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卑沙城就近了”见此巍巍的大黑山;随行叶家子弟喜道:“总算归途顺利;英叔;善直师;咱们在卑沙城休息两日?”
回望了一下驼队;善直犹豫道:“不如早日回去;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盘
“善直师说的是;免得夜长梦多;要休整回都里休整便可。”叶英望着山脊上的城墙;心中有些嘀咕:“这城上情形;可与咱们北上时不大一样”
北上之时;在这里并没有什么麻烦;卑沙城这边的高句丽人戒备得不严。但如今却不然;山脊上的城墙上;偶尔便能看到有士兵转悠;入城的山道;更是几处哨岗;城门也紧锁;看上去;就象是在战时一般。
“你们是什么人”
有人喝问起来;向导上前行礼道:“我们是大唐去渤海国收货的客商;如今回来;这边有我们的关文……”
一听乃是大唐之人;那些卫兵相互便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围了上来;手中兵刃指着众人。叶英原本就觉得不对;此时更是心中一凛:此间果然有问题
“果然是从都里来的”
看过关文之后;那些卫兵于脆将叶英都围住;善直看了叶英一眼;见叶英摇头;便未动手。
“都是些什么东西?”
一个军官用生硬的汉话说道;抬起下巴向着马队示意。
卑沙城如今又被高句丽人掌控;故此军官多用高句丽人;他们对唐人最为仇视;这个军官的态度便是如此。
叶英一行北上时是二十余匹马;如今却有五十余匹;这其中大多数都是与各种马贼山寇厮杀中夺来的。五十余匹马身上都有行李;装着不少物品;那军官示意之下;叶英便令人将行囊解开给那军官相看。
一些皮货、山货;这些东西在中原值大钱;但在辽东也就是那个样;因此那军官起初不为意。可当看到其中有二十余匹马上的行囊装的是些石头时;那军官颜色微变:“这些是什么?”
“启禀军爷;这些是货物。”向导恭敬地行礼。
“拿这些石头当货物?是你傻了还是我傻了”军官咆哮了一声:“这些人定然是奸细;抓起来”
“且慢;且慢。”叶英一听得他的喝语;只能上前道:“将军;中原的道士们喜好炼丹;他们说可以用奇特的石头炼出长生不老的丹药;所以我特意搜寻这些石头与他们。”
那军官听得叶英称他为“将军”;心中便是微喜;他不过是个微末大的城门官;哪里是什么将军了。待听叶英说那是道士们炼丹的材料;脸色虽然仍是阴沉得可怕;却终于没有催促士兵将众人捉起。
“你们这些汉人;就爱做这等诡谲之事。”他点评了一句:“都给我扔下来”
“将军;将军;我们此次北上收货;没有收到什么好东西;就仗着这些石头能卖得上价呢。”叶英笑嘻嘻地凑上去;又指了指最后马上的陶钵:“折损了不少人;骨灰都带回来了;这些人家中的妻儿老小;也要靠着这些石头……
他一边说;一边侧过身;挡住众人的视线;将一个小布包塞在了那个军官的手中。那军官接过布包;脸色顿时变了;方才表露出的对汉人的厌恶顿时不见:“原来如此;情有可缘;情有可缘……虽是如此;还是需要搜察一番;你们这般晓事理的唐人;很少有啊;哈哈……”
那些士兵们开始翻腾众人的行李;将某些他们看中的东西塞入怀中拿走;对此叶英等人也只能于看着。叶英见那军官收了贿;神情明显和气了许多;便又低声道:“将军;此前某也行过此处;不曾见这般模样……这是为何啊?”
“这个;没有什么事情;就是怕有奸细。”那军官打了个哈哈;然后又瞪起了眼:“你问这么多做甚;莫非真想当奸细?”
“哪儿的话;我们这些人;都是善良之人;最最老实不过;哪里会去当什么奸细”叶英笑道:“只是这条商路;于系到大伙生计;故此某才相询……
他嘴中如此应付;心里却是一沉;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高句丽人……定然不安好心
第一卷谁乘星槎破虚空 第221章 临冬北风忽骤起
虽是通了关;但天色究竟是晚了;众人有意觅地休息。卑沙城里有客栈;在安顿下来之后;善直想起此前北行时曾经拜访过城外的水云观;当时颇受其观主款待;此次回来;理当前去拜访一番;便与叶英招呼了一声;独自一人又出了城。
他是僧人模样;而且卑沙城宽出严入;故此并未受到阻拦。顺着山间樵夫踏出的小径;花了一个多时辰;太阳都已经西垂;善直才到了水云观。
水云观所在位置;便是后世响水观之所;如今只有一间小殿、两间道舍。道观之中;一师二徒三个道士;听得动静;出门相看。见是善直;那老道士大惊:“善直师;你如何来了”
“宣微老道;你若是不欢迎;和尚我转身便走”
善直笑呵呵地说道;他虽是释家;却与道人关系亦睦;在修武时;没少与叶畅一起去拜访药王观的骆守一;故此对道家并不排斥。
“兀那莽和尚;胡说八道什么”老道士陈宣微一把将他拉住;径直扯入门中;又向弟子示意;让他们关好门;然后才埋怨道:“你当真是不晓死活;此时这里;是你能来的”
善直虽憨莽;却不真蠢;顿时意识到不对:“怎么了?”
“大祸事;大祸事”陈宣微叹息道:“你上回不是说你是与都里的那位叶守捉一起来的么;这边出大事了;正待与旅顺那位叶守护开战;你此时到这边;岂不是自寻死路”
“什么?”善直闻言一惊:“好端端的;为何要开战?”
“谁知道呢;贫道猜想;许是你那位叶守捉招募流亡;恼了这边的贵人”陈宣微叹道:“卑沙城可不比都里镇那小地方;城内外各部人口足有二万余;号令周边;总治积利;兵马合算;约有五千。你都里……哦;现在唤作旅顺了;口不过八千;兵不过五百;如何能与之相抗”
“卑沙城哪里有二万……”
“城中没有;但城外散居各部、各寨;全部加起来二万是往少里说的”陈宣微有些气急;这和尚此时却纠缠些这样的东西。
“那倒是有;积利州一州之地;人口约有八万;大半在南面。”善直很诚恳地回应道。
若放在中原;这么大的地方才只有八万人口;那当真是个人烟稀少的下州。但是这在辽东;八万人口已经是不错了;而且这其间还有大量的隐蔽人口散居于山林僻野。全部加起来;积利州应当有十万人。
因为安东都护内迁的缘故;如今大唐在积利州没有有效的管辖;卑沙城势力在州中最大;其主泉盖洪更是自称积利州刺史——大唐朝廷虽未承认;却也未否认;所以;在某种意义上说;这位泉盖洪乃是叶畅的顶头上司。
“泉刺史准备发兵攻取旅顺;只不过如今还未到时机;他正在召集人手;意欲十一月或十二月再动手;善直;你此时来这里;正是羊入虎口;若我是你;便赶紧走”
“十一月……十二月?”善直哈哈笑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高句丽人打仗也要翻皇历看日子么?老道;你休要被吓住了;若真要开战;哪里会拖到那个时候;更不会给你这道人听到消息”
“唉;你这和尚……贫道怎么会骗你;此事知晓的人不多;我能知道;乃是城中一汉将为我观中施主;他与我说的”
“果真?”见老道惶急模样;善直也收敛了笑。
“真得不能再真”
陈宣微的消息确实是真的;他的消息来自于卑沙城中的汉将罗九河。善直听陈宣微介绍了这名汉将之后;有些惊讶:“他既是汉将;如何会得到高句丽人的信任;竟然知道此事?”
“这位罗九河将军曾祖父;乃是罗艺;罗艺谋逆;为朝廷诛杀;子孙或亦株连;或星散四野。罗九河之祖便逃至辽东;后来高句丽灭国;罗家乘机建了寨子;到今日颇有势力;乃为高句丽遗民所重。”
善直挠着脑袋;看来果真要打仗了。
他心中还有许多疑惑;一时不能解;比如;他们来的时候那地方叫都里;如今却被称为旅顺;又比如说;陈宣微还说叶畅已经完全控制了都里地方;附近所有寨子都为其所平定。这些事情;完全在善直意料之外;他记得叶畅曾经说过;是花上两到三年时间站稳脚跟;然后再徐图其它;怎么形势会变得如此快?
“如此则麻烦了;我们的人都入了卑沙城啊。”善直有些懊恼:“要回去;当如何行?”
“径直向南去旅顺是绝无可能;若给卑沙城中知晓你们与那位叶守捉的关系;你们就休想脱身。以贫道所见;你们明日一早出城;自东边山脊下山;向东南去青泥浦。如今青泥浦还与旅顺有往来;到那儿你们改乘船;绕过这山与卑沙城封锁;走海路入旅顺。”
陈宣微对附近情形很了解;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善直虽然也被叶畅逼着读了些兵书之类;可是都是先面读后边忘;故此想不出什么计策来;只能点头。
“此事不宜迟;如今日薄西山;你就算回城也来不及了。你在我观中暂歇一宿;明日大早便去;然后依计行事……”
陈宣微话说到这;善直连连点头;正在此时;突然听得道观的小院子外传来拍门的声音:“开门开门;太阳还没有落下;怎么就观起门来了”
陈宣微脸色一变:“这声音……是罗九河”
“什么?”善直闻言顿时起身;手也按在了腰间戒刀之上。
此人乃是卑沙城中大将;甚得泉盖洪所重;这个时候;出现在道观之中;是何道理
“休惊;若是为了擒你;何须大将出马?”陈宣微按住了善直的手;看了看周围;这院子又小;连个躲避的地方都没有;外边敲门声又急;来不及细想;他又低声道:“一切有我;你休要惊慌就是。”
善直心中寻思:“有什么可惊慌的;若是那狗将军来找麻烦;杀了他便是;最多就是带着水云观中的道人们一起逃走。”
“来了来了;将军何其急也。”陈宣微此时松开他的手;快步向着院门过去;他的两个小道士自然上前服劳;将门打开。
一个三十余岁的汉子浓眉紧皱;出现在门前。
他进来之后;一眼便瞧见身材魁梧的善直;眼前不禁一亮:“好汉子……咦;是个和尚;好你个宣微子;竟然在道观里藏了一个和尚”
陈宣微念了声天尊;苦笑着道:“将军何出此言;这位高僧可非一般人物;乃是嵩山少林寺的得道高僧;欲去渤海国传法;途经我处;因为我昔年云游天下时曾与他有一面之缘;便来此看我。道释儒三教白藕红莲绿荷叶;原本是一家;和尚来拜拜玉皇、天尊;道人去拜拜佛祖菩萨;亦非什么异事……”
他絮絮叨叨地解释着;将罗九河引入院内。罗九河听他唠叨;笑着摆手:“休说这些话;某也只是觉得好奇罢了;莫说观里藏着一个和尚;便是藏着一个尼姑;以某与观主的交情;也不会深究;哈哈……”
“将军可真会说笑话。”陈宣微于笑了两声;他看了看罗九河;虽然罗九河不时大笑;但眉头却始终锁着;似乎藏有极深的隐忧。
陈宣微暗暗称奇;罗九河这模样;分明是心中有难事。
“将军这么晚才来;不知有何吩咐?”因为道观狭小的缘故;玉皇殿既是正殿;也是会客室;罗九河上完香后;陈宣微向他问道。
这么晚来;难道只是为了上一柱香?
罗九河没有答;看了看善直:“这位师傅是嵩山少林寺的僧人?”
“阿弥陀佛;和尚正是。”
“少林寺之名;某也听闻过……和尚是自海路来此?”
“是;自登州来此。”
“登州……”罗九河悠然神往:“少林在中原;登州在齐鲁……某自幼听先父教诲;这些地方乃是大唐腹心繁华之地;只恨家父与某都未曾一见。”
“隔海便可去;将军若是有心;只管去就是。”
罗九河摇了摇头;他祖上因为是叛逆;虽然到他这一代;什么恩怨都已经烟销云散;但是不知是近乡情怯;还是懒得动弹;虽然向往中原;他却始终没有下定决心前往。
“和尚如何称呼?”罗九河又问。
“贫僧释善直。”
“善直师;你从登州海路来;是在青泥浦还是都里上的岸?”
善直微一犹豫;那边陈宣微拼命给他使眼色;但是善直还是应道:“贫僧自都里来。”
罗九河看了陈宣微一眼;陈宣微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了。
“都里;那你认识如今占据了都里的叶畅么?”罗九河没看出什么异样;便又问道。
“贫僧认得。”善直这次毫不犹豫地道。
罗九河微微变了脸色;再看陈宣微;陈宣微苦笑道:“和尚是个直人;不过他云游中原;认识那叶畅倒不足为奇。”
“正是;正是。”罗九河眼睛微眯:“善直师;这叶畅其人如何;你细细说与我听。”
“叶畅族中行十一;故此长安、洛阳一带;都称之为叶十一郎……”善直开口道。
“等等;叶十一郎…莫非是作足球戏的叶十一郎?”罗九河突然坐正了身躯;讶然问道。
“正是;不曾想将军也听说过这个。”
“呵原来是他;这倒是巧了;他怎么会来……都里镇?”
足球戏被萧伯朗传到了朔方;又从朔方辗转传到了辽东;短短数年时间;几乎传遍大江南北。自然;传播的过程中;也有许多变化;比如说规则;就与叶畅当初创的有很大不同。但叶畅的大名;却是随之传开;只是大伙只知叶十一郎创足球戏;却不知这叶十一郎就是叶畅。
“这位叶十一郎除了做足球戏之外;还有什么事迹?”罗九河又问道。
善直便将叶畅韦陀点化、虹渠引水、进献水泥、洛阳救灾之事缓缓说来;待他说完;都点起了烛炬。他不善言辞;因此只能平铺直叙;不过也正是如此;说得就甚是真实。
“善直师倒是熟悉此人。”罗九河嗟哦了几句;又似笑非笑地道。
“不瞒将军;当初小僧就在修武十方寺挂单;故此知之甚详。”
“原来如此;看来这位叶十一郎在治政之上;倒是有几分本领;不可小视之。”罗九河有些犹豫;仿佛想要说什么;但终于没有开口;而是挥了挥手:“今日兴尽了;宣微道长;某告辞。”
他当真说完就走;宣微留也不曾留住;便看着他出门而去。
“这倒是奇了;罗将军来分明是有心事的;原本大约是想与我说说;却因为你在此而不肯说了;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心事……”陈宣微道。
善直当然更想不出来;在道观中宿了一夜;次日天色刚亮;便又赶回卑沙城。按照陈宣微所说;他们没有自南门翻山;而是出东门往青泥浦去。在青泥浦雇了船;只说是回大唐;实际上半道折向都里;前后又花了四日功夫;终于回到了旅顺口。
旅顺口与他们离开时比大不相同;自不必多言。船径直开到新建的旅顺港;在此登陆之后;只见叶安等前来相迎。
“不曾想你们竟然又乘船来了;英哥;辛苦了啊”
叶安一边说一边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发觉少了几人;声音顿时低了下去。叶英示意了一下;有人将此行中死去的五人骨灰捧了来:“都带回来了……一人病死;三人战死;还有一人伤重不治。”
叶安眼睛里顿时涌出了泪水;不过他立刻抹去:“英哥;你休要自责;十一郎走时交待了;你们回来后好生休息;若有不幸;则葬入英烈堂。”
“英烈堂?”
“这半年时间里;咱们与周围寨子战了六回;也有些伤亡;逝者皆入英烈堂;永享祭祀。”
“好……嗯;十一郎不在?”叶英脸色猛然一变问道。
他们在卑沙城中可是得到了消息;卑沙城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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