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庆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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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庆有鱼-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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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两三百斤的稻谷,又岂是单靠她一人苦熬就能舂完的。再说了,还有她们婆媳间的矛盾呢,又哪是一朝一夕的事儿,更不是她做些什么就能够缓和的。

    听着二人的劝慰,金鱼儿心里自然熨帖,可注意力还是不由自主的集中在了手上。

    萧飒看着左腾右挪,屁股根本沾不上竹凳的金鱼儿,翻了翻眼睛,朝着益柔摊了摊手后索性就不再看了。

    益柔则摸了摸金鱼儿,继续诵起了经文来。

    蒋氏虽也是一心一意的筛着稻谷,拣着里头的稻秆杂草沙土石子,却还是会时不时的回头望望金鱼儿。

    倒不是如陶氏所说的担心金鱼儿偷懒儿,只是纯粹担心金鱼儿小小年纪熬不得夜受不了这般沉重的活计罢了。

    她可不是陶氏和顾锦鲤,能看出这傻丫头专会躲懒儿偷闲,专会看人下菜碟,专会架桥拨火儿。

    心里冷哼一声,虽说一贯都知道陶氏和顾锦鲤娘俩就是这么看待金鱼儿的。

    可说句良心话,真是痰迷了心窍了!

    要不怎么会看不出满家里究竟是谁专会偷馋抹嘴,专会装模作样,专会倚宠做娇……专会人前羞羞涩涩,人后撒泼放刁!

    越想越上火,再次一哂,又夜半三更盼起了天明来。

    ……

    虽说碓房里只剩下姑嫂两个在干活,可也真不含糊。

    毕竟蒋氏肚子里虽很有些弯弯绕绕,却也不算是那等习惯偷奸耍滑做事儿松松垮垮的主儿,干起活来还是能入眼的,否则陶氏这样挑剔的人也瞧她不上的。

    这会子尽管累的直喘气,心里头还有气,也并不曾松放了手脚。

    金鱼儿更是从来做事儿勤勉,再加上这两年家里头但凡要挨砻挨磨的,就少不了勤快本分又很有一把气力的金鱼儿。

    所以她年纪虽不大,堪堪十三岁,可不管是舂米磨面还是打扇车,都已是一把好手了。干起活来,就是蒋氏这么个妇人亦是不及的。

    顾三小和陶氏共养活了三子四女,虽说上头两个姑娘都已出嫁,可两个儿子也都成了亲,又生了孙儿孙女,不曾分家一大家子一起过活,丁口委实不少。

    吃饭的人多了,即便家里头的女人们轻易不用下地,可除了顾锦鲤外的女媳几人连同陶氏也要种菜喂猪、纺线织布、做饭洗衣。

    灶头锅尾、田头地尾、针头线尾,真是做不完的活计。

    都是干活的人,即便日子渐渐好过,肚子里也略有油水,可这茶饭还是贪的。

    所以除了夏收秋收后的两次舂米磨面外,基本上每月月初都还是要来趟碓房挨砻挨磨的。

    而自老辈里流传下来的规矩,家里头的重活粗活虽都由男丁们来干,可像舂米磨面这样的体力活,却还是要由女人们来承担的。

    所以自打金鱼儿不用再请神婆也不用再吃苦药汁子后,陶氏就在刻意锻炼金鱼儿干活了。

    用陶氏的话说,她也是做人婆婆的。四丫头已经这样蠢笨了,再不会干两样灶头锅尾的活计,还有谁家肯要!岂不是要留成老姑娘了么!

    他们老顾家,可自来还没有这样带累爹娘兄嫂的不孝女的。他们这房更不能开这个头给祖宗抹黑,否则百年之后如何去见列祖列宗!

    这样的话儿,金鱼儿从小听到大,也一直都是按着陶氏的训斥在做的。

    倒不是为了好嫁人,她虽比同龄的孩子要来的早熟,可到底也不过才十三岁,哪里就能想到嫁人上去的。

    只是因为吧,这成日介的不干活,她又能做什么。能做点事儿,起码还能证明她并不是一无是处的。

    好在的是,顾家坝的这座碓房是座水磨碓房,碓、磨都是在筑坝拦水后,引了水道进来,靠水流来带动运转的。自打这碓房建起后,顾家坝东坝西坝两百户人家的妇孺们就再也不用靠人工畜力来打杵臼舂米、推磨磨粉面了。

    只是即便有了砻脱谷壳的水砻,有了糙米舂白的水碓,有了粉碎米面的水磨,这挨砻挨磨的活计虽然谈不上繁重了,可辛苦还是必然的。

    毕竟,碓窝里的粮食需要不停的翻动才能碾磨的更加精细并且不至于碎裂,旋转着的砻磨也需要不停地搅拌,这些都是指望不上碓磨,是要靠人力的。

    但是和旁人不一样,虽然辛苦,可金鱼儿还是顶顶喜欢这项活计的。

    因为在金鱼儿看来,这磨坊外水流冲击的漱玉鸣弦声,磨坊里“咔噔咔噔”的舂米声,节奏韵律齐整而悦耳,足以让人为之精神一振。

    更何况,硬山顶、穿斗式的石木结构结构的水磨碓坊前还树着一块石碑,上头还铁画银钩的刻着一百一十九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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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006 章  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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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鱼儿家的日子还是这*年上才渐渐好起来的,之前虽不至于佃田卖地典儿卖女,可吃喝都顾不上,哪里还能有旁的想头。

    不过顾三小是个有正经主意的,也是个颇有能耐的。

    没本事做旁的,就靠着祖辈的传习,再加上自己的深耕钻研,硬是把庄稼地里的那些个名堂全都烂熟于胸,成了方圆百里数一数二的庄稼把式。

    尤其是这两年,南乡县的九佬十八匠聚会的时候,更是坐稳了“堂匠”的第一把交椅。

    虽则辛苦异常,日复一日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也免不了风吹雨淋日头晒,可到底这个家算是撑起来了。而且自打生计有着,更是一鼓作气的攒起了束?银子。

    有手艺傍身,顾三小也不完全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户,倒是常有机会能在人群中走动了。因着不识字,连书契都看不懂,很是吃过亏,虽然当时只能鼻子一捏只能自认倒霉,可心里却是发了愿的。就是束紧了裤腰带,也要叫孩子们念书识字。

    因此金鱼儿的三个弟兄,甚至三姐顾锦鲤都是念过书的。

    虽然金鱼儿一直都知道这不是她所能想的事儿,可到底还是羡慕的。

    自打能过来碓房,她就会趁着无人的时候洗净擦干布着薄茧的小手,小心翼翼的踮着脚沿着碑上的笔画描了又描。虽然知道这都是字,并不知道都是什么字,却也足够叫她欢喜雀跃的了。

    萧飒早就想把识字当做突破口了,怎奈她自己到了这儿就成了半文盲,碑文上的字只认得几个,哪里还教的起金鱼儿。

    倒是益柔也想教金鱼儿识字,不识字又如何明理!

    虽说她也曾见过有些人没念过书不认识字也锻造出了大智慧,可这样的人世上又能有几个的。更何况金鱼儿情况特殊,是更需要明理明礼的。

    奈何金鱼儿多年来一直油盐不进充耳不闻,还是到了去年春上,才渐渐能听进一句半句的。

    算算到如今恰好一年半的光景,金鱼儿已是认得将近百来个字儿了,而且都已是能一笔不错的写出来了。

    只是这是金鱼儿的秘密,就算睡着了都咬着牙不会说出口的秘密。

    满家里头,别说一屋住着的三姐顾锦鲤了,就是同她最亲近的三弟顾金宝、大侄子顾文远都不晓得。

    ……

    深秋时节,天亮的已是晚了。再加上顾家坝坐落在浅山丘陵地带,黎明的空气中总是浮着一层淡淡的雾霭。

    若是心情好,还会觉着云山雾绕的很是好看,像传说中的仙境似的。可若是心情不佳,那心里头也就越发的不敞亮了。

    所以等到金鱼儿的大侄子顾文远提着漆桶背着背笼投资,披着一层薄雾,连蹦带跳的送了早饭过来时,蒋氏已是等的心焦了。

    老远听到顾文远雀崽子似的声音儿,忙直起了身子,又推了推金鱼儿,叫她趁热先吃早饭。

    金鱼儿下意识的就要推让,蒋氏已经唤过顾文远说话了。

    蒋氏的人虽在这,可一颗心早就飞回家去了。好容易盼来了顾文远,忙问他堂弟文学有没有起床,奶奶做什么好吃的了,三姑有没有穿红绿衣裳。

    顾文远早就对散落在碓房周遭的核桃树板栗树心心念念了,知道要过来送饭的时候甚至还未雨绸缪悄悄拖了个背笼出来,免得到时候满地的核桃栗子带不回去。

    顾家坝三面环山,而且这连绵的群山都是富山,山上物产极为丰厚,飞禽走兽、水果干果、卖的上价的药材遍地都是,板栗核桃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什。

    只是他年岁尚小,自来还未进过山,所以碓房外的这一片果树在她心里已是不得了的所在了。

    不过小家伙一向都还挺乐意亲戚这个二婶的,毕竟年纪虽小,可在大家庭里长大的孩子,都是精怪乖觉的,最会的就是鉴貌辨色。旁的或许还领会不到,可但凡二婶给堂弟买了什么好吃的,自己和妹妹顾文静也会有一份,他却是知道的。还有和堂弟打架了,二婶也从来不会打他,比小扁头家那个总是打的他哭爹喊娘的婶子不知要好多少的。所以即便再眼馋树上的板栗核桃,也乖巧的走过来问什么说什么。

    什么鸡还未打鸣祖父爹爹就下地啦,文学正在吃早饭啦,早上起来还未见过三姑啦,祖母正在灶间忙活啦,娘去地里送饭啦……但凡知道的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虽然早就知道陶氏肯定不会怠慢了胡媒婆去,可听说他这会子已是在家揉面炖肉点豆腐了,蒋氏面上还是不大好看。又问发了多少面炖了多少肉,大约弄明白后拍了拍顾文远的屁股,嘱咐他仔细些,别被栗苞扎了满头包后,就在心里盘算了起来。

    蒋氏问话的功夫,金鱼儿已是三口两口吃的差不多了,等收了碗盛了碗苞谷糊汤递给她时,她更已是在心里头盘算的差不离了。

    就算都是公里的用度开销,没有她指手画脚眼馋心热的道理,可铜钱都花到哪里去了她还是要做到心中有数的。

    不是因为他们还未分家,只因,公公还罢了,她家这位婆婆可是个偏心偏到肋条痛的主儿呢!

    想家去看看,可又找不到像样的借口,况且她也实在不放心把金鱼儿一人留在碓房里。

    就这么纠结到日上三竿,心里正痒痒,紧跟在金鱼儿家后头舂米的初一婶子赶了过来。

    顾家坝自老辈里传下来的规矩,平日里舂个米磨个面的,都是各家各户用草碗盛上一小撮稻麦摆在窗台上排队。轮到哪家了,就全家妇孺一齐上阵,一起挑着担子推着车过来碓房。

    一旦轮上了,就算白日里有千百桩活计要干也得腾出时间来,刚巧遇到晚上的也不会多言,没有人会拖赖偷懒。

    而夏收秋收后的两次舂米磨面,却不是排队,而是按着族谱一家一户按着长幼次序来的。

    顾家坝两百户人家,除了十几户零单的外姓人和在宗祠旁搭着草棚子的堕民外,全是清一色的顾姓人家,都是一条根上的枝枝蔓蔓。按照辈分排行来,让有了春秋的长辈们先吃上新粮,也算是顾家坝值得说道的一桩事儿了。

    金鱼家还未分家,顾三小在村子里的辈分不低,上头除了上一辈的几位堂叔族叔,就只有几家堂兄族弟,自是排在前头的。

    能尽早舂米磨面就意味着能尽早吃上新粮,不用打饥荒也不用自己舂米搓米自是好的。可凡事都是有利有弊,毕竟刚巧是农忙时节,也不是谁家都能像金鱼儿家一样,女人们只用打下手的。所以大多数人家都是盘来算去,风风火火地挤出点子空闲来舂米磨面的。

    各家都不容易,算起来都是一家人,大多数时候也能互相体谅,可也不是就没有家长里短吵吵闹闹的时候的。

    就像陶氏和初一婶子,原本见面三分笑的妯娌二人就因为常年一前一后的挨砻挨磨,所以摩擦不断。

    虽然没有摆到明面上,可但凡进了碓房,初一婶子再忙都会撵在后头紧赶慢催,而陶氏也习惯了在临走时把碓窝、石磨里的粮食扫的干干净净一粒不剩,就怕让初一婶子占了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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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007 章  人来
    日上三竿,初一婶子心里盘算了一回,就放下镰刀回家抹了把脸,整了整衣裳赶来了碓房。

    一进院子就见只金鱼儿蒋氏姑嫂二人在四连碓旁坐着,原本就不短的脸自然就拉的更长了。

    不待蒋氏问好,就勉强挤出一丝笑来,“你娘怎的不在,往常顶顶勤快一人儿,今儿也学人躲懒儿哩!”

    同这世上大多数的村庄屯社一样,碓房也是顾家坝除了祠堂外顶顶重要的所在,是全村人的生活倚仗。

    不是过年过节的,祠堂轻易是不开的。相比而言,除了自家房前屋后田间地头,碓房就是大家伙去得最多的地儿了。

    就是男人们不用挨砻挨磨的,可每到饭点,但凡离得近的,都习惯端了大海碗,蹲在碓房前大侃特侃。不用特意说些什么逗闷子,再卡喉咙的菜粥也能吃的稀里哗啦的。

    也正因为如此,村里头每一家人口碑的好坏,很大一部分都是从这碓房里传出来的。人品怎么样,干活时是手脚麻利还是松松垮垮,一打眼就能知道个二四六了。

    这么一来,不管什么样的人家,但凡过来碓房,即便再邋遢的也要换上两件板正衣裳,干活再粗拉嘴上再没把门的也都不得不夹紧尾巴做人,一点不敢松懈,比过年时开祠堂上香磕头也不差什么的。

    陶氏和初一婶子在这碓房里虽一直都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可到底还不曾大小声过。所以这会子哪怕初一婶子再不高兴,也要耐住性子不好发作。

    蒋氏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再加上心里头还有那么点子的心虚,毕竟若是往年的话,这时候就该推着车家去了,亦是好言好语。又看了眼箩筐,笑着让初一婶子午后就过来。

    毕竟需要脱壳的稻谷也不多了,打扇车并不需要占用这碓房,把扇车搬到外头院子里还便宜些。

    初一婶子却不乐意,带了三分硬气的催了两声,就脚下踩着风火轮似的一径跑了。

    若是平时,眼见一贯风风火火的陶氏如此反常,初一婶子说什么都是要好好打听打听的,可这会子旁人家都在种麦了,她家地里的苞谷秸秆还未收割呢,哪里还有闲功夫操心旁人家的事儿的。

    初一婶子这么一催,金鱼儿咬了咬牙,手下的动作就更加快了两分,蒋氏却只当做没听见。

    给脸不要脸,她才不伺候。

    等到好容易舂完了米,蒋氏腰酸背痛腿也发软,揉着肿胀的伸不直的双手,窝在小竹凳上已经不想起来了。

    从昨儿天亮到现在,整整一天一夜再加一个半天,陶氏和金鱼儿还各自睡了一个时辰,可她却完全没有睡着,只略歇了歇。

    到了这会子,虽然嘴上不说,可身上已是没有多少力气了,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手心更是肿胀不堪,也就勉力支撑着做活罢了,即便想要争口气也没这个能耐了。

    只到底还是不忍心金鱼儿抖着手装粮,咬咬牙推着金鱼儿坐下来赶紧缓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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