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不服气的道:“我本来就打小跟着姑娘,你爱羡慕就羡慕去罢,我要给姑娘送信儿,迟了你可负责?”
紫鹃笑道:“我们的大传讯官儿,我可不敢挡着你,这责啊,我可付不起。”与春纤二人相视而笑,迟了?太子还不扒了她们的皮去。
黛玉瞧了信,数日未展的眉头总算微微展平。只是那一缕思虑总是挥之不去。将信收好,只问紫鹃道:“今日的药可曾熬好?”
紫鹃道:“紫烟正在熬呢,姑娘今日歇歇罢!有紫烟便够了。”
黛玉轻叹口气,道:“我先去娘那,待会药熬好了,直接端去罢!”
自林如海出任扬州巡盐御史之后,贾敏越发的忙碌了起来。府内都是林家一众老人了,自是不用多操心,黛玉初来扬州时,好不容易调理好的身子又差了下去,后来水泽派人遣了紫鹃四人过来,才略将黛玉的事缓过来。林如海上任雷厉风行的作风自是惹得扬州打小官员哀声怨道,这一块大肥差如今被林如海占去,众人谁不想分杯羹,只是林如海这块铁板油盐不进。
素闻林如海夫妻伉俪情深,家中幼女又蒙受圣恩,赐封公主,便把主意打到了贾敏和黛玉二人身上。于是林如海贾敏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将一众官员、商贾耍的团团转,凡是来府上送礼者皆不拒,每年黛玉生辰皇帝必送贺礼来,北静王也必将亲来。所有贿赂皆登记造册,由北静王一路送于皇帝手中。也算回报了皇帝对林家的厚爱!
三年下来,扬州风气已肃,一众贪官早已撤换。只是贾敏终日思虑过重,还得应付娘家众人的虚情假意,身子越发的不好了。纵请便名医,也有紫烟悉心调理。身子还是日渐虚弱了下去。今日以来,越发的严重了。
黛玉每日侍奉在床前,陪贾敏说话解闷,希望贾敏开怀起来。只是收效甚微。
今日服用汤药过后,贾敏精神略好了些。搂了黛玉在怀,道:“黛儿,其实,你还有个哥哥的。”
听闻此话,黛玉等人都大吃一惊,只除了王嬷嬷,在贾敏离府时扮成贾敏的那个丫鬟没有众人这般反应。贾敏待她如亲姐妹,一众事情早已知道。不然当初怎会扮成贾敏,掩护贾敏离家呢?就算明知那可能会死,她还是做了。贾敏归家以后,她被押于柴房,早已半死不活了。贾敏一回家,家中立刻安排为她招亲,再加上王夫人的添油加醋,在气头上的老太爷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便想把王嬷嬷送交官府,若非贾敏以死相逼,若不将王嬷嬷给她,就是死都不嫁。这才保住了王嬷嬷。
贾敏的才貌早已闻名京城,一时求婚者踏破了贾府的门槛,其中大多是达官贵族子弟,林如海自然在其列。因贾敏未出嫁便是姑娘家,才貌皆是上等,在家中自然押王夫人一头。不想贾敏嫁得比她好,瞧得林如海家世凋零,不过是一个探花郎,便在贾政耳边吹枕边风,贾政素爱才,瞧得林如海文采风流,又受了王夫人的耳边风,便向老太爷推荐林如海。老太爷瞧得林如海高中探花,家世虽然凋零,但毕竟祖上也曾封侯,也算得上大家。贾敏离家之事未必不会有人知道,多番考虑之后,终是选定林如海。
哪知王夫人坏心成好事,成就了一对佳偶。之后见林贾二人归隐江南,心中自是得意。哪知沉寂了十几年的林家突然转运,贾敏的女儿还封了公主。自己的女儿却得巴巴的送入宫中,还得上下打点。贾母自是高兴当初选对了女婿,王夫人却是气的半死。
“我们只得把昊儿留在那雪山之中,纵是十年生命,也好过半年就夭折啊。”听得贾敏回忆前尘往事,众人早已悲从心来,“这么多年了,我始终不愿意想起这事,只是如今,我越发的思念起昊儿了。不知他在雪山内是否冷,有没有饿着?若是他还活着,今年也该二十了罢!”
“娘,为何那十年里,你们不去见哥哥呢?”
“我和你爹成亲以后,便想去雪山里看看你哥哥,可是,那条路却找不到了。渐渐的,便死心了。”
“娘,你还有黛儿啊,你得赶快好起来,等娘身体好起来以后,黛儿就陪爹娘去找那个雪山,哥哥若是在雪山里的话,一定会想爹娘的,一定会想见见黛儿这个妹妹的。”
贾敏轻轻地磨砂着黛玉的头,道:“若是在,现在也是一抔坟土了罢,也化成了那皑皑白雪了罢!”
林如海站在窗外早已泪流满面,又听得贾敏道:“我们归京后,你水伯伯也知道了我们的事,多年来也一直派人打探那雪山所在,只是世人皆不知有那么一处地方。那些刺客,其中便有四大家族的人,这也是我嫁给你爹之后才知道的。四大家族和忠顺王府同气连枝,一荣皆荣。这么多年来,还是有野心的啊。后来我知道了事情原由,才随你隐退江南,不再回京见老母一面。”
“黛儿,自你赐封公主后,你外祖母多次遣人希望我带你归京见她。娘一拖再拖,如今,我也怕是不行了,定要先你外祖母而去,她们必会派人来接你入京,到时你爹爹定不好拒绝,虽说有公主封号,但毕竟算不得皇家人,你若不去贾府,到时她们必传出说你自视甚高,不认她们那门亲。若娘去了,你便委屈些,在贾府待段时间,等你爹爹把江南的事都处理好以后,再接你归来。可好?”
“不会的,有紫烟在,娘不会死的,娘不要黛儿了吗?娘不要哥哥是迫不得已,如今也不要黛儿了吗?紫烟都把黛儿的身子调理好了,娘也一定会好起来的。”黛玉早已哭得声音嘶哑,如今听贾敏这么一说,内心不惊一阵阵发慌。更加伤心了。
十二回 仙逝扬州
“傻孩子,娘自己的身子自己会不清楚么。娘知道你自幼聪明伶俐,若是进了京,你泽哥哥和溶哥哥也都在京城,虽然能照拂到你,但毕竟在贾府里面一切还是靠你自己,如今你身边有紫鹃她们几个,我也是能放心的,若此时娘不跟你把这些事说了,以后若是去到贾府,你一定会吃亏的。娘就要去见你哥哥了,黛儿不要这么伤心。人生不过百年,我有夫、有女。已足矣!”
林如海听了贾敏这话,立马快步往书房走去,招来信鸽,往那雪山飞去。
黛玉早已哽住,说不出话来。伏在贾敏怀中伤心的哭泣,紫鹃几人也都伤心于斯。
贾敏交待了黛玉和紫鹃几人许多后,似放下心了。接下来两日精神越发的不济了,一碗药吐了大半。不过短短几日,黛玉便又瘦了一圈,每日也都是强忍着伤怀去陪伴贾敏。林如海见得黛玉如此懂事,也是阵阵心酸,黛玉才7岁啊,这么小的孩子,许多的事情便要她来承受,心里该有多苦呵!
这几日,林如海都是在贾敏睡着的时候才去看她。这个清朗风雅的男人,如今也渐生颓败了。鬓间的白发,是那么的刺眼,额上的皱纹也在逐渐增加。心中不断地祈祷着儿子尽快的赶来,只要老人随同儿子一起来了,贾敏定会有救了。
半月的时间,贾敏已走到了尽头,黛玉越发的消瘦了,看她偶尔在园子里沉思,好似一阵风吹来便能把她吹走一般。五婢现在天天盼的就是水泽的信早点到来,只有那个时候,黛玉才会回一回神,不会一味的沉寂在悲哀里。
林昊玉回来了,回到了林家,出生二十年第一次回家。见到的,却是白幡、灵堂、和沉睡在堂中的棺木。无尽的悲哀从心底涌出,那是血脉相连的感觉啊。那棺木中躺的人是生他的母亲呵!那堂前披麻戴孝的小人儿随风摇曳,柔弱的让人心疼,一阵风飘来就会倒下。那个苍老的人是自己的父亲么?还是那个风华俊雅、风度翩翩的探花郎么?此刻,他只是一个失去了妻子的丈夫罢了!自己还是回来晚了么?盼了这么多年,回家见到得却是天人永隔。这是多么的心酸呐。
刚想入府、耳目聪敏的他却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朝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却是一个身着墨色缎袍的少年,方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面色焦急,在离林府百米处,弃马而下,往林府奔来,身手矫健利落,朝立于林府门前的林昊玉看了一眼,便往林府去了。那个眼神冰冷的入人心底,连常年居于雪山的林昊玉看了都不禁心底发冷。
“黛儿,泽哥哥来了,泽哥哥来了。”那一袭墨色缎袍的少年便是水泽,接到贾敏重病不愈的消息,他便扔下一切事务,马不停蹄的往扬州赶来,路上不知道累死多少匹马,才只花了十天时间就赶到了扬州。见到堂前那个瘦弱的人心,心便一阵阵的疼,忙奔入府内,搂着黛玉安慰着她。
贾敏逝去以后,黛玉不知道哭了多少场,眼晴浮肿,酸涩无比,可自从设立了这灵堂以后,黛玉就似失了魂一样,天天只在这跪着,看着这棺木,一言不发,别人问什么也只是点头摇头。每日每夜在堂前睡着,王嬷嬷等人才能抱她回房休息。今日也是如此,水泽冲入堂内,搂住黛玉,那温暖的感觉,让黛玉心神一阵恍惚,“娘。。。。。。”声音软糯嘶哑,让水泽都差点落下了泪来。
听了水泽的声音,黛玉才意识到这不是贾敏,而是那个对自己呵护备至的泽哥哥。泽哥哥呵!想起贾敏说自己曾经也有一个哥哥,心底的酸涩便无限的蔓延了开来。泪水打湿了水泽的衣裳,紧咬着下唇,殷红的唇衬着苍白的脸,让人心疼无比。
“黛儿,黛儿,哭出声来罢!哭罢,哭罢。”水泽搂着黛玉,也未曾发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林如海见黛玉哭了出来,也不觉的松了口气,自己也是老泪纵横,抚着棺木,想到爱妻就躺在里边,却是不会再醒来了。自命人装了棺以后,自己也不曾有那勇气再推开这厚重的棺木来看爱妻一眼了。
林昊玉入府以后,见到的就是林如海老泪纵横的抚着棺木,黛玉正窝在方才那个墨炮少年怀中,俩人相拥而泣。动了动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眼晴微微酸涩。边上的管家见林如海和黛玉这般样子,只能自己上前去招呼了林昊玉,擦了擦眼泪,瞧着这个同老爷夫人都有几分相似的男子,问道:“这位公子,可是来祭奠我家的夫人的?”
林昊玉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也只能点了点头。拒绝了一旁林仁递来的香烛,向前走了几步,却是跪在了堂前,深深的磕了几个头,他是习武之人,这般用力,堂前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印痕。林伯见到林昊玉这般恭谨,还以为是贾府之人,早已上前禀报了林如海,待得林昊玉抬起头时,便见到了林如海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父子二人四目相对。林如海那死寂的眼神中涌现出了激动、安慰等感情。
“孩子,好,好,好,快起来,随。。。我入内堂。”见着林如海这般激动的样子,林昊玉心中一暖,起身扶起林如海入内而去。
十三回 别父进京
黛玉早早的在水泽怀中哭的累了昏睡过去,水泽小心的安置好了黛玉睡去,便去往寻林海去了。正碰着林海带了昊玉往书房而去。
远远的见着水泽从黛玉房中出来,思极贾敏安置黛玉的一番话,便招呼水泽一同入书房详谈。
命人皆散开,三人入房后。林昊玉扶着林海坐在上位。行叩拜之礼,道:“孩儿不孝,回来迟了。”林如海终于露出了笑容,声音哽咽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起来。”忙着拉了林昊玉起来,道:“敏儿在天有灵知道你回来了,定是高兴的,只可惜我未曾告诉她咱们的昊儿还在世上啊。”
水泽见着这父子俩如此到是一惊,道:“林昊玉,你是林昊玉,可父皇说你不是。。。”
林昊玉道:“娘亲也是如此以为的,只是,这不过是师傅的一个恶作剧罢了。开始师傅还跟我说他是在雪山内捡到我的,我还曾一度以为自己是个孤儿呢。师傅后来见着爹娘大肆寻我,这才联系了爹,只不许让人再来寻我。”嘴角微微一扯,苦涩一笑,道:“每日每日,我除了练功,便是翻来覆去的看那些信,未曾想居然接到娘病重的消息,只还是归来迟了。”
林海叹道:“这不怨你,生死富贵各有命,只是苦了黛儿,那府里不怀好意,蓄意已久。这次怕是该抓着这机会不放了,敏儿也因未曾尽孝,心里十分的愧疚,希望黛儿替她在老母跟前略尽孝道,也方便我行事了许多。”
水泽眉一挑,略微不满的道:“师母想黛儿入那贾府去么。那府内这般的肮脏,黛儿怎可去的。”林如海摆手道:“这也是我唤你来的原因,如今林家已是处在这风口浪尖了。把黛儿送入那府去,也是让她略避避风头罢了,只你和溶儿两个,年少轻狂的,莫要乱了我的本意。那府内虽说不好,只黛儿如今没了娘亲教养,去了那府内,也好让她领略了这人情世故罢了。”
水泽还欲说话,林如海道:“如今我也乏了,昊儿且下去,你们都莫要多说,我意已决。黛儿必入贾府不可。昊儿你莫要现世,免得那府又来打你的主意。黛儿虽小,只因她是个女儿身,又有个公主的名号在身上,他们自是不敢太过放肆。”
说那听得贾敏谢世的消息,京城内各方有意,贾母晕了好几回,道:“想我敏儿远嫁,如今竟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么,前年珠儿也撇我而去,如今敏儿也先我而去了。我苦命的敏儿啊。”别人都还好,假意符合了贾母几声,只那贾政和李纨二人,听得那个聪敏的妹子去了,悲怯无比,李纨听的贾母提到亡父,更是淌了好几回泪。贾母派了贾琏往扬州前去奔丧,嘱咐道:“如今敏儿去了,就剩你林妹妹一个血脉,你只跟你林姑父说,接了黛玉来由我教养,也全了我思女之心。”
那王夫人听了贾母如此说,心内不喜,贾母想两个玉儿结亲,她中意的却是自家妹妹的女儿,在金陵有才女之称,号称‘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姑娘薛宝钗,便写了信,让妹子带了家眷入京来。
说那京城五大王府,只除了一个忠顺王府乃是外姓王之外,其余皆是水家王朝传承百余年的宗支。北静王是皇帝的亲弟弟,南安王府、东平王府、西宁王府皆是当今的叔伯辈。
林家是站在皇帝这边的,古来富庶之地属两淮,两淮之地又推扬州。林如海做了那扬州巡盐御史,断了忠顺府的财路,还把忠顺府的几路人马都拔了。自是怀恨在心,忠顺府同四大家族同气连枝,当初刺杀当今也主要是这几府派的人。如今听闻贾敏去了,忠顺王自是拍手称快。
北静、南安、东平、西宁四府派了两个世子前去吊唁,乃北静府的水溶和西宁府的水洛二人。不仅水泽亲来,皇帝还派了贴身内侍前去林府宣旨,诰封贾敏为一品夫人,赐女国士,太子太傅之尊。
贾敏逝去的消息传出半月以来,林府往来人员不断,停灵七七四十九天之后,贾敏出殡,便是由黛玉捧灵摔罐,绕灵起丧。
贾琏来了扬州以后,一直找不到机会同林如海说接黛玉入京一事。待得贾敏出殡后,方才听得林如海请他。忙忙的去见了,未曾等他说话。林如海便道:“如今敏儿去了,和婉年幼,自是不能没有亲娘教养,我衙门里边事情又多,也无续弦之意,皇上本有意接和婉入宫教养,只是宫内规矩繁多,我实是不忍,敏儿生前也因未曾侍奉在岳母之前而有所愧疚,如今我便想送了和婉进京,由老太太亲自教养,也全了敏儿尽孝之心,我也能放心,只不知老太太是何意。”
听了林如海如此说道,贾琏不经大喜,道:“老太太正有此意,如今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