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夫人仿佛第一次认清这个事实——自己的儿子,是个成年男人,是别个女人的丈夫,他有自己独立的家,要承担起对另一个女人的义务和责任!
现在,那个女人有危险了,他说他是她的“丈夫”——所以要尽到保护她的责任!
明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叶夫人却好像现在才醒悟过来其中的奥秘,她怔了一下,才道:“你们要互相照顾,我先走了。”
“妈,你放心吧。”
叶夫人等已经走了,两人回到病房,叶嘉靠在床头柜上,只是一声不吭。
冯丰挨着他坐下,轻声道:“叶嘉,怎么啦?”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母亲的话言犹在耳“希望你至少待他如待黄晖一般真心”——母亲和其他任何人都不知道,黄晖是自己心口永远的疼和伤疤。别的男人为救自己的妻子而死,自己又算什么?自己有什么资格向一个死去的人叫板?
黄晖其实是为自己而死的,如今,人们却将这笔债记在了冯丰身上,就连冯丰自己,也背上了这样沉重的包袱,也许,一生都会背着这样的包袱。
如果两个之间一直存在这样深重的阻隔,今后,又怎么能真正走到一起?
本来,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他都准备彻底放手了,可是,因为这个晚上的险境,他才明白,自己决不能放手,也不可能放手了,难道放手之后,又让李欢去为她而死?
即使她要选择放手,也得等一切都平息之后。
“小丰……”
“嗯。”
她应一声,只垂了目光,轻轻道:“叶嘉,你母亲没有说错,我不能在记挂着黄晖的同时又和你或者其他任何人在一起,这是不道德的……”
“可是,小丰,你并不爱他,你只是愧疚,对他感到抱歉……他去了,你心里惦念着他,我完全能够理解,可是,你不能永远存着这样歉疚的心态……”
“谁说抱歉不也是一种爱呢!”
这次轮到叶嘉怔住。
谁说抱歉不也是一种爱?
爱情自然不止“激情”这一种,生活中,有多少的爱,本来就是因为抱歉、同情、怜悯、愧疚等等而滋生的?如果排除了这些情绪,爱情又还有多少单纯的成分?
原来,即使是愧疚——也在她心里根深蒂固了!
他许久没有做声,她也是一径沉默。
许久,还是冯丰先开口,声音十分疲倦:“叶嘉,你好好休息一下,天快亮了,我也去休息一下……”
“小丰,不要走……”他猛然将她拥在怀里,这一刻,忽然那么清晰地明后,她要逃离了,要独自离开——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黄晖!
这才是她全部的理由!
他了解她,好像是天生的那种默契,她最细微的神情他都看在眼里,又怎么能让她逃离呢?
她轻轻推他:“叶嘉,怎么啦?我没有要走,我只是去梳洗一下,你放心,今天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今天会陪着,明天呢?后天呢?
今天不过一天,那么漫长的以后呢?
她不明白,并不是因为她危险自己才要一直陪着她,而是自己也有“危险”——那种从实验室里长久封闭后出来的空虚的危险!再也没有了知心爱人的柔情等待!没有了两情缱倦的温存体贴的危险!
自己和她在一起,世人都认为她“高攀”了,都以为是自己在为她付出,她占了自己老大的便宜。其实不是这样,他们不了解,她也在为自己付出——那种任何其他人都给不了的温存快乐,两情相悦!这样的付出,更是求也求不到的。
爱啊,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其他人,即便母亲,又能窥得几分酸甜苦辣?
有些爱是别人强加自己却一点也不想要的,有一些爱却是自己不可或缺,最适合自己,滋润枯燥的生活的。冯丰于自己,就是滋润枯燥生命的后者。
“叶嘉,你要好好休息,我们还要找出那些神秘人呢……”
她的声音响在耳边,他倏然惊醒,心里灵光一闪:
如果找到那些神秘人,找到背后黑手,让黄晖没有白死——她的心结是不是就会完全解开?
自己怎么竟然连如此简单的道理也没有明白?
这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令他不禁笑起来;“小丰,我饿了……”
冯丰忽见他变得喜笑颜开,莫名其妙地来一句“我饿了”,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嘟囔,“这深更半夜的,哪里有东西吃嘛。”
他眨眨眼睛:“会有办法的。”然后,按了一下床头的铃,很快,来了一个护士,他吩咐一下,护士立刻出去,不到10分钟,就弄了一些吃的来。
“小丰,快吃,吃饱了才有力气。”
她看他吃的津津有味,生精虎猛的,跟先前可怜巴巴的样子形成鲜明对照,心里一直嘀咕,为什么现在的男人一个个都擅长“变脸”了?
叶家。
难得的一个不眠之夜。guigui
叶夫人回去时,叶霈的书房还亮着灯,自从她从国外回来后,叶霈回家的次数明显增多了,夫妻俩虽然已经分房而居,但是,他的这些变化,她还是清楚的。
至于叶霈的那位妙龄情人,据江湖传言,已经被他用钱打发了,就连那栋房子也做了处理。这是叶霈多年的习惯,叶夫人一点也不觉得稀奇。并不是不知道,而是一直装不知道,现在,大家好像又回到了装聋作哑的日子,彼此客客气气,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有些东西,不是装着不存在,它就不存在。叶夫人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权衡之后,如何取舍也早就心中有底了。她想,自己和“丈夫”,其实并不是丈夫,而是一种合作伙伴关系,如此一想,对他的私生活就完全释然了——哪里有人会去干涉合作伙伴私生活的?
叶霈的生活很有规律,极少如此晚睡,叶夫从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书房门口敲敲门。
“进来。”
书房的门虚掩着,叶霈坐在一张梨花木的明朝大椅子上看一本书。他还很健康,看书都不用戴老花镜,见妻子进来,只放下书,看着妻子:“去了哪里,这么晚才回来?”
“儿子受伤了,我去医院看他。”
他讶然道:“儿子怎么会受伤?严重不?”
“不太严重,出了一点小车祸,儿子是这么说的。”
车祸?
叶霈直起身子,皱着眉头:“怎么会这样?他和谁在一起?”
“冯丰。”
“果真是她。”
叶夫人终究还是沉不住气了:“儿子这样下去太危险了,你想想办法吧……”
“什么危险?”
“难道你不知道冯丰去年年底因为一个叫黄晖的男孩子自杀过?看样子,冯丰是惹上什么仇家,她倒好,自己不死,连累死一个男孩子,如今,又扯上了儿子,她现在天天和儿子在一起,我看儿子今晚的受伤就不简单……”
“你是说儿子是因为冯丰受伤的?那冯丰呢?”
“她倒没什么,只是额头上撞了一个包,显然是儿子护着她,儿子的伤势比她严重多了。也不知道儿子是怎么想的,这个女人为了其他男人而自杀,可他还对她死心塌地,唉……”
“冯丰那次是遇到意外抢劫,连罪犯都抓住判刑了,怎么现在还有这么多事?这个冯丰,可真是麻烦人物……”他皱起眉头,“这一次到底是交通事故还是其他事情?”
“不管是交通事故还是其他,总之,这个女人就是个克星,黄晖死了,她和谁在一起,谁就危险,可是儿子偏偏不离开她,所以,你得想想办法……”
“我能想什么办法?”
“至少要保护儿子的安全,而且,大家都知道她是叶家的媳妇,她自己出了什么事情,我们也不好交代……为了保证儿子的安全,就得保证她的安全!”
叶霈想了想:“干脆叫他们回家住,回家总会安全一些。”
“我问问儿子,就怕他不愿意。”
“你明天吩咐下去,将属于叶嘉的那套院子整理出来。既然他们都高调亮相,大家也知道叶家有这么样一个媳妇了,一直不回家住也说不过去。你放心,叶嘉为了她,一定会答应的。”
叶夫人可没有这么笃定,纵然叶嘉会答应,冯丰呢?
李欢得知叶嘉遇袭赶来时,叶嘉已经准备出院了。
叶嘉的伤并不重,冯丰额头上的大包依旧红肿。他十分惊讶,三人商议了一会儿,他听得叶嘉已经将那几样收集的东西拿去化验,不禁暗暗佩服他早有准备。
正说话时,叶嘉的电话响起,是叶霈打来的,叫他带冯丰一起回家。
叶嘉挂了电话,见二人都望着自己,并没有说出父亲的如意算盘,只若无其事,“我家里有事,叫我回去一趟。”
叶夫人回去了,估计叶家上下都坐不住了,叶嘉处于危险境地,叶家人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冯丰本来是要送叶嘉回C大的,此刻犹疑一下,自己总不好送他回家吧?
“小丰,你放心,我家里已经派人来接我了。”
“那就好。”
不一会儿,已经传来敲门声,竟然是叶霈夫妇亲自前来,后面,跟着两名司机兼保镖的男子。
叶霈夫妇显然没料到李欢也在病房里,叶夫人愣了一下,还是叶霈面不改色:“李欢,你也在?”
190 亡命时刻
李欢礼貌地跟二人打招呼,叶夫从虽然对他的出现大为不满,却又不好说什么,只淡淡应一声,看着儿子,眼神才变得温和起来;“儿子,我们来接你回家。”
叶霈立刻补充道:“是接你们夫妻回去。”他看着冯丰,神态如最和蔼的长者,“小丰,你是叶家的媳妇,现在叶嘉受伤了,就一起回家住,便于照顾。”
叶夫人连忙道:“是啊,属于叶嘉的独立院子已经收拾好了。”
“这个……”
冯丰做不得声,只转头看叶嘉。
李欢听得这一句“你是叶家的媳妇”——心里大是不快,心想,这家人唱的是哪一出?冯丰早就和叶嘉离婚了,怎么还是他家媳妇了?
可是,他看叶嘉和冯丰的表情,觉得有点蹊跷,就没有作声,只是镇定自若地看着叶嘉。
叶嘉也没有料到父母一起前来,而且如此高调地要自己“夫妻”二人回家住。本来,他高调宣布自己和冯丰是夫妻是向叶家和大众表明冯丰的身份,现在,发生了这些事情后,如果再说冯丰和自己早就签署了离婚协议书,叶家怎么还会给予她半点庇护?可是,要叫冯丰和自己回叶家去住,那她也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作茧自缚,他皱皱眉头:“爸,妈,这不过是个意外,你们不用担心,我在研究所还有许多工作,等忙完了这段时间,我会和小丰一起回来住的……”
冯丰点头如捣蒜:“嗯,忙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吧。”
叶夫人见冯丰如此说,心里隐隐发怒,这个女人,也太不替自己的儿子着想了,怒道:“儿子,有什么工作比生命还重要?”
“妈,你太夸张了,不过是一场小小的交通意外,哪里就能扯上什么生命问题?”
李欢忽然插了一句:“叶医生所在的休息室,稳如泰山,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叶霈锐利的目光轻轻在三人面上扫过,李欢自是面不改色,冯丰也一点没有惊惶,以前,她在叶霈面前,总是觉得这个大家长太过高高在上,可是,自从看到他和一位年轻女郎在一起后,对他那层秩序道德维护者的面纱已经觉得不足为奇,所以,面对他的目光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震慑力,只站在叶嘉的身边,悄悄拉着他的手:“你们不要提心,我会好好照顾叶嘉的,放心吧……”
叶霈夫妇见儿子态度如此坚决,知道没法再劝,只好作罢,不过,却坚持亲自送儿子回C大。
李欢出门,看着他们一家四口上车,他看冯丰一眼,她只是跟在叶嘉身边。明明知道他二人不过做戏,可是,心里却忍不住的一种酸楚。
她终究是对叶嘉余情未了的!
一家四口坐同一辆车。
叶霈坐在前面,叶嘉母子和冯丰坐后面。
这是一家人第一次如此聚在一起,叶嘉坐在中间,觉得有点奇怪,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妻子,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伸出手,分别拉住了二人的手。
叶夫人和冯丰不经意地对视一眼,三人都觉得有点奇怪。
来到叶嘉的临时住所,叶霈夫妻要进去,叶喜却阴挡了,只说这里禁止非工作人员进出。
冯丰心里有点奇怪,自己和李欢都进去过,为什么叶嘉不让父母进去呢?
叶霈夫妻也不以为意,只叮嘱叶嘉几句,就上车走了。
冯丰想起那间屋子里不少的报警按钮以及其他装备,再看看叶嘉对父亲的防备态度,心里不知怎地很是安,想问什么,又不好问。
叶嘉柔声道:“小丰,据我判断,那伙人就是在等着我们自己去李欢的别墅送死,他们目前还不打算到大庭广众之下作怪,所以,你只要不走出C大,应该还是安全的。”
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点点头:“叶嘉,你好好歇着,我今天下午还有课,晚上再来看你。”
叶嘉看她满眼的血丝,“小丰,你也先去休息一下吧,这两天连续熬着,你也受不了。”
“嗯。”
上了两堂课,才4点多,刚到宿舍门口,见李欢徘徊在那里,也不知等了多久了。
“冯丰,下课啦?”
“嗯。”
他看她额头上的包,柔声道:“还疼不疼?”
“不。”
“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
她想起叶嘉,还有他的轻伤,却听得电话响起,是叶嘉的声音:“小丰,我有一个紧急的会议,要离开几天,你这几天和李欢在一起,不要一个人行动好不好?”
“你的伤还没有好啊……”
“小丰,你不要担心我。你一定要和李欢在一起,不然我也不放心,好不好?”
她咬着嘴唇,看看李欢,李欢却了然地点点头:“我才见过叶嘉,他出发得匆忙。”
她叹息一声,经历了这几个夜晚,李欢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的了。电话那端,叶嘉听她答应,才松了口气。
可是,这个“不离开”,究竟是如何不离开法呢?这二人是不是过于小题大做呢?
李欢好像看破了她的心思,立刻道:“冯丰,我在C大宾馆租了一间套房,有两个房间……”
她瞪大了眼睛,又和李欢同一屋檐下?
“非常时期,非常处理,冯丰,等过了这一段时间,你想怎么样都行。”
自己还能怎么处理?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结束?这个书念起又还有何滋味?冯丰简直要崩溃了,心想,究竟哪一天才能到头啊?
已经是夏季了,可是,却一直没有太多火热的气息,每天几乎都是恰到好处的温度,有关专家天天说全球气候变暖,可是,也没有热到什么地步嘛。
这天,芬妮回C城,打电话约二人一起吃饭,加上陈姐所说的女性会所投资计划已经正式纳入,也需要商量一下,众人就约在一起。
李欢对这个项目很有兴趣,当即拍板要投资做股东,冯丰本来只出100万做小股东的,见李欢半路杀进来,陈姐一副大力欢迎的姿态,只好不事。
陈姐笑起来;“小丰,这样你就变成大股东了……”
“李欢才是。”
芬妮笑道:“李欢跟你是一起的,登记的股权又是你的名字,自然你才算大股东。”
冯丰心里不说,但想起这个项目的确前景不错,又不好当众和李欢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