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局势
永宁低头转动着手里的茶杯,浅浅一笑,说道:“嫂子,这不是我想要干什么,而是我‘不得不’去这么干……离开长安的事,原本就是父亲大人和师傅商量好的,至于娘亲和哥哥们那里,想来也是不用我去交待什么的……”
高阳公主沉着脸,很认真地问永宁:“那么九郎呢?他那里你准备怎么交待?”
永宁依旧低着头,只是手里转动茶杯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才轻声说道:“晋王殿下那里,也是不需要交待的……我离开之后,时间久了,他自然也就……”
高阳公主满脸怒容地将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放在了几案上,愤愤不平地说道:“我就说,不该让你当什么道姑,你看看你,这身衣服才穿了一天,脑子就糊里糊涂的不知道又在瞎琢磨些什么!哼!要我说,你还是快快还俗的好,如今长孙婧算是完了,这晋王妃的位置,还有谁能抢得过你?!”
“皇后是不可能会答应的!”永宁很冷静地说道:“即使长孙婧无望,皇后也是不会答应让我嫁给晋王的……嫂子,我跟你打赌,长孙家对晋王殿下一定不会死心,你信吗?”
“你什么意思?”高阳公主满脸不解地看着永宁,皇后心里对永宁多有不满,会对她与晋王的事情多有阻碍,这高阳公主可以理解,但是要说到长孙家不死心,他们能怎么个不死心法?太子这么一闹腾,长孙婧算是彻底出局了,而长孙家适龄的女孩儿里只有她一个是嫡女……若是长孙家真打算一送个庶女给晋王,那谁也拦不住,只是这嫡庶之别就注定了这庶女便是送进去,也攀不到什?***环荩�歉�凰陀惺裁戳窖�?br /》
“全大唐的人都知道,父亲大人与长孙无忌不对付,可是你可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究竟有何仇怨?”永宁并没有回答高阳公主的问题,反而反问她。
高阳公主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摇了摇头,犹疑地猜测道:“是不是父亲大人与长孙无忌政见不合?”
“对,也不对……”永宁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父亲大人与长孙无忌的对立,是皇上捧出来的……从前朝以来,世家阀门的权势越来越大,有些时候甚至能左右朝局,当今陛下雄才大略,如何会对这些隐患视而不见?只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得不徐徐图之……父亲大人虽然出身清河房氏,曾经也算是世家之一,只是几经离乱,人脉早已凋零,若非父亲异军突起,怕是清河房氏的名声早就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了,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么多年来清河房氏声名不显的缘故,世人多将我房家当成寒门出身……”
高阳公主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说道:“我说父皇怎么一摊上父亲大人与长孙无忌有矛盾的时候,便像是没了主心骨似的,一会儿偏这个,一会儿偏那个的,原来他是……”
“这些年来我给你们讲过很多故事,故事里成功的帝王,都是将‘平衡’二字玩弄的炉火纯青之人,成功的帝王不会允许朝堂之中只有一个声音,成功的帝王也不会允许朝堂之上一方独大……”永宁直视着高阳公主的眼睛,说道:“先前房家势微,陛下虽不曾拂了皇后与长孙家的意,但却在暗处对父亲大人多有回护,甚至对我也有照拂,不然我出家入道之事决不会如此顺利……可是现在情况急转直下,此时房家绝不能有什么动作,一旦有所作为,陛下势必会打击房家,回护长孙家,那么眼下房家占着的那点优势便立刻会消失不见了……”
高阳公主其实对永宁的话并不能全然明白,但大致的意思她还是听懂了的,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心烦意乱地走来走去,抱怨似地说道:“你不是说父皇对于那些世家阀门很是看不上吗?那他怎么还对长孙家这么优容?趁着机会将他打压下去多好!干嘛还要这么护着他们?”
永宁单手支腮,目光随着高阳公主的身形来回移动,无奈地说道:“那些世家阀门根本就是联成一片的,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如今也只能说是时机不到,陛下一时之间是不会动他们的……”
“这长孙家也是,干嘛就非粘上九郎不可?他们可是九郎的外家,难道九郎还能薄待了他们不成?”高阳公主气呼呼地又坐了下来,烦闷得直揉眉头。
永宁将高阳公主茶杯里的旧茶倒掉,又添了杯新茶给她,冷哼了一声,说道:“要不然人都说长孙无忌精明呢!他对陛下太过了解,知道只要陛下在一日,他们这些世家阀门便绝无出头之日,稍有不慎还会被打压,他们现在也只能图待来日,若是新君是个好拿捏的,那才是他们翻身的机遇……”
高阳公主瞪大了眼睛看着永宁,压低了声音说道:“什么新君?你可是得了什么消息?”
永宁抿唇一笑,说道:“还用什么消息,猜都猜得出,太子殿下为什么会去找长孙家的麻烦?还不是那天我说的那些话,他真的听进去了,而且深信不疑?错非如此,他何至于对付自己的外家?太子眼看着是不行了,而魏王……这位呀,小聪明是尽有的,可是却从来没用对过地方,陛下虽然宠爱于他,可是他这些年来夺嫡之心表露太过,陛下若真立他为储,那岂不是表明这储位是可以‘谋而得之’的?那大唐此后怕是再无宁日了,再说了,你看看魏王身边围着的那些人,尽是些世家阀门的子弟,便是冲着这个,陛下也不会允许魏王上位的……”
“如此一来,那九郎这个中宫嫡子,便成了……”高阳公主两眼放光,她虽然有预感李治或许能上位,但是从来也没有人这么详细地跟她分析过这些问题,此时听永宁这样一讲,顿时觉得云散天开,霍然开朗,可是她转念一想,又皱着眉头问道:“可是,父皇似乎也很喜欢三哥,他常常对人说起,所有的皇子这中,三哥是最像他的……”
永宁撇了撇嘴,说道:“要不我说魏王的聪明没用对地方呢!你且想想,陛下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称赞吴王殿下的?可是在陛下开始对太子不满的时候?当时陛下推了吴王殿下出来,原是打算用他来磨砺太子殿下的,可谁知吴王殿下还没动作,魏王殿下倒是先一步跳了出来,如今却是吴王殿下在一旁看戏,而魏王殿下却要陪着太子一起万劫不复了……”
高阳公主目瞪口呆地看着永宁,着实被她的话给吓住了,脸色变了几变之后,才轻声问道:“你这些话是哪里听来的?父皇怎么可能这么对三哥?我近来听一些官员私下议论,说是三哥上位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你是不是听错了?”
永宁摇了摇头,说道:“我的好嫂子呀,众多皇子之中,最不可能上位的便是吴王殿下与蜀王殿下了,杨妃乃是前朝公主,这两位殿下身上流着前朝皇室的血,大唐上下除了那些前朝旧臣,是不会有人支持这两位殿下的……”
高阳公主不说话了,她想起曾经偷听到吴王李恪与杨妃的说话,他一边为自己身体里流淌的高贵血液而骄傲,一边又忍不住为了前途而憎恶……她叹了口气,觉得这位素来英武大气的兄长能从这个漩涡里脱身,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仔细地再将永宁方才说的话从心里过了一遍,突然有些不解地抬头问道:“咦?你和我说了这么多,我怎么还是不明白,你跟九郎……你是怎么想的?”
永宁翻了个白眼,她一门心思想把高阳公主绕晕了,让她没精力再纠缠她这件事,谁知她这么快就又清醒了过来。于是,永宁只得长叹了一声,继续说道:“嫂子,我之所以把这些话跟你说得这么明白,就是想让你知道,我与晋王之间,如今是一动不如一静,眼下我是做什么都是错,但凡与晋王接近些,便能成了罪过……嫂子,长安眼看着就要乱起来了,父亲大人也是为我好,才与师傅商量着让我暂离的,至于这些东西……”
高阳公主一见永宁的手抚上了那口箱子,连忙说道:“这些东西既然原就是准备送给九郎的,你留下又有什么意思?你若是觉得不便,由我送去便是!”
永宁无奈地看着高阳公主,说道:“嫂子,这些东西便是要送,也只能等着我离开了长安之后才可以送!只要我还在长安一天,这些东西就绝对不可以给晋王!”其实她原本就是打算借高阳公主的手将这些东西交给李治的,前面那么多的铺垫,也不过是希望能让高阳公主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严格按照她要求的时间去走而已。
高阳公主的要求也并不高,只要这东西还是要给李治的,那么就算时间上晚一些,也是可以接受的。于是约法三章之后,高阳公主心情复杂地带着那半箱礼物离开了。
第一卷 风雨长安 第一一二章受伤
第一一二章受伤
九月初十这天,松明子和连珏并没有让袁天罡与永宁相送,径自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袁天罡并没有跟永宁提起,李世民头一天将他们召进宫所为何事,永宁也没有询问,只是静静地跟在袁天罡身后,尽一个小道姑的本份。
这样平静的日子一连过了十余日,再次登门的高阳公主便又将这一片平静打破了。
“这才几日没来,怎么今天便又巴巴的来我这儿了?我可是听说,父亲大人都不许家里人来乾元观看我的……”永宁浅笑着斟了杯茶给高阳公主,然后才开始收拾几案上的笔墨纸砚。
高阳公主拿起永宁正收拾的一撂布满了墨迹的纸,看了两眼后,冷哼了一声,说道:“我看你呀,还真把自己当了小道姑了,整日里不是早颂经听法,便是抄写这些**,外头的事你是一点都不关心了吧?”
永宁挑了挑眉,笑意未减地问道:“外头又出什么事了?看看把你气得……”
“我气?哼!等我说完,怕是就该你气了!”高阳公主伸出手指捣了捣永宁的额头,抿着唇说道:“今天我进宫去见父皇,结果听说晋王妃的人选已经定下来了!”
永宁微不可见地呆滞了一下,然后低着头一边装订着已经抄好的**,一边说道:“这事闹腾了这么久,也是该定下来的时候了……不知皇上跟皇后为晋王殿下圈定的是哪家千金?”
高阳公主似乎看穿了永宁强做镇定的样子,一把按住永宁忙个不停的手,拉着她坐到了自己身边,然后才叹了口气,说道:“人选是父亲选定的,并州王氏的嫡女,同安大长公主驸马王裕的亲侄孙女……”
不知为何,永宁听到这个人选后,悄悄地松了口气,帮本装出来的淡定倒变成了真淡定,语气平静地说道:“听起来好像还不错,王家如今在朝的有好几位刺史,是吧?这样想来这位王家小娘子倒也算是晋王殿下的良配了……”
高阳公主认真地看着永宁的表情,一时之间倒是真的分辨不出她说的是不是真心话,只得皱着眉头继续说道:“父皇有意让九郎在宫外大婚,怕是这几日便会有旨意下来,让九郎搬到宫外晋王府居住了……”
永宁一愣,皇子大婚基本上都是在宫内举行的,便是出宫开府也多是婚后的事,她有点想不通皇帝怎么会这个时候让李治搬出宫住,而且连婚礼都要在宫外举行,这也太合常理了。“皇上怎么会突然想到让晋王殿下在宫外大婚?难道皇后娘娘就没有阻止吗?百官呢?礼部呢?难道大家就由得皇上这么决定?”永宁满脸讶异地看向了高阳公主。
高阳公主无奈地拍了拍永宁的手,说道:“要不我说你呢,最近整天除了你的那些经书,什么事都不闻不问的……太子和魏王的关系近来不知为何和缓了许多,倒是这两位似乎同时与九郎较上劲儿了,天天变着法儿的跟九郎过不去,而且近来也有不少太子一系的官员上疏,叫嚣着让九郎就蕃呢……”
永宁闻言,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很明显这是太子跟魏王已经察觉到了李治对他们的威胁,于是联起手来,想要将这个威胁消灭于萌芽状态。不过,这两位的举动怕是会适得其反了,他们做的越多,便会错得越多,他们闹得动静越大,越会坚定皇帝陛下保护李治的决心……
“照我看呀,父皇这次让九郎搬到晋王府去住,连大婚也安排在宫外,倒像是有些担心他在宫里会出什么意外的样子……”高阳公主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她一想起今天见到李治时,他那苍白的脸色,便觉得忧心不已:“你是不知道,今天我见到九郎的时候吓了一跳,他那脸色难看不说,连走路的时的脚步都似乎有些发飘,你说,会不会是九郎在宫里出了什么事呀?”
高阳公主越说越心惊,暗骂自己在宫里的时候怎么就没把这些事过过脑子,当时见了李治那副样子就该多问他几句的,怎么就被他三两句话间给打发了出来?她轻咬着下唇,满脸忧色地说道:“不行,我还要再进宫一趟,去问问九郎到底是怎么了……”说着,她便站起身来,匆匆而去。
永宁也被高阳公主的话语表情给吓住了,虽然在她知道的历史里李治是会做皇帝的,可是这个世界从她出现后,便一直在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着,对于未来,她已经不知道有什么是可以确定的了。她不比高阳公主,只要想,便能随时进宫,虽然知道高阳公主从宫中得了消息后,也一定会亲自来、或派人来告诉她一声的,但是这会儿她却仍是不免心忧。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知道这个时候袁天罡多半是会在他自己的静室里清修的,于是永宁掸了掸藏蓝色的道袍,便去了袁天罡处。
袁天罡一边喝着茶,一边听永宁叙述着她从高阳公主那里听来的消息,再加上永宁自己的一些分析和忧心,等她的话告一段落之后,才悠然地问道:“那么你现在告诉为师这些,是想为师怎么做呢?你是需要为师给你一些忠告?还是需要为师帮你做些什么事情?”
永宁只是本能的想找人倾诉,而眼下袁天罡显然是唯一的人选,至于说告诉袁天罡之后要怎么样,她还真没想过。她被袁天罡的话问得一愣,然后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心事顿减,说道:“其实我倒还真没想师傅为我做什么,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这些话而已……这会儿话都说出来了,我心里也就痛快多了……”
袁天罡满意地点了点头,捋着长须说道:“这样便好……为师也知道,你心里定然是放心不下晋王殿下的安危的,为师只在这里告诉你一句,只要有你在,晋王殿下这一生若有小厄,但最后终会遇难成祥的……”
永宁一脸想要吐血的样子,她最恨袁天罡说这样装是弄鬼的话了,尤其还是把她也牵扯进去的那种,她是最恨的!可是谁让人家是神算,谁让人家现在是师傅,她虽然摆出了一脸的菜色,但却也无从驳辩。只是袁天罡的话突然让她想起了一件事,她满脸八卦状地问道:“那个,师傅呀,那位‘女主武王’现在是不是已经在宫里了?”
她其实一直都惦记着武则天这个人的,这位姐姐在历史上实在是太彪悍了,而且这位姐姐还很有可能在未来的日子里,成为她的对手。她记得武则天似乎就是贞观十几年的时候进的宫,而且武则天进宫的时候只有十四岁,这么算算的话,武则天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宫里了……
袁天罡斜睨了永宁一眼,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嘛!”永宁蹭到袁天罡身边坐下,拉着他的衣袖摇来摇去的,说道:“师傅跟我说说嘛,你可有在宫中见过她?她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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