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这时却又噤了声,沉默不语,作为下人,清心亦不能随便走掉,只能站在她身边,眼角若有若无地打量着她。
“这深宫里,凡事寂寥,一个人在这圈里,总是闷得慌!”来人抬头看向星空,轻轻地叹了口气。
清心往她身后看去,果真空无一人。她这是何必呢,进来必是千辛万苦的,却不知这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一旦得到,就会空虚迷茫。
“曾经有个人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一只乌鸦坐在树上,整天无所事事。一只小兔子看见乌鸦,就问:‘我能象你一样整天坐在那里,什么事也不干吗?’乌鸦答道:‘当然啦,为什么不呢?’于是,兔子便坐在树下,开始休息。突然,一只狐狸出现了。狐狸跳向兔子……并把它给吃了。”
讲到这里,来人看了一眼清心:“故事很无聊吧,但那人说过,这个故事有很深的寓意,一开始我不懂,到后来我才明白,如果要想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干,你必须坐(做)得非常非常高。于是,我醒悟了!”
清心震惊地抬头,心底的苦涩不亚于柠檬的纯汁,酸酸的,无法言语。
“少夫人,天气渐渐冷了,该回去了。宫里不比外面,不可以为所欲为,少夫人没事就不要随便出来了。”
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淌,原来她知道是她,她第一眼就看出来了是她,她没想到,她们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一个皇妃,一个少夫人,命运真的很会捉弄人。
“我不是……”短短的三个字后她就不说了,该怎么说呢,谁能相信她还是她,而不是十五的妻子,逍遥庄的少夫人,解释只会让人觉得矫情。
“我走了!”来人远去,似来时一般轻盈,“尽快地远离皇宫吧,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两行清泪终于下落,滴滴答答的:金燕,既知如此,你又何苦进来!
[第二卷:第五十四章 夜遇]
许是夜里吹了风的缘故,清心病倒了,一病就是半月,她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期间,她似乎听到太子妃来过,在问过太医之后,只撂下一句话边扬长而去:“好好看着,她死了你们都给我陪葬去!”于是,之后她被灌了好多药,苦的她都失去了味觉,吃什么都麻麻的没有味道。
除了太子妃,她似乎听到皇后也来过,隐隐约约地听到一声“燕妃娘娘”,她便想睁开眼睛,无奈眼皮实在太重,怎么使力都打不开,只能一直沉沉地昏睡着。
大半个月后,清心的病渐渐好了起来,院里的宫女太监们都松了口气,尤其是听到她说我要吃绿豆糕的时候,更是喜极而泣,提心吊胆了这么长时间,总算可以放松下来了。
清心一醒来就担心柳岩的事,还好,宫女们说那事还吊着,迟迟没有审议,而且柳岩已经从死牢关到普通的牢房去了,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出来了。看来,她小看了柳王爷的能力。
“太子,太子!”一声声急促地声音在院门外响起,清心赶紧从院门转移到院脚,可是已经迟了,眼见的太子早已经瞥见了她,忽然愣在那里不动了。几分钟后,似是失去了控制,鬼使神差地往院里走进来。
“太子!”后面的人总算追上了他,他忽然醒悟,定定地看向院里,跟来的太监看他在瞧着院门,便解释道,“太子,这里住着逍遥庄的少夫人,是太子妃请来的!”
太子哦的一声,似乎明白过来,黑黑地眸子闪过她的面庞。清心不经意间闪了一下眼睛,然后低下头,神态自若地下跪:“清心见过太子殿下!”
从皇子到太子,这个转变是比较关键的,至少为他今后的道路扫清了些许障碍,她不知道是柳莹如太强还是他自己太强,竟在这样的情势之下安安稳稳地坐上太子之位。
他不会认得她的吧,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这两者很难联想到一起。不过,他为什么会在他眼里看到一丝阴郁,那眼神,似乎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她可关乎着他的性命,他就不能好好地看她,非要像受了极大的打击似的盯着她。
“逍遥庄的少夫人?”他的语气很奇怪,可清心不敢抬头看他,即使知道他不会记得她,她依旧不敢露出丝毫的破绽。
“是,太子说的对,清心是逍遥庄的少夫人!”即使心里万分地紧张,声音依旧不疾不徐。
“清心,原来你叫清心!”他忽然耐人寻味地冒出这么一句话,叫清心丈二摸不着头脑。正在思考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却见他一甩袖子,急急地跑离开去。跟着的太监没有想到他会突然离去,连忙又屁颠屁颠地跟上去,一边追一边叫着“太子太子!”
“少夫人,太子已经走远了!”楚儿走了过来,扶起清心,清心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心里全是汗,突然觉得好笑,想来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这会儿竟会紧张地连手心都出汗了,看来自己在这里窝的太久,连胆子都变得很小了。
忐忑了几日,最后终于放下心来,她依旧窝在院子里,看看天看看地,偶尔逗弄一下地上的蚂蚁,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换上丫环的衣服,偷偷地溜出去。那个庞大而寂静的御花园已经成为了她每晚必报道的地方。一个人安静地游走在那儿,任由思想天马行空,她才会觉得这是真正的自己。
这一晚,如以前一样,她坐在亭子里,想起自己在现代的父母,不禁双目盈盈。
“想家了吧,小丫头!”肯定一般的语气,却带着一丝苍老。清心唬了一跳,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个男人。
清心看向来人,黑夜里,那人在远处站定,不再往前进一步,所以清心只能看到一个廋弱的身躯在夜风中微微发抖,但见来人并无恶意,她也懒得去追究来人的身份。
“想家又如何,一入宫门深似海,那个家,隔了不仅仅是千重山万重水,想要回去,唉……”清心重重地叹了口气,满腹的心事无处诉说。
来人沉默了,清心听到他沉重的喘着气:“小丫头,至少你还念着家,而有些人,有家却似无家!”
清心点点头,她知道,那些越是权贵的家庭,斗争越是复杂,不撕破脸皮就不错了,更不用说去营造一个温暖的家。
“家是需要用心经营的,不能只求给于,还要付出,一个人对家予取予夺太多,总会让人伤了心!不过,一切地一切,都是贪念在作怪!”看了太多的电视剧,虽然是虚幻的,但是离现实也不会太远,清心有时候会想,得到了这么多钱又有什么用呢,死后还不是两手空空,一分钱也带不走。
来人又是短暂的沉默:“小丫头,你懂得还挺多的吗,你是……你明天还来吗?”
清心犹豫了一下,却不忍拂他言语中那强烈的希冀,轻轻地嗯了一声。那人似乎很高兴,身躯抖了抖,如来时一样,马上就无影无踪了。
清心看着那人的背影出神,明天是否该来?
[第二卷:第五十五章 醒悟]
连着几天,清心都没有再出去。
“楚儿,现在外面有什么动静?”清心拿起绿豆糕,轻轻地咬了一口。真香啊,皇宫里的东西果真比外面的好吃。
“回少夫人,没什么异常!”楚儿似乎有点犹疑。这几天来,她老是魂不守舍的,似乎在担心着什么,可是表面上,她又装得若无其事。
清心不再多问,站了起来,才刚出了房门,忽见柳莹如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连清心给她问安都不知道。
好久,她才在清心的再次问安里回过神来,两眼无神地看着她:“你说,太子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清心略略一震,她想不到她一进来就冒出这样的问题,她不是一直都自信地认为太子是喜欢她的吗,为什么今天会莫名其妙地提出这个问题,难道她发现了什么苗头?
“太子当然是喜欢太子妃的,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清心只能这样回答,要不然,她就失去了来到这里的意义。一旦她知道太子不喜欢她,只是利用她的话,她恐怕没有这个命留在这里了。当一个女人失去理智的时候,任何人任何事都挡不住她的。
“是吗?”柳莹如马上回复到原来不可一世的样子,“肯定是的,要不是我,他哪里能坐到现在这个位子,他敢不喜欢我!”
即使她再肯定,恐怕只是为了掩盖心中的不安吧,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她开始产生怀疑了,需要用别人的安慰来使自己安心。不过,她的理由实在牵强,就算她为他上刀山下火海,那个深沉的太子恐怕也不会喜欢上她,顶多只是稍稍感动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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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天黑,她又出去了。清心觉得自己总有一天要栽在好奇心上面。
果然,那人还在,一进入御花园,她就看到那廋弱而孤单的背影,她在离他五米远的地方站定,那人一听到声音就回过头来:“我知道你会来的!”
看来这几天他一直都在,但是他的声音在清心听来,总是有气无力的,似乎他的身体很虚弱,讲起话来都要费好大的劲。
“其实,我们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讲的,一个是宫女,一个是……恐怕在外人看来,这是逾越礼教的。”
“你知道我是谁?”那人似乎来了劲,讲话带着微微的兴奋。
“本来只是猜测,但是现在却确定了!这么晚了,侍卫进不来这里,太监又不会经过这里,宫里的男人,除了侍卫、太监,就只剩下那些高贵的主子了。”清心缓缓地分析着,她希望自己的分析出错,因为那个答案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她不敢相信。
那人沉默了,半天没有说话。
“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清心忽然跪了下来,低声地参拜着。
来人似乎吓了一跳:“你就这么笃定?”
“皇上气宇轩昂,九五之尊,那份君临天下的气质并不是常人所有的,奴婢万万不会认错。”清心刻意压低了声音,只是在这万籁俱寂的花园里,这声音依旧显得很突兀。
“哈哈哈!”那人突然笑了起来,笑得非常苦涩,“君临天下?好一个聪明的丫头,你明明知道,朕并没有任何的实权!这样说,不是讥讽朕么!”
“奴婢不敢。”清心清了清喉咙,“皇上有鸿鹄大志,只是时运不济罢了。俗语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奴婢似乎说太多了。”
“不,虽然朕知道你想安慰朕,但你说得很有道理,只是朕已经垂垂老矣,未竟的事业需要下一代来努力了,期望星国不要断送在我的手里。”
“太子天纵奇才,必能出奇制胜。”
“你似乎知道很多事!”来人对清心产生了兴趣,“作为一个宫女,朕很好奇这些信息你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她忽然觉得狂躁起来,这深宫里,到底还有多少人深藏不露,太子出乎她的意料,现在连皇帝都不是一个软角色,每个人都隐藏着自己,以虚假的一面来应对世人。
眼前突然多了一个人影,拿刀抵住她的脖子,一切来得太快,她都没有时间看清楚这人从哪里窜出来的。
“可惜啊,朕本不想这样做的,你认出了朕,朕可以当不知道,可是你却连太子的事都知道,我又如何能留你。我不能让太子有一丝一毫的危险,丫头,能告诉我你是哪宫的宫女吗?”
清心在夜色中看着眼前的黑衣人,呆了一下,然后视线又投向远处廋弱的身影,世人皆知他不管朝政,大权全落在皇后手里,她想不明白的是,既然他不是看起来的那样昏庸无能,为什么会任由权力一步步地旁落。
“皇上,您只是个可怜人,高高在上,却却处处受人掣肘,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都无力保住!”清心冷笑一声,皇帝果真是皇帝,永远不能把他当成无害的邻家老爷爷,要不是看他孑然一身,孤家寡人一个,她今天断断不会出来。
“好!”那人突然拍了几下手,似乎很赞赏,“可惜啊,但你只能死……玉落!”
那人转向御花园的门口,清心一听到声音,也向门口望去,伟岸的身躯,挺拔的俊影,以及满身的决绝,与他的老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放开她!”冷冷地一声,清心只觉得脖子上的刀微微地抖动了一下。
皇帝沉吟了一下,低低地说道:“包海,退后!”
脖子上的刀瞬间消失,清心摇摇僵硬的脖子,心里依旧很震撼。这个高手,竟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海公公。
“玉落……”那人似乎料不到他会出现,千言万语,竟不知如何开口。
“不要叫我的名字!”他似乎很不耐烦,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恨意,“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既然这么强势,当初为何会落得那样下场?”
“玉落,朕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等悔悟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那人似乎很愧疚,都不敢直视太子。
“哈哈哈!”他忽然大笑起来,“你的一时,葬送了多少人命,我的几个哥哥,我的母亲……哈哈哈!”
“玉落……”那人低低地唤着,“朕已经得到报应了!”
“哈哈哈,活该!”太子狠狠地出声,清心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他的情绪似乎失去了控制。
“错是生在帝王家!”喃喃的,清心发现自己不由自由地说了出来。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清心这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不由懊悔地要死。
“太子,你要体谅皇上,当时太子中了毒,皇上交出京城的控制权才换得太子的外出救治,要不然,皇上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受人摆布!”
“包海,退下!”那人低低地喝止,海公公顿了一顿,隐到黑暗的一角,不再言语。
“她呢,你准备怎么处置?”清心以为他们把她遗忘了,没想到那人却一手指向她。
惨了惨了,以她知道的他的个性,万万不会留她在这个世上的,他不忍出她还好,至少能死得痛快,要是认出了她,她和柳岩铁定会被他折磨得体无完肤。
他慢慢走近了,清心都看得到他那张模糊的脸了:“少夫人,你好好地不呆在东宫,跑出来做什么?”
讶异地看着他,没想到只一眼,他就认出了她,还好,他并没有认出她是无颜。
“少夫人?”皇帝突然出声,吓了她一跳,“她是少夫人?逍遥庄的石少夫人?”
他的声音变得好奇怪,清心只得答道:“清心还是瞒不过皇上和太子!”
“石少庄主何其有幸,能得你为妻。”清心似乎听到他叹了口气,轻轻的,似乎带着一丝欣慰。
欣慰?是她听错了吧,皇帝怎么会对这个事情感到欣慰!
“海公公,你放她出宫去吧?”皇帝突然转头对着身后的包海说道。
“不行!”太子干脆利落地看着皇帝,皇帝向犹豫的包海使了一个眼色,包海就继续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为什么,她在宫中对你不利?”
“出宫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你要知道,她的丈夫,还没有把情毒的解药送来!”太子的脸色似乎很不自然,清心希望是自己的错觉。
这个转折可真有趣,本来还喊打喊杀的人,现在却要放她出宫,本来救了她的人,却牢牢的想把她控制在自己的范围之内。不过,她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太子真的中了情毒。
“玉落,情毒只能以情攻毒,你该知道的!”皇帝怀疑地看着他,又看看清心,却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看来这些年你也没闲着。”太子嘲讽地一笑,“听说逍遥庄的石少庄主对自己的妻子很是爱护……”
“你不能动逍遥庄……”皇帝觉得自己激动了一点,稳稳地放低了声音,“玉落,答应我,送她出去吧!”
这次轮到太子不解了,但是他却懒得再跟他废话,朝着身后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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