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振平笑嘻嘻地道:“怎么?千千姑娘暗示在下不是勇猛男儿?这可令在下颇为伤心了。”
千千也笑着说:“勇猛男儿,之前在我的印象中,都是沉默寡言,一字千钧的。”
原振平大笑:“我原振平虽然不是沉默寡言,却还是一字千钧的大丈夫!”
言语中,自有一股豪气,透将出来。
千千虽然看不见他,却也能想象他一身紫色披风,黑发银盔,确实自有威势!
虽说单论五官也许他及不上洛驿和云竣这等绝世美男,然而确实另有一种气度,应当叫做……男人味?
千千想了想,吐了吐舌头:“原大将军,你话那么多,还一字千钧的话,可真真当得上泰山几座,要将我们砸成泥巴了。”
花铃听见二人俏皮对话,也不禁莞尔,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好了起来。
一直以来,自己都过得那么压抑,苦涩,心中,不是仇恨,就是永远实现不了的爱……
却在这个晚上,找到了青春飞扬的感觉。
她深呼吸了一口,拉开车帘,感觉到寒冷却也清新的空气。
十万斗嘴大将军
原振平一边策马,话音依旧不停,抑扬顿挫,显示出他极强的内力和吐纳之功:“千千姑娘真是伶牙俐齿,若是话语能做兵刃之用,只怕大羿这十万骠骑大将军应当易主,换做千千姑娘了。”
千千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我又不是大羿的人。”
原振平笑道:“何必那么在乎门户之见,这世上就是国家太多,弄得十分复杂,其实只要是这片土地上的人,归根到底总是一家,千千姑娘你可以为然否?”
千千有些讶异,这原振平看似没个正经,说话却自有一套!
这种想法……和先进的那些现代人,真的有点像呢……
国家是什么?天下不论什么国家,人民都要生存,那为何分出那么多国家?为何会有战争,为何会有仇恨、杀戮?
难道国家真的只为人们的贪欲而生?
千千之前也思索过这个问题,却总是不得其解,如今,不禁对这个人多了几分敬意:“原大将军说的有道理,在下佩服佩服。”
原振平似乎很满意:“得到千千姑娘这种‘十万斗嘴大将军’肯定,真是难能可贵——不过,不要佩服本将,本将只是个传说!”
“噗——”千千终于喷了出来。
“好了好了,不和你多说话了,再这样,花铃小姐可要生气了。”原振平似乎很诚恳地叹了口气,“本将从来不得罪美人的。”
花铃揉了揉额角,勉强道:“原大将军,我不生气。”
千千不禁发笑:“好了好了,原大将军,现在起我便住嘴了。大将军你原来不止是十万骠骑大将军,还是十万怜香惜玉大将军呀!”
原振平笑笑,那张似乎玩世不恭的面上,忽然浮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嘴角边轻轻地逸出水泡一般的轻微句子,似乎是自言自语:“这丫头当真有趣呢……看来,愈来愈好玩了。”
蜗牛
里面,千千不见原振平答话,颇觉尴尬,只得自己又喊道:“原大将军,难道不喜欢这个称号么?”
原振平哈哈大笑,朗声道:“我倒不是不喜欢,只是不知道千千姑娘你是香呢,还是玉?”
千千想了想,眼中一亮:“我既不是香,也不是玉……要说的话,我是一只蜗牛吧!”
花铃听见此话,美丽的脸庞上也露出一丝哭笑不得的表情。
这个千千,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原振平却笑道:“蜗牛,蜗牛,千千姑娘谦虚了,从来没听见大姑娘家家说自己是蜗牛的,真乃千古奇闻。”
千千道:“那大将军你觉得……”
“我倒觉得你更像是水牛。”原振平话音利落,毫不迟疑。
“为什么?”千千强忍住抓起鞋底朝他砸去的冲动。
“因为你这两片薄薄的嘴皮子都能拉犁。”原振平刻意将话音挑成升调,“好了,好了,不同你开玩笑了,为什么千千姑娘说自己是蜗牛?”
花铃也侧头道:“千千,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自己背着重重的壳,却还要一步一步往上爬。”她笑一笑,尽量撇去心中那股淡淡的凄凉。
人生在世,谁都不容易啊。
虽然在古代不用面临现代那种失业、升学、工作和房子的压力……然而,即使是贵如王侯,却一样有自己的烦恼和苦涩——就如同洛驿,贵为皇子,权倾天下,却依然得不到自己心爱的女子,过不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就如同花铃,美貌若仙,却身负家仇国恨,随时准备牺牲自己年轻的生命;就如同云竣……呵,云竣,他似乎拥有了一切,高贵身份,却为何,从他的眼底,她依然能看出那一抹,难以排解的寂寞。也许只有在凝视着她的时候,那种寂寞才能被代替。
这世上,有谁是十分称心的么?
谁说红颜不如儿郎
就如同她自己,不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都是一个平平凡凡,普普通通,有些小聪明,却不敢说有什么大智慧的女子;看过几番悲欢离合,沧海桑田,心,已然累了。
然而,她却还要生活下去,既然不能回去,也只能凭自己的双手在这个世间博得一席之地。
云竣……是否是她真正可以依靠的?
不离不弃,一生一世,执手相依,真的可以么?
她不能想这个问题,一想,便要头痛欲裂。
前方,月光下,那位佻达潇洒无比的原振平嘴角浮起一个笑容,那笑容带着几分释然,明亮无比,却没有任何人看见。
“千千姑娘,你一个小女子,却谈甚么重重的壳?”他轻快的笑声散落在夜里,令一直沉默着想着心事的花铃,也有略微的动容,“你只管嫁人生子便可,其他大事,自有你的夫君为你担着,为你主宰,你有什么好怕的呢?”
“原大将军,此话差矣。”千千眼中闪出雪亮光芒,“谁说红颜不如儿郎?这从古至今,挑起重担,参与国家大事的女子不知凡几!”
“哦,难不成千千姑娘也想参与国家大事?”他问的带了几分挑衅。
千千一愣,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话。
这位大将军,看似言语张狂无忌,仔细交谈过几回,却发现他有过人的精明。
毕竟他是国家栋梁,说话颇有分量的人物,看来自己还是不能太放肆了。于是淡淡道:“我说多了,请大将军见谅。”
花铃却开口道:“千千说得对,这世上看似都是男子做大事,但实则不尽然,有多少女子默默地付出,却不曾在青史上留下半点痕迹!”
原振平稍稍沉默了一会儿,道:“花铃小姐实在是女中豪杰,原振平十分佩服!”
花铃锋利地一笑:“我做这一切,绝不是为了谁佩服我!”
金宫的成员1
原振平声调带了些淡淡的温柔:“花铃小姐,若在下是那朱笔史官,一定不会忘记给花铃小姐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花铃淡然道:“不用了,千千,我们虽为女子,然而心思胸襟,却不曾逊于男儿!”
千千胸中忽然涌起一阵豪情壮志,不禁握住了花铃的手指:“花铃姐姐说的,正是我胸中想的。”
原振平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长叹道:“好,好,好!”
车厢中,花铃与千千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感佩。
“千千,我知你这次来金宫必然有所图谋。”她眼中闪过尖锐的光芒。
千千不语。
“你不告诉我也无妨。“花铃轻轻凑在她耳边,似乎并不想让前方的原振平听见,“只要你不妨碍我帮助驿哥哥成就大业,其他都无妨。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的,你可相信?”
千千看着她眼中诚恳的光芒,点了点头。
马车,缓缓驶进金都漆黑寒冷肃穆的黑夜中。
然而,即使是在夜里,皇宫依旧是闪亮着的,马车悄悄地入了宫门,穿花拂柳,走到一处颇为宽阔气派的宅院门口。
千千坐着,静静地回想着花铃方才对她的嘱咐。
金宫的正中是金殿,乃皇帝上朝,召集文武百官之所。
然而当朝厉帝自从再上回大宴亲见兄弟厮杀导致太子妃之死后,身体一直衰弱,长卧病榻。原本就不是特别健壮的身体,更是如同风中之烛。
厉帝这几个月来,一直宿在自己的光华殿之中。病情一直不见起色,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就是清醒时也只能在榻上坐着,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大限将至。
然而,只要他一天不死,他便一天还是大羿这茫茫草原帝国的皇帝。
至少,太子洛羯现在还不足以担起统领这国土的能力,而文武百官,有许多对这位太子的凶狠和嗜杀也是颇有微词。
那一场华丽夜宴最后导致的悲剧,当时有多少人也看在眼里——明眼人谁不知道,便是因为太子有心置昌平王于死地,天意弄人,才导致了太子妃的身亡。
金宫的成员2
太子妃倒下去那凄美的模样,那散落的发丝,鲜红的血迹,无望的眼神,都在许多人心中划下永恒的印记。
那样美的女子,大羿第一红颜,便如此香消玉殒。
而小皇孙,也就此没了母亲。
然而太子毕竟是太子,眼看皇帝沉疴不起,有许多官员已经悄悄地站到了他那边的阵营。毕竟,比起良心而言,脑袋更重要。
太子居住在荣华殿,也就是太子府邸。
他生性多疑,又冷酷,并不怎么与他人来往,闲暇时便外出游猎,杀伐为乐。诗词酬答等事情,决计不参与。
自从太子妃故后,太子也深居简出,只是每日都有官员悄悄出入荣华殿,不知道在商量些甚么。
厉帝的皇后,也就是太子之母尚健在,住在大明宫中。她出身高贵,母仪天下。只是这位皇后天性懦弱,并不怎么过问政事,将一切都交给了太子。
此外还有厉帝宠爱的荣贵妃——这位贵妃一直深得盛宠,入宫不久便封为贵妃,冰雪聪明,深察圣意,玲珑剔透,比起过分端庄宽厚,少些女人味道的皇后而言更为得到厉帝的喜欢。可惜便是毫无所出——自从多年前生下一个婴儿却不久死去后,荣贵妃便有些精神失常,有时甚至连帝颜都认不出来。然而厉帝念在当年情分,并怜她是因为孩儿死去而导致如此情境,并不曾怪罪她,反而更加爱怜,将后宫仅次于大明宫的紫檀宫赐给了荣贵妃,并且恩宠不减。皇后本对此颇有微词,然而却听太医禀告荣贵妃已经丧失了生育能力,再不可能生下皇子来争夺帝位,便也沉默着不说什么,反而让朝野上下众口一词赞扬皇后贤德,足以统领后宫。
此外还有一座凝烟宫,便是曾经也得到过一段宠爱的李嫔——也便是二皇子洛驿的生母生前所住。李嫔出身并不甚高贵,只是皇后的陪嫁宫女,却风姿可人,在一次赏花会上得到厉帝青睐,一时恩宠不断,很快便怀了皇子,令皇后一段时间担心不已。
金宫的历史
然而不知为何,在生下玉雪可爱的皇子洛驿后,厉帝反而冷落了李嫔,也对洛驿并不宠爱,凡事依旧以太子洛羯为先,甚至反而少去了凝烟宫,久而久之,凝烟宫慢慢地便成为一座实质意义上的冷宫。
此事后宫私议过一段,不知皇上为何不爱这位一见便令人移不开眼睛的小皇子,甚至有人传言,难不成皇子是妖孽之身,因此面容有着出奇的俊美。还有人疑心李嫔是与侍卫珠胎暗结,二皇子并非皇上骨肉的。然而毕竟没人敢问出来,便也不了了之。
李嫔后来郁郁而终,然而此时洛驿以十四岁年纪却在骑射和诗词书礼中大放光彩,年年元宵同中秋游宴,以及骑射大会,二皇子都拔得头筹,令皇上也不禁微微颔首。若干年前,金都曾经爆发过一场瘟疫,二皇子当时年仅十七,却颇识大体,不惜以千金之躯带领药司各位医官上街布药,令瘟疫很快结束。这一举令他深得民意,皇上终于在许久的冷落和沉寂之后,敕封二皇子为从三品。这一举粉碎了所有之前对于二皇子身世的猜测,流言终于平静下来。
几年后,再度赐封为昌平王。
这一切,可见是天意。
千千却想起那一夜在河阳城中,洛驿半醉时刻,那伤心的话语——
“听老人们说,她再看见我第一眼竟然是无措地尖叫,随之离去!”
“然而,父亲他仍然是不爱我,他给我所有的封赏,却还是不愿意来见我……我十四岁时,母亲暴毙,她临死前狠狠地瞪着我,像一条泛白肚皮的鱼: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若是没有你,那该有多好!”
为什么呢?究竟是为了什么,令他如此不受父母钟爱?
她实在无法想透。
难道是因为大羿需要一位公主,而他是一位皇子么?
而花铃,似乎也并不知道这是为何。
每个宫廷中,都有那么一些隐秘的往事,就如同那挂在檐角的琉璃风铃,经由千载百世,斑驳破损,早已看不出当年的面目。
荣华殿
而风,依旧亘古的吹着。
似乎它永远都不懂,也不需要懂,这些人世里的爱恨情仇。
任万里江山,摧枯拉朽。
月光下,马车停下来了。
面前那所碧色琉璃的宫殿,牌匾上上书几个大字:荣华殿。
这样圆满的字样,却似乎是以残旧的鲜血凝结而成,教人看了心里发憷。
千千跟在花铃后面下了车,心中一片忐忑,不知道前方等待着她的,是什么样的命运。
“太子殿下吩咐老身过来迎接花铃姑娘、原大将军。”殿门口走出一位青衣中年男子,似是个谋士模样。
花铃淡淡道:“王尚书,你去告知太子殿下一声,就说他要的那位姑娘带到了。”
青衣的王尚书抬头看了看千千一眼:“就是这位姑娘?太子殿下吩咐直接带进内室去。”
“那我们……”原振平眉头动了动,开口说道。
王尚书应道:“原大将军,不好意思,太子殿下想单独会见这位姑娘。你们……”
花铃冷声道:“那是说我们也不能在场?可别忘了,可是我不远千里,将她带回来的。”
王尚书低下头:“老身也是遵命行事。”
花铃冷道:“洛羯现在愈来愈不将我放在眼中了!”
千千见二人对峙,气氛紧张,只得拉一拉花铃的衣襟:“没关系,我自己进去吧。反正,他问我什么,我就答不知道,原本也就什么也不知道。”
花铃思虑一会儿,也只得点点头。
原振平也说:“千千姑娘,自己保重。”
千千虽说对那位素未谋面,但已听闻其凶狠嗜杀之名的洛羯隐隐感到恐惧,然而既然已经来到这里,说不得也只有一搏了。
既然,沉香策在这宫廷之中……
她走到那位王尚书面前,笑了笑:“王尚书,请带我进去吧。”
“好,姑娘请。”王尚书眼神掠过千千的脸庞,却略微愣了一下,眼珠微微转动,似乎想到了什么。然而这个表情很快被掩盖住了,他拢起笑容,带着千千一同进入。
与洛羯会面
这殿阁飞檐斗拱,极尽奢华,从斗拱到案几,直到地毡,无一不是闪烁着亮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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