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大家子,黛玉想来都头疼。只今日这么几个人甚得她喜欢,日后不免多亲近了几分。贾母早命人传了宴,琥珀替贾环换罢衣裳,倒是叹道,环三爷也算的个清秀的哥儿,三姑娘在几位姑娘中属翘楚,同母的弟弟又能差到哪去呢?只是平日因着王夫人之故,众人难免看不起他。琥珀心中如此想着,复又拉了贾环进了内堂。
少时,戴权回了话,留下了十几个做杂事的小宫女,自带了众人回宫而去。
刚至传宴时,却见一个少年掀帘而入,不过方九岁的样子,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瞋视而有情。项上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
吵吵嚷嚷的道:“老祖宗,听琏二哥哥说林妹妹来了,可是?”贾母搂了宝玉在怀,笑道:“正是呢,还不见过你妹妹。”
宝玉往贾母身边看去,却见黛玉端坐其上。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心比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一时不由的看痴了去。黛玉受着宝玉灼灼的目光,心内十分不喜,眉头皱了起来,便又缚起了面纱。宝玉喃喃道:“这般好看的妹妹如何要戴起面纱来,那不是掩盖了那宝石的光芒么?”说罢便想去扯开那面纱。
贾母见宝玉如此,满眼都是笑意,宝玉有意便好,好似这亲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了,好似黛玉如何想法已不再重要,宝玉才是他们家的宝贝凤凰,一切意见皆以他之愿。
黛玉从小随着水泽耳濡目染,自有几分上位者的气息,心内大怒,闪躲开宝玉的手,怒道:“放肆!你把本宫当成了什么人,岂由的你这般轻狂?”紫鹃几人护于黛玉身前,怒视宝玉。宝玉自小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疼,家里的姐妹们自是随着他闹。如何见过今日之景。
贾母微微皱了皱眉,道:“林丫头,如何说宝玉也是你表哥,他年纪小。许多事也不大懂,不必这么认真。”
王夫人听的黛玉斥责宝玉,冷笑道:“如何就摆起了公主架子,便是皇上也有几门亲戚,何况你个外三路的公主。”
紫鹃正欲斥责王夫人,黛玉冷哼一声,道:“好好好,好的很,我倒是外三路的公主,既是如此,为何在戴公公面前你们一个个又如此奴颜膝婢,那是怎不说我是个外三路的公主。”
“外祖母,我敬您生养了娘亲,许今日这贾府多方放肆,我倒不予计较,只是我林家自有家风,便是年纪小又如何?我清清白白一个女儿家,就能由的他这般轻狂?这倒是你贾府的家风不是,我林家的女儿自由不得你贾府的爷们轻佻,不是你贾府的玩物。你们一个个还真当着本宫年纪小,是个软柿子,由得了你们拿捏不是?”
宝玉见着黛玉清冷的样子,倒是不觉什么,只道:“老祖宗,这个妹妹我喜欢,日后可伴着我玩儿?”黛玉冷声道:“宝二爷自去找人玩罢,我林氏和硕和婉公主自是不敢高攀!”刚说完便带了紫鹃几个往外走去。
贾母心中不经慌乱起来,忙忙的斥责了王夫人:“愚妇,你好大的胆子,皇家的事岂是你可轻论的,若是今日这话传了出去,保不准我贾家就得了个抄家灭族之罪。如今你快随我去和公主告罪!”
王夫人自是认为黛玉小小年纪,自得由着她百般拿捏,哪知黛玉却是如此性子。又听的贾母如此说,心内大慌,忙道:“是媳妇的错,还请老太太多为媳妇开脱。”
岂不知王夫人今日这话,成为了日后贾家抄家获罪的重要原因之一。
十六回 薛家进京
自当初得了贾敏逝去,贾母要接了黛玉来京,促使两个玉儿结姻之事,王夫人便给远在金陵的妹妹薛王氏写了信,望她带着儿女进京来。她是看中自家侄女宝钗的,为人安分守己,才是真真的大家闺秀之态。不比黛玉柳若扶风,态比西子。
薛王氏自从接了姐姐的来信之后,这金陵之地的生意已被自家那个呆霸王薛蟠败的差不多了,便将这些个铺子折卖了,带了儿女往京城投奔了其姐王夫人去。薛家有女名宝钗,生的面若银盆,臂似莲藕,自薛父逝去之后,薛姨妈对薛蟠是宠上了天去,也管不住,家中一应大小事宜便都由了宝钗来管,宝钗自幼生的可爱,又出生于四大家族中有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自是有高人一等的姿态。小有金陵才女之称,一心想上青云路。
自薛姨妈为其打造了金锁之后,心内已经惦记着了那未曾谋面的表弟。想那贾家也是世家大族,自是一个好人选。如今又听说要进京,想来京城的王公贵族自是更多的,内心便也淡了宝玉些许。想来只把宝玉当成了自己最后的退路。
这薛蟠有‘呆霸王’之称,一路往京去。也不见了安分些,路上见着一个丫鬟生的貌美些,便打死了其主,霸占了去。薛姨妈就剩这么个儿子,溺爱非常,如今虽说犯事了,也只想着借由姐姐家的名头压过去,也就罢了。薛蟠抢了那个丫鬟之后,还是一路带着老子娘妹妹大摇大摆的入了京。往那贾府而去。
至此离黛玉入贾府已有半月时间了,那日之事王夫人后随贾母来告罪。黛玉因得了王嬷嬷的劝,想至日后还得居于这贾府一断时日。只淡淡的道:“非是二舅母之大错,我也把这当成了自个家般,颇随性了些。还望诸位莫见怪。只是今日宝二表哥如此姿态,我确实不敢应承的,我离家居京,自是不能毁了我林家传承下来的清清白白的名声,不然娘亲在天有灵也该不认我这个女儿了。如今当家的既然是二舅母,还有一事便说与舅母听了。我院子里的人都是宫中出来的,我不过个外姓公主,承了这恩典,只是想府内自有许多规矩的,只我院子里一律是按宫中规矩的,有所冲撞,请外祖母舅母见谅了才是。再者这些个人所取之俸禄皆由内务府所出,我的也自是一样,也省的府上多了我这份支出。我今日看了这院子,想在这西边开个厨房,一应自理。只望舅母允了府内可开一偏门,许我院子里的丫头去内务府领用这些个用品。”
王夫人忙笑道:“这是自然的,宫中规矩岂敢不从。”贾母拉了黛玉的手,轻轻磨砂道:“玉儿可就把这当了自个的家才是,小孩子家的随性些也讨喜。平日理随几个姐妹玩闹也是好的,只宝玉自幼那么个惯的,你便忍让些,都是一家子亲戚的,没的生分了让外人看笑话。“
黛玉笑道:“和婉一切按林家、宫中规矩。不敢逾矩。今日方入府,想来外祖母和舅妈也是乏了,便不多留了。”忙上来了两个丫鬟送了贾母和王夫人出院子。
王夫人对此颇为不满,不由的道:“老太太,你看这,一切按宫中规矩,这可如何是好?”贾母淡淡的道:“你是做舅母的,今日你所为已让玉儿冷心,你只顺着她,她院子的一应丫头都是宫中派的,还是裁减了许多的。按宫中行事是自当的,你管好了那些丫头婆子,莫去院子里闹她。若是让玉儿心生个不喜,对咱们府里自是不利的。”王夫人忙躬身应道:“是,媳妇受教了。这就让凤丫头安排。”
这日,王夫人接到薛家已入京的消息,忙忙的找了贾母,笑道:“老太太,如今我那妹妹带了儿女入京了,说要来拜会老太太呢。”贾母微微点头,道:“你且迎去,命人打扫了梨香院,想你姐妹这么多年没见,自是有许多话要说的,梨香院离街上近些,也方便他们打理生意。”王夫人喜笑道:“是,媳妇这就命人打扫去。”又道:“我那妹妹有个女儿生的十分不错,只比宝玉大了一岁,想来也请几位姑娘出来见了日后也便宜。”贾母点头到:“你且去迎,我自是知道。”
王夫人这才去偏门迎了薛家众人入府。薛蟠见着府内行事有条,不禁心生沉闷,不愿去见了贾母,便去找了贾琏众人。薛姨妈这才带着宝钗穿堂入院的来见了贾母。
只见贾母端坐高堂,怀中搂着宝玉,三春坐于身旁。宝钗规矩的拜见了贾母之后,方道:“早听姨妈说家中有几个姐妹具是不错的,今日见了,果是国公府的嫡亲小姐呢。”探春早早的听了王夫人说要于宝钗多亲热,忙笑道:“我们姐妹三个在宝姐姐面前,也不过就是萤火之虫罢了。”
惜春冷冷的道:“什么萤火之虫,我只知世上任何女子只到了林姐姐面前,那才是米粒之珠罢了。”宝玉忙笑道:“四妹妹这话我可不认同,我瞧着林妹妹和宝姐姐两个都是好的,一个比杨妃,一个胜西子。倒是别有风格!”惜春冷哼一声,不再答话。
宝钗心中不禁想着那个林姑娘到底是谁,薛姨妈也说那是自己嫁给宝玉的一个障碍,如今瞧见,果是如此。只为何今日不见?便问道:“倒不知林妹妹为何不见?”惜春冷笑道:“林姐姐身份尊贵,你如何见得。”宝钗面色一红。
贾母忙喝道:“四丫头。”又对宝钗道:“我那外孙女自幼身子弱,自是不便。”宝钗忙道:“是宝钗的错,不知此故。今日方进京,略备了些薄礼,倒是抬不上席面的。”说罢命身后丫鬟莺儿把给众人备的礼送了来,却见众人不过淡淡的,未曾露出什么喜色。宝钗虽说是皇商世家,但那礼如何比的上黛玉的清雅高贵。不过是些俗物罢了。本准备了许多话来介绍这些礼物,如今见众人未曾有多大兴趣,到是尴尬在那,不知如何是好。薛姨妈忙道:“如今入府叨唠了老太太,很是不安了。只一点,我们院子里一切银钱皆自出,不敢劳烦。”贾母只点了点头,淡淡的回应了薛姨妈几句。
鹦哥儿掀帘而入,禀道:“老太太,林姑娘来了。”贾母忙起身,道:“还不快快请进来,如今外面风大,可凉着了怎么办。”宝钗见在座众人都起身相迎,不由惊诧,见王夫人对自己使眼色,也慌忙的站了起来。
只见黛玉身着月牙色凤尾宫装罗裙,梳着双环髻,头上只别着两朵素色的宫花。却是新敬入宫给皇家所备。方才自己送给三春的也是宫花,不过却只是宫女所用。自己一支也未留,本想着也送给黛玉,只她头上戴的,便不是自己所能拿的出的。其步履轻盈,珊珊作响。身边围绕着四个身着宫装的丫鬟,头上别的宫花,便是方才自己所送出的。心内对这林黛玉便是充满了好奇。
黛玉只微微对贾母福了一福,道:“今日外祖母这到是好生的热闹。”
十七回 黛钗交锋
黛玉只微微对贾母福了一福,道:“今日外祖母这到是好生的热闹。”贾母和众人回了一礼,鸳鸯早早的摆好了凳子在贾母身边,众人忙让黛玉上座。薛姨妈母女见如此礼待黛玉,心中好奇更加甚了。
贾母指了指薛姨妈众人,笑道:“这是你二舅母的姊妹薛家姨妈和薛大姑娘宝钗,今日方进京。日后你们姐妹也多了个伴了。”黛玉只微微瞧了她们一眼,略点了点头。宝钗这才看清黛玉的模样,心内大惊,今日见三春之时,仍是觉得自己无人能比,如何一见黛玉,竟也生出不如的感觉来。一朵是仙界中的清莲,一朵是世俗中的牡丹。如何比的?
宝钗忙上前笑道:“今日初见妹妹,给妹妹见礼了。”黛玉微点头,只道:“薛姑娘不必多礼。”王夫人笑道:“大姑娘,宝钗比宝玉还大上一岁,可以姐姐呼之。”
黛玉瞧的王夫人热切的样子,不过淡淡的道:“今日既是二舅母的贵客,和婉便不打扰了。”宝钗见如此,面上却不露出分毫,热切了拉了黛玉的手,褪出手上的镯子,替黛玉戴上,道:“今日见了妹妹,姐姐便送了这个镯子送给妹妹了,还望妹妹不要嫌弃才是。”黛玉一皱眉,从宝钗手中挣脱出来,褪下镯子,命紫鹃还给宝钗,道:“不敢让姑娘割爱。和婉身世孤苦,倒是不曾有什么姐姐妹妹,有的也不过是外祖母家的几个姐妹罢了,还请薛姑娘莫要乱认了亲去,和婉并不是这府上哪位老爷的小姐姑娘,不过借居府内罢了。还望姑娘让路可否?”
宝钗从未被人如此拉了面子,一张脸涨的通红,红了眼晴,可怜的喊了声:“姨妈。”
宝玉见了宝钗如此样子,不由的道:“林妹妹,何必如此生分,大家都是姐姐妹妹的,和和气气才是了,宝姐姐的那个镯子,我瞧着甚好,妹妹如何就不喜了。”
黛玉冷笑道:“那自是好的,我林家以清廉传家,我自不敢接外人的东西。在者,我正在孝中,这般华贵的东西我可不敢收了。”宝玉方才喃喃道:“既是如此,宝姐姐还是收回镯子罢,免得妹妹为难了。”宝钗面色这才恢复了几分,道:“倒是姐姐的不是,不知这道理,妹妹莫怪才是。既是一家子姐妹,还望妹妹海涵,莫如此生分了。”
紫烟见宝钗如此不识抬举,冷声道:“还烦请薛姑娘让路罢,如今我家公主吃药的时间到了,姑娘要是迟了时间,可负的起责?”宝钗听的公主二字。头懑了一回,倒是十分不解。
薛姨妈忙道:“到不知府内还有一位公主,我们自是该拜见的,倒不知这位是那个院子里的丫头?”贾母笑道:“不必如此,我这玉儿受封为公主,是她的福分,只如今到了用药的时间,宝丫头便下回再同玉儿热叨才是。”
薛家母女二人茫茫的看了黛玉去,躬身让了路。薛姨妈尴尬的笑道:“老太太好福气,倒有个公主做外孙女儿。”宝钗低头垂思,探春见了她的样子,忙悄声道:“林姐姐不大爱同人往来,宝姐姐不必介怀。”宝钗笑道:“她如何成了公主?”探春便忙忙的把事情说了遍。
宝钗听了,只沉思不语。想到如今自己来京,也是为了上那青云路。若是同黛玉搞好了关系,自是对自己万分有利的。说不定还能借着黛玉,入了那内宫去。她自是有选秀的份额的,只是薛家是皇商之家。士农工商,虽说是皇商,也还是那最底层的人物,她自负貌美,怎可甘心。便是选秀,怕是也不过得个宫女的名头由儿。瞧着黛玉身边的人物,一个个通身的气派,都是从宫中出来的,所用所穿,比自己不知好了多少倍,这才是真真的富贵无常,如今薛家也不负以前的风光了,要是靠上黛玉这颗大树,自是好的。想到此,薛宝钗打定主意,仔细思量,自己改送什么礼物给黛玉示好才是。
又想来,元春十四岁入宫,至今已三年了,凭着贾家这般大族,也不过是个女史,再过三年,自己也到了及并之年,也可以进行选秀了,若是有黛玉作保,保不准比元春还先挣的个份位。心中更加坚定了要同黛玉搞好关系的念头。宝玉见宝钗和探春窃窃私语,凑了过来问何事。原是宝钗要讨好黛玉,便从探春这打听黛玉平日里喜欢些什么,自己也要选定礼物。
宝玉笑道:“我瞧着林妹妹最是喜欢看书的,那日我去了锦墨居,见得却是满架子的书呢。”宝钗笑道:“宝兄弟可常去林妹妹那儿?”宝玉苦着脸道:“我每每去都得同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一同去呢。”探春笑道:“林姐姐极喜静,二哥哥又爱闹,林姐姐当然不让你进了。”
宝钗缓缓点头,若有所思。
薛家母女回到梨香院,薛姨妈见宝钗沉思不语,忙问道:“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宝钗命莺儿关好门,在外边守着,道:“妈,今日见那林妹妹,我想着咱们还是把那金玉之事缓一缓才是了。再过个两年我便也能入宫选秀了,想着若是靠着林妹妹,定是能挣着个份位的。我想着咱们还是好好的靠上了林妹妹这颗大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