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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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画-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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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天奇谢了朱怀镜,又笑话道,那只有住下来静候圣旨了。闲聊了一会儿,朱怀镜就说:“张书记,我们只怕也有一段时间不在一起叙了吧,今天我请客,一起喝几杯。我还请了皮副市长的秘书方处长。”张天奇马上打断了他的话,说:“哪里哪里,怎么能要你老弟请呢?我早就做了计划了,叫你先说了。不行不行,一定我来请。你把方处长请来是最好不过了。你老弟想得周到、周到。”
  两人在电话里客气一阵,还是定下来由张天奇请。张天奇便又客气说,自己是乡巴佬进城,不识荆都的深浅,要朱怀镜点地方。朱怀镜也客气一下,说就放在龙兴大酒店如何?放下电话,又有些后悔了。荆都大小酒店上万家,为什么他就像条件反射似的立即就想到了龙兴大酒店呢?看来他心里怎么也放不下玉琴了。可他不想再挂玉琴的电话,怕落得没趣。雷拂尘说过,让他有客就带去,便挂了电话去,说带几个客人来吃晚饭。
  雷拂尘很是豪爽,忙说好的好的。
  朱怀镜再处理一些事情,就快到下班时间了。张天奇打了电话来,说车在办公楼外面了。他便挂了方明远的电话。方明远下来了,朱怀镜就同他边走边说:“张天奇同志已是我们的县委书记了,我喊他县长喊顺口了,总忘了。”
  二人一出办公楼,张天奇就从小车里出来了,伸出手来一一握了。此处不便过久寒暄,几个人都心领神会,挨次上了车。上车时免不了又让了一下位置。张天奇便坐了前面座位,玩笑道:“市里的规矩与县里不同。县里是领导坐前面,市里是秘书坐前面。
  我们基层来的就老是在这个问题上犯错误。今天我就给两位市里领导当秘书吧。“大家就笑了起来。
  张天奇又回头对方明远说:“我是久仰方处长大名,没想到你还这么年轻呀!”
  方明远忙谦虚地摆了摆手,一脸和气。说笑着很快就到龙兴了。朱怀镜眼睛一亮,远远地看见玉琴站在门厅外面,正是那天晚上去蓝月亮夜总会的装束,一袭浅酱色呢外套,下摆处露出一线米黄色长裙。他想这会儿玉琴本该穿她那种职业女性的西装,系着领带或者一条白丝巾,怎么会是这个装扮呢!
  车到玉琴跟前停下,她却没在意这辆车,正朝远处张望。朱怀镜猜想她一定是在等什么客人。他从车里钻了出来,大方地喊了声:“玉琴!”玉琴忙回过头来,微微一笑,脸飞红云。她伸过手来放在朱怀镜手里,说:“哦,我还没看见是这辆车哩。老雷还有客人,让我来恭候几位。”朱怀镜本想同她握一下手就放开的,却感觉放不下,便牵着她一一介绍张天奇和方明远。她便抽出手同两位客人握了一下,说道欢迎欢迎。门厅里面就出来几个人,喊道朱县长你好。朱怀镜回头一看,见是县计委、财政局、水电局的几位头儿,算是老部下了。原来他们早等在这里了。还有一位年轻人在一边望着他客气地笑,他想这可能就是张天奇的秘书小唐了,便伸过手去。年轻人双手握过来,俯着身子摇了一阵,说朱处长好朱处长好。
  客气完了,玉琴便请各位上楼。大家便又客气着让了让。进了电梯,朱怀镜忍不住望了一会儿玉琴。玉琴便又笑了笑,说:“还是安排在兰亭。”她说着便望着朱怀镜微笑。这微笑在场的人看了没觉得有什么,朱怀镜却感到五脏六腑顿时都舒展开了,止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玉琴专门强调兰亭,他觉得意味深长。他一时不能明白这意味到底是什么,只是隐约觉得兰亭在他似乎有某种特殊意义了。朱怀镜好像又捉摸到了那天晚上在蓝月亮的感觉了。他刚才本来同张天奇并肩走在前面的,等电梯停了,就让让别的人,自己留在后面了。玉琴像是明白他的意思,也让客人先出去,又叫过一位服务小姐,让她领客人去兰亭。
  两人走在后面,朱怀镜问:“这几天好吗?”玉琴笑笑,望一眼朱怀镜,说:“不好,你怎么样?”朱怀镜就大胆起来,说:“你真的不好我就来陪你。”玉琴见前面的人转弯了,就捏了捏朱怀镜的手,说:“不说这个了,就到了。是你请还是谁请?”朱怀镜懂得玉琴的用意,只说:“是张书记请,你只管替我安排好就是了。”
  大家刚入座,雷拂尘拱手进来了。朱怀镜忙起身同他握手,并一一介绍客人。雷拂尘就连说贵客贵客,又说只要是朱处长的朋友来了,就是我的朋友。朱怀镜听雷拂尘这么一说,自然觉得很有面子。但马上又觉得有冷落了方明远的意思,就再次向雷拂尘介绍方明远,说这位方处长是皮副市长的秘书,也是我的好兄弟啊。雷拂尘便再次同方明远握手,又是久仰,又是请多关照。同客人豪气喧天一阵,雷拂尘说:“这边就请梅总好好招呼。我那边还有好几桌客人要打招呼,都是市委、市政府和一些市直部门的宴请,也是怠慢不得的啊。请各位尽兴尽兴!”
  服务小姐便上茶、递热毛巾,一应如仪。小姐端了酒水过来,朱怀镜就望望张天奇。
  张天奇本是个什么场合都放得开的人,忙说:“一律白酒,一律白酒。”朱怀镜望望玉琴,说:“女士就自便吧。”玉琴说:“我喝矿泉水。”朱怀镜就轻轻问玉琴:“王朝白也不来一点儿?”玉琴脚便在下面轻轻踢了一下他,轻声道:“傻瓜!”这声傻瓜叫得朱怀镜很是舒服,立即兴奋起来,说道:“玉琴就不喝白酒了,我们不能为难女士是不是?”
  开始上菜了,张天奇举杯站了起来,说:“非常高兴能同各位聚在一起。我代表我们县委、县政府,感谢各位过去一段对我们县里工作的大力支持,敬大家一杯。”大家一齐起立,觥筹交错。朱怀镜设法营造气氛。他举了杯对方明远说:“我俩兄弟等会儿再说,我先敬远道来的客人。来,张书记,你是我的老上级,感谢你长期以来对我的关心,敬你一杯。”张天奇说着哪里哪里,就同朱怀镜碰了杯。
  几位县里部门的头儿就开腔了,说朱县长是我们的老上级,这杯酒怎么喝?朱怀镜便摆了摆手,说:“各位,我比你们都年轻些,冤里冤枉当了你们几年领导,一定有不少得罪处。我敬大家一杯!”那几位就说,要喝就一个一个地喝,你一杯酒敬我们几个是不成的。朱怀镜说有例在先,刚才张书记不是一杯酒敬了一桌人?不想小唐说:“朱处长莫怪我多嘴。张书记是代表县委、县政府,也可以说是代表家乡一百万父老乡亲,这酒能不喝?”朱怀镜就看看小唐,觉得这小伙子人还机灵。酒桌上尽是歪理,他本想再辩几句,也好闹个气氛。但想同小唐论理有失身份,自己也不怕多了这几杯酒,就拿出大家风度,称赞小唐。可这称赞的话却又是对着张天奇说的:“张书记,你真会选人,选了这么一位聪明的小伙子当秘书。不错不错。好好,我挨个儿敬!”
  敬完县里的人,朱怀镜就要敬方明远。方明远说不叫敬,不叫敬,我兄弟俩同饮一杯吧。接下来方明远就举杯敬张天奇和县里几位。玉琴见大家都注意他们敬酒去了,就轻轻对朱怀镜说:“你少喝点儿。”朱怀镜听了便心头一热。心想说这种体贴话的只有自己的女人。
  方明远敬完了县里几位,回头当然要敬朱怀镜了。朱怀镜只说不行了不行了。其实他的酒量还远远不到,只因刚才听了玉琴的话,不好多喝了。方明远哪里肯依?朱怀镜望望玉琴,摇摇头只得喝了。酒一进口,却发现是一杯矿泉水。原来玉琴早吩咐小姐,偷偷为他一个人上矿泉水。玉琴举了杯说:“各位,我是在这里为大家服务的,不周之处,只管提出来。原谅我不会喝酒,但假酒真情,我敬大家一杯。”她虽喝的是矿泉水,但她那敬酒的姿态不容人不领情,大家只得一片感谢声,仰头喝了。
  朱怀镜有这样一位女人坐在身边护着自己,说不出的快意。便要再敬大家的酒。于是又挨个儿敬了一轮。大家都有醉意了,只有朱怀镜和玉琴清醒。方明远酒量本来不错的,今天却也差不多了,便说:“我们放慢节拍,抽抽烟,扯扯谈吧。我常与县里的同志一块吃饭,发现县里同志很能说笑话的,今天怎么不见各位说笑?”张天奇便笑道:“这些同志,个个一肚子杂水。只是今天见各位都是市里领导,又在这样一个很有格调的地方,不敢放肆了。”方明远说:“但说无妨。都是凡人啊!怀镜知道的,市里这些头儿有时在一起也说说笑话。都还说得很有水平哩。”张天奇就对他的几位下属说:“你们每人说一个,这是任务!”财政局长说:“说起老太太的笑话,我倒有一个。有个老太太最喜欢放屁,可能是肠胃不好吧。一天,老太太要去做客,又怕老是放屁不好意思,就带了个小孙子去。交代好了,奶奶放屁,由孙子认账。吃饭的时候,奶奶就屁声不断,孙子就老挨骂。这小家伙是个放屁精哩!奶奶吃饭慢些,又要同人家应酬。孙子三两下就吃完了,坐不住,想去玩去了,就问奶奶,你还放屁吗?不放屁我就玩去了。”又是哄堂大笑。张天奇笑了一会,说:“笑是好笑,不过这饭桌上就不要再讲这种屁话了。”
  方明远说:“小唐也来一个?”小唐说:“这哪是我说话的地方?不过方处长点了,我就说一个吧。我是听别人说的,也是计划生育的笑话。有个乡的计划生育专干是位未婚女青年。有一天,她搞计划生育知识讲座,介绍避孕套的用法。她说,先吹一口气,看是不是漏气,再这么套上。说着就示范起来,但一个未婚女子,就不好怎么比画,便把避孕套套在大拇指上。偏偏听讲座的有个男的是个憨憨,回去对老婆说,今天学了个新鲜名堂,只要把这个东西往大拇指上一套,就不会怀小孩了,省得你吃药。过了几个月,这男的就跑到乡里找麻烦了,说他按照政府说的办,还是怀了,这就不是他自己的责任了,硬要生下来。”
  大家又是一笑。朱怀镜说:“小唐只怕还没结婚吧,就有这么高的水平了。”小唐便不好意思了。张天奇说:“去年才大学毕业。现在年轻人,还是我们那会儿?”
  大家说笑的时候,玉琴便要么叫小姐上茶,要么叫小姐为客人点烟。大家哄然大笑了,她就喝茶埋头遮了脸。张天奇就说:“我们说这些粗鄙的笑话,梅女士不好意思吧。”玉琴就笑笑,说:“我的耳朵接触不良,有些话听得见,有些话听不见。”张天奇便说:“梅小姐说话很有艺术,比哪一个笑话都好。”
  雷拂尘免不了也过来敬了一轮酒,完了再拱手而去。朱怀镜就问玉琴,是不是也该到他们那边去应酬一下。玉琴侧过身子轻声说:“懒得去。要是以往,是该去一下的,这也是场面上的规矩。但现在是哪里也懒得去了。”朱怀镜听了这话耳根直发热,不由得望了一眼玉琴。玉琴脸作桃色,低着头喝汤。朱怀镜的心叫玉琴撩得滚烫滚烫像要着火,却又满心疑窦。心想不必过早欢喜,暂且静观局势,相机行事吧。
  再喝了一会儿酒,方明远说:“大家都尽兴了吧?我是不行了。”张天奇看看大家,说:“再来一瓶?我看朱处长只怕还不够量。我原来也知道你能喝,没想到调市里以后,水平越来越高了。市里水平就是市里水平啊。”大家便说谢谢了。玉琴问要不要活动一下,说这里歌舞厅的档次还是不错的。张天奇说晚上还有事要办,来一次不容易,多走个地方得一个地方。下次再来吧。张天奇叫他的人先等一会儿,要亲自送朱方二位回家。
  朱方二位说不用送,可张天奇说一定要送。朱怀镜本不想就走的,他便望了望玉琴。玉琴笑笑,可朱怀镜感觉这笑容有些凄然,就有意高声招呼玉琴过去有个事要说。他这么大大方方,别人也就不会在意。玉琴上前去了,他却有些胆怯了,麻着喉咙轻轻说:“我去应付一下就回来。”玉琴不做声,只是飞快地瞟他一眼。
  车进了市政府大院,朱怀镜坚持先送方明远到家。快到方明远家了,张天奇说:“方处长,我们县里的皮衣厂得到皮副市长的关怀,这几年办得不错。我们只是牌子还没打响,但皮衣从选料、款式到工艺,都不错的,至少不比雪豹牌的差。我给皮副市长和你一人带了一件来。”方明远说:“张书记你太客气了。算了吧。”张天奇说:“那不行啊,这是我们工人阶级的一份心意哩。还要拜托领导多为我们宣传啊。”见两人一来一去讲客气朱怀镜就说:“方处长你就莫讲客气了,这是张书记的情意,就莫让他为难了。”方明远就说:“那只好谢谢了。”车在方明远楼下停了下来,司机打开后箱,张天奇亲自拿出一件皮衣来,说:“这是皮副市长的。方处长是穿大号还是中号?是中号吧。”便又亲自挑了件。握手而别。
  上了车,朱怀镜就问:“皮副市长的衣服尺码你们怎么也知道呢?”张天奇笑道:“自有办法啊。”张天奇不细说,朱怀镜也不好多问,只在心里纳闷。原来县里驻荆都办事处的几个人神通广大,市里一些关键领导和要害部门头头的衣服尺寸,鞋的码数,谁喜欢打保龄球,谁喜欢洗桑拿,谁喜欢钓鱼等等,大多摸得清清楚楚。
  车到了,仍是张天奇亲自选了一件中号加大的皮衣。朱怀镜问是不是进屋里坐一会儿。张天奇说下次吧。
  朱怀镜把衣送上楼,对香妹说,是张天奇来了,还要去陪他们一下。香妹不说什么,只说别太晚了。朱怀镜匆匆喝了一杯水,洗了一下脸,就飞跑着下楼。走到大门口,就见一辆白色本田轿车停在边上。正是玉琴。他心便狂跳起来,想尽量从容些,却忍不住跑了过去。车灯熄着,门却静静地开了。他钻了进去,一把抱起玉琴,狂乱地亲吻起来。
  玉琴浑身不停地哆嗦着,手在朱怀镜的背上使劲地抠。好一会儿,玉琴轻轻说:“我们走吧,别老在这里。”车启动了,朱怀镜问:“我们去哪里?”玉琴问:“你愿意去哪里?”朱怀镜说:“随便哪里,只要没有别人,就我们俩。哪怕是荒郊野岭都行。”
  玉琴不做声了,只顾开车。见车是往龙兴大酒店方向开,朱怀镜再一次心跳。他预感到今晚会发生些事情。这正是他最近这些日子天天想着的事,却没想到会像夏天的暴雨一样说来就来了。一会儿,就到了龙兴大酒店,从东边角上进了一片宿舍区。下了车,玉琴领朱怀镜上了三楼。一进门,玉琴就双目紧闭,靠着门发软。朱怀镜忙把她搂了起来,无限爱怜地亲吻着。玉琴让他亲了一会儿,说:“你先坐一会儿吧,我去放了车就来。”
  朱怀镜在客厅坐下,又站起来看了看这房子。是一套三室一厅,有两间房子的门是锁了的。厅和卧室装修、布置都很雅致。
  一会儿,听到锁匙响,知道玉琴回来了。朱怀镜便走到门后。等玉琴一进门,他就把她搂了起来。玉琴顺手开了空调。两人坐在沙发上亲吻一阵,玉琴说:“洗澡吧。你先去洗。”进浴室开了水出来,说:“用我的浴巾,行吗?”朱怀镜本来三下两下就洗完了,但怕玉琴笑话,就万难在里面久挨了一会儿才出来。
  玉琴早削好了一个苹果,递给池,说:“我去洗了。”
  这本是上好的红富士苹果,可今天朱怀镜吃起来却不知是什么味道。他只感到肠胃发胀,喉头发热。只巴望玉琴快点出来。宋怀镜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一分一秒都这么过得慢。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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