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是。”
李欢笑起来:“我照顾她,只是出于道义。而且,我越来越发现她性子古怪,太不适合我了。经历了这么一大转,现在,我也有了喜欢的人,所以,不可能再和她像以前那样来往。我怕芬妮不高兴……”他顿了一下,“晓波,我和芬妮在一起,希望你不要介意。”
叶晓波涨红了脸,赶紧摇头:“不介意,我一点也不介意。芬妮,她其实是个很好的女人。”
“我知道。我就是发现了好的好,所以才决定和她在一起的。”
叶晓波点点头:“我能理解的。”
两人相视一笑,李欢再看看前面暗沉沉的夜色,胸口闷闷的,仿佛有点透不过气来。
盛宴几乎到凌晨四点才结束。这一晚,李欢和芬妮是全场舞会的绝对主角,不知谋杀了娱记多少菲林。
李欢的目光偶尔落在叶嘉身上,他的风头也丝毫不逊色于二人,那么风度忘记地跟一个个美女共舞,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个最富于交际的花花公子。
芬妮在他耳边小声道:“这才是符合叶嘉身份的生活。”
他心里一阵苦涩,如此夜晚,日渐消瘦的冯丰又在做什么?这个夜夜笙歌的圈子,的确和她的生活太格格不入了。她一辈子,是进不来了。
客人陆陆续续地散去。
李欢和芬妮是最后告辞的,他们去跟叶霈夫妇打招呼时,老两口居然还精神奕奕的。
李欢招呼过后,芬妮也大大方方地看着叶霈,甚至还主动跟他行了个西式的拥抱告别礼。她看着叶霈满脸的不自在,又看到叶夫人满面悻悻之色,心里开心得几乎要笑出声来。曾被他们侮辱的恨意虽然早已淡化了,可是,偶尔想起,心里总是低人一等的难受。
真要不进他家门槛了,谁又怕谁呢?
感觉到叶霈夫妻那种难以形容的目光,她就更加亲热地挽起了李欢的手。
直到二人的背影走远,叶霈的目光还落在二人高调握住的双手上。
叶夫人冷哼一声:“没想到他们俩居然走到一起了。”
叶晓波苦涩地笑了笑:“他们两个也很般配的。”
叶夫人又是气愤又是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冯丰。即便她和自己的儿子离婚了,也不愿意她那么快就给儿子戴了“绿帽子”。
“李欢不是喜欢冯丰吗?”
“李欢一直喜欢的都是芬妮。他照顾冯丰,不过是出于道义罢了。现在有了芬妮,自然就不会再和冯丰一起了。”
叶霈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神色,仿佛又微微松了口气,摇摇头:“不是冯丰也好,不是冯丰更好。”
叶夫人点点头,也觉得,冯丰今后无论找谁,都最好不要找李欢。
叶嘉送梁夫人母女出门,走过来,见一家人都在,叶夫人见了儿子立刻笑眯眯地叉开话题。此时,宾客散尽,叶家大小也各自去休息了。
叶夫人虽然也倦了,却比往常都开心,这是儿子在家族大事上表现得最好的一次,果然,离开了那个女人,他和真正变成了叶氏家族的好儿子。
儿子有救了。
她心里十分欣慰:“儿子,今天累了吧?”
“累了,太累了”叶嘉面上的笑容完全散去,声音有点沙哑。
也不知是灯光的原因,还是某种错觉,叶夫人竟然发现儿子面色灰白,仿佛一瞬间被什么怪兽吸走了元神,完全变成了一个行尸走肉。
她急忙道:“儿子,你不舒服?快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他的声音还是温和的:“妈,不用了。我要赶回去工作。”
不知怎的,好像马上就要失去这个儿子的感觉。她强烈地感到不安:“儿子,怎么又忙于工作了?再休息一段时间吧。梁小姐她们后天晚上还有派对,你怎么可以不去参加呢?你明天好好休息一天,后天出去玩玩……”
他摇摇头:“妈,给我五年时间,让我想想清楚。”
儿子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决定。
叶夫人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五年,青春还有多少个五年可以挥霍?再过五年,儿子都要接近40岁了。
“妈,我走了。爸我先前已经打过招呼了,就不再和他说了。”
叶夫人怔怔地看着儿子出门,揉揉眼睛,心一直往下沉,慢慢地意识到,儿子并不是回到叶家的轨道上来,而是已经彻底滑出了家族的轨道。
今天,他是来做完美的谢幕演出的。
以后,就再也不会如此卖力地扮演他原本不适合的角色了。
车子开往芬妮下榻的酒店。
习惯了夜生活的人就是不同,李欢已经呵欠连天了,芬妮却还神采奕奕的。她坐在他身边,温柔地看着他:“李欢,很累了吧?”
“是有点困了。”
她试探性的:“真没想到,小丰这么仓促就和叶嘉离婚了,我以为,即便离婚,也要等一段时间的……”
“她性子倔强,做事也从不思前想后,不顾后果的。”
“也不知叶家会给她多少赡养费,唉,看叶夫人那个态度!我上洗手间时,无意中听到两个女人议论,说叶嘉离婚后,叶夫人划拨了大笔财产在叶嘉名下……”
赡养费?
叶家会给冯丰赡养费?
李欢摇摇头,微笑道:“冯丰现在躲得我远远的,我也没问她。”
芬妮看不出他是真心还是假意,这一次回来见李欢,总觉得他跟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可是,具体有什么不同,却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这个变化,是自己喜欢的,在朝着自己更习惯的方向在发展。
“今后,你们两个?”
“呵呵,芬妮,你是问我们可能吗?对不对?我明确告诉你,我和她不可能。因为她不喜欢我,自始至终都不喜欢我。我早就放手了,强求是无法得到幸福的,开始新的生活,才更重要。”
芬妮嫣然一笑,觉得心里好像放下了老大一块石头,脸上微微有点红起来。
李欢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只是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街道,忽然暗骂自己卑鄙,连对叶晓波和芬妮,也不能说实话了。
夜色那么黑,他实在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究竟还能对谁敞开心扉,谈谈喜怒哀乐了。
送别芬妮,独自回到家里,已经快天亮了。
凌晨开始,洒了几个雨滴,千年黄桷树的叶子连尘土也没有洗掉,只露出深深浅浅的黄色,预告着冬天的到来。
李欢在树下站住,在清晨里审视这栋房子,虽然再也没有发现被搜索的痕迹,但是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加深了。
他微微挪动黄桷树周围的几个大花盆,发现这里的土地一片平整,上面还长了层茸茸的苔藓,仿佛多年不曾有过人迹。
这是心里最大的疑惑,这里明明是有个密道的,但是,自众人无意中闯入后,这个密道仿佛凭空消失了。放的花盆也不过成了摆设。
他心里一动,进门拿出那支弓箭,瞄准黄桷树的根部,猛力一拉,弓箭“嗖”的一声射进泥土里,可是,却没有预想中的“轰隆”一声巨响,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弓箭没入土里一点儿,根本就看不到预想中的密道了。
他又惊又怕,收了弓箭,靠着黄桷树的那块大石头坐下。
实在太倦了,他靠在大树上,很快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中,自己仿佛来到了一个洪荒的世界,他往前走几步,发现白雾里居然坐了一个人。这个人浑身须发皆白,半闭着眼睛。他好奇地走过去,忽然看见这个人一分为二,一个身子竟然直直地飘了出去,仿佛一个人和他的灵魂脱壳了。
他大惊,跑过去,却见这个人好生面熟,竟然是自己。可是,自己的灵魂怎么跑了?他追上去,想抓住那个要逃跑的灵魂,脚下一踉跄,那影子瞬间无影无踪,再回头看那具身子,身子一下就灰飞烟灭了。
他大叫一声,惊醒过来。
黄桷树叶子上的水滴冰在了脸上,他站起身,看看暗沉沉的天气,梦中的灰飞烟灭越来越鲜明,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也逐渐加大,也许,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呆不了多长时间了。
他走进屋子里,在客厅里坐一会儿,觉得头错眼花的,想去卧室休息一下。
拧亮卧室的灯,走到床前的一把椅子上坐下,眼光在床头柜上扫过,浑身更是疲倦不已。他正要上床睡觉,忽然看到床头柜上的那把木梳。
这几天,每天晚上他都头痛难忍,所以常拿木梳梳一下,以舒活脑部血液,缓解疼痛。头发也掉得厉害,昨天走时,他清楚地记得床头柜上放了一小撮自己梳下来的头发没来得及扔掉。
现在,这撮头发居然不见了。
尽管不过是一撮头发而已,可是,没来由地,却冒出一身冷汗。
他遽然站起身,四处看看,四周静悄悄的,周围的摆设,也没有被丝毫挪动的迹象。他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多疑了?会不会不过是一阵风吹掉了这撮头发?
可是,周围窗户紧闭,就连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的,怎么会有风吹过?
周六,本来是个睡懒觉的好日子。
可是,冯丰睡不着,从昨夜开始就反复地折腾,一直到天明。
起床看看镜子,蓬头垢面,脸色菜黄,仿佛一片叶子发黄了马上就要摔下树来。她梳洗,涂了一层粉底,又抹上干粉遮住,可是,厚厚的黑眼圈,遮都遮不住。
来到小店,值守的高纬还在睡觉。她敲门,高纬开门,睡眼惺忪地:“姐姐,你这么早呀?”
她答应着,正式开门做生意,将一些新到的饰品摆在醒目的位置。
高纬奇怪地看她:“姐姐,才七点过呢,没人这么早就来买东西的。”
哦,才七点过么?还以为已经十点多了呢。
门外的报贩已经在吆喝今天的早报了,走在上班途中的人匆匆递过5毛钱,拿一份报纸,看看昨天这个城市又发生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市井趣闻。
冯丰站在门口,看着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天色越来越明,然后,周围的店铺陆续开门,一天的早晨,已经过去了。
因为是周末,大概10点左右,萧昭业等人才陆陆续续地进来。萧昭业拿着当天的日报。这是冯丰要求他们的,每天要买几份日报,更好地了解;这个时代到底每天都在发生什么事情。
几个人进来就窃窃私语的,萧昭业翻开一叠报纸的娱乐版,神神秘秘的:“姐姐,你要不要看看今天的报纸?”
她淡淡道:“放一边吧,有什么好看的。”
萧昭业放在一边,可是,还是忍不住,又拿起翻开,指着娱乐版上的一张大图:“姐姐,和‘遥控器’在一起的女人是谁?这么漂亮?”
几个人早已忍不住了,一个个唧唧喳喳道:
“是他的相好么?”
“哇,美女,真是绝代佳人……”
“姐姐,芬妮是谁?”
“李欢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人?”
“天啦,比我以前的后宫三千都漂亮……”
冯丰在他们的吵嚷声里,低下头看娱乐版,特大幅的李欢和芬妮手拖手高调出席叶家酒会的照片,题目是:
芬妮男友曝光,两人高调公布恋情
都已经是“恋情”了么?
这是她早已想到的,只是没有想到他们会如此“高调”而已。
她抬起头,只见几双眼睛都盯着自己,一副看笑话的样子。想必,这些人被自己管教了这么久,一个个恨得牙痒痒的,巴不得自己被“抛弃”吧?
众人立刻移开目光,装着谈论其他事情的样子,散开了一点儿。
冯丰低下头,翻开另一版,是一副更加刺目的照片……叶嘉和那个梁小姐的合影!两人那么登对地站在人群里,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报道里,盛赞叶家三公子的“才貌双全”,又写两家大人的看法,尤其提到叶夫人对“未来媳妇”十分满意云云。
这些,都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她不去看整幅的报道,将报纸扔在一边。见有客人上门,就上去热情招呼:“欢迎光临。”
众人原本都是看好戏的心态,但是见她如此无动于衷,有些扫兴,只好各自干活去了。
冯丰独自坐在门外的一棵树下,看外面的车来车往。
一辆红色的跑车停在小店门口,开车的女子围着一块白色的皮革,脸色也苍白得跟皮草似的。冯丰看她的黑眼圈,仿佛比自己还要严重,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女子见她居然笑了,冷冷地扫一眼四周:“冯丰,你就是这个小店的老板娘?”
她还是微笑着:“林佳妮,你要买什么饰品?看好了我可以给你打折。”
林佳妮冷笑一声:“叶嘉也太小气了,和你离婚,就这点赡养费?”
“不,这是我自己出钱开的。”
“他没给你赡养费?”林佳妮反问,但也不惊讶,冷冷道,“我倒不觉得奇怪,他母亲要肯答应给你赡养费,那才是怪事。”
冯丰没有接下她的话茬,既不跟她“同仇敌忾”,也不对她幸灾乐祸。至于叶嘉有没有给自己赡养费,也无需向外人道。
“你难道真能忍受就这样屈身在这个小店里,做一辈子老板娘?”林佳妮冷笑一声,“如果你能拿到赡养费,这一辈子什么都不干,已经足够风风光光地过一辈子了……”
她淡淡的:“我是劳碌命,没有风光的福份。”
“你真是个不争气的女人,怎么不去争取自己的利益?你好歹也曾经是叶嘉明媒正娶的妻子……”
“妻子?呵呵”她笑起来,“叶家伸根小手指就能捏死我,我不敢去问。”
林佳妮鄙夷地白她一眼,这个胆小如鼠的女人!没想到,自己和她争斗一场,原来是鹜蚌相争,渔夫得利,倒白白便宜了那个姓梁的女人。
冯丰还是笑眯眯的:“林佳妮,你现在的敌人是梁小姐,不是我。你不用在我这里浪费心思了。”叶夫人的目标现在很明显已经转移到了“梁小姐”身上,林佳妮,她又算得了什么呢?叶夫人怎么会优先考虑她的利益?
林佳妮仿佛看出了她眼中那抹怜悯之色,怒道:“冯丰,你也太不争气了。”
“哦?”
“你要勇敢一点,肯定能拿到一笔相当可观的赡养费。”
“呵呵,我不敢再和叶夫人过招了。林佳妮,你能干,你去。我没法了。”
林佳妮又气又急,仿佛冯丰是个不开窍的木头,转身就走,走了几步,才恨恨道:“竖子不足与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还竖子不足与谋?莫非把自己当楚霸王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敌人。想想,自己当初和林佳妮那么水火不容,难道今天又成了盟友?
冯丰看着红色的跑车开走,心想,林佳妮要是念书有这么好的心思就对了。一天到晚,念念不忘恨恨不平地,又有什么意思呢。
只是,想起叶夫人,自己也是“愤愤不平”的,她悚然心惊,自己又何尝没有百般诅咒过叶夫人?
谁都不是圣人。
只是,自己实在是没有抗衡她的资本而已。
更没有办法的是,天要下雨,男人要变心,你爱的人不爱你,这是所有神佛都无可奈何的事情。
快到中午时,洒楼那边的大堂经理打来电话,叫萧昭业等人过去整理几道宫廷菜谱,酒楼马上要开业了,已经在处理最后的一些细节问题了。
众人都觊觎那边有很多漂亮女服务员,无不争着去。冯丰听他们争得心烦,挥挥手:“你们都去吧。我一个人看店,你们下午6点以前回来就可以了。”
众人立刻兴高采烈地骑着自行车出发了。
这天天气阴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