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流血的手腕自我的唇边移开，我仍旧呆呆地注视着他，直到他扬起的唇覆上我的。
佩！！
我骤然搂紧他，渴切地回吻他，掠夺他的唇舌、他熟悉的气息，试图驱散心头不安。
刚才我听到的是什么？！
太阳穴仍在突突直跳，我想起了在暮城之巅佩意外苏醒时，那双冰冷至极的眼眸，以及扼住我脖颈的魔掌。
某种令我极度惶惑的存在，确实潜伏在他的灵魂深处。短短时间内我已经是第二次触碰到它，致命的危险，却又无比的强大。
为什么会这样？佩自己知道吗？！
“佩文蒂斯！放我出去，佩文蒂斯！啊啊啊！”
不远处传来的疯狂叫嚣打断了我的思路，抬起头却发现半空中悬浮着一个乳白色半透明的球，样子像一颗椭圆形巨蛋。阿维基正在里面不停挣扎着，看动静也是刚刚醒来。
佩站起身来走到球体前方，抬起头淡淡地道：“或许让你一直沉睡是更明智的决定，阿维基。”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佩文蒂斯！”阿维基紧贴着球面五官都挤变了形，嘶声吼道，“我等了你千年，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吗？你不能这么绝情！”
我的心头骤然一惊，他的意思是……
“你，想起来了？”佩的声音中似乎有了丝波动。
“没错！喝了血宿的血就让我想起了前世，想起了一切！好不容易与你相遇，你真的忍心再一次伤害我吗？！”
“……那我问你，你能回到前世吗？你能重新变回连死头牲畜都会伤心一个晚上的米亚牧师吗？”佩注视着他，语气冷冽、一字一顿地强调，“我也同样无法回到过去，阿维基。所以，我们已经结束了。”
“不，我能做到的！我愿意为了你改变，这三百年来我已经为你付出了那么多，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会变成你想要的样子，佩……”阿维基发出了近似于野兽的呜咽。
“我的决定不会改变。”佩冷酷地转过身去，“我能宁愿不曾见过你。”
“佩文蒂斯……”
阿维基突然低低叫着他的名字，神情和声音都变得柔和起来，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你也希望，当年不曾见过我吗？”
那并不是我的错觉，阿维基的样子真的改变了，变成了我在佩记忆中见过的那位金发牧师！此刻他正眨动着翡翠色的眸子，笑容灿烂。
佩回身注视着他，目不转睛。
“佩文蒂斯，那夜你离开教堂之后，你知道我有多难过？但我并不后悔说出那些话。我从来没有那么勇敢过，即使是在上帝的面前。”牧师依旧微笑着将手指贴在球面上，缓缓移动着，像是在**佩的面庞。
“你一直都很有勇气，米亚，超出我的想象。”佩再度走近他，声音中也带了特别的温柔。
“当我救出那两个孩子，自己却被烈焰包围的时候，我向上帝祈祷让我见你一面，可是他没有理会我。这恐怕是他最后一次让我失望。”牧师吃吃地笑着，神情似又恢复了阿维基的样子，“如果注定光明会让我离你越来越远，我作出了决定，就让我陷入黑暗吧……呵，本来以为黑暗能够让我足够接近你，可现在，我又错过了吗？呵呵呵……我千方百计让自己变强，想达到和你并肩的高度，到头来我却还是失去了你，这究竟是为什么？”
泪水缓缓滑落牧师的眼角，他凄凉地微笑着补充：“因为你从未爱过我，对不对？”
“这话我只说一次。我曾经爱过你，米亚，当初正是你的光明特质吸引了我。你不该为了我而丢弃最珍视的东西。第一次见到阿维基的时候我以为你回来了，但我错了。你是我，佩文蒂斯。凯萨的第一个爱人，那个位置始终属于你，可你只属于过去。”
“明白了，呵呵呵呵……”牧师笑得撕心裂肺，更多的泪水却奔涌出眼眶，“好了，我尊贵而又无情的暗夜之王，那就让我沉睡吧！永远不要醒来……”
佩将手掌搁在球面上，正对着他的胸口的位置，低语：“何为永远？或许当你真正放下一切的时候，就是你醒来的时刻。”
话音未落，牧师的面容已经回复成阿维基的模样。
带着满脸血泪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在佩的注视下，进入了沉眠。
138 石头与狐狸
佩文蒂斯转过身，向我走来。
“不会把他留在这吧？”我望着在球体中沉眠的阿维基低声问。
“我们带他回暮城，那里会有适合他沉睡的地方。”佩的神情平静。
我放下了心，却见佩看向我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随即响起：“王，我来迟了。”
转头一瞧我又惊又喜：“夜逻！你们怎么来了？”
那黑发飘飘、美得光芒四射的男子正是夜逻，他冲我点了点头：“我们在旅途中听到消息，现实赶回暮城，随后又来人界找你们，总算赶上了。”
眼前的夜逻一改往日的黑色便装，更显出几分成熟稳健的气派。
“你的假期泡汤了，要补假吗？”佩语带揶揄，对夜逻的出现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有比假期更重要的事啊，王。真想给我补假，就先欠着吧。”夜逻凝视着佩，微微笑着。
“你们俩穿成这样，难道是去旅行结婚了？”我忍不住笑道。
“昨天我是向他求婚了。”奈奈郑重其事的回答让我张大的嘴半天没合拢，“只是他没同意。”
“哦……”我的嘴巴又变成了O型，点点头又摇摇头：“……奈奈你也太心急了啊。”
“嗯，我早就知道他会拒绝。”奈奈也笑了，露出那口好看的白牙，“不过没什么，我打算每年都跟他求一次婚，直到他答应为止。”
“我不是讲过了，等你到我现在的年纪再说，小鬼？”夜逻略一扬眉，语气有些不悦。
奈奈的目光执着，主动抓住夜逻的手，低下头去深深吻了吻：“我不介意向你求三百次婚的，夜。”
“呵，你是要用300年的时间来考验奈奈啊？”我不禁失笑。
“300年算什么。”夜逻轻扯嘴角，淡淡地回答，“对于永生的血族来说，也就是一瞬间而已，短的让人过目即忘。”
这话听起来，我怎么觉得另有深意？
夜逻随即转移了话题：“王，请下命令吧。怎么处理这些人？”
我顺着夜逻的目光看去，圣银十字团的S。D。们早已被佩制住待在墙角，三名血宿仍旧沉沉睡着，唯独不见雷提诺和达汶。
“你们带阿维基、血宿和S。D。们先行返回暮城，由你们接替提布斯加掌管事务。”佩文蒂斯对夜逻吩咐道，“处理完人界的事我和晨就会回去。”
沉默一秒，夜逻最终答道：“……是，王。”
夜逻永远不会对佩说“不”吧。虽然他匆匆终结旅程赶来的目的肯定是为了在佩的身边守护佩，保证佩的安全……就算心里再不愿意，他仍会无条件地听从佩的指令，以佩的意志为自己的意志。想到这里，我心头总有些不是滋味。
“我们马上动身。”朝佩略一施礼，夜逻就欲转身。
却听佩随口道：“夜，红色其实很适合你。”
夜逻怔了一下，回过头来笑了，笑容格外妩媚迷人。也只有在佩的面前，他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目光看向我，夜逻的神情再度变得凝重：“晨晨，我们走了，请守护好王。”
“放心吧，暮城再见！”
我转向佩，和他相视一笑。我会用我的方式守护我的伴侣，虽然目前我的本事不及夜逻，但我在佩身边的位置却是无人能够取代。夜逻陪了他过目即忘的三百年，我将陪他渡过的则是永生！
夜逻和奈奈焚毁精卫和僵尸们的尸体，带着众人离开后，佩和我也出了大厅。
终于明白为什么没有见到雷奇和达汶，他们两个还在图书馆外的广场上打得火热呢！
这番激战明显比上次在雷提诺房中要惨烈的多，两人的上衣、长裤满是血痕、破烂不堪，却依旧各执黑色双生剑的一半，打得难分难解。
我忍不住要冲上去支持他们，却被佩一把揽住了肩头。
佩轻扯唇角，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的问题，只有他们自己能够解决，外人去了只能添乱。
就在此时我看到雷提诺抓住了一个破绽，长剑猛地刺穿达汶的右肩，将狐狸死死钉在了墙上。雷提诺另一只手按着达汶的左肩，逼视着他。达汶呛咳数声，扭头啐了口血水，嘴角流露出讥讽笑意。
“怎么了雷奇？你赢了，杀了我啊！还在犹豫什么？”
雷奇只是沉默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呵呵，刚才若不是出了变故，再迟一秒你就被我杀了，你现在又何必对我心慈手软？”达汶依旧笑着，语气漫不经心。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只是在阿维基面前做做样子？”雷提诺终于开口了，“所以，我也不会杀你的。”
“咳咳，别再自作多情了，老兄。”达汶用左手擦了擦嘴角再度涌出的血水，斜睨着眼看他，“要不就杀了我，要不就放我走，瞧你现在这孬样有意思吗？”
“我马上带你回暮城！不能再让你跟着那狗屁教宗犯浑了！”雷提诺摁着他的双肩，咬紧钢牙。
“嘁……抓我回暮城关起来？还是打算好好伺候着？算了吧！我达汶从来不做任何人的俘虏！你就别再痴心妄想了！”
“不跟我回去也行，总之，不许你再去找那教宗！那些王八蛋都是在利用你，根本不拿你的死活当回事，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我不明白什么？”达汶的声音冷了下来，“无论人类之间还是血族之间，彼此的关系本就是在互相利用。他器重我，我就为他效力；他利用我，我也利用他，各取所需，没什么不好。”
“你！！”雷提诺气得狠狠给了他脑袋两下，痛得达汶直哼哼，“你个狐狸！你不是自认为聪明？为什么就分不清，有人是真正在意你的，跟那些利用你的混账王八蛋是完全不同的，啊？”
“有谁在意我？嗯？我怎么不知道？有人说过吗？！”达汶眯起了狐狸眼，挑衅地盯着面前一头硬发如刺猬般竖起的男子。
“我！就是我！”感觉雷提诺快要爆炸了，“我不在意你我会亲你吗？我不在意你会跟你上床吗？我不在意会看到你死性不改难受得想撞墙吗？！”
“噢，终于等到石头开口了，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啊。”达汶别过头淡淡地回答，“我还以为你只是生理需求郁积了太久，无处发泄、见人就上呢。”
“嗯？你说什么？”雷提诺愣了一下。
“那样的话你还想再听一遍？”达汶扯起嘴角，“我是说你像条发情的公牛……”
“不，我指的是前面那句！”雷提诺急躁地打断他的话，随即扳过他的脸直视着他，“难道，你一直在等我开口？”
“……曾经等过，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达汶挣开了他的手，语气平静。
雷提诺呆了好一会：“……你……你该不会是？”
“是啊！你答对了！没想到吧？从小时候你试图保护我的那天起，我就开始等你了，哈哈，多可笑。”达汶仰头向天，独自乐了一会，又看向雷提诺，“只是跟块石头在一起，实在没劲透了。……知道后来我为什么会变坏吗？就因为，那样会让你紧张！会让你火冒三丈！就算被你骂几句也让我觉得，你是在乎我的，跟对其他人都不同！……后来我才发现，这条路一旦错下去，就难以回头。我已经不记得曾经的自己了……其实，这样也挺好。别说什么对不起我之类的话啊！我可不吃那一套。”说完他又横了雷提诺一眼，“现在跟你提这些干嘛？呵，都是过去的事啦，我早就没兴趣等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雷提诺不自觉地松开了抓住达汶肩头的手。
“向块石头表白？！那只会让我觉得自己也笨成了石头！”达汶冷笑着，蓦地拔出肩头的长剑扔在地上。他一手按住伤口，另一只手推开雷提诺就往外走。雷提诺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臂。
这是他们才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佩文蒂斯和我，雷奇与我的神情都显得有些尴尬。
达汶再次甩掉雷提诺的手，沉着脸往前走，后者却僵在了原地。
“你真想做块冥顽不灵的石头啊，雷奇！”
我大吼出声，简直快气晕了，没见过这么不开窍的家伙！
雷提诺醒过神来，立刻迈开大步追了上去：“达汶，嗨，达汶，等等我！”
“离我远点，白痴！”狐狸头也不回。
“等等我啊！你去哪我就去哪！我跟定你了！”
“滚远点，我不稀罕你！！”
“……”
走出老远，狐狸回头：“你怎么还跟着我，烦不烦呐？”
石头低头敛目，语气有些委屈：“我就跟着你，不说话还不行吗？”
狐狸怒极，翻了个白眼继续走：“……没见过这么白痴的！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石头突然顿悟：“那个……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你！我是最近才发现的，不，或许是上次去帝都救你的时候就发现了……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
“……”
“你不相信？”
“我为什么要相信？”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不需要！太迟了！我对你没兴趣了，快滚吧你！”
石头仍旧锲而不舍地跟着：“达汶，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的，我一定证明给你看！！”
……
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我回头看向佩，他正含笑注视着我。
“走吧。”
“嗯！”
我咧开了嘴一把揽住佩的腰，心情也变得很好。
某块石头突然开窍了啊！只希望他笨拙的求爱方式不要把已经彻底失去耐心的狐狸给吓跑了，哈哈！
139 意外的隐情
当夜，我和佩文蒂斯继续向南行进。途中遇到的僵尸已经寥寥无几，到处可见一推推的尸骸灰烬，显然瑞伊一行走在了我们面前。
身边虽没了护卫，但已经没有足以威胁到我们的力量，我倒是有些担心瑞伊。这次的僵尸事件是因教廷和魔党的阴谋而起，阿维基的目标是佩文蒂斯，那么教廷呢？他们是不是也对皇室所倚仗的瑞伊有所图谋？
我想警告瑞伊，但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在西南部的一些城市，我们和瑞伊、杰米他们远远打过照面，可瑞伊总是带着同伴避开我们。他的脸色似乎不太正常，面颊异样地苍白，这点令我更加担心。
两日后雷提诺赶上了我们。他说达汶先回堪狄尔城了，等解决了僵尸疫情自己再去找他。
“达汶还在生你的气吗？”我挺关心他俩的进展。
雷提诺摸了摸脑袋，垂头丧气：“他对我爱理不理，怎么说都没用。”
“别灰心，达汶狡猾得很呐。”我不禁笑了，“他是在考验你的耐性，看你够不够真心吧，你可要坚持住！”
“有道理！”雷提诺一下子茅塞顿开，两眼放光、摩拳擦掌起来，“要比起耐心和韧性，达汶绝对不如我，我说什么也不会放弃的！错过一次，我不会再犯第二次浑了！”
汗……
发现雷奇虽然比我多长了几年世面，在情感方面还真是个学龄儿童啊。狐狸啊狐狸，怎么点石成金可就看你的本事了哦！
第四日黄昏，当我和佩还在西孚城外的守林人小屋中休憩时，一位有着似曾相识气息的人类叩响了屋门。
打开门看到站在外面、拿着瑞伊法杖的男子，我着实吃了一惊。
“杰米？！”
一改过去对我的敌意，杰米脸色憔悴，心烦意乱：“终于找到你们了！”
我脱口而出：“是不是瑞伊出事了？”
“是的！瑞伊病得很重，下午教廷的人趁虚而入抓走了他，我只夺回了他的法杖，可恨我们不是那些人的对手……”杰米咬牙攥紧瑞伊的法杖，一边盯着我的眼睛，“看在你们俩过去，嗯，朋友一场的份上，请救救他！否则以他的个性，他是宁死也不会向教廷屈服的！”
我不禁想到：若不是深爱着瑞伊，依你汉密尔顿伯爵的个性也是不会开口求人，尤其是向我低头的吧！
佩文蒂斯走到我身旁，我看了看他，斟酌着该怎样才能说服他同意我去救人：“佩，杰米刚带来消息，瑞伊他……”
佩语气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