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尼姑看到桂青青和陈兰,忙打了个问询“二位施主请了,你们这是——”
陈兰笑道:“庵主怎么称呼?我们姊妹路过这里,有些口渴,特来讨口水喝,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好说好说,贫尼静虚,请进来吧!”
桂青青和陈兰踏进庵门,静虚探头往外看了看,这才把门关好了。
李松不免有些紧张,隐隐也有些后悔“秦兄弟,我翻墙进去看看,她们别出了什么意外才好……”
秦燕山一把拉住他“兄弟,庵里都是女人,不过是几个尼姑,用不着这么紧张,顶多就是被她们捉了去,肯定不会有性命之危……原本我还不信,谁能想到尼姑庵是个贼窝?不过看刚才那个尼姑鬼鬼祟祟,说不定还真有蹊跷……”
杜小埔也看出来了,他忙问道:“咱们用不用往县衙送个信儿?也好调派些人手来。”
李松说道:“若是贩卖人口,可不是几个尼姑能办成的事儿,她们肯定还有帮手……秦兄弟,让你家的下人去县衙送个信吧。”
秦燕山笑道:“用不着,就算那些人有帮手,她们还留着人卖钱呢,所以弟妹不会有性命之虞,我表妹更不会有事儿,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带来这几个人你还不知道?不说以一当十,以一敌三还是不成问题的……再说兴师动众的,万一什么事儿没有,你们的脸往哪儿搁?”
李松和杜小埔对视了一眼,都觉得秦燕山说的不错,二人也就熄了回去搬救兵的想法,秦燕山又问道:“这个尼姑庵有没有后门?”
这事儿李松还真不知道,杜小埔倒是记得好像有一个后门,便说道:“我带一个人去看看。”李松点头答应,他便和秦燕山带着几个下人在这前门守着。
却说桂青青跟着陈兰进了庵里,一路上那静虚不停地套话,陈兰一副心直口快的模样,没一会儿就被静虚摸清了情况,她知道没有别人知道这两个人来庵里,直接便带着她们去了大殿,心里暗暗欢喜,这两个女子可都是一等一的好相貌……
大殿里香烟缭绕,却不见有别的尼姑,静虚解释道:“小庵香火不旺,修行的人少了些,不周之处还请两位施主见谅。”
桂青青笑道:“无碍,给师太添麻烦了。我们先拜拜菩萨。”
静虚巴不得如此,见桂青青给了香油钱,心里越发高兴起来,赶忙给她们二人准备了两柱香。
大殿里有菩萨低眉,也有金刚怒目,前世桂青青也读过佛经,菩萨低眉因见众生,无始以来,轮回生死,生大慈悲心,欲度众生故,随顺众生。金刚怒目,因见邪魔,常毁佛法,误导众生,生大勇猛心,护持正法故,摧毁邪魔。
桂青青给菩萨上一炷香,在蒲团上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两个头,她此来既是为丈夫帮忙,也是为摧毁邪魔,老天既然让她重生了一回,可见对她还是很眷顾,既如此,她总应该做些什么。
陈兰虽然一直怀着戒备之心,但是既然到了佛殿,她也有敬畏,便学着桂青青也在蒲团上跪下,哪知道她一个头还没磕完,就听见桂青青喊道:“快闪开!”
桂青青看那静虚在佛像身侧摸了一把,紧接着听见轻微的“啪”的一声响,她便知不妙,顺势在地上一打滚闪开去,虽然提醒过了陈兰,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她眼睁睁的看着地上出现了一个洞口,陈兰和自己先前跪着的蒲团一起陷落了下去,眨眼间那洞口又恢复了原样,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是陈兰没有了……
桂青青愣怔了片刻,醒过神来她撒腿就跑,边跑边喊:“快来人啊!救命……”她刚跑到大殿门口,就觉得后脑一疼,顿时失去了知觉。
等到桂青青醒来,就发现自己正躺在李松的怀里,李松满脸焦急,看见妻子睁开眼睛,他总算松了口气“你觉得怎么样?头晕不晕?今天是我错了,不应该让你去冒险……”
桂青青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我没事儿。陈兰呢?呃……你快去救她!”她伸手摸了摸后脑勺,嘴里不由“嘶”了一声,那里居然被打出来了一个大包,一摸之下火烧火燎的疼。
李松忙说道:“你就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
桂青青点点头“快去快去,机关在菩萨身侧……”
眼看李松进了大殿,桂青青不由得暗叹倒霉,虽然知道了先机,可有些事儿并不是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这次到底还是吃了亏,所谓世事无常,就是这样吧?
没一会儿,陈兰就全须全尾的从大殿里出来了,身后跟着秦燕山,桂青青忙问道:“兰儿,你没事儿吧?”
陈兰有些懊恼“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就稀里糊涂就着了道儿,真是气死人了!怎么会这样?”
秦燕山忍着笑,虽说是表妹冒了险,他担惊受怕了,不过对兰儿那鲁莽的性子来说,未必就是坏事儿,她接受了一次教训,以后就不会轻易跑出府去了。秦燕山说道:“你们快走吧!一会儿县衙的人该来了,被人发现你们就不好了。”
桂青青一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她甚至都不想看见陷在地牢里的那些妇人,若是一会儿人多起来,被人看见就不好了,桂青青拉着陈兰走,一边对秦燕山说道:“秦大哥,我和兰儿去买菜,中午就在你买的房子用饭吧,我亲自下厨,请你们品尝。”
秦燕山有些担心“你的伤……”
陈兰吃了一惊“桂姐姐你受伤了?在哪儿,我看看。”
桂青青笑道:“我没事儿,咱们快走。”
乘坐马车回到县城,一路上陈兰唉声叹气,一会儿讲地牢里那几个女人的可怜模样,一会儿又说自己运气不好,及至买了菜回到这个新宅子,桂青青赫然发现门口的门牌已经换成了李宅。
陈兰笑道:“忠叔办事就是快。”
二人进了院子,就见李福满正在同秦府的管事说话,桂青青喜道:“爹,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李福满笑道:“还不是这位忠叔把我接来的嘛!又非得买下人给我们用,我就挑了这一家四口,你看看怎么样?”
桂青青这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穿着破烂的一家人,夫妇俩都三十多岁,男人一脸忠厚,却瘸了一条腿,旁边的女人扶着他,二人都面带菜色,不过身上的衣物虽然破旧,看着倒也干净,大儿子十来岁的模样,小的是个闺女,七八岁的样子。
两个孩子都很机灵,看见老爷子问桂青青,就知道这位应该是家里的女主人,二人赶紧就跪下磕头“奶奶,您买了我们一家吧,我爹爹虽然腿坏了,可是我能干,我什么都会做……”
桂青青不由得笑了,这么小的孩子说自己很能干,也不知道他能干什么。她看了看李福满,笑道:“起来吧,这事儿还是我爹爹做主,我说了不算的。”
秦府的忠叔对桂青青说道:“我们家少爷托我买几个下人给府上用,刚才人牙子领了人来,是老爷子说这家人可怜……奶奶若是觉得不合意,可以换人。”
李福满脸上有些讪讪的,知道自己选的人不合适,不过这一家子也确实可怜。
陈兰倒是没注意这老爷子的脸色,她一心一意替桂青青着想,笑道:“表哥想的真周到,不过这个小丫头子也太小了点,她能做什么?”
那小丫头忙说道:“我会纳鞋底,还会绣荷包……”
桂青青笑了笑,她知道秦家既然有心,这事儿怕是推脱不掉,不过既然全家人要搬到城里来住,乡下的地倒是没有人种了……
既然家里真的需要买人,当然还得要买合意的,她前世在宋府,也从人牙子手里买过人,知道应该怎么选,桂青青围着这家人走了一圈,没闻到他们身上有什么异味儿,那妇人虽然穷困,手指甲里倒也没有泥垢。
桂青青点点头,问这神情忐忑的一家人:“你们会种地吗?”
那妇人忙说道:“会会,我们当家的原先就是种地的佃户。”
桂青青说道:“既然爹爹说了他们一家可怜,那就先留下吧。”她相信以后定能过上好日子,倒也不差这几个人吃饭。
桂青青刚说完,就听见有人敲门,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问道:“家里可有人?我是隔壁的邻居……”
莲花白
桂青青打开门,门前站着的丽人果然是她认得的,正是宋子河从妓馆赎出来的外室王真真,她虽然是烟花之地出身,身上倒没有那种烟视媚行,不知道根底的人,还以为这是大家闺秀呢,她身后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小丫鬟,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王真真一见到桂青青便敛衽施礼道:“我是隔壁的邻居,夫家姓宋。听到这院子搬进来了新邻居,特意来道喜,刚做了些槐花糕,请姐姐尝尝。”
桂青青笑道:“如此就多谢了,我夫家姓李,快请进来坐吧。”
王真真见院子里好几个大男人,忙说道:“你这里刚搬家,肯定忙着呢,我就不打扰了,以后有空再聊。”
桂青青看着她走了,不由提着食盒呆住了,她还记得后来王真真被宋子河的妻子吴氏接回家做了妾室,几年以后竟是上吊死了,前世今生交替出现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桂青青一时间竟是迷惘起来。
陈兰拍着她的肩膀问道:“桂姐姐,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呀,难道你认识她?”
“不不,我怎么会认识她?”桂青青连忙摇头,想到食盒中的槐花糕,桂青青忙问:“兰儿,你有没有吃过槐花糕?”
“槐花做的糕?我还真没吃过,一会儿尝尝。”大户人家都以为这食物粗鄙,也怨不得陈兰没吃过。
桂青青提着食盒回到屋里,才发现忠叔居然帮着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搬来了,尤其是家里的家具乃至锅碗瓢盆,居然全都添置了新的,桂青青真是感慨,秦燕山这一举动,到底是为了报答李松的救命之恩呢,还是对她这个“穷亲戚”的变相救济?这事儿一时间还真撕捋不清,她忙跟忠叔道了谢,又拿出槐花糕给大家尝,看着时候不早,便开始准备午饭。
买回来的一家人姓丁,男人叫丁大山,儿子是丁石头,女孩叫喜妹,丁嫂和喜妹帮着桂青青打下手,倒也忙而不乱。
到了晌午,秦燕山和李松回来了,二人都很高兴,陈兰急忙问结果怎么样。
秦燕山笑道:“还能怎么样?几个尼姑供出来了三个同案犯,都是邻县的,事情有了头绪,去邻县抓捕的事儿就不用李大哥出马了。”
李松笑道:“有功劳也不能独吞,总得给别人留点机会不是?”
秦燕山笑道:“你能这么想就好,我还真怕你这样耿直的人在县衙那样的地方混不开。”
李福满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连忙打听,这一问不要紧,他唏嘘不已,一会儿觉得儿子了不起,一会儿又担心他有危险,不由患得患失起来。
秦燕山不知道老爷子所想,他哈哈笑道:“李兄弟今天旗开得胜,以后一定事事顺遂,老伯就放心吧,刚才马大人还想请我们吃午饭呢,我这不是想尝尝弟妹的手艺,特意赶回来了……”
桂青青只会做几样宋子桥喜欢吃的菜,其余的还真算不上拿手,不过做的比普通的农家妇好得多,勉强也算入得秦燕山的眼。
酒菜很快摆上,秦燕山和李松推杯换盏,因为有李福满在,二人倒也不敢喝得恣意,酒过三巡,秦燕山这才说道:“李兄弟,我在青浦县也耽搁好几天了,家里人还不知道我和兰妹的去向,再不回去,怕是都要着急了,我打算明天早上就启程回家,到时候就不来跟伯父辞行了。”
桂青青见秦燕山要走,不由得动开了心思,自己娘的身世,秦燕山该打听的都打听过了,他们表兄妹虽然对自己很亲切,又送东西又送宅子,但是二人却并不想跟自己相认,这里面到底为了什么,桂青青猜不透,既然人家不想相认,她纵然想背靠大树也不行,如今李松得罪了宋家,他在县衙还立足未稳,青州府跟青浦县虽然路途不是很远,若是真有了事儿,没个十天八天的也通不了消息,远水解不了近渴,以后的情形实在堪忧,如今之计,还是应该把秦燕山绑到自己的战车上才对,若想一损俱损一荣俱荣,那就要有共同的利益……
午饭吃完,送走秦燕山和陈兰,回到房间,桂青青便想跟李松说说自己的想法,却见李松皱着眉头,她忙问道:“大郎,怎么了这是?”
李松说道:“青青,秦大郎他们要走了,你把我那个箱子打开,我记得里面有两条白狐狸皮,原本打算给你留着,可是咱们实在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不如就把这个送给他们做回礼吧。”
桂青青笑道:“我正是为了这个……想跟你说一件事儿。”
“哦?什么事儿?对了,你过来我看看你的脑袋,这会儿还疼不疼?”
桂青青摇头“不疼,你不用担心。”
“那我也看看。”李松一把拽过桂青青,把她按到在床上,头上的大包稍微碰了一下枕头,疼的桂青青“哎呦”一声叫。
李松嗔道:“这样还说不疼?你等着,我拿点药给你揉揉。”他翻箱倒柜了半天,终于翻出一个褡裢,里面瓶瓶罐罐的还不少,他拿出一个瓶子,挖了一块药膏抹在桂青青的后脑勺上,轻轻地给桂青青揉起来,刚开始桂青青疼得龇牙咧嘴,没一会儿疼痛渐止,她居然昏昏欲睡起来。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一睁开眼睛就见李松正对着她笑“怎么样青青?这回不疼了吧?”
桂青青摸了摸脑袋,还真的一点都不疼了“你这药还真挺好使。”
“那当然,”李松一边收拾那些药瓶子,一边问道:“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桂青青笑道:“我是想说咱们的根基太薄了,最好能跟秦公子一起做生意,赚钱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能一直跟他保持关系……我担心宋家那里,未必善罢甘休。”
“你真是异想天开,他是什么样的人,普通的生意如何能入他的眼?”
“若是普通的生意,我自然就不说了。”
李松不由得好奇“到底是什么生意?你说来我听听。”
“你听说过莲花白这种酒吗?”
李松精神一震“莲花白?那可是贡酒……”
桂青青点点头,莲花白不是白酒,也不是黄酒,而是露酒,这种酒香浓可口,还能滋阴补肾、舒筋活血、祛风避瘴,是宋家当年花了大价钱弄来的秘方,除了织染坊之外,宋家的另一个大规模的产业就是酒业,后来更是跟内务府做了皇家生意,宋家的生意也因此更上了一层楼,在整个江南道都打出了名号。
李松的眼睛熠熠闪光“你知道这种酒的工艺秘方?”
“是,都是我娘留下来的方子,这莲花白里面用到不少药材,都是很贵的,配置也不容易,所以我从来也没有做过……”
李松心中还有些疑问,他不由问道:“你娘她……怎么会知道这些秘方?”如果她真的是秦燕山的姑姑,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桂青青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她实在找不到好的借口,只能推托到娘的身上了。“你说秦燕山他会不会同意做这个生意?他那样的人家,若是做这生意,只需要派出来一个管事……”
贪心不足
李松想了想说道:“秦燕山的根基在青州府,就算是他对莲花白有信心,为什么一定要留在青浦县开作坊?他完全可以拿了配方回青州府干,若是这样,就白费了咱们的心思了,估计也就手里多了几成酒坊的股份……”
桂青青也觉得丈夫说的在理,不过她想起一个关键问题,不由眼睛一亮“大郎,若是咱们青浦县有一个几百年酒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