世又岂容儿戏。想到这里,吴硕不禁拢了拢长袖,郑重地朝刘协进言道,“陛下,臣有一事上奏。”
刘协抬起头朝吴硕颔首道,“吴卿请讲。”
“太中大夫孔融与御史赵彦谤讪朝廷,妖言惑众。臣以为此二人不可不罚。”吴硕拱手一拜道。
刘协没想到吴硕竟是要参孔融与赵彦一本。惊愕之下他不禁皱起眉头问道,“谤讪朝廷?吴卿何出此言?”
“陛下有所不知。孔融在府中饮酒作《难曹公表制酒禁书》公然讥讽禁酒令。赵彦更是屡次当众喷击曹操厉行申韩法术。”吴硕历数孔融与赵彦的罪状道。所谓“申韩”乃是战国法家代表人物申不害和韩非的并称,因此后世便用“申韩之术”来指代法家。曹操受帐下寒门之士的影响,在治军施政上都极其讲究法度。这便标榜“仁政”的儒家与产生了矛盾,从而使曹操成为了士林的攻击对象。而以吴硕对曹操的了解,对方必不会对这些攻击置之不理。
然而刘协听罢吴硕所言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孔卿的那篇《难曹公表制酒禁书》孤也曾看过。不过是一时戏谑之言当不得真。曹操若这点胸襟都没有,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而赵卿评击曹操厉行申韩之法亦非诽谤,毕竟曹操确实任用酷吏。如此一来,吴卿让朕如何处罚孔卿与赵卿?”
吴硕从刘协的口气中听出了明显的袒护之意。这让他不由更为焦急起来。须知眼下在许都城内发生的一些事情可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孔融写《难曹公表制酒禁书》并不是为了多喝一口酒。赵彦评击曹操厉行申韩之法,也不是单纯的法儒之争。曾经经历过“党锢之祸”的吴硕十分清楚,孔融和赵彦这是在借清议提高自身在士林中的影响进而结党。而这恰恰是曹操这等权臣最不能容忍的事。
“党锢之祸”指的是汉桓帝、灵帝时,士大夫、贵族等对宦官乱政的现象不满,与宦官发生党争的事件。因宦官以“党人”罪名禁锢士人终身而得名“党锢”。党锢之祸适于延熹九年(166年)。宦官赵津、侯览等党羽与张泛、徐宣等人为非作歹,并故意在大赦之前犯罪,期望以此逃脱惩罚,而官员成瑨、翟超、刘质、黄浮等不畏权贵,在大赦以后仍然按律处置了这些人。宦官们向桓帝进言,桓帝听信一面之词,重处了这些官员。
桓帝的不公之举令党锢之争数月后再次爆发,史称“辛亥政变”。由于那一年出现太白金星经房宿,由上将星入太微垣的天象,当时的人认为这是不祥之兆。象征奸佞在皇帝身旁,大将军有灾难。以城门校尉窦武等人为首的党人便准备动手除去宦官曹节王甫一党。九月辛亥日(九月初七)。窦武轮到休假日,出宫回家。宦官偷出他的奏折,得知了士人的计划,因而连夜歃血共盟,发动政变。宦官们与皇帝的乳母赵娆一起,蒙骗年幼的灵帝,格杀亲近士人的宦官山冰等。抢夺印、玺、符、节,胁迫尚书假传诏令,劫持窦太后。追捕窦武、陈蕃等。年过八旬的太傅陈蕃闻讯,率太尉府僚及太学生数十人拔刀剑冲入承明门,到尚书门因寡不敌众被擒,当日遇害。窦武驰入步兵营起兵对抗。名将、护匈奴中郎将张奂此前率军出征,此刻刚回到京师,尚未了解局势,宦官等人假传诏令骗过了他。张奂误以为窦氏叛乱,遂与少府周靖率五营士与王甫所率领的千余虎贲军、羽林军一起进攻窦武。窦武被重重围困,无奈自杀;他的宗亲宾客姻属及侍中刘瑜、屯骑校尉冯述等人皆被族灭;虎贲中郎将刘淑、尚书魏朗等也被诬陷而被迫自杀;窦太后被软禁在南宫,李膺等再次被罢官,并禁锢终生。
值得一提的是,党锢之争的影响一直延续到灵帝年间。熹平元年(172年),太学生书朱雀阙,言:“天下大乱,曹节、王甫幽杀太后,公卿皆尸禄,无忠言者。”众宦官大骇,诏令司隶校尉刘猛缉捕学生。然而士族出身的刘猛显然不敢得罪士林。无奈之下宦官们只得改命当时的御史中丞段颎领兵镇压。段颎是段娥眉的父亲,军旅出身的他根本没把士林放在眼里。于是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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