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琮在永宁的精心喂养下,才五个就能不靠着东西自己坐在那里了,只是性格有些霸道,凡是看上的东西,必定要抢在手里,而且手上的力气也极大,一巴掌下去能把几案上的水杯扇出去老远。永宁自然看不惯孩子乱摔东西,可是李治一见儿子弄出来的动静,却是笑得见眉不见眼的,还特意叫人备了几套杯子过来,专门留着让他儿子练手劲儿……
永宁对李治偶尔爆发出来的儿控倾向,感觉非常无力。每每有这样的不能理解事件发生,她都会有一种她和李治的脑电波当下并不在一个频率区间的感觉。不过李世民跟李治倒真是父子俩,也不知道李治是怎么形容给李世民听的,这位皇帝陛下居然兴致勃勃地传了永宁带着李琮去了两仪殿,让李琮现场表演了一回扇杯子的绝技。
后来永宁看着李世民丰厚的赏赐,便也开始觉得,其实儿子偶尔练习着搞点小破坏,也不是不能忍受的,完全可以等着他长大了、懂事了,再开始教育把他给掰正回来。
就在永宁全心都放在儿子身上的时候,芜阳子的丹药事件,终于被一干逮着了真凭实据的御史们给摊开到了桌面上来,然后从皇帝以降,一直到芜阳子这个罪魁祸首,所有的相关人员都被拎了出来示众,那劝谏弹劾的奏疏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地占领了李世民的书案,让他头疼不已。
永宁这时候才悄悄地问了李治一句:“局可是已经布好了?确定万无一失了吧?”她其实还是有些担心,毕竟打蛇不死,必留后患,对有些人、有些事,是绝对不能留手的。
李治满脸疲惫地点了点头,却有些为难地说道:“局是布好了,却不能说是万无一失,说不得,冲要之时,怕是还要你出面的……”虽然他也并不愿把永宁扯进朝政之中,但是有些时候永宁这个袁天罡关门弟子的名头,也确实是极好用的。
永宁虽然不喜欢麻烦,但是却也知道这样的事情是避免不了的,于是也只是点了点头,但没再多说什么,再怎么说,房玄龄都是不可能害她的,如果真到了需要她出头的地步,那么想来便真是他们被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她又怎么可能真的置之不理?
第一卷 风雨长安 第二零九章夜宴
第二零九章夜宴
永宁一直在想着李治的话,猜测着究竟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居然还要她出面参与这样的事情。只是任她再怎么猜测,也万没想到,这事情的开端会应验在中秋夜宴上。
因为年前长孙皇后新丧的缘故,新年的时候宫中罢宴,所以这次的中秋夜宴,规模很是盛大,李世民几乎把在京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请了来,更别说还有那些宗室皇亲了。
永宁很安分地跟在太子妃身后,照顾着被李世民特旨要求参加的李琮,一般来说,便是皇室家宴,五岁以下的王子、王孙也是不被允许参加的,孩子太小不好照顾是一点,最重要的是他们还不能分辨场合的重要性,如果闹腾起来,坏了皇帝的兴致,那就不好了……但是李琮却打破了这一惯例,而且在李世民开场之后没多久,他便被抱去跟他皇爷爷亲近了一回,顺带着又笑眯眯地哄了好些赏赐回来,很是让人眼红了一把。
永宁真觉得,如果目光能化成刀的话,她们母子俩这会儿估计都已经被东宫这群怨妇给剁成肉酱了。但是永宁心里也是真为自家儿子感觉骄傲,这孩子也太招人儿了,谁逗都会笑,除非了生理需要,否则就不见个哭声,而且又被她养得白嫩嫩,肉呼呼的,还很健康,这一点怕是最让李世民喜欢的。
李治先前的那几个孩子,女孩且不去说,三个小王子身体都不算很好,经常是风吹就倒,这一点很是让人头疼。甚至有一段时间暗地里都传出流言,是因为李治身体羸弱,所以孩子才不健康。但是李琮的出生,顿时便将那些流言给化了个干净,毕竟依照永宁生产时的状况来比较,李琮真是健康的不能再健康了,自然关于李治体弱的话,便再也没人敢说了。
因为有王氏在,所以永宁并没有与李治同席,而是坐在他身后的侧席,一直到得顺儿在李治的暗示下,借着过去与永宁斟酒的机会,才悄悄地指了芜阳子坐的席位给永宁看。
永宁万没想到,这样的夜宴,李世民居然会让芜阳子出场,而且照着得顺儿的指点,永宁赫然发现与芜阳子同席的人,居然正是郑德明永宁不免头疼了起来,她实在不知道这事究竟是郑德明的自做主张,还是星衍宗又动了什么心思。
如果是郑德明自做主张也就罢了,可是若是星衍宗动了什么心思,她就不能不担心了。能教出袁天罡这样半仙儿级别的卜算大家的门派,但凡动点什么心思,怕是都有点那什么见鬼的“天命”在里头吧?虽然永宁本人很不愿意相信什么天命,但是有些时候也是不得不在所谓天命面前低头的。
自从知道了郑德明掺和进了芜阳子的事情里去,永宁便悄悄地利用飞禽给袁天罡送了封信去,谁知好几个月过去了,送信的飞禽倒是早就回来了,可是她却始终没有得到回信,这种情况自然让她感到不安。
只看芜阳子这个时候出现,永宁便可以肯定,李世民怕是已经下定了决心要保住芜阳子了,而李治让得顺儿告诉她这件事,也不过是提醒她一声,今晚多半是需要她出面破局了。
永宁的注意力虽然大部分都放在了儿子身上,但是到底还是留出了几分一直留心着芜阳子和郑德明的动静。等着郑德明借了机会向李世民敬酒的时候,她明显看出芜阳子似乎紧张了起来。永宁低头看了看儿子已经半眯起来的眼睛,转头轻声唤过了奶娘,将孩子带了下去,然后推开了手边的酒杯,让清妍去倒了杯茶过来润喉,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俩道士想搞什么鬼。
郑德明曾经混出来的好人缘,经过这次的丹药事件之后,已经是荡然无存,曾经热闹过一场的乾元观,也已经恢复了昔日的冷清。只是以前虽冷清,可是威名尤在,如今却只剩鄙夷笑谈了。想来这些时候郑德明过得并不如意,永宁将他眼中的颓丧看得一清二楚,虽然不知道他后不后悔,但是想来他已经明白自己走的这一步棋绝对算不上什么高招。
郑德明一站出来,本来喜笑盈盈地与李世民谈笑的一干文臣武将便大多收声,仍然高声笑谈着为他捧场的,便也只有同样被牵扯进了芜阳子之事的几个人了。郑德明似乎并没有将众人的冷淡放在心上,一心一意地对着李世民歌功颂德,说到最后的时候,正如永宁猜测的那样,高调地将芜阳子捧了出来。
芜阳子一出场,宴席间更是安静,原先还只是那些大臣们都不说话了,这会儿便是女眷们也不说话了,显然在家的时候,没少听自家夫君骂这芜阳子,一时都对这场面不能理解了起来。。
李治放下酒杯,沉着脸,侧头看了永宁一眼,见她会意地点头,才稍稍放下心来。太子妃王氏只顾着注意这位近来争议极大的芜阳子天师,并没有看见李治与永宁交换眼神的举动,可是与永宁并排而坐的长孙婧却将这举动看了个清楚。
长孙婧因为武氏的惨死,被吓得病了很久,病中之时便因为李治查出她在永宁的补药中动了手脚,所以被罚禁足,若非顾念着她背后的长孙家,又有长乐公主和离的事情,她的做为绝对不会只是禁足便能了结的。今天她能出席,也是托了长孙无忌的福,到底是自家女儿,虽然蠢笨了些,长孙无忌却也不舍得真的不管她的死活,竟是亲自求到了李治跟前,硬是挤兑得李治不得不将她放了出来。
如果说当日长孙婧还有些心虚的念头,可是这段时间的禁足生涯里,宫人们的踩低捧高手段,也已经将那点心虚给消磨了个干净。此时再见李治与永宁,长孙婧心中的恨意几乎便要掩饰不住。而且李治特意看向永宁的举动,更是让她嫉恨万分。
可是最让长孙婧感觉痛苦地却是,不管是李治,还是永宁,似乎永远都是一副并未将她看在眼里、放在心上的样子,甚至连她的敌对态度,都没有能让他们多分给她一分关注,就好像她只是一个透明的小人物,根本不值得他们多看一眼似的。
虽然在夜宴之前,长孙无忌已经让人捎了话给长孙婧,让她在晚宴的时候保持安静,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出言插手,但是长孙婧却仍是忍不住注意着李治和永宁的眼神和态度,忍不住心中那股想要破坏的冲动。
永宁也的确没把长孙婧放在心上,自打郑德明把芜阳子给捧了出来,她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两个跟演戏似地站在特意空出来的一片空地中间表演。只是周围的这些观众,肯捧场的实在不多,即使有李世民的大力支持,也掩盖不了冷清生僻的事实。
郑德明从内心深处升起一股无力感,这已经是他不知第多少次后悔,不该一时贪念,落下把柄让长孙无忌给拿捏住,如今他做的这些事,若是成了,宗门饶不了他,若是败了,宗门更是饶不了他,他如今的做为,也不过是在拖延一败涂地的时间罢了。
而芜阳子就更心虚了,他原来也只是想着长安贵人多,打算使些手段骗些钱财罢了,没成想却被拖进了这样的一滩泥沼之中, 是想哭都找不着安心的地方呀这两天他都想着,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倒不如直接被哪位贵人给拆穿了,然后进大牢里关上几年,怕是他还能安心些,若是再这么继续下去,他真不知道自己收拢的那一包裹财宝,还有没有命去享用了……
永宁冷眼看着长孙无忌和侯君集两个人一唱一和地陪着郑德明把芜阳子捧上了地仙儿的宝座,然后又有那不知名的托,高声吆喝着要让芜阳子露一手仙家手段……
李治再度侧头看向了永宁,永宁却轻轻地皱了皱眉,有些拿不准行事的分寸。她是该在芜阳子装半仙儿的时候下手呢?还是事后上去拆穿?再不然,她也上些手段,把自己也塑造出一个半仙儿出来?
永宁招呼了得顺儿,小声去问了李治,却不想李治倒也被永宁的问题给难住了,最后竟是只给她一个“等”字。那就等着吧,永宁抿着茶,看着芜阳子弄出的那些仙雾缭绕的戏法,然后又是什么拂尘一挥,就变出了一盘仙桃之类的小魔术。
永宁看着那些似乎有些被蒙住的文臣武将,也只能在心里暗叹,还是见识少呀李治也皱着眉头,忍不住亲自回身凑到永宁跟前问道:“他这可是真本事?你可有办法拆穿?”
“我还可以变得比他更好看”永宁挑了挑眉,低声说道:“他这些手法,就是跟东市、西市的那些百戏艺人相比,都显得粗糙些,跟我这个真正的半仙儿弟子比,他更是差远了……你只管挑刺儿去,放心,我一定能帮人圆过去”
第一卷 风雨长安 第二一零章争执
第二一零章争执
虽然得了永宁的保证,但是李治却还是极沉得住气的,只是敛却了脸上不悦的神采,平静以待。永宁坐在一旁悄悄撇了撇嘴,然后也不动声色地继续看着芜阳子在郑德明的帮助上装大仙儿。
房玄龄是知道永宁的本事的,所以一直表现的气定神闲,倒是让坐在他旁边的魏征不停地揣测起他是还有什么底牌没亮出来,也让坐在他对面的长孙无忌微微皱起了眉头。
芜阳子的动作越多,他自己就越心慌,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为什么周围的人并没有如预期般地露出惊佩艳羡的表情?就连赞叹之声,也并不多闻,甚至其中一些出声的也多是很让他熟悉的那些人……
这人一慌,手上的动作便容易疏忽,虽有郑德明在旁边协助,但还是显出了几处生涩。永宁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却是碍于李治的沉默,而不曾有所动作。
李世民自己也觉得无趣,他虽是很用力地给芜阳子捧场叫好,可是耐不住底下的大臣亲贵们不给面子,一个个沉着脸仿佛看得不是仙迹,而是在参加谁的葬礼似的,就是女眷们脸上带出了些惊奇不定的神色,可是对现场越来越显尴尬的气氛并无帮助。他有些意兴阑珊地冲着郑德明使了个眼色,恰好芜阳子的动作告一段落,便自停了下来。
李世民左右看看,正打算找个人出来捧场垫砖,好让他能顺势加封芜阳子,好把练丹之事过到明路上,让那些死顽固的臣子们也知道知道他的决心……可惜,还没等他早就特色好的捧场大臣长孙无忌开口,房玄龄已经率先帮着叫好鼓掌起来,而且房玄龄还不光自己叫好鼓掌,还用眼神鼓动着魏征等人也跟着他一起一脸疑色的叫好鼓掌起来。
这也就是房玄龄,若非他一贯的形象摆在那里,而且这次的事情他也算是中坚份子,那么他是绝对带动不起这么多的人带着疑惑不解附和的。
李世民本来一见房玄龄的举动,顿觉心宽,可是随即也想起了他家宰相大人的行事作风,那脸不由自主地垮了下来,眼角的余光扫向了仍旧一脸淡定的太子殿下李治,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心中的不悦之情油然而生。
长孙无忌抽搐着嘴角,强扯着笑容,正想附和着房玄龄的喝彩,把话题引回到主题上,不想坐在他上首的李治竟突然转头笑着对他说道:“这个变戏法的倒是有些手段,能让父皇这么欢喜,也实在是不容易,舅父,您说是吧?”
长孙无忌心下一凉,脸上的笑容都不由得顿住了,他不是没想过李治在御史弹劾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但他一直都在赌,赌李治身上流着的李家的血,赌李治也有着同李世民一样的野心,属于帝王的野心可是他原先还只是以为李治只是借机拉拢以房玄龄为首的一干寒门出身的文臣,但是李治此时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倒是让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虽然他自认是好心,是在替李治铺路,但是如果他的作为得不到李治的理解,那么他的作为很有可能会变成横亘在他与李治之间的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儿,会毁了他之前所有的谋划……他紧抿着嘴唇,回望向李治时的眼神,格外地复杂。
李治对长孙无忌说那句话的时候,声音并不算小,至少魏征就听见了,他斜眼瞟了房玄龄一眼之后,立刻高声地附和着李治的说法,几乎是一瞬之间,芜阳子便被定义成了“变戏法的”了,跟着一群大臣们就开始对着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甚至是芜阳子本人恭维了起来,今天这戏法变得确实好,长孙大人好眼力,引荐有功呀,芜阳子真人什么时候有空,也上我府上表演表演……
李世民的脸都快绿了,原先设计得好好的一出戏,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了呢?而长孙无忌更是黑着一张脸,有苦说不出来,那群骂人不带脏子的文臣,只差拐着弯地指着他的鼻子,似夸实骂地说他奸幸误国了……芜阳子倒是松了口气,他还真就巴不得他自己就是一变戏法儿的呢
李世民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减了下去,干咳了一声,双手虚空中一按,将嘈杂地议论声给压了下去,然后看着长孙无忌说道:“辅机,你不是说芜阳子仙师还有仙物欲奉之于朕吗?”
长孙无忌连忙称是,然后转身冲着一脸菜色坐在远处的芜阳子使了个眼色。芜阳子在郑德明的提点下,迈着略显虚浮的脚步,来到御阶之前,揖礼之后从袖中取出了一个不大的细颈玉瓶,透过极薄的玉壁映着烛光望去,倒是不难看出里面装着的应该是些水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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