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永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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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永宁- 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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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上鞋袜,又将身上不小心弄湿的衣物给换掉,永宁才去了待客的花厅。

    李治已经坐在花厅之中喝茶,面前还摆了只天青色的细颈花瓶,花瓶中插着的正是他刚才折下的那枝桃花。“这花倒有些味道”永宁一上来,便先赞那花,从她来的这个方向看去,粉色的花,天青的瓶子,衬着一袭嫩黄长袍的青年,真可入画。

    李治笑着倒了杯茶,推到了永宁跟前,说道:“可还记得这花瓶?本来一对的,偏偏让十七姐给摔碎了一只,也只你不嫌弃它只剩了一个,巴巴地讨了回来,每每便折了花插进去……如今,可还觉得这花、这瓶最衬你这花厅?”

    那已经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永宁的记忆都已经有些模糊了,只是当李治提起,便很容易勾起她的回忆,曾经她的确很爱这花瓶呢……只是时过境迁,这花瓶便被她遗忘得没了痕迹。

    “阿房,我一直都记得,不曾忘记,你呢?你可还记得?”李治用一种称得上忧伤的眼神看着永宁,含而未露的责问,直刺人心。

    永宁的眼神不由得闪躲了起来,她没有勇气去面对嫁给李治后所需要面对的那些事,也同样没有勇气将她害怕的那些东西,告诉李治……有时候,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不安,李治明明是很好很好的,她也明明是很喜欢很喜欢他的,可是却又为什么总是不敢去尝试一回?

    “阿房,你究竟在害怕些什么?”李治挪到永宁的身边坐下,拉过她的手,用双掌包裹了起来,低声说道:“阿房,相信我,就这么难吗?”

    李治低沉中带着些许忧郁的声音,成功地把永宁的眼泪给勾了下来。“九郎……”她平素温和的脸上写满了倔强,吸了吸鼻子,说道:“九郎,我可以相信你,可是我没有办法去相信帝国的太子,未来的皇帝……九郎,爱情或许很伟大,可是当它面对家国天下的时候,就又会变得渺小的很……我害怕,害怕有一天,有一天……”

    “阿房……”李治其实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永宁在害怕什么?甚至有时候他自己也同样会有这样的担心,他不止担心有一天自己会变得不像自己,也同样会担心永宁也终有一天会变得让他认不出来……只是比起这些担心,他更无法忍受连担心的机会都不能拥有

    “阿房,我不敢跟你保证,以后我都不会变,但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会努力……努力只做你的九郎,你,可不可以不要放弃?”李治其实早在永宁入道离开长安的时候,便有了或许会失去永宁的预感,而当时间一天天地过去,这种预感便愈发地强烈了起来。

    夜半无人的时候,他有时也会想,其实他真的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或许若是没有他的话,现在的永宁已经早就是某人的妻,或者更是已为人母……可是人生又哪来的那么多“或许”?他存在,于是她羁旅天涯,这就是现实。

    永宁紧咬着下唇,根本不敢开口,更不敢抬头,生怕看见李治的眼神,会不由自主地投降。

    李治的手缓缓地用力,眼神中透着几分惶惑和不确定,“阿房,你可不可以,对我,对你自己,对我们有点信心?只要我们一起努力,一切都会好好的,会好好的……阿房,别走,好不好?”

    永宁的眼泪如决堤般滚落,可她依旧死咬着牙关,不敢开口。她不是一个人,她背后还有一个房家,如果只是一个房永宁,她不怕尝试,可是她却无论如何都不敢拿房家去冒险。

    李治的音调虽然依旧缓和,可是声音却渐渐清冷起来,“你真的决定了?非走不可?”

    永宁敏感地觉出李治的情绪不对,可是等她侧头望去的时候,却只对上李治黝黑、忧郁的双眼。她本能地低下了头,轻声说道:“我答应了父亲……”虽然有些不安,她还是把事情推到了房玄龄身上。

    李治紧抿着双唇,想起这段时间以来房玄龄的态度,不由得眉头紧皱。他就不明白了,明明以前房玄龄对他并没有这诸多的挑剔,可是为何最近……他已经想了很久,都没摸清头绪,怎么都想不明白房玄龄究竟是为什么事,改变得态度。

    “阿房……”李治自认对上房玄龄这样的人物,他是绝对不会有什么胜算的,所以他才把突破口放在了永宁身上,依他的想法,只要能劝服了永宁,那么攻克房玄龄便是早晚的事……只是他没想到,永宁虽然貌似疲弱,可是却这么固执。

    “九郎”永宁坐直了身体,与李治拉开了一点点的距离,更顺势将手从他的手心中抽了出来,顶着满脸的泪痕,笑着说道:“现在有那么多大事等着你做,你怎么倒把精力话我身上来了?若是被别人知道了,一个红颜祸水的帽子怕是我辈子都脱不下来了……再说,宫中皇后病重,你更是该当侍奉在侧才是,你,你快回去吧……”

    李治沉着脸,直直地看着永宁,既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那样看着。永宁被他看得极不自在,微微侧转身形,闪避着他的目光。

    “九郎,不知你可曾留意过,我家却与旁人家都是不同的,”永宁斟酌了一会儿,终于决定还是要把话说清楚,“我家不管是父亲还是兄长,都不曾纳过妾,为此外人都传说娘亲是悍妇,可是其实我知道,最先其实是父亲在意母亲,不愿两人中间再多了其他人,所以才不肯纳妾的,可是世人却都将罪责归咎到了娘亲身上……至于兄长,他们也不过是父亲的言传身教,对于其中真意能懂几分,我倒是不晓得的……”

    “从小,我就觉得这样‘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很美……只是世间男子,又有几个能如父亲那样?”永宁侧头看了李治一眼,接着说道:“其实初初喜欢上你的那一刻,我便在犹豫,因为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我不停地鼓励自己、安慰自己,别人可以做到的,我也可以,别人可以过的生活,我也可以……可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的恐惧也一天天的增加……要怎么样才可以做到不嫉妒?要怎么样才可以做到不怨愤?要怎么样才可以做到,不失本心?九郎,我不止是对你没有信心,我对自己,同样没有信心……我怕终有一天,我会变得连自己都不认得自己,到了那个时候,我可该怎么办呢?”

    永宁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在悄悄地注意着李治的情绪变化,其实她明白,她说的这些话,应该也是一直以来李治的困扰所在……她只是从自己的角度,用自己的语言,将这些话重新包装了一下,然后毫不掩饰地摊开在了李治的面前。

    永宁的这些话,对李治而言,的确算不上意外。他原本就想着迫永宁跟他说出心里话,可是当永宁真如他所愿把这些话讲出来的时候,李治却有些后悔了。如果她不曾说过,那么他还有理由可以装做不知道,可是当她真的把一切都摊开来讲的时候,他心中油然而生的竟是那种“终会失去”的预感……

    “九郎,相忘于江湖,不好吗?若干年后重逢,埋在心中的仍是旧日美好的过往,虽然会有遗憾,却不会有恨”永宁说得极认真,这几句话更是她一直藏在心底的真心话,她确实一直都是这样期待的……

    李治的双手在袍袖之下握紧,永宁形容的的确很美好,若是真的那样走下去,也的确不会有恨可是他却不想承受这份遗憾如果让他来选择,他宁可爱到极致之后,去恨,也不愿抱着遗憾,惆怅此生

第一卷 风雨长安 第一七五章皇后

    第一七五章皇后

    这日一见,终是不欢而散。永宁的固执,让李治很是无可奈何。而李治来别庄这一趟,也终究是没能瞒过房玄龄,永宁只小住了一日,便被房遗直给接回了房府。

    房玄龄并没有因为此事训斥永宁,只是看她的眼神多了些无奈。永宁其实自觉挺无辜,只是房玄龄没问,她还真不好解释,李治并不是她约去见面的……

    在卢夫人看来,她倒是宁可女儿嫁入晋王府,也好过这样孑然一身的羁旅漂泊。只是这门婚事终于并不只是一桩单纯的婚事,背后的含义太过丰富,她也并不好在房玄龄面前坚持。

    袁天罡几日之后真的回了长安,永宁原想着搬去乾元观居住,可是前去拜见袁天罡了几回,都不曾见到他,又有卢夫人泪眼汪汪地挽留,她终究还是在房府住着。

    等着永宁终于见到袁天罡的时候,已经是十余日后了。这些天袁天罡一直都被李世民留在宫中,至于他在宫中做了些什么,永宁并没有去打听,左右不过就是那么些事,虽然她若去问,袁天罡多半不会瞒她,可是知道的太多,有时候的确是种负担。

    永宁并没敢问起辩机之事,最后的结果如何,只是从袁天罡初见时阴郁的脸色看,怕是无功而返了。她心里似乎悄悄地松了口气,又有些怅然,隐藏在最深处的,依旧是惧怕的情绪。她对辩机的感觉太过矛盾,只觉此生再不相见,再不用听到他的消息,便是极好的结局了。

    袁天罡问起永宁来日行止时,永宁将房玄龄的安排告诉了他,袁天罡也只是笑着摇了摇着,未置可否。只是等着永宁提起离开长安的时间时,他才意味深长地说道:“徒儿呀,该你走的路,逃是逃不过的……”

    永宁的心,被袁天罡的这句话勾得一下子乱了起来,本来清晰坚定的未来,也变得混乱不确定了起来。她强压着心头的不安,效率极高地安排起离开的相关事宜,其实也就是跟卢夫人辞行之事,耗费了不少的时间。等着她终于说通了卢夫人,准备起程的时候,麻烦终于找上门来了。

    传说中,病情危殆的长孙皇后,居然在这种时候召见永宁

    永宁不喜欢长孙皇后,因为几乎每次见她似乎都遇不上什么好事。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时候,病得这么重,却还要召见于她,怕是更不会是什么好事了。永宁有些迟疑,高阳公主在宫中侍疾,皇后召见这样的事,她怎么就没传个消息回来呢?就是她不方便,好歹晋阳公主也回宫了,还有李治……

    一想到李治,永宁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会不会是他又做出了什么事来?

    相对于永宁的愁眉不展,卢夫人却是有些兴奋的,照着卢夫人的想法,永宁都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又有房玄龄在,便是为难也是有限的,可是若能趁机得一门婚事……卢夫人这些年为了永宁的婚事,真是愁得都魔怔了。

    永宁虽然心中多有猜疑,可是脸上却丝毫都没敢露出来,只回院子换了身簇新的道袍,便与来传话的内侍进宫去了。来到这个时代这些年,大兴宫对永宁来说,已经很是熟悉了,早没有了初次进宫时的忐忑,很平静地跟在内侍的身后,前往立政殿。

    如今的立政殿,因为长孙皇后的病,虽然服侍的人众多,却极为安静,连内侍通传时的声音,都低了又低,柔和得让人忍不住侧目。

    这次永宁并没有在殿外等候许多,只片刻工夫,竟是晋阳公主亲自迎了出来。永宁看见晋阳公主的眼睛红通通的,便知道这段时间怕是没少哭,而长孙皇后的病情怕也是如外间所传的那样,时日无多了吧?

    晋阳公主低着头,拉着永宁往殿内走,边走眼泪竟又无声地落了下来。永宁轻轻叹了口气,拉住晋阳公主站下,取出帕子为她拭干泪痕,低声说道:“照看病人,哪有哭的道理?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病情,也被你这副模样给引得心神不属,病情加重了……便是装,也该当装出一副高兴开心的样子在皇后娘娘跟前才是,哪怕真的是,真的是……也总是该让皇后娘娘记住你快乐幸福的样子,少为你操些心才是……”

    晋阳公主的嘴唇抖动了几下,突然扑进永宁的怀里,无声痛哭了起来,任永宁如何劝慰都没能安抚住她。良久,晋阳公主才站直了身体,满脸惧怕地小声说道:“永宁,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不听话,所以母后才会生病,还病得这么重的?我,我好害怕……我没想这样的,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我一定会乖乖地听母后的话,再也不跟她顶嘴,再也不惹她生气……永宁,怎么办?我真的知道错了,可是我要怎么补救?……”

    永宁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她知道,在这个时候就算她再怎么告诉晋阳公主,长孙皇后的病情与晋阳公主无关,晋阳公主也是听不进去的……可是,若任由晋阳公主背负着这样的自责继续她的生活,也着实不忍心。永宁将此事暗暗地记在心里,想着总要提醒高阳公主和李治一声,兄姐的宽慰,总要好过她这个外人的。

    这时已经有宫女前来催促,想来是累得长孙皇后久候了。晋阳公主连忙整理了一下妆容,便拉着永宁快步进了殿内。永宁还是第一次进到立政殿的内室,虽然说长孙皇后病重,可是她依旧没敢放肆,规规矩矩地低垂着眼睑,跟在晋阳公主的身后,冲着床榻的方向见礼。

    “平身吧……真是好些年没见过宁真小娘子了,你且过来些,让本宫仔细瞧瞧……”长孙皇后的声音有些喑哑,气息也不平稳,早已没有了当年那个雍容华贵、气势逼人的样子,倒让永宁同情了三分。

    顺着长孙皇后的话,永宁缓步上前,待走到榻前两步远的距离时,便停了下来,也是这时才看见,高阳公主居然也坐在床榻之侧的锦凳上,她旁边还坐着另一个**妆扮的女子,看服饰倒像是哪家的王妃……

    长孙皇后在高阳公主的帮助之下,靠在软枕上坐了起来。“这些年不见,本宫倒还真有些不敢认了……”长孙皇后深深地看了永宁几眼,淡淡地笑着说道:“眉目虽还似旧时模样,可这一身的气度却是大大的不同了……本宫还记得当年见你时,你虽年纪尚幼,却总是一副淡淡然的模样,仿佛不是红尘客的样子,如今却温和内敛得让本宫不敢认了……”

    永宁有些惊讶于长孙皇后对她的评价,其实几次见面,永宁几乎都不是主角,却没成想不经意见,长孙皇后便已经将她看了个明白,只是此刻长孙皇后如此言语,倒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好在长孙皇后似乎也无意留难于她,直接指了高阳公主斜对面的一个锦凳让她坐下,然后便貌似随意地问起她这些年在外游历的一些事情。

    永宁一直保持着谨慎的态度,丝毫不敢放松地与长孙皇后应对。虽然心情有些紧张,但是从晋阳公主先前的态度,和高阳公主此时的表情,永宁倒觉得也不必紧张太过,虽然仍然不明白长孙皇后突然召见的目的,但是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长孙皇后毕竟在病中,只与永宁说了一刻钟的话,精神便有些不继,永宁见状,连忙顺势告辞。她原想着长孙皇后总要留她一下,然后便该说到正题了,谁知道长孙皇后居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便让宫人带着永宁出去了。

    一直等到了家了,永宁依旧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长孙皇后今天这到底是演得哪一出。

    卢夫人早在家里等得着急了,一见永宁回来,便一把拉住了她,没待落座,便急切地问起了觐见之事。可是永宁自己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又哪里能够为卢夫人解惑,最后也只是把见长孙皇后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然后便任由卢夫人自己揣摩去了。

    等到了晚上,房玄龄回府的第一件事,居然也是叫来了永宁,详细追问她与长孙皇后见面之事,这才多少让永宁心里不踏实了起来。等将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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