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干会否像战国时的庞涓那般调兵回援?
“有战国庞涓为前车之鉴,孤又怎会中此等雕虫小技。”阴馆城外,高干满不在乎地当众讥笑着蔡吉兵为平城之举。引得周遭的部将一阵高声附和。
相较之下身为始作俑者的卫固,这会儿脸上表情却是阴晴不定。说起来也难怪,依照他原来的算计,蔡吉本该在赵云被困之后出兵救援阴馆才是。可谁曾想对方竟不管不顾赵云,直接领兵包围了平城。诚然蔡吉对外宣称所率兵马仅两万余人,卫固却认为事有反常必为妖。然则眼下的局势对高干来说,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放弃阴馆回援平城必会反被齐军半道而击,而兵书上又并未告知碰到这种情况该如何应对,仿佛摆在高干等人的路只有一条,那便是攻克阴馆,取下赵云首级。
思虑至此,卫固不由一个箭步上前向高干进言道,“将军明鉴,而今当务之急,应速克阴馆,以赵云项上人头逼蔡吉撤兵。”
高干听罢卫固所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军师言之有理。夏昭!”
“末将在!”夏昭抱拳出列。
“孤命汝领一万兵马攻城!”高干大手一挥下令道。
“喏!”夏昭得了高干军令,心中大喜,当即挽枪一指高声吼道,“儿郎们!随昭踏平阴馆!”
“吼~!”高干阵中刹时爆发出了一阵隆隆巨吼,宛如巨浪拍岸直击天际。
阴馆城上的齐军将士眼看着对面黑压压的一片骑兵,如同滚滚怒涛一般朝小小的阴馆席卷而来,只觉脚下的大地都在颤抖,甚至连头皮都随之发麻起来。这也难怪,毕竟众人脚下的这座阴馆城历经数战早已残破不堪。好在齐军入城之后,赵云果断将城内老弱妇孺放出了城,使得城内守军一丝负担,多了一份决一死战的决心。不过真正让城内六千将士同仇敌忾。却是他们的统帅赵云。
但见城头之上,赵云手持一杆长枪迎风而立。在他的身旁关哨上的弓弩早已全部架起,只需一声令下便可收割生命。然而赵云却任由对面的高干部叫嚣着冲涌而来不动如山。直至对方的骑兵接近一箭之地,赵云方才扬手一挥,大喝一声,“迎战!”
随着赵云这声爆喝现场守军的心神瞬间凝聚到了一点。与此同时夏昭已然率领骑兵驰过阴馆城前的一箭之地,不过夏昭并没有傻傻地一头撞上城墙,而是绕着城池将手中的箭矢铺天盖地的射向阴馆城头。胡服骑射——这便是燕赵之地赫赫有名的攻城绝技。
不过赵云对此早有准备。就见城阙边最前一排的将士,迅速支起一人多高大盾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盾墙。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巨响,夏昭等人射出的箭矢七成以上都射在了大盾上。不过任有一部分支箭矢从缝隙间穿透而过,每当此时就必会有守军应声倒地非死即伤。
“弩!”随着赵云一声令下。早已满弓上弦弓弩透过盾墙,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将正朝前冲涌的高干部骑兵射翻在地。
一时间阴馆城下惨叫四起,原本密如飞蝗的箭矢也逐渐稀疏了起来。然而就算是如此,紧随其后的步兵依旧在夏昭飞骑的掩护下一路杀到了阴馆城下。转眼间便有十来架云梯搭上了城头。夹杂着鲜卑人的步卒,个个口叼刀刃开始灵巧地朝城头攀爬而来。
“弓箭!”又是一声高喊,先前的弩手迅速后退,装配箭矢。与之对应的弓手飞快上前,开始卯足力气朝城下一阵狂射。居高临下的优势。让正在攀爬的高干部兵卒完全暴露在了齐军射程之下。一阵狂风骤雨之后,冲在最前头的兵卒一个个被射成了刺猬,翻身跌落间连带砸伤了不少同袍。
绕城飞射的夏昭见状,不禁一咬牙带着手下冒着箭矢又冲到赵云所在的北门下,朝城头放了一轮箭雨。刹那间北门上也是一阵血雾四溅,惨呼四起。不过城头上每当有齐兵刀下,马上就会有人顶上他的空缺。原来赵云事先将六千兵马连同临时征召来的两千青壮分成五队。其中四队分守四门,第五队则作为候补随时替补前面战死的兄弟。而他本人负责指挥正对敌军的北门和东门,另一面的南门和西门则由田毅来指挥。
赵云这边固然有替补,高干那头兵力却是更为雄厚。一阵拉锯战过后,夏昭率领的攻城部队,终于爬上了城楼。不过还未等他们喘一口气,赵云已然提枪上前,大声喝道。“枪阵!”
言罢,弓箭手迅速后退,赵云则亲领一千名枪手飞身上前,在盾牌手的配合下透过一道一人多宽的缝隙开始朝下突刺。眼看就要登上城头的高干部将校,被突如其来的一排迎头刺来的铁枪洞穿了身体,惨叫着自云梯跌落而下。如果说刚才爬到一半跌落只是摔伤的话。那这会儿一百多斤的人自两丈高的城头落下就足以将下面的人活活砸死。事实上攻城战中,攻方的伤亡很大程度是像这样被自己人砸死砸伤的。
残酷的攻城战自下午一直持续到傍晚,面对近乎一比十的伤亡,最终还是高干坚持不住,下令鸣金收兵。不过望着如潮水一般退却的敌兵,赵云并没有下令出城追击,更没有得胜后的喜悦。因为他十分清楚,今日一战仅是开始,随着城内的箭矢越来越少,真正的苦战还在后头。而他赵云的任务是——守住城池。
守住城池——这同样也是牵招此刻的想法。三日前随着齐军斥候出现在平城城外,原本守在城外的袁谭部竟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连夜撤离了平城。虽然一早就知道那位平原王靠不住,但当牵招看到城外空空如也的营盘之后,还是忍不住将袁谭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事实证明袁谭跑得够快,齐军来得也不慢。半日后还未等牵招调整布防,两万齐军便已然兵临城下。有道是,人上一万无边无沿,人上十万彻天连地。两万人马听着不如十万大军来得响亮,可一旦按兵法要摆出阵势来依旧能气势如虹。
此刻望着城外齐整如棋盘的兵阵。牵招心知自己这次是真遇到强敌了。不过想到自己麾下尚有一万多久经沙场的守军以及城内十数万男丁,牵招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自信。论兵力,论地利,都是平城这边占优,这一战他牵招没理由会输。
且就在牵招暗自分析双方实力之时,城头上忽然响起了一阵哗然之声,“瞧!女子!是齐侯!齐侯来也!”
回过神来的牵招,赶紧抬头寻声望去。就见对面齐营数员战将纵马簇拥着一辆战车,一路穿过层层方阵,停在了军阵最前端。透过飘扬的旌旗,城头上的牵招等人隐约可见战车上站着一个身披红袍的妙龄女子。不用问。能在这时节出现在战场上的女子,世间只可能有一个,那便是齐军统帅——齐侯蔡安贞。
蔡吉站在战车上远眺对面屹立塞上的平城只觉心头一阵心潮澎湃。原来眼前的平城正是在后世被称为九大古都之一的大同。而大同在中国北方历史上,是与北京、西安一同影响中国历史的三大犄角。其中北京依托燕山掌控东北庇护华北平原;西安连接西方庇护中原;大同则是阴山、吕梁山、太行山三大山系交叉点。因此北方游牧民族早期常常通过攻破大同打通进入中原的通道。相对的只要扼守住大同,也就能庇护雁门关以南山西及大中原的安全。
不过相比蔡吉在后世所见的大同古城,眼前的平城无论是在规模上,还是在气势上都相差甚远。毕竟后世的大同城墙为明洪武五年(1372年),大将军徐达奉命依辽、金、元旧城基础所建,其东西长1。8公里。南北长1。82公里,周长7。24公里,面积3。28平方公里。城墙一律以规整有制的石条、石板、石方为基础,在原城墙基础上用“三合土”夯成,外包青砖。城墙高达14米,上宽12米,下宽18米。城墙四周修筑了54座望楼。96座窝铺。城墙四角建有角楼,四角墩外各建控军台一座。城设四门,东和阳门、南永泰门、西清远门、北武定门。四门之上分别建有城楼,其月楼、箭楼、望楼、角楼间隔而立。四门之外建有瓮城、月城、护城河。城墙高大雄伟,坚固险峻,布防严密,各种防御设施齐备,自成一体。堪称“北方锁钥”。
而东汉的平城仅是一座常见的边关要塞,以山土夯筑的城墙高约十米,上设弩台、滚石、擂鼓墩等防御设施,一看就是针对缺乏攻城器具的游牧部族而建。其规模远不及中原的邺城、黎阳、南皮等重镇。
然而就算是如此,平城在阎柔等一干乌桓部族头人眼中依旧是一座巍巍雄关。所以眼见蔡吉竟真只率两万兵马就来围攻平城,阎柔便忍不住在心中打起鼓来。须知为了向蔡吉表忠心。阎柔特地出面说服了上谷乌桓大人难楼、右北平乌桓大人乌延投效蔡吉。可蔡吉却婉言谢绝了乌桓人出兵助攻的请求,仅邀请难楼和乌延二人随军而行。阎柔当然理解身为女诸侯的蔡吉想一战立威的心思,但若是齐军此番攻城不利,那岂不是适得其反。
想到这里,阎柔偷偷撇了一眼策马立于战车旁的张辽、庞统、麴演等齐营文武。就见一干人等个个器宇轩昂地骑在马背上一声不吭,静候车驾上的女子扬起马鞭直指平城。可是过了许久蔡吉依旧没有动静,反倒是对面平城城头上传来了一阵鼓乐之声。
张辽在侧耳聆听了片刻之后,回头向蔡吉解释道,“主上,此乃铙歌十八曲。”
铙歌即军中乐歌,传说为黄帝﹑岐伯所作,汉乐府中属鼓吹曲,常用来激励士气。此刻牵招在城头上大奏铙歌无疑就是在挑衅齐军。一旁的年轻的麴演哪儿受得了此等挑拨,但见他一个抱拳提枪请命道,“主上,演愿为先锋替主上直取南门!”
哪知蔡吉却摆了摆手,笑道,“不急。”
于是乎,包括蔡吉在内的两万齐军就这样齐刷刷地站在城外,静静地倾听城中守军高奏军乐。如此诡异的景象让站在城头观察敌阵的牵招瞧得手心直冒冷汗。不知底细的敌人手往往比蛮横的敌手更令人不安。眼见己方的挑衅没能动摇齐军,牵招也只得抬手阻止了奏乐。毕竟两军对阵,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用军乐激励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随着铙歌戛然而止,马车上的蔡吉拢了拢被风拂起的碎发,回头朝庞统嫣然一笑道,“平城一曲已罢,该士元也。”
“喏!”庞统听罢蔡吉所言,会意地俯身一拜,旋即便从袖中取出一面红色令旗,大声号令道,“上炮!”
随着庞统一声令下,战阵中推出了五辆两轮小车,小车的车身上各架有一根五尺来长寸把来宽的青铜长管。仅一瞬间就牢牢吸引吸引住了阎柔、难楼、乌延三人的目光。须知塞外历来缺乏金属兵器,匈奴尚且能自行打造青铜兵器,而乌桓人和鲜卑人则完全只能依靠贸易来从中原换取所需的兵器。因此在阎柔等人看来光是用青铜铸造出这五根长管,就无疑已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更不用说这车这铜管都是阎柔等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物,又怎会不让他们心生好奇。
眼瞅着齐兵熟练地把弄小车,并将一颗颗石弹塞入铜管内,阎柔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之前曾听说过的一些传闻。于是他赶紧凑上前朝蔡吉献媚地问道,“齐侯可是要施展法术?”
蔡吉听罢,与庞统相视一笑,旋即笑道,“善,孤请尔等看烟花。”(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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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节 大单于
牵招站在城头,望着对面那五辆列于阵前的怪异战车,心中既是好奇又是不安。然而还未等他细想,骤然间一声惊雷般的爆响打破了战场上原有的平静。六月响雷本不足为奇,包括牵招在内的守军纷纷下意识地抬起头望了望天。然而此刻他们头顶上的苍穹却是万里无云蓝得刺眼,唯有一道黑色的物体带着刺耳的啸鸣划过天际。
又是一记轰隆巨响,原本屹立城头的左侧箭楼眨眼之间就被飞来的不明物体削去了半个楼面。飞溅的木头碎石掉落城阙,将底下的守军砸得人仰马翻,至于箭楼内的弓箭手这会儿更是凶多吉少。
难道这便是天崩地裂之术!难道袁谭骗了吾等?!牵招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仰头望着被打出一个窟窿的箭楼,一时间心头是又惊又怒。可惜不等他发号施令,对面齐营又爆起了一连串轰隆隆地滚雷之声。这一次城头上的守军能清晰地看到齐军的战车上每升腾起一团火球,便有一道黑影划过长空直奔平城而来。联想到刚才箭楼的惨况,城头守军顿时一片哗然,吓得抱头鼠窜。只是人的双腿在狭窄的城阙之上又怎能跑得过出膛的炮弹,仅一眨眼的功夫四枚如流星一般的炮弹便将南门上的弩台和擂鼓墩砸了个稀烂。
不仅是沐浴在炮火中的南门,此刻火炮的隆隆声同样惊动了整个平城。无数百姓像南门的守军一样仰着脖子想要看个究竟,却发现耳边虽雷声不断,天上却没有一丝乌云。面对如此诡异的景象,不少百姓都吓得躲回了屋子。至于其余三门的守军这会儿更是人心浮动。
“雷公擂鼓乎?”
“非也,定是齐军山崩地裂之术!”
“啊呀,蔡妖女施法术也!”
“休得胡言!”分守西门的中郎将邓升一个瞪眼喝住了底下窃窃私语的兵卒。但他的心绪却随着那隆隆滚雷声愈发不安起来。
与此同时,齐军的炮手正有条不紊地清理炮膛,填装弹药,校准弹道。齐军目前对弹道的理解刚刚涉及炮弹自炮膛射出后在空气中惯性行走的路线。即外弹道的一点皮毛,故相对后世而言比较原始。但就算是如此,第一轮炮击的效果还是极大地鼓舞了全军的士气,特别是击中箭楼的那一炮,漂亮得令战车上的蔡吉连声叫好。而操炮的炮手蔡猛更是因这一炮,直接被提升为小都统,统领五门火炮。
不过庞统今日动用火炮可不仅限于吓唬吓唬平城守军,激励激励己方士气。而是要将火炮应用到攻城战中与其他兵种一起协同作战。话说自打锦州一战之后,庞统便迷上了这种由青铜与火组成的大杀器。在过去的一年中,齐军一方面对火炮本身进行了一定调整,如将炮车由四轮改为两轮。另一方面庞统也通过锦州之战与炮兵平日的操练认识到。齐军的火炮既不适合杀伤兵马,也不适合轰击城墙。毕竟用硕大的炮弹打兵卒,就像用弓弩射苍蝇一样浪费。而目前齐军火炮仅有五门,光凭几枚炮弹也不足以轰开厚实的夯土城墙。所以眼下最能体现火炮威力的用法,就是轰击城门、弩台、箭楼、城垛、等城阙上的防御工事。
最终在连续三轮炮击过后,庞统透过单筒水晶望远镜看到平城左侧的箭楼彻底坍塌砸在了城阙之上。但见他强压住心中的兴奋,转而回身朝蔡吉拱手一拜道,“炮击完毕,请主上下令攻城。”
眼前的炮击虽与蔡吉印象中火光四射、爆炸迭起的场景相差甚远。论声势也不及当年五行遁旗直接炸城墙,但她也知这已是原始的青铜火炮所能达到的最佳战果。更毋庸说一旁的阎柔、难楼、乌延三人早已被那隆隆炮火声震得瑟瑟发抖难以自持。而这正是蔡吉想要的效果。须知凭她眼下的身份,若下令从幽州乌桓各部征召兵马,旬月之间便可集起四五万大军。但蔡吉却并没有这么做。因为她不想让人误以为她蔡吉必须借助胡人才能拿下并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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