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依然无济于事,因为秦锦绣紧紧贴在自己身上,淡淡的清香扰乱心智,方正方寸大乱。
稍稍低头,刚好扫过秦锦绣耳边的碎发,弄得方正鼻子痒痒的,心似乎也要痒了起来。
";方大哥。";一位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走进屋内。
见到抱在一起两人,急忙背过身去,神色慌乱羞涩,说话也是吱吱呜呜:";对,对不起,方大哥。";
";砚竹。";方正欲推开怀中的秦锦绣,而她却好像黏糊糊的膏药一样贴在自己身上,竟然睡着了。
";方大哥,爹爹和王汉已经将月浓花坊的证物都抬回来了,爹爹问是不是按照老规矩,先送到这里。";顾砚竹背对着方正和秦锦绣。
";好,一切照旧。";方正感觉到怀中的秦锦绣像火炉一样烫,莫非病了?
方正伸手一摸,果然烫手。
";那我先出去了。";顾砚竹推门而出。
";嗯。";方正的心低到冰点,自己与砚竹再不会像以往那般亲近了,还好那天夜里,没有对砚竹表明心迹,否则如今伤心的岂不是两个人?
既然无缘,不如将这份爱深埋于心,在她身边默默守候。
方正的心好痛,要是没有秦锦绣,自己此时与砚竹已经是举案齐眉、郎情妾意。
只可惜被秦锦绣这把利刃斩断了情缘。
星云大师为什么要自己必须娶她呢?还讲什么几代轮回之类的话,真是搞不懂。
方正无奈地将秦锦绣拦腰抱起,走出茶房,回到满眼朱红的洞房。
冷冷清清的洞房内:堆积成泪的花烛还在袅袅地燃烧,桌子上整齐摆放着交颈合卺酒的酒杯、缠着红绸的如意秤杆和各种含有吉祥寓意的干果等等。
但是喜床上厚厚的鸳鸯锦连个褶皱都没有。
因为他们都错过了宝贵的洞房花烛夜。
方正将秦锦绣小心翼翼地放在喜床上,欲转身离去。
谁知道睡梦中的秦锦绣死死抓住方正的手,不肯松开,";别走。";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生病高烧时,浑身难受,总是喜欢父母陪在身边来减轻痛苦。
若是睁开眼睛醒来时,见到一大瓶黄桃罐头,那就更好了,可惜呀,如今只能在梦中想想罢了。
方正看着秦锦绣可怜的模样,心软了下来,轻声说道:";逞强。";
从小到大,熟读圣贤书的方正,从来不喜欢粗俗、野蛮,锱铢必较的女子,而几样,秦锦绣全占全了。
其实自己对秦锦绣也谈不上什么敌意,但终归是两路人,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怎么能喜结良缘呢?
第十三章 赌约(一)
";对。";秦锦绣低头想了想,";还有那个不足月的死婴,死婴浑身青紫,也定是在母体中染了毒,我仔细查验过死婴,死婴的体内虽然没有毒素,但和母体曾经连接的肚脐里有大量淤积的毒血。";
";你查验过死婴?";方正震惊地看向秦锦绣:秦家的女儿真是好生厉害,只可惜生错了女儿身,女子哪能如此粗鲁,应该像砚竹那般的温柔贤惠才是最好的。
";不行吗?";秦锦绣愤愤不平,";我自幼喜欢看《洗冤集录》,对书中检验尸体的办法耳熟能详,区区一个死婴自然不在话下。";
";纸上谈兵。";方正瞅了一眼被秦锦绣弄得乱七八糟的验尸台,";你拿怎么确定墓主人一定是个女子?";
";那些陪葬的衣裙物件,还有棺木的尺寸,都证明墓主人是女子呀。";秦锦绣着急了,";我查验过棺材底部的尸油痕迹,肩窄胯宽,分明是女子的特征。";
秦锦绣浑身发烫,面红耳赤地看向方正,";说了半天,你到底是不信我?";
";人命关天的事情,我怎么信你?";方正轻蔑地回应:";就凭你看过几遍《洗冤录》?";
";你……";秦锦绣重重地喘了口气。
自己可是刑警学院成绩最优秀的学生,师从法医界赫赫有名的陈林老师,虽然还没有正式上岗,只是一名法医实习生,但在两年的博士生涯中,跟着陈林老师一同参与了国内外数十起的大案要案。
比起小小的县衙仵作,那是天壤之别,他竟然敢瞧不起自己。
";你敢不敢跟我打赌?";秦锦绣额头滚烫,鼻音发重,硬是咬牙撑着,女儿当自强,不能让人看扁自己。
";打赌?";方正无意地掀开盖在死婴身上的白麻布,立刻止住了嘲讽的目光。
方正又仔细看了看被开膛破肚的死老鼠,解剖的刀法竟然如此精准?刀刀都恰到好处,她竟然有如此娴熟的技巧?
方正认真地上下审视秦锦绣,传闻中:秦九抠的女儿,自幼以棺材为床,性格刁蛮任性,目不识丁,但脑子反应特别快,看一眼死者,便知道做多大尺寸的棺材,而且算账从来不用算盘,张口就来,精灵得过了头。
曾经吓走了五十多个媒婆,害得秦九抠花重金到处求人为女儿说媒,依然无人问津。
若不是星云大师圆寂前非要自己迎娶她,恐怕她此生都难以嫁出去。
没想到她竟然认识几个字,还喜欢看《洗冤集录》?看来传闻也不可全信。
若她是男子,或许还真是做仵作的材料,只可惜她是女子。
";你想比什么?";方正突然觉得浑身灰头土脸的秦锦绣有点意思。
";如今不是有两件案子吗?那咱们就比比,看谁先破案。";秦锦绣傲气地抬起头,虽然自己个子小,比方正矮了半头,但在气势上绝对不能输给他。
";好。";方正脱口而出,但下一刻,就后悔了,自己怎么能由着秦锦绣胡闹呢?破案可是县衙中的公事,自己一贯公私分明的。
第十二章 质疑(二)
“工具?”莲姨惊讶地问道:“夫人是指什么?”
“就是刀、绳子……”秦锦绣手舞足蹈地比划,“我只是想为他整理整理,熟悉一下他的生活。”
“哦,在大堂后面的茶房里。”莲姨恍然大悟,“方大人的物件儿都在那里。”
“知道了。”秦锦绣抱着大盒子,飞速跑向茶房。
“慢点,慢点。”莲姨苦笑得摇头,看来夫人也是个急性子的人,这两人还真是绝配。
来到茶房的秦锦绣顿时目瞪口呆,艾玛,什么茶房,分明是方正工作室。
木床、书桌、书架、各式刀具、银针、绳索等等,应有尽有。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秦锦绣顾不上惊叹,匆匆打开大盒子,开始工作。
良久,秦锦绣盯着从死老鼠肚子中取出的小块骨头,终于歇下一口气,果然不是简单的盗坟案。
死者分明是被毒死的,真是可怜,凶手到底有多大的怨恨,竟然对身怀六甲的孕妇下手?
秦锦绣感到丝丝悲伤,无论在什么朝代,都有十恶不赦的恶人,怎么总也抓不完呢?天下在何日才能真正的太平?
秦锦绣开始思索宇宙间的最纠结问题,想着想着,真是太累了,倒在书桌上,昏昏欲睡。
“你来做什么?出去。”
秦锦绣被归来的方正痛斥。
“你回来了。”秦锦绣揉了揉睡眼,感到浑身发冷,姜茶毕竟不是药,方才又在寒冷的茶房内睡着了,风寒哪能不严重?
“出去,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方正并没有注意到秦锦绣难受的神情。
“我和你说完话,就出去。”秦锦绣咬着牙坚持。
“你要说什么?”方正斜眼望向秦锦绣解剖过的死老鼠,讽刺道:“它得罪你了?”
“方正。”秦锦绣气愤地说:“我是在帮你破案。”
“哼,就凭借这只死老鼠?”方正随手一指。
“对。”秦锦绣提高声调,“你千万别小看这只死老鼠,它在是棺材中发现的,我仔细查验过。”
秦锦绣拿起乌黑的银针,“死老鼠是中毒而亡,它是因为吃了有毒的食物。”
方正扫了一眼银针,“有毒的食物?”
“对,就是这个。”秦锦绣拿起粗瓷碗,“我怀疑这小节骨头是墓主人的小脚趾,但一般女子的小脚趾也不会如此细,所以墓主人极有可能是六指。”
“真是不错。”方正嘴角上扬,仔细盯着秦锦绣,“你到底跟着你爹偷了多少无名的棺材?”
“我没有。”秦锦绣见方正根本不信自己,“你不要捕风捉影,乱说话,我现在是和你在讨论案情,不要总提我爹的事情,你也一定听唐狄说过了,这个案子并不是盗墓这么简单,还是盗尸案。”
秦锦绣话音刚落,方正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显然是被触动了最敏感的神经。
秦锦绣停顿了几分,";而依据我的判断,这还是一场凶杀案,因为墓主人是非正常死亡。";
";就凭这只死老鼠?";方正眼神迟疑。
第十一章 质疑(一)
秦锦绣寒了心,世间最简单的事,亦是最难的事,还好自己不是真的秦锦绣,否则真是要哭死了。
那现在自己怎么办?秦锦绣又连续打了三个大喷嚏。
“夫人,喝碗姜茶,暖暖身子吧。”一位和蔼慈祥的中年妇人端着木盘走了进来。
秦锦绣眨动大眼睛,她是谁?
“夫人是不是着凉了?”中年妇人关切地问道。
“还好。”浑身发冷的秦锦绣端起姜茶,大口地喝下去,一碗姜茶下肚,暖暖甜甜,鼻子也顺畅了。
“谢谢。”秦锦绣感动得眼泪汪汪,人生最难得的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呀。
“慢点,慢点,别烫到,我还熬好了肉粥,等夫人缓缓凉气后再喝。”中年妇人微笑道:“我是县衙里的下人,专门侍奉方大人的,你可以叫我莲姨。”
“莲姨。”秦锦绣甜甜地叫道。
莲姨有几分哽咽:“哎,夫人,方大人是难得的好官,好人,也会是好夫君,你可真有福气,不过,今后可千万不要跟着他乱走了,他办案总是四处奔波,女儿家时时刻刻地跟着,岂不是太辛苦?”
“难道他办案不分白昼和黑夜吗?”秦锦绣想到昨夜方正亲历亲为的神情,倒也十分钦佩,若是放在现代,一定是个工作狂。
“是呀,方大人为人公正,刚正不阿,才高八斗,满腹才华,若不是出身寒门,又被鬼生子的名声所拖累,堂堂的状元哪能窝在小小的万县。”莲姨为方正鸣不平。
“夫人只要为方大人守住家,做好后盾,尽早开枝散叶,方大人迟早会光耀门楣,熬出头的。”莲姨语重心长地牵起秦锦绣的手。
秦锦绣羞愧地低下头,莲姨哪里知道方正与自己假成亲的事情,即使自己是真的秦锦绣,这种盲婚哑嫁,又有什么幸福可言?
但莲姨对方正的关爱之心,深深感染了秦锦绣。
秦锦绣与莲姨东一句,西一句的聊开了,原来莲姨本是苦命的人,连连死了丈夫和儿子,又被小叔霸占家产,诬陷坐牢,多亏方正为莲姨洗清冤屈。
莲姨为报答方正的恩情,便自愿留在县衙里照顾方正。
还真是个知恩图报,皆大欢喜的老套故事。
“莲姨,你也是好人。”秦锦绣大方地感慨。
莲姨微笑着从怀中取出一枚同心结,“方大人心地善良,外表看上去虽然冷冰冰的,但内心是热的,如果除去那层硬壳,他一定会珍爱你,这枚同心结是我亲手编织的,送给你,当作贺礼,希望你们夫妻同心,白头偕老。”
“多谢莲姨。”秦锦绣有些不好意思接受莲姨的礼物,却又盛情难却,方正是再好的男子,自己与他也绝对不可能发生什么旷世绝恋,毕竟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早晚都是要回去的。
或许一同办案,作为工作伙伴,还是可以的。
秦锦绣拢了拢鬓间的碎发,“莲姨,你可知道平日里方正办案时用的工具放在哪里?”
第十章 风寒(二)
";有人……";秦锦绣突然感觉到隐在暗处的眼神,她大叫起来。
";什么人?快快现身。";唐狄拔出腰间的佩剑,急忙挡在秦锦绣身前,大声喊道。
可是喊了半天,也没有见到一个人影儿。
";可能是我眼花了。";秦锦绣歉意地看向唐狄。
";无碍,我去寻小棋子。";唐狄提起灯笼。
秦锦绣也继续在空棺中摸索,艾玛,什么东西,毛茸茸的?她吓了一跳。
原来是一只死老鼠!
法医还怕这些!秦锦绣稳定心神,深深地鄙视自己后,取出帕子,将死老鼠包好,放入盒子。
";夫人,我找到好多小棋子。";唐狄也收获丰厚。
";好,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走。";秦锦绣兴高采烈地搬起盒子。
";使不得,使不得,让属下来。";唐狄夺过盒子。
";嗯,";秦锦绣眼神一转,";月浓花坊在哪里?”
";在寇河的南岸,南岸上有好多家花坊,月浓花坊只是其中一家,也是最大的一家。";唐狄如实禀告。
";那你先回县衙,我去找方正。";秦锦绣也想见识一下温柔乡的胭脂味。
";夫人还是回县衙等方大人吧。";唐狄劝慰,";今日本是大喜之日,却凶事连连,害得夫人一夜辛劳,您不如早点回去安歇。”
";那他们会如何断月浓花坊的案子?";秦锦绣关切地问道。
";看过凶案现场之后,顾师爷和方大人会在茶房查验证物。";唐狄有种不祥的预感。
";哪里的茶房?";秦锦绣转眸板脸。
";自然是县衙的茶房。";唐狄总觉得秦锦绣在套自己的话,她为何对凶案这般有兴趣?
看来秦九抠家的女儿真是与众不同,难怪没有人敢去一品棺材铺提亲。
“那咱们就回县衙。”秦锦绣打定主意。
“好。”唐狄抓紧忙碌,盖棺入土。
此时已经接近寅时,天也蒙蒙见亮。
秦锦绣和唐狄各抱一个大盒子,拖着又累又乏的身子,回到县衙。
“夫人快回房换件干净的衣裳,喝点姜汤,好好睡上一觉。”唐狄火急火燎地喝了口茶,“属下还要去月浓花坊去与方大人汇合。”
“好,你去吧。”秦锦绣另有打算。
唐狄走后,县衙内只有秦锦绣一人。
秦锦绣顾不上疲惫,开始着手整理从墓穴带回来的证物。
但整理到一半,秦锦绣才想到最大的障碍,没有工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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