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飞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我有些困了,想找个地方睡觉,华明,你给我安排房子好了没有?”
华明吃吃地说道:“大人,这个……卑职正在安排……”
在北京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想那么快安排好一座合适的宅院不啻于痴人说梦,段飞故意为难地说道:“本官今早为了上朝起了个大早,熬到现在已经累得不行,倒下去就能睡着,你却告诉我还没找到房子,这可如何是好?难道要本钦差去睡驿站吗?”
海公公说道:“段大人,要不我给你安排所宅子?包你满意。”
段飞摇头道:“不行,是你给我安排房子还是东厂给我安排房子?不管怎么样别人都会说闲话的,要不然华明早给我安排好了,也罢,我们回那凶宅,本官今天就睡在那里了。”
华明急忙说道:“大人,这怎么行?还是让卑职来想办法吧。”
段飞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说道:“等你想得办法来,我已经睡醒了,走吧,没什么不行的,说不定睡到一半还会有冤魂来托梦呢。”
段飞不由分说地离开了锦衣卫,打马回到原来属于项豪,现在是朱|德的宅子。
一入朱府段飞便即下令道:“华明,派人去大兴县给我传当初验尸的那个仵作来问话,还有平茂的的老婆,在我睡醒来之后要立刻见到他们。”
华明答应一声,然后担心地说道:“大人真打算在这里歇息?”
段飞笑道:“有什么好担心的?我难道还怕平茂的冤魂来索命不成?他感激我还来不及呢,真要托梦,也会告诉我究竟谁才是真凶!去吧,我意已决,不用再说了。”
每一个听说了段飞这决定的人都很迷惑不解,连苏蓉都担忧地说道:“公子,在这凶宅之中歇息不太妥吧?”
段飞翻了翻眼皮,说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天底下还有没死过人的地方吗?你们也真奇怪,人都敢杀,居然还怕鬼……别说凶宅,那个坑我都敢躺进去。”
段飞只是说说而已,他可不想真躺进去,不是害怕鬼,而是害怕脏,苏蓉她们也不敢再劝,只怕他犟起来,真的躺到那坑里去睡觉。
好在段飞并没有神智错乱的倾向,除了命人到仓库去给他拿床单被褥铺床准备休息之外,他将苏蓉、谢志钧、华明三人召集到书房之中,四人围桌而坐,段飞将自己在东厂与锦衣卫获取的资料简单地说了一遍,然后问道:“这个案子,你们现在怎么看?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华明,你先开始吧。”
华明倔强地说道:“多谢大人信任,我还是觉得项指挥使大人不是凶手,我的想法跟张悦差不多,这定是东厂精心安排的陷阱。”
段飞颔首说道:“嗯,不错,这的确极有可能,也是目前锦衣卫绝大多数人的想法,连皇上似乎都是这么想的,文辉,你说呢?”
谢志钧慎重地说道:“华将军的话不无道理,不过就算项大人原本是无辜的,可惜他现在已犯下大错,再想为自己撇清可就有点难了。”
第〇二七二章 【审仵作】
谢志钧以退为进的话让华明不那么难接受,他见华明没有什么强烈反应,于是继续说道:“他不该强行抢占朱府,不该带走尸骨,不该另挖洞穴伪造现场,这些都是极其不智的行为,定是事出有因,或许大人该找项大人私下好好谈谈。”
段飞摇摇头,说道:“项豪是不会告诉我任何情况的,我虽然持有圣旨,但是他们依然视我如无物,这个案子实在不好办啊。”
大家都沉默了,段飞的目光向苏蓉望去,苏蓉嫣然一笑,说道:“公子绝非遇到难题便束手无策之人,公子现在心中早已有了对策,何不说出来让我们大家一起参详参详呢?”
段飞笑道:“你就会取巧,最近好像你越来越懒得动脑筋了,大家觉得我能够走到这一步最大的依靠是什么?”
三人都思索起来,段飞没等他们说出答案,直接说道:“是皇上,若没有皇上青睐,我根本没机会当官,更不可能成为钦差大人,没有皇上的支持,段飞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现在至多也就继续在宝应钓我的鱼而已。”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大家都点了点头,段飞继续说道:“现在,皇上依然是我最大的依靠,遇到了麻烦,我只好请出皇上替我解决,等我睡一觉醒来,见过仵作与平茂那改嫁的老婆之后,我就去豹房见找皇上去。”
苏蓉与谢志钧都会意地点点头,华明有些不安地说道:“大人要将今日查到的东西告诉皇上么?”
段飞说道:“不错,本案的细节与发展,我并不打算瞒着皇上,何况现在还要借皇上之威,来取得案件的进展……华明,皇上派你跟随我,可不是让你一意包庇项豪的,你可明白?”
华明咬牙说道:“卑职明白,请大人放心!”
段飞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就这样吧,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都要相信我,一定会将真凶绳之以法的。”
“是,大人(公子)!”三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段飞伸了个懒腰,说道:“好了,我得好好休息一下,脑子清醒了才能够想出好的措辞来说动皇上,嗯……”
大家这才明白段飞为何一意孤行非要在这凶宅中睡觉,他们不敢再劝,将段飞送入了书房隔壁的卧房,眼看段飞就要关门歇息时,石斌忍不住说道:“飞哥,你不会真打算睡觉吧?”
“滚!”段飞毫不客气地喝了声,重重地把门关上了,石斌讪笑着摸摸鼻子,指着脑袋对苏蓉道:“苏姑娘,飞哥他……”
苏蓉转身就走,说道:“你飞哥脑袋没问题,各自去挑房间吧,今晚上咱们只怕就要住在这儿了,看开点吧。”
“不是吧……”石斌发出一声哀叹,看看四周的环境,他急忙拔腿就跑,说道:“谁也别跟我抢,我要挑一间离这个院子最远的屋……”
段飞在房里听到之后摇了摇头,还是蓉儿最了解他啊,其他的人啊,跟了他那么久了,还这么迷信……
转念一想,段飞顿时有了新的主意,他一头倒在床上,望着屋顶,思索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苏蓉的声音传来:“大人,该吃午膳啦。”
段飞嗯地一声从床上爬起,精神抖擞地推开门问道:“仵作和平茂的老婆传到了吗?”
苏蓉笑道:“放心吧,公子,他们都传来了,反正他们跑不掉,公子还是先吃了午膳再去审问他们吧。”
段飞跟着她走去,见到石斌后劈头便道:“阿斌,吃饱之后去买些香纸蜡烛什么的回来,晚上我要在花园里设个灵位,最好再找些和尚道士回来做做法事,超度一下亡灵。”
石斌的嘴张大之后就合不拢了,他吃惊地说道:“飞哥,你不会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段飞不耐烦地说道:“废话那么多干啥?叫你去你就去,要不然我叫别人了,光天化日之下,哪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石斌不敢再问,段飞匆匆吃过饭,命人将那仵作先带到后花园,仵作自称姓刘,他身份卑微,给段飞行过大礼之后才敢站起来等着段飞问话。
段飞坐在椅子上,指着那土坑问道:“刘仵作,你可还记得当日发现尸骨时的具体情形?尸骨以什么姿态埋在坑中?坑中的土是疏松的还是硬实的或有空隙的?”
刘仵作回忆道:“回大人的话,当时那副白骨是侧躺在坑中的,面朝这边,坑中的土嘛……由里到外都是硬实的。”
段飞说道:“你年纪不小了,经验应该颇丰富,现在你告诉我,倘若人一死就埋下,这尸身周围的土会呈什么状态?”
刘仵作额头上冒起了大颗的热汗,他吃吃地说道:“大人,这……情况不同结果也大不一样,小人无法凭空臆断。”
段飞说道:“无法凭空臆断也就是说只要有具体条件,你就可以分析出大致情形来,对吧?”
刘仵作一咬牙,点头道:“小人可勉力一试。”
段飞指着土坑一旁堆着的土,说道:“你先瞧瞧,这些土与当日你将尸骨挖出来时可是一致的?”
刘仵作走到土堆边仔细看了看,很肯定地说道:“大人,这土与那日小人将尸体挖掘出来时截然不同。”
段飞喝道:“胡说,这分明就是本官从这土坑中挖出来的土,你敢说与当日不同?”
刘仵作大惊道:“大人,小人绝不会看错,这土绝非当日埋尸的土啊。”
段飞哼了一声,让杨森托着两只盘子走过来,段飞指着盘子说道:“刘仵作,本官相信你不会看错,那么本官要考考你,你眼前有两盘土,你觉得哪一盘比较像当日你挖掘尸骨时埋骨的土呢?”
刘仵作走上前仔细看去,他很快就毫不犹豫地指着杨森左手那一盘土,说道:“大人,这盘才是那日埋尸的土,小人绝不会看错的。”
刘仵作虽然很有把握,但还是担心地向段飞望去,段飞笑道:“刘仵作,你这回可错了,在东边墙角下本官新挖了一个坑,被你指认为埋尸的土是从那个坑里挖出来的,难道尸体原来是埋在那个坑里的吗?”
第〇二七三章 【狡妇人】
刘仵作惊叫道:“不可能!尸体明明是埋在这里的……”
他快步跑到墙角蹲下来仔细看,过了一会他又跑回来,说道:“大人,这分明是有人移走了埋尸之土,请大人明察!”
段飞鼓起掌来,笑道:“刘仵作你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仵作,看来你没有错,本官也是这么猜想的,应该是有人将埋尸的土换了,想让本官做出错误的判断,本官差点就被他骗过,刘仵作,待会本官就要入豹房去面圣,你可敢当着皇上的面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么?”
刘仵作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段飞鼓励地望着他,刘仵作吃吃地说道:“大人,小的身份卑微,胆子又小,岂敢去见皇上,大人还是饶了我吧。”
段飞叹了口气,说道:“也罢,蓉儿,将录的口供拿来,让刘仵作签字画押。”
苏蓉将口供拿到刘仵作面前,刘仵作苦笑道:“大人,小的不识字,这个……”
段飞怒道:“你还担心本官骗你不成?我看你是有些皮痒了!锦衣卫千户华明何在!”
华明断然答应道:“卑职在此!”
他的目光狠狠地瞪着刘仵作,刘仵作的证词已证明埋尸坑的确被人换过土,因此坐实了锦衣卫破坏现场证据的罪过,不用段飞吩咐,他都想劈了眼前这个家伙。
段飞却对刘仵作温和地说道:“刘仵作,本官根本没有必要骗你,这里还有东厂的海公公作证,你怕什么?你还是快将口供签押了,本官还赶着要进宫呢。”
海公公将那口供扫了一眼,递给刘仵作道:“刘仵作,快签了吧,咱家可以保证这张供词里的话与你刚才的口供毫无二致。”
“多谢公公,多谢大人。”刘仵作这才按了手印,苏蓉将口供收起递给段飞,段飞朝她使了个眼神,苏蓉眨了眨眼睛,退到一旁,华明说道:“大人,我这就将刘仵作送出去,回头便把徐氏带来给大人审问。”
海公公说道:“这点小事用得着华大人亲自出马么?刘仵作,你暂且在一旁等候,待会咱家亲自送你出去。”
刘仵作感激地说道:“多谢海公公。”
苏蓉笑道:“海公公莫非担心华将军把刘仵作直接送诏狱里去了?放心吧,我家大人可不允许任何人迫害证人哦,刘仵作,还是我来送你出去吧。”
刘仵作看了看海公公,海公公微微一笑,说道:“既然苏姑娘说了,刘仵作你就放心吧。”
苏蓉带着刘仵作走了,段飞道:“石斌,去传平茂的老婆过来,对了,华明,她现在该怎么称呼啊?”
华明答道:“大人,她嫁给了个姓徐的,大家都叫她徐氏。”
过不多久石斌带着徐氏来了,徐氏朝段飞盈盈一拜,说道:“奴家拜见钦差段大人。”
段飞说道:“徐氏,你抬起头来。”
徐氏微微仰起下巴,朝段飞望去,徐氏已四十岁出头,但是她皮肤与身材保养得都很好,看起来至多也才三十岁,段飞装出一副色魂授予的样子,啧啧赞道:“好一个销魂的妇人……”
徐氏不以为辱地展颜笑道:“奴家蒲柳之姿,难入大人法眼,不知大人招奴家来此所为何事?”
段飞笑道:“蒲柳之姿?徐夫人过谦了,徐夫人,有人说是你杀了平茂陷害项大人,你有何解释?”
徐夫人的神态顿时一变,她扑在地上哭天抢地地叫道:“冤枉啊大人,奴家实在冤枉啊,是哪个杀千刀地在胡说八道,是不是项豪?或者他的手下?大人啊,那畜生为了撇脱自己,才故意这么说的呀。”
段飞质疑道:“畜生?就算你怀疑项豪杀了你前夫,你也不能随便骂别人为畜生吧?”
徐夫人愤愤地说道:“大人,奴家也不想惹祸,但那项豪就是一个畜生,当初枉我夫君和他亲如兄弟,他竟然……竟然窥觊我的美色,趁夫君不在家的时候闯入家中企图非礼,若非奴家拼死抵抗,只怕奴家的身子就要被他玷污了……”
“哦?竟然还有这等事!”段飞一面举手阻止华明的怒火,一面说道:“徐夫人请说得详细点,本官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徐夫人擦了擦眼角,说道:“平茂视项豪为兄长,项豪经常指使他做这做那,那一天,项豪找了个差事将平茂支开,然后就来到我家,平时两家经常来往,因此奴家也没有防备,谁知项豪竟然狼性大发,试图强暴奴家,奴家拼命反抗,好在枕头底下有一把常备的剪刀,奴家拔出剪刀抵在胸前,那畜生害怕平茂回来不好交待,这才悻悻退去,平茂回来后我向他哭诉,他不但没胆去找项豪,还打了我一巴掌,骂我乱抛媚眼勾引项豪,大人,出了这事之后没多久平茂就失踪了,说不定是项豪担心事发平茂找他麻烦,这才抢先动手,把平茂给杀了埋在院子里的。”
徐夫人的话让华明听着两眼直冒火,段飞却不置可否地说道:“徐夫人,当初平茂大人失踪前你最后见到他时是在哪里?他有何异常?他可有说要去见谁了吗?”
徐夫人回忆道:“大人,你不提我还差点忘了,那几天他的确有些坐立不安,估计就是为了那事,男人嘛,虽然不敢说出来,但是心里头还是不好受的,我与他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晚上,他说还有公务没有办完……叫我不用等他,没错,他就是这么说的,没想到他一走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徐夫人又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段飞微笑着瞧着她拙劣的表演,突然问道:“徐夫人,你与平茂有个儿子吧?他今年几岁了?生辰八字你还记得吗?”
徐夫人一愣,她想了想才答道:“大人,奴家与平茂的确有个儿子,他叫平彪,今年应该是二十三岁了,弘治八年六月三日生的,时间久了,他的生辰八字奴家不太记得了,大人,平彪的生辰八字与本案有关吗?”
段飞笑道:“随口问问而已,徐夫人可以回去了,哦,在离开之前,徐夫人请将这口供画押了吧。”
徐夫人倒是认得字的,她浏览了一遍苏蓉做的笔录,很爽快地签字画押,然后袅袅婷婷地走了。
第〇二七四章 【埋尸与验骨】
就在段飞与徐夫人说话的时候,苏蓉送刘仵作离开后花园没多远,刘仵作正想回头说声不用送了,突然眼前一黑,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刘仵作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处身于一个黑洞洞的地窖之中,一点萤火虫似的烛光,照亮了四周阴森恐怖的环境,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