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珣忙从床上跳起来：“你一个人去怎么行，你等等我，我一会儿就好！”他慌忙地套上衣服，布儿却道：“不用了，阿珣，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走啦，要迟到了。”
呃。
布儿秀丽的小脸蛋上挂着笑，对杜珣挥了挥手，一转身就从房间里消失了。杜珣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后知后觉，是啊，布儿不是小孩子，更不是人……
他也不再是普通人了。
……他是一个会莫名其妙头痛得要死的修道者=___；=
杜珣洗漱完毕到客厅，饭桌上果然放着一锅粥。梅雍是一个体贴温柔到极点的男人，还是一个法力通天的神仙人物，杜珣呆呆地想，为什么梅雍会喜欢他呢？为什么梅雍会选择他呢？
“喵~”
黑猫乌九懒洋洋地跳到杜珣的膝头。杜珣摸摸他，搔搔乌九的下巴，乌九舒服地眯起眼睛，在杜珣的怀里蹭来蹭去。
“你饿吗？”杜珣问他。“吃过了吗？”
乌九摇摇头。杜珣也不知道他是说不饿还是没吃过。
“乌九，你有没有什么伴侣啊？”
乌九睁开眼睛，那双黄莹莹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杜珣，半晌摇了摇头。
“那你不觉得很孤单吗？一个人，呃，一只猫生活了几百上千年，虽然我是可以很多天都呆在房间里打游戏看动画之类……但是我好歹在网路上有朋友哦。”
乌九扬起下巴，杜珣忙帮他挠了挠：“你看，你很喜欢别人挠你下巴吧。”
乌九心里想，只不过喜欢让你挠而已。
以前，也并不是只是自己一个。
几乎所有生灵的一生，都是如此短暂。所以想要长生，开始修道。人是如此，妖也是如此。但一旦有了漫长的生命，又发现，很孤独，很难过。遇到的人，区区百年，就一病不起。他甚至无法拖延多一秒的时间。
如果能够更强就好了。更强，说不定就可以把那个人救回来。可以化成人形，和他生活在一起一辈子，而不是用宠物的身份。
乌九伸出舌头，舔了舔杜珣的手背。
杜珣笑了：“咦，很痒的。”他猛地把乌九抬起来，眼睛往不和谐的地方努力看：“乌九，话说大家在一起这么久了，我都还没有看过你的小。【哔——】【哔——】呢。”
乌九黑线，努力挣扎着从杜珣的魔爪中跳出来，跳到一边的沙发上卧下来。
“哎，乌九。”
杜珣忽然道：“如果我有了很高的法力，我能不能去阴间啊？”
不能的。
“我的老爸老妈，现在怎么样了呢？有没有很好地投胎转世呢？还是像科学家说的那样可怜地变成微粒散布在空气中啊？”
投胎转世了。走过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从此前尘往事，一概不再记得。
但他能够记得。他还能够闻得出那个人身上的气味。不管轮回了很多次，面貌经历了多少的改变，那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抓挠下巴的感觉，他一直都在记得。
梦和乌九惨了
一天过得特别快。修炼、吃饭、接娃、上网……然后杜珣就洗洗睡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杜珣隐约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眼前出现一片光怪陆离五光十色的画面。他说不清自己在哪里，只觉得很熟悉，脚下是带着青苔的古旧的青石板，远远看过去，有一座若隐若现的雕栏石桥，石桥边是一株青绿色的垂柳，垂柳底下是一大片火红色的花海。
桥那里坐着一个妙龄的少女。她眉目娇艳，又带着一种微妙的冰冷感，青葱玉手里捧着一只洁白如玉的小碗，碗口有一层长年积累下来造成的水垢。
“你来了。”少女看见他，对他微微一笑。
杜珣一怔：“你认识我？”
少女道：“我当然……认识你了。”
“可是我……”
“你不认识我，对吗？”少女寂寞地一声长叹：“唉，没有关系。世人本来就这样。”
能够记得的东西只有这么一点点。过了一生，忘了一生，永远懵懂。或许这也是一种幸福？
“对不起我让你……我让你失望了？”杜珣走过去。少女仰起脸，杜珣近看，才发现这个女孩子的眼睛竟然是红色的。像红宝石一样的红色，晶晶亮的，带着一种透明感。
“我不失望……”
少女淡淡地笑着：“你来了就好。”
杜珣的房门被推开来。
一身黑衣的乌九靠在门框边，静静地看着沉睡的杜珣。杜珣的睡姿不能算好看，没有梅雍帮他塞被角，空调被被他踢在了脚边，大T恤也掀起来，露出他雪白的肚子。
“恩……”杜珣嘴里迷迷糊糊地嘀咕了一声，挠了挠肚子。
乌九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帮杜珣把被子盖起来，在他身边坐下。
他很感激，能让他找到那一株七星五味灵草，让他不用再等好几个世纪。就算因为这个他和蜀山的人杠上了，他也不介意，他依旧感激。
其实梅雍说的对，他不应该再去找蜀山的人的麻烦，他应该安安分分呆在杜珣的身边，享受这一次的安宁相处。
但是蜀山的人拿走了他的东西……拿走了他身上唯一的一个宝贝。那是几百年前的一枚小小玉佩。那个人亲手戴在他的脖子上。
“你不是他。”乌九看着杜珣：“我知道。”
过去的，再也不能回来。
杜珣在梦里，疑惑地看着少女：“我们是不是其实应该很熟啊？”
“恩~不能算很熟吧。”少女摸摸下巴：“就算是熟悉，也是单方面的。”她美丽的红色眼睛温柔地看着杜珣：“你是一个特别的人。所以我能够记住你。”
“特别？”
“你……就像一朵正在开的花，或者，就像我身边这一棵不停生长的垂柳……”少女抚摸了一下她倚靠着的那柳树的枝条。不知怎么，她指尖一接触那窄窄的翠叶，那片叶子就变得卷曲起来，微微变黄，竟像是枯萎。
少女挪开了手指。叶子重新伸展开来。
杜珣吃惊地看着她和那枚叶子。
少女道：“吃惊吗？”
杜珣点点头。
“可你不同。”少女道：“就算你死了，你也让人感觉生机勃勃……”
杜珣一愣，瞪大了眼睛：“我死了？”
少女笑起来：“恩。”
杜珣的头猛地痛起来。他不是在做梦吗？他在做梦，可是为什么会头痛呢？这头痛来得如此剧烈，他蹲下身子，红眼睛的少女淡淡地看着他，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无奈的笑。
杜珣猛地坐起来。他的额头上挂下来很多大滴的汗珠，他大口大口地喘气。头没有痛。但是梦里面的情景历历在目，那红眼睛的少女，那一座石桥，枯又荣的垂柳，还有那可怕的突如其来的头痛。
妈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之前是痛的晕过去，这次索性变成痛得醒过来。要是以后一直头痛，他还怎么过日子啊？
不会真是梅雍的功法的问题吧？
不不，不会的，梅雍不会拿一个奇怪的功法糊弄他的。
杜珣揉揉脑袋，他觉得很莫名其妙。叹了口气，杜珣下床，去厨房里弄点东西吃。拿着一个苹果和一杯水，杜珣坐到客厅，啃了两口苹果，他转头看了看乌九的竹篮子窝，没看到黑猫。
杜珣揉了揉眼睛。
没有黑猫。
……乌九不见了？
杜珣猛地站起来。他冲过去掀开窝里的小垫子，很傻B地看了看，一只猫当然不可能被一块小垫子挡住，乌九是真的不见了。
呃，他会不会夜里也睡不着，在房子里乱晃？
杜珣蹑手蹑脚在房里四处走动，一边低声喊：“乌九？乌九？”
没有猫咪回应他。
“唉，去哪里了？”杜珣烦恼地挠脑袋。布儿的房间门被打开来，小妖精揉着眼睛摇摇晃晃地走出来：“阿珣，怎么啦。”
杜珣把他抱起来：“不好意思，吵醒你了？乌九不见了。”
“恩？”布儿眨眨眼：“乌九不见了？”
“是啊。我找了一下，没有看见他。他有没有可能去外面小区散步了？”
“这个……”布儿想了想，忽然尖声叫起来：“乌九去找蜀山的人了！”
杜珣大惊：“什么？”
“他一定是去找蜀山的人了！”布儿道：“爹走了，没有人看住他，他一定是去找蜀山的人报仇了。”
“那这可怎么办？”杜珣急得团团转。他这一点小法力，还不够填别人的肚子，但难道就由着乌九去？过了三秒钟，他一锤定音：“我去找他。”
布儿自告奋勇地跳起来：“我也一起去！”
当下杜珣随便穿了件衣服抱着布儿一起出门。他的法力还不能驱动那辆奇妙沃尔沃，只能冲到大街上拦了一辆的士，让师傅火速开到郊外的那个仓库所在。三更半夜的，司机一开到那荒无人烟的地方就放下杜珣落荒而逃，估计丫以为这抱着个小孩的男人是某位好兄弟。
杜珣还挺高兴，因为那位司机先生走得太急，忘了收他钱。
一人一妖急匆匆冲到仓库里面。这里的迷踪阵已经撤销，杜珣充分发挥那天的记忆，七拐八扭到了漫云道人的小别墅。
远远看见那栋小楼，布儿突然低声道：“阿珣，别动。”
“怎么了？”
“那里有高阶修士……至少两个，两个金丹期的。”布儿道。
杜珣道：“他们会发觉你？”
“发觉到不会，爹在我身上下的是最高的禁制。”布儿道：“但是我们两个大活人，那是绝对会被发现的。我们现在这里远远观望一下。”
杜珣忙点头：“好。”
很远地望过去，杜珣没有看见任何异状。只是一桩黑漆漆的小楼，灯光都没有开，在昏暗的月光下显得颇为阴森。
杜珣忍不住道：“没有事啊？是不是乌九没有找过来？”
“笨蛋阿珣。”布儿敲了敲杜珣的脑袋：“他们当然是布了禁制才开打的。你不觉得这里太安静了吗？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布儿还在敲杜珣的头，陡然之间他们两人眼前一亮，一道明亮到刺眼的白光冲天而起，随即一些五颜六色的光芒也四散而出，杜珣只听见一声雷鸣般的巨响，这栋小楼猛地晃了一下，然后一面墙壁啪地碎裂。
一个人从小楼里飞出来。
里面传出来一声中年男子的怒喝：“妖孽休走！”
然后是青年男子焦急的叫声：“师伯，师姐流了太多血！”
那中年男子恨恨道：“也罢，先治好钟乐，这妖孽身上我种了追迹蛊，不管到天涯海角，我也将它碎尸万段！”
那人形倒飞在夜空中，随即迅速变小，变成了一小团黑影向外飞掠而出。正是杜珣的方向。飞了片刻，突然在空中急坠直下。
杜珣忙跑过去，正是一只黑猫。
它现在比杜珣第一次见到它时还要惨。全身几乎没有一处地方不再流血，手脚具断，眼看就不活了。
孟婆
杜珣猛地把乌九抱起来。
布儿低声道：“快走！”
乌九却好似听到了，这猫都要死了，还硬撑着张开眼睛，黄莹莹的眼睛看着杜珣：“不要！把我放在这里。他们在我身上下了追迹蛊！”
杜珣气得都想给他来一下头皮：“你这只死猫现在装什么英雄！懂道理的话梅雍叫你别来你还来送死？我都救了你一次了，不能眼看着你就这么死了！”
他出手点了乌九的穴道，勉强止住一些出血大的伤口，又一下把乌九敲晕过去，和布儿一起狂奔出这个地方，在大马路上迅速拦了一辆的士回到家。
他们没有看见离开时一辆奥迪A4正好从他们身边驶过。
一到家，杜珣先是翻出来急救箱，把猫全身上下裹得像一只木乃伊，然后火速打电话给梅雍。
“喂？”手机那头的梅雍懒洋洋的。
“梅雍。”杜珣焦急地道：“乌九受伤了，快死了！我不知道怎么弄，你回来看看好不好？”
“什么？！”梅雍的声音一下子高起来：“他去找蜀山的人了？”
“恩。”杜珣道：“我听到那个蜀山的人说好像还在他身上下了什么追迹蛊……”
“你还跟去了？！”梅雍的声音再次高八度。
杜珣呃，说漏嘴了。
梅雍重重地叹气：“行了，我马上到，在我到之前把乌九弄死。”
“……”
挂了电话，杜珣叉起乌九的脖子，把他提到自己面前：“你这只傻蛋……”乌九的眼睛紧紧闭着，小身子自然悬挂，表现出一种极可怜的无力和无辜。
“你叉他脖子的这动作我喜欢。”
杜珣吓一跳，回过头才发现是梅雍。
“……不管怎么说你回来得也太快了吧。”
梅雍淡淡道：“我修炼了这么多年来个瞬移也是应该的。”他从杜珣手上拎过来乌九，杜珣忙道：“你小心一点，一不小心他就该挂了。”
“挂了就挂了，以后还不用烦呢。”梅雍翻着白眼把乌九随手扔在竹篮子的垫子上，然后一指过去，先是把乌九身上的绷带全部散开了，随即一团白光把乌九包裹起来。
“我懒得弄了，让他休息到明天。”梅雍伸个懒腰：“我要去睡觉。阿珣你一起来吗？”
杜珣很震精：“就这么呀？好了？”
“还能怎么样？”梅雍道：“把他当大爷伺候着啊？”
他扯着杜珣拉到卧室：“行了，睡吧。”
杜珣很疑心地看着外头白光里的黑猫：“这样真不会死？”
梅雍一下把卧室门关上了。
杜珣被梅雍扔上床，杜圣母到了床上还在关心外边的乌九：“梅雍，你别这样对他，就算你们再怎么不对盘，你态度也好点嘛，乌九怎么看都快挂了。”
梅雍坐到杜珣身边捏他的脸：“有我在这妖怪能死？你什么意思啊，我一天不在就这么关心他？你忘了我说过，我要吃醋的。”
杜珣的脸被捏的疼，他连忙拍开梅雍的手，脸上已经红了一片，梅雍又捏了两下：“最近皮肤变好很多吗，水嫩嫩的。”手感太好，大仙忍不住再捏了几记，末了脸贴过去，看样子很想在那红通通的脸颊上留下深情一吻，杜珣连忙打个滚躲开。
梅大仙很寂寞：“阿珣，究竟要怎样你才能从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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