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必费力的乱想,伤脑子了,因为有人已经解开了账册的秘密。”令狐秋扬起手中的账册,“父王告诉我,这本账册里面记载着曹家所有的家产,还有二品以下官员的任免。”
第一百四十八章 账册(二)
秦锦绣和方正皆是一惊。
“任免?难道曹将军不但贪污行贿,鱼肉百姓,还任意买卖官职?”秦锦绣霎去眼中墨色,“真的被我言中了。”
令狐秋默默地点点头。
“那账册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方正随即也关切地问道:“又到底是谁?解开了账册的秘密?”
令狐秋朝站在门口的侍卫望了几眼,神色凝重地转向金佛回答:“此事说来话长。”
“阿弥陀佛。”灵元重重地叹息,“我等洗耳恭听。”
“你快说吧,不要卖管子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头雾水的顾砚竹也焦虑地看向令狐秋。
令狐秋眸光黯淡,鼻梁高耸,眉宇间涌出深深的正气。
伴随着声声叹息声,秦锦绣语调沉重地说:“我知道了,是不是解开账册秘密的人已经不在世上了。”
“你怎么知道?”令狐秋震惊地看着秦锦绣。
秦锦绣紧紧盯着账册,“若是能窥视到曹家的秘密,他自然活不成,只是太过惋惜。”
“是啊。”令狐秋悲伤地回应,“父王亲口告知我,当年在京城附近的许多县衙都捡到了这样的账册,但是捡到账册的所有人都沉默无语,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如往常。”
“真有此事?”方正惊愕地问道:“只是万县离京城也不远,我怎么没有收到呢?”
“你听我把话说完呀,你自然收不到账册,以为这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令狐秋解释,“当时我们还小,这件事又秘而不宣,你哪里会知道。”
“十五年前?”秦锦绣连声惊呼后,急忙翻过账册,仔细看去,自言自语地说:“你父王是不是年纪大,记性不好,这本账册中根本就没有十五年前的陈账,都是近年的新账。”
“对,十五年前的账册,早就被烧了。”令狐秋指向账册,“这两本账册是数月前,不知道是什么人,偷偷送入襄阳王府的。”
“送入襄阳王府??”方正和秦锦绣面面相觑,顾砚竹和灵元也是暗暗称奇。
“怎么,你们不信吗?”令狐秋细细地解释,“当年,有人四处派送相同的账册,而收到账册的人几乎都是寒门庶士,他们依靠科举,日夜的寒窗苦读,曹考取功名,才入朝为官的。”
令狐秋低沉地说道:“他们之中,有一位叫做高言的县令,猜出了账册中的含义,他知晓此事重大,便连夜写了一道弹劾曹将军的折子,并且通过暗语的方式呈给父王。”
令狐秋神色愈加悲恸,“当父王接到折子后,也暗暗吃惊,直接将折子和账册一起上呈给了皇上大伯。”
“难道皇上不管?”秦锦绣对这位优柔寡断的老皇上没有什么好印象。
“皇上大伯,不是不管。”令狐秋摇头,“只是无力去管,你们知道吗啊?当年,我朝与外族刚签订友好联盟,又与西夏险些剑拔弩张,实在是无能无力,只能依仗曹将军率领的曹家军来震慑四方,所以只能暂时放过曹家,以至于,皇上大伯当着曹贵妃的面,亲手将账册和高言的折子都烧了,不久,外省传来消息,县令高言染病身亡,一场闹剧,到此为止。”
令狐秋语调迟缓,“后来,父王派人偷偷查过,才知道,原来共有十三人捡到了账册,其他十二人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刚正不阿的高言直言相告,最后落得凄凉下场,父王觉得愧对高言,便偷偷将他的家眷安顿在襄阳王府在郊外的别苑内居住,这一住就是十五年。”
“难道皇上也默认了高言的死?”方正心痛地坦言。
“对呀,皇上大伯既然把折子烧了,自然表示是站在曹家这一边的,最终导致曹家更是张狂无理。”令狐秋神色不明,“这件事情,真的不能全怪皇上大伯,当时的形势非常复杂,做错一步,都有可能血流成河,江山不在。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上大伯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什么叫没有更好的法子,这些分明都是借口。”秦锦绣径直打断令狐秋的话,字字珠玑地反驳,“皇上是一国之君,即使当初为了稳定局势,而使出权宜之计姑且曹将军,那这整整十五年过去了,为何还要如此袒护曹家呢?要知道,当年撼动曹家易,如今动曹家,才是难上加难。”
“哎!”令狐秋叹过,有些支支吾吾,“我也如此问过父王,但……”
令狐秋瞄过秦锦绣和方正,忍住了内心的冲动,低吟道:“父王什么都没有说。”
“好,既然以前的事情,我们管不了。”方正义正言辞,“但今日的事情,我是管定了。”
“方正,难道你想做第二个高言吗?”令狐秋毫不客气地问道,“如今外族在边境蠢蠢欲动,今日的形势宛如十五年前,所以父王暗下里嘱托,只需抓到杀害刘巡防和曹将军的凶手即可,千万不要节外生枝,弄出不必要的麻烦。”
“这不是麻烦。”秦锦绣不服气地回应,“贪官污吏是一国的蛀虫,虽然他们各显其能,或许做过对朝廷尽心的事情,但长远来看,还是弊大于利,对一国的害处极大。所以,事情既然到了如此地步,为什么不痛下决心,将曹家和相关的裙带官员连根拔起呢?”
“锦绣说的正合我的心意,我敬重高言,冰清玉洁原本就是读书人的真性情。”方正坦言,“当年若换做是是我,我也会高言一样,直言不讳,以死明志。”
“你们啊。”令狐秋苦笑,“我真的是为你们好,如今皇上大伯老了,太子之位悬空多年,朝廷上的形势非常紧张,若是曹贵妃所出的三皇子成了太子,那你们怎么办?”
“大不了,辞官回家,开棺材铺。”秦锦绣开起了玩语。
令狐秋焦灼地说:“你们平日里那么聪慧,怎么一遇到事情,就变得笨拙呢,你们再仔细想想,当年账册里所记载的官员才有几个呀?但今日可不从前,大不一样了,你们别忘记,虽然曹将军死了,但曹贵妃依然在,曹家怎么会轻易放过你。”
“阿弥陀佛。”灵元神色沉重,“钦差大人讲得有道理,不过方大人也真是爱民如子,善哉,善哉。”
佛堂内陷入淡淡的忧伤之中。
良久,顾砚竹打破寂静,“此案件的确复杂,凶手用残忍的手法接连杀死刘巡防和曹将军,或许正是因为投路无门,才自己做起了地狱里判官。”
“如此说来,灵归寺血案与曹将军的贪污案是前因后果的关系。根本不能独自分开。”秦锦绣喃喃地自语道:“难道凶手是高言的后人?”
“应该不是,高言只留下一个骨血,还是个女儿身。”令狐秋缓缓摇头,“我倒是觉得此人应该年纪很大了。”
“寺中年纪大的,只有马伯和林叔。”方正回应,“他们都身子孱弱,哪有力气去杀害刘巡防和曹将军?哪有力气将曹将军的尸体碾碎又挂在石梁之上?根本不会是他们。”
“那你心中可有人选?”令狐秋试探的问道。
方正摇摇头,“等我捋顺所有的线索,回去后,好好想想。”
“也好。”令狐秋点头,“敢下定决心杀害曹将军的人,也绝非是等闲之辈,我们就慢慢和他磨,一定会找出他来的。”
“对,明日,我们便分成两组,分别找寺中的僧人一一盘问,看看当时正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秦锦绣扬起柳眉,故意提高声调,“按照老规矩哦。”
“知道了。”令狐秋又露出玩世不恭的本相。
顾砚竹却有些羞涩,微微低头不语,算是默认。
“好,我会随时配合你们。”灵元欣慰地看向红尘世间的两对男女,眼中露出祝福的目光。
所有人都暂时松了口气,接连几日的提心吊胆,总算是熬过去了。
几人又细细商量了好一会儿,彻底拉动了佛堂内轻松的气氛。
“这就是星云师傅吧。”令狐秋轻声问道。
“嗯。”方正亲切地看向目光柔和的金佛,轻轻回答。
“那我要好好祭拜一番。”令狐秋一边说话,一边郑重地跪倒在蒲团上,虔诚地行礼,以表达自己的哀悼之情。
方正的心被这一幕所震撼,久久不能回神。
………………
“不错。”秦锦绣不停地点头,“我们手中的第一本账册是刚刚到达灵归寺时,在后山的小路上发现的,最开始,我们还以为是哪位上山采药的人遗失的,根本没当回事。但金佛铸成之后,刘巡防在密室中遇害,我在检查现场、竟然在铜镜里又发现了一本相同的账册。”
“是的。”方正接着说道:“直到那时候,我们才意识到,账册的重要性,为此,我和锦绣都偷偷研究过账册,但试过多次,始终没有什么结果。”
“真的没有任何发现?”顾砚竹看着两本账册,疑惑不解。
“解开账册的秘密,说来容易,说来也难。”秦锦绣审慎地直言,“还好,这两本账册上都写着关于天干地支的密语,我们起初怀疑密钥是凶手的生辰,但试过多次,依旧无果,哎,”秦锦绣语调谐婉,举止间流露出疲惫的眼神。
“你们不必费力的乱想,伤脑子了,因为有人已经解开了账册的秘密。”令狐秋扬起手中的账册,“父王告诉我,这本账册里面记载着曹家所有的家产,还有二品以下官员的任免。”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后山(一)
接连几日,秦锦绣、方正、令狐秋和顾砚竹异常忙碌,每日都会细致地盘问灵归寺内每一位僧人。
但问过所有人之后,却一无所获,而且更加棘手的是:所有僧人都有足够的理由证明自己的清白,使原本就扑朔迷离的案情再次陷入了僵局。
傍晚时分,四人齐齐来到后山,冲荡心中的抑郁之情。
“哎,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凶手?”令狐秋盯着映在朝霞中的灵归寺,垂头丧气地打落手中怒放的小野花。
一旁的秦锦绣一言不发,暗自沉思。
“我还是觉得灵若有问题。”身穿鹅黄色罗裙的顾砚竹凝神讲道:“灵若说,从寺门口回来之后,便在禅房中沐浴,怎么会如此巧呢?早不洗,晚不洗,却在正午时洗,我看他是想洗去一身污秽,洗去证据。”
方正淡定地摇头,“你说得有几分道理,灵若的确比其他人更有嫌疑,不过,我们昨夜偷偷拿过灵若的旧衣衫用醋熏法试过,并没有发现任何血迹,而无论是杀害刘巡防或者曹将军,都避免不了僧袍上会沾染上血迹,所以他说得应该都是真的。”
方正眸光低垂,“他当时的确是因为不小心打翻了香油碗,弄脏了僧袍,才去沐浴更衣的。”
“那凶手又会是谁呢?”顾砚竹无奈地摇摇头,毫无头绪。
“哎,真是见鬼了。”令狐秋气急败坏地说:“难不成是地狱里的判官看不过去曹将军的所作所为,将其收了?是神明作怪。”
秦锦绣迎着山风,打破沉默,淡淡地说:“怎么可能呢,世间哪有什么鬼神,不过都是恶人所为罢了,之前,方正说得对,我们手中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灵若是凶手,一切都是我们的主观臆想和猜错,但判案讲的是证据,所以,我们不能用自己主观的思想去胡乱判断人,那样会影响公正的原则。”
“什么公正,依我看啊,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令狐秋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曹将军也罪有应得,只不过凶手的手段稍稍狠辣了点。”
“一个人是否有罪,那要依据律例而来,虽然目前的律例还不够完善,但是,有总是比没有要强,虽然真正实施起来比较困难,但纵观历史,刑法还是在不断进步的。所以关于灵归寺的血案,无论刘巡防和曹将军犯了多大的罪,都有律例来约束和惩罚他们,如今这么做,是典型的以暴制暴,非常不可取。”
“那你的意思是说:江湖上说的报仇,是行不通的?”令狐秋还是头一次听到以暴制暴这样的词语。
“对啊,”秦锦绣苦笑,“不过,江湖是江湖,官场是官场,不能相提并论。”
“锦绣姐,你懂的真多。”顾砚竹丝毫不掩饰对秦锦绣的羡慕,“今天,我又学会了一个道理。”
“等这个案子结了,我会将这些都整理出来,你带到私塾中去教授学生。”秦锦绣微笑地看向顾砚竹。
“好。”顾砚竹相视而笑。
“那下面,我们怎么办?”令狐秋拍了拍沾染着花瓣汁浆的双手,“我可是在父王和皇上大伯面前夸下海口的,你们千万别让我丢脸啊。”
秦锦绣重重捶下令狐秋的后背,拍过自己的小胸脯,“不会的,你放心,我们一定早日破案,定会让你荣光返京。”
“艾玛,我听这句话,好别扭,荣光返京?怎么好像是回光返照的感觉?”令狐秋故意带着哭腔,“你可别光说不做啊。”
“知道了,真没有幽默感。”秦锦绣微微低头,“其实我总是觉得,从一开始,我们的导向便错了。”
“错了?怎么可能?”令狐秋大声疾呼,急得直跺脚,“你的意思是凶手不是寺内的僧人?”
“不是。”秦锦绣目光幽幽,“别忘记,寺内除了那些僧人,还有别人。”
“那几个老弱病残?”令狐秋冷笑,“你的想法果然与众不同,真是好笑,那几个老弱病残走路都摇晃,恐怕连提刀的力气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是他们呢?”
对面的方正却脸色微变,连连摆手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我觉得,他也有嫌疑,我们不应该将他排除。”秦锦绣知晓方正的心意,但依然苦口婆心地劝慰。
“我们自幼一同长大,他长我几岁,一心向佛,对佛经的领悟非常深厚,更视灵归寺为家,怎么可能会是凶手呢?”方正执着地反驳。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秦锦绣一口气噎在胸中没出来,一顿咳嗽。
“锦绣姐,小心些。”顾砚竹急忙向前,柔声劝慰。
方正也关切地看向秦锦绣,安慰的话落在嘴边,没有出口。
“你们到底说什么呢?我怎么听糊涂了?”令狐秋惊讶地看着秦锦绣和方正。
顾砚竹偷偷递给令狐秋一个示意的小眼神,轻轻地拂过令狐秋的衣袖,低声说:“灵元。”
“哦,灵元。”没过脑子的令狐秋大言不惭地脱口而出,但随即反应过来,惊呼道:“什么,灵元?”
令狐秋立刻捂住口鼻,支支吾吾,“不会吧,若真的是他,那前几日在佛堂,我们可是倾情相告啊,哎,那不是全露馅了。”
秦锦绣也凶巴巴地瞪了令狐秋一眼,稳定了心神,“我是说,可能,又没有说凶手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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