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月问:“灯会是几月。”
纪晓岚面色讪讪,声音立马低了:“三,三月十三!”
“呸!”杜大姑娘毫不留情的啐了他一口,“三月十三?你还真想在这儿过年,住到明年开春儿啊纪先生!且不说你们两个朝廷命官,皇上呢,皇上就不用上朝不用理政不用管着万里河山了吗?”
乾隆爷在后边听了也不吱声,只把手中折扇使劲儿的摇了几下。岂止海宁,便是在大江南北任何一个地方,他也得惦记着上朝惦记着理政惦记着爱新觉罗家的万里河山,好在那一摞摞的奏折可以被八百里加急的送到跟前来,只是……唉,若离了这一处,怕是再也见不着她啦!
江浙的贪官污吏他可以大办,甘肃的监粮一案他可以暗访,便是这钱塘江的海事,他也可以细细勘察审视。只是,再慢也有完的一时,再细也有成的一刻,再多事,也会有离开的那一天,他总不能永远留她在身边,总不能,除非……
乾隆抬头观望,发现霍青桐也正笑吟吟的看着他。他还没等开口,却听对方道:“不知道苏姑娘一行人,现下怎么样了。”
乾隆舌头一顿,话便没出口。
苏卿怜,是前任江浙总督王亶望的义女,如今王亶望落了马,她这位杭州才女,倒还真不好处置。
本来么,王亶望是打算把她献给皇上的。而乾隆对这样的美女加才女,也未尝没有动过心思。若是在其他时间、其他地点,甚至只要那人不在,他都可大大方方、名正言顺的笑纳了这女子,至于是带回宫去还是养在别院,那就是后话了。可偏偏,却遇上了她。
你但凡吃过满汉全席,便再也瞧不上清水豆腐。就像你心里装着个绝世无双的人儿,又怎会去退而求其次?乾隆爷敢拍着胸脯子保证,他绝没有多瞧那苏卿怜一眼,如今王家被抄,他也只是开恩让那无辜的杭州才女收拾点细软带几个仆妇,自行归去了。可苏卿怜便罢,其他的人儿呢?!
佳丽三千那是夸张,东西十二宫总还是有的,还有那三年一选的八旗秀女,一年一选的包衣宫女。乾隆爷想都不敢去想,他心里那绝世无双的人儿会周旋在这些女子之间,明争暗斗、勾心斗角、甚至搔首弄姿……紫禁城那四四方方的布局,怎生困得住那灵动飘逸的倩影?!
黄衫翠羽,永远只能是飞舞在,大漠西风中的!
乾隆心底叹口气,总归挨得一时是一时,多得一刻是一刻。眼见面前之人都在瞧着自己,小月莫愁,和完溃褂兴
“咳咳,”万岁爷口中轻咳,却难掩尴尬,“朕,朕想起来还有海事要巡视,就,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说完转身迈步,众侍卫前呼后拥的走了。
霍青桐挑眉。
躲?躲得了和尚,还躲得了庙么?!!
和尚确实躲不出庙去,所以乾隆即便大晚上的才回来,还是被在屋门口堵了个正着。
“有事?”万岁爷问得有些心虚。
我一天找你八回,你会不知道我有没有事?!霍青桐干脆单刀直入,“进屋里说。”
乾隆只好很是为难面色勉强的让开了身子。要说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咳咳,咳咳咳,平日里他是巴不得。可最近,他却对她是又爱又怕,恨不能天天缠着她,又怕她张口问他话。真是……唉,乾隆爷忍不住抑郁的想,她要是个哑巴该有多好!T_T
霍青桐等他关了门,方开口道:“听说,兆惠在黑水河畔击败叛军了?”这大大小小算个军事信息,虽不是特别机密,但也不好站在屋外就问。
“还听说,他跟富德大人各率一路人马,攻取了喀什噶尔跟叶尔羌,又越过了葱岭,将大小和卓堵在了伊西洱库尔淖尔。叛军将领见大势已去,纷纷投降,只余霍集占兄弟带着几百人逃了出去?”
乾隆爷眼皮直跳,心说和⒓拖傲礁龌煺硕鳎降资撬党鋈サ模浚‰薏皇欠愿懒舜耸乱欢ㄒC埽蛲虿豢扇没艄媚镏赖拿矗浚』煺耍闭媸腔煺耍
万岁这回委实冤枉了两位大人,这两人拿着朝廷俸禄,听着皇上差遣,又晓得万岁心思,哪里敢在霍青桐面前露这话头。他们这几日费尽心机,只为能将人留在海宁,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各种借口都寻遍了。拖了十几日连杜小月都有些看不下去,这帮人,难道打算这辈子就赖在海宁了?她可不干,她还想跟着纪大人进京,见识见识真正的天子脚下、世代繁华呢!
只是没有和、纪二人泄露,霍青桐就没有消息来源了?莫忘记,还有个福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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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也是侯门出身,他虽也算军功赫赫,他虽然曾有个做皇后的姑姑,可是,不有句老话么,宁得罪小人也莫得罪女子啊,万岁爷保不齐,还就听信了这枕边风。将来若她进了宫,将来若她在万岁背后,将来若她再生下个一男半女……哎呀呀,这回闯祸可闯大了。
霍青桐听闻边疆加急来报,又见几人面露喜色,便偷偷找福康安一诈。福康安心底一哆嗦,嘴就没把住门突噜突噜把什么都招了。心道万岁爷这你可不能怪我,我是瞧见您嘱咐和大人来着,可您没提及我呀!
乾隆爷只想着几人整日一起,先把和纪俩人的口给封了,哪曾想到霍青桐舍近求远,去问了福康安呐?!
霍青桐此刻却只笑吟吟的望着他,眨眼道:“怎么?我听说的不对?”
对对对,你听说的都对极啦!乾隆爷恨恨地想不知道谁嘴巴这么大,等爷查清楚非给他牢牢缝起来!
“看样子,八旗铁骑胜利在望,我回疆恢复统一安定,指日可待,”霍青桐一拱手,“皇上,恭喜恭喜。”
乾隆撇嘴,不情愿道:“同喜吧!”
霍青桐瞧他憋屈,心底好笑,缓缓道:“那么经书就……”
啧啧,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早也问中也问晚也问,这十几天你跟朕都要了不下百遍了,你心里,你心里就只有那经书吗?乾隆正想赖皮说“就是不给”,却忽听霍青桐接着道:“就放在皇上这儿吧!”
什么?万岁爷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是说,把经书,经书……”
“放在你这儿!”霍青桐挑眉,“怎么?皇上不愿替我保管?”
愿意愿意,怎么可能不愿意?!一千个愿意一万个愿意!乾隆喜不自胜,想张臂抱住她,却又心中犹豫。她此刻好容易松了口,切不可再跟先前一般唐突,若令她心生厌恶,那就划不来了。可她现下好容易松了口,若不趁此搂搂抱抱抚慰一番,岂不白白错过大好良机?!她是江湖儿女,又闻听塞外豪放,该不至与寻常闺秀那般扭捏无趣才是……
乾隆心里踌躇,双手合十于胸前不住揉搓,当真如情思初动的年轻后生般举棋不定。
霍青桐瞧他这副模样,有些不好意思。说起来,倒像是自己诓了他。我不管他要那经书了,他便以为……“由皇上代为保管,实乃我回部之幸。想必皇上定然不会食言,等大军再定回疆之日,必会将经书原物归还。”
“这是自然!”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更遑论帝王呼?
乾隆爷想那可兰经本就与朕无用,若不是为了你,朕又何必将它一直扣在手中。却听她道:“既如此,青桐便可安心的回天山了!”
“你说什么?!”
霍青桐瞧他吃惊的神情,别过脸,轻声复述了一遍:“我要走了。”
“朕不许!”乾隆怒气上涌,用劲捉住了她的手腕。其实他本也并没有奢望将这一抹倩影困在紫禁城中,任它枯萎,任它消亡……但这就好像给颗枣吃再给一巴掌,给了他个希望,又咄的一下把他戳破了。九五之尊的帝王,顿时有些恼羞成怒。
霍青桐却只冷冷盯着他,缓缓道:“我是属于天山的!”
登时,帝王之火熄了。他嘴中泛着苦涩,有些无奈道:“你这丫头,就没有半分,半分不舍么?”
不舍?怎么会没有!
对小月、莫愁,她自然不舍;对才高八斗又幽默风趣的纪大学士,她亦会不舍:连溜奸耍滑的和大人、愣头青似的福康安,都难免让人时常想起。倒是,他……
若他不是皇上,若他们相处久了,若他家中不是婢女三千、妻妾成群,或许……但这世上哪来的如果,又何曾有什么或许?!
想那《戏说乾隆》里的程淮秀,都能够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她跟他,何曾有那般深层次的情谊?说白了,不过萍水相逢而已!
“青桐回天山后,必日夜在真主阿拉面前祈祷,保佑皇上龙体康健、福泽绵延,保佑大清国运昌盛、国富民强!”
乾隆冷嗤道:“少诓朕了,你又不信那个!”
霍青桐微怔。这男人,眼光未免太毒了点吧!“这个,信不信倒在其次,只是,只是我的一番心意。”
乾隆瞧着她,白皙的面庞在烛光映照下,更衬得光洁如美玉。眉如远山,瞳若漆点,唇色光泽樱红,如醇酒般醉人。心中不免长叹,这辈子,朕最多也不过如此刻这般,牵着她的手了。
霍青桐的手腕,仍握在他右手手掌之中。此刻一念至此,又觉得那腕子当真柔若无骨,肌肤细腻滑润。心中难免不甘,索性臂弯一抖,将她拉至怀中。
“喂!”霍青桐意料之外,却又不好用武挣脱,不禁又气又笑:“你,不要再得寸进尺哦!”
乾隆心说我这就叫得寸进尺啦?我这分明就是浅尝辄止!不想还好,一想,又不免有些蠢蠢欲动。
“别动!”他低喝一声。小丫头忒得小气,爷都决定放你走了,给抱两下又有什么关系。再扭来扭去,当心勾出爷的邪火来。
霍青桐倒也不是特别羞臊,她本就是马上巾帼,更何况没穿衣服都给瞧见过了,现在装得什么矜持?只是那温热湿润的气息,喷在她颈窝里,惹得心里烦躁,当下腕上运劲,打算将他推开。却不料一件利器划破窗纸,在烛光掩映下以迅疾的速度向乾隆背后袭来。
霍青桐带着他拧身避开,一柄长剑便穿过两人原本站立之处,咄的一声没入身侧圆柱之中。
随即,两声呼喝自窗外传来。
“淫贼,放开我徒儿!”
“狗皇帝,老夫今日便取你狗命!”
乾隆错愕,霍青桐大惊。
师父,师公?!!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这章该叫做捉奸当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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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刺王杀驾(下) 。。。
乾隆这辈子被赞过“明君”、“英主”、甚至“尧舜禹”,也被骂过“鞑子”、“满洲猪”、抑或“狗皇帝”,就是没被称呼过“淫贼”,不由得怔了怔。
他虽错愕,那一双人影却未曾顿挫,银光闪动,又一柄长剑刺了过来。
“师公且慢!”霍青桐身影微动,已挡在了乾隆身前。那长剑剑身轻抖,终偏了方向,在空中划了个圈又回到持剑人的跟前。
霍青桐借着烛光,定睛瞧自窗外跃进来的这二人,一个满头银发,一个寸草不生,不是“天山双鹰”又是谁?!
“好孩子!”关明梅上前两步捉着她双臂,神情很是激动,“师父来了,师父在这里,师父会保护你!”说完狠狠瞪着乾隆,举臂抽回插?入圆柱中的长剑,“待师父杀了这淫贼,便带你走!”说着就要纵身扑上。
“师父!”霍青桐紧忙拉住了她,“他是皇帝呀,请师父三思!”她很清楚自己关明梅夫妇虽是汉人,但久居塞外天山,并不如南方学士那般仇视满清。况且自己自幼随夫妇二人在天山习武,从没听说过俩人有什么反清复明、反满复汉的心思,更不曾得知师父与皇帝有何渊源,为何一见面就出杀招?还有,淫贼,这又是从何说起?
“好孩子,你莫怕,有师父在这儿,师父替你做主。哼,皇帝又如何,难道我们天山派就是好欺负的吗?”关明梅纵横回疆多年,傲气惯了,纵然面对当今天子,也是丝毫不惧,是以一见面就敢喊打喊杀。然此刻被徒儿拦下,冲劲稍减,倒也不急着仗剑相向了,只是一个错身将徒儿挡在身后,警惕性十足的盯着钱隆。
霍青桐很是好笑,心说十个皇帝也不是师父你的对手,可你若真伤了他,那别说天山,就是整个回疆都要被人家给夷平啦。
她正要开口细问,却听嘭的一声房门打开,蹭蹭蹭又掠进几条人影来。
“奴才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愚蠢,现在不是请罪的时候,保护圣上要紧!”
“对,褚兄弟,你守住窗户,我跟白老爷子守着房门,莫叫刺客跑掉!”
“万岁,您可曾受伤?!”
乾隆一直没搞明白眼前这是怎么回事儿,但见霍青桐称呼,也知这俩人是她师长。听他们称呼自己“淫贼”,唔,莫不是他们以为自己跟她……
乾隆爷挥挥手,示意白振等人不必妄动,随即从桌上拿起自己那把折扇,展开轻摇,老神在在的看起了热闹。
他们如此误会,朕又不是不愿意……
秃鹫陈正德也心生疑惑,他虽爱吃醋,可只要不是与那天池的怪物有关,倒也并非性子急躁鲁莽之人。瞧这皇帝并不惊慌,青桐亦无羞愤之色,莫非……陈正德扯了扯妻子衣袖,“老婆子,你切稍安勿躁,恐怕这其中有误会!”
关明梅却回头瞪他一眼,“有什么误会?哪里是误会?哼,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便瞧着那姓陈的小子也不顺眼,一路上猜猜疑疑好不磨蹭。可刚才咱们在窗外瞧得清楚,哪里还有什么误会?这狗皇帝搂着我徒儿,分明就是个淫贼!”
霍青桐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她虽是巾帼英雄,于男人堆里行军打仗混闹惯了的,可毕竟也是女儿家,被这么当众吼了出来,脸上终究有些挂不住。
乾隆瞧着她面若桃花、眼神闪烁,顿觉心神激荡,伸手又要去牵她,唰的一声宝剑一挡,就这么生生给隔开了。
“淫贼,不许动!”
乾隆爷只好苦笑,我都淫贼了,牵牵小手有什么干系。
“师父,你误会了,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霍青桐张了口,倒不知该如何解释了。她总不能说,自己刚才是愿意被他抱着的吧?!
陈正德也插嘴劝阻,“是呀,你这暴躁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收敛收敛,也不先问清楚,说不定就是那姓陈的小子诓我们。你徒儿方才对这皇帝颇有维护,怎么可能是被他欺侮?!”
关明梅微微一怔。陈正德以为她想明白了,转个弯儿来了,却不料她捉住霍青桐手腕,神情激动,连眼圈都红了,“好孩子,你是不是,是不是已被他……你莫伤心,狗皇帝如此禽兽,师父今天一定杀了他,替你报仇!”
霍青桐翻个白眼儿,差点昏死过去。师父,你想象力太丰富,已经从流氓恶霸的戏码,,上升到限制级了!!!
原来天山双鹰之所以来此,全因陈家洛之故。
当日玉皇山一别后,红花会与乾隆约定,去天山自天池怪侠袁士霄手中取回于万亭口中证物,当面验证。红花会诸人满心希冀,只道证明了乾隆是海宁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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