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林的鸟雀在空中聒噪盘旋,山脚的凤尾竹丛迎风摇摆,好一副恬静的山野暮色图!一切都是那么宁静、甜美,陈国生将望远镜挂在胸前,绕阵地转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走近前看,还以为他的高射炮是一株株枝叶茂盛的大树呢!
他见准备工作一切就绪了,就回指挥所找了把椅子悠悠然地坐下,静候猎物的上钩。他闭上眼,饶有兴趣地开始揣摩他的对手。他会长啥样?准是蓝眼珠、高鼻子,遇事就划十字,走路头高高仰起,大肚皮挺老高,眼望着天,目空一切,吓,这不是漫画中的美国人么……他这一会儿在干什么?准在得意地哼着小曲,因为他手下的飞行员即将进行一次成功的袭击……
陈国生不觉微微笑起来,美国人来不来还是一个问号。正想出去走走,侦察员报告:“十二架F-105雷公,西南方向向我袭来,高度200-500米。”
陈国生精神一振,鱼儿上钩了!他激动地搓着手,走上了战斗岗位。在喊“打”以前,他悄悄瞥了一眼西南方,果然在太阳的余辉映照下,几个银亮的白点几乎贴着山峰尖超低空飞来,“妈的,技术真不错!”每支军队都有自己的勇夫,不过眼下根本不容他多想,转眼敌机就飞到了眼前!陈国生刚吐出“打”,一排机载炮的炮弹飞来,准确击中了作诱饵的发射架,一发炮弹落在营指挥所附近,气浪把陈国生掀了个跟头,重重撞在附近的一架高射机枪上。于此同时,他的六十多挺高射机枪,二十四门高射炮一齐开火,霎时就有三架飞机化为火球,在空中翻滚。等敌人明白中计,为时已晚,高度太低,根本无法躲闪,接着又有三架敌机摔了下来,炸了个粉身碎骨。
此战,在高射机枪、高射炮的近距离集火射击的猛轰下,六架“雷公”去会见了“电母”,陈国生营取得了空前大捷,创造了营战史的最高纪录!
陈国生昏头昏脑地站起来,还没辩清东南西北,一大群人拥来,七手八脚地把他扔到半空,落下,又扔上去……战士们尽情地发泄胜利的欢愉,当他好不容易瞅个空子溜掉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他,给了他最热烈的拥抱,压得陈国生简直喘不过气来。定睛一瞧,原来是他一向厌恶的俄国顾问,顾问先生用蹩脚的越语不断地说:“真漂亮!真漂亮!”
人群中,黎芳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急急地拉着陈国生的手说:“国生,听说刚才你撞了高射机枪,哪儿伤了?让我看看。”
陈国生一摆手,“没事,钢体碰撞,形变不予考虑。”
第二天,上级特地召开了隆重的祝捷大会,表彰了陈国生的赫赫战绩。就在陈国生挂满奖章,威风凛凛地下台时,黎芳脸色不正常地附在他耳旁小声说:“吴化铁桥给炸毁了。”
陈国生一惊,一把抓下胸前所佩的数十枚奖章,匆匆与大会主席道别,乘越野吉普返回了吴化铁桥。等他赶到时,硝烟早已散尽,铁桥歪躺在河边,狼籍一片。李营长和几个负责铁桥安全的营级干部正站在严重歪斜的桥头指指点点,他见陈国生来,脸上颇有愧色。
陈国生也不着急询问,先观察了一下铁桥,他注意到有五处弹着点,而且全在铁桥上,周围无一个新弹坑,活像人安置炸药炸的一样,不觉诧异了,“是什么武器打的?”
“大概是种新型空对地导弹。”
陈国生不禁啧啧称叹:“打得真准!”
离开铁桥,几人边走边向陈国生介绍了铁桥被袭击的经过,原来今日凌晨,美机来袭,其中有“野鼠由”飞机,装备有电子干扰器,能发出强大的杂波干扰,而且这次功率相当强,方圆几百里的雷达全是一片空白。事后他们得知,连中国境内的雷达、电视、收音机也全受到了强烈的干扰。
李营长最后说:“要是你在就好了。”
陈国生耸了耸肩膀,“我也毫无办法。”
他重重一拳擂在一门高炮的护板上,激愤地说:“人家新式武器一件接一件,可咱们还在用这不知是哪时代的破烂货!”
黎芳在一旁说:“真可惜,要修复铁桥,起码得两年。”
众人沉默了,这时,远方传来了汽车的鸣叫,“胡志明小道”仍畅通无阻,大家心里稍微轻松了些。
陈国生笑了笑说:“没什么了不起,反正这座铁桥早就没使用了,大家不必苦恼,等打完仗,再修比这好十倍的钢铁大桥,本人亲自来设计。”
出乎他意料之外,此后,敌人可能以为这条“胡志明小道”已给截断,就再也没来光顾过这一带了,大批军用物资平平安安地从中国经过竹桥源源不断地送上了各个战场。
此后,美国人著书论述越南战场、及精确制导武器的作用时,常援引这个“成功”的战例。
上部 第二十九节
(更新时间:2003…5…7 0:09:00 本章字数:3166)
一九七三年一月二十三日,黎德寿和基辛格分别代表越美双方在巴黎草签了《关于在越南结束战争、恢复和平的协定》。
三月二十九日,美军从南越撤退完毕。
小石头的棋艺大有长进,陈国生开始感到穷于应付她的攻势了。这不,课上完了,二人又你来我往地杀在了一起,陈国生落下一子,定晴一看,发觉不妥,对方有妙子可形成“双成龙”,刚打算收回,小石头早盯准了他,此刻闪电般跳起,按住陈国生的手说:“不准悔子!”
“这不算悔子,你还没下呢。”陈国生强行拿起了那枚棋。
“落地生根,叔叔可不能耍赖!”小石头抱着陈国生的手不放,陈国生无奈,只得放回原位,很快就输了这盘棋。第二盘,他憋足劲要“报仇”,不料行至中盘,一子不慎,形势顿时逆转,他忙把子统统扫走,连声说:“这盘不算,这盘不算。”
小石头不干,两人闹得不可开交。
正热闹间,后面有人笑了起来,陈国生回头一看,是黎芳,遂干笑了两声,问:“有什么事?”
“李营长、郑营长今天下午要回国,你不去送送他们?”
陈国生“哎呀”一声,张手撒掉手中的树枝,马马虎虎地清理了一下衣帽,就去找郑、李二人。他们正等着呢,陈国生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一连叠的“对不起”。
三人握罢手坐下来畅谈着这几年的战斗经历,天南海北,无所不及。打败了号称“第一军事强国”的美国,完成了世界历史上的又一页奇迹,大家都很兴奋,陈国生激动地说:“真不容易,前几个月还被人家炸得焦头烂额,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坚持不住了,我以为起码还要打一年。”
李营长呷口茶说:“纸老虎的本性!”
陈国生双手托在脑后,躺在椅上说:“毕竟还是老虎,人家新式武器层出不穷,把我们搞得好苦!”
郑营长冷不丁甩了句:“咱们科学技术落后得太远了,再不迎头赶上,我看,情况不容乐观,这次仗着地理优势赢了人家,下回就难说了。”
三人都沉默了,国内的情况的确让人焦躁,更令人恼火的是安于落后的现状!“装备悬殊,靠大无畏的革命精神战胜敌人”,写起来不要一分钟,可到了血淋的战场上就意味着牺牲,就意味着敌人能随心所欲打我们,而我们只有眼睁睁看着!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通讯员在外面喊:“李营长,车子来了。”
好似配合似地,两声汽车的鸣叫也随之传了过来。李、郑二人站起身,与陈国生再次紧紧地握在一起,“再见了,同志。”
李营长从上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条,“这是我的地址,希望你能早些回国,国家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陈国生吱唔了两声,送他们走后,捉摸不透李营长的含意,随即就忘在脑后,需要他做的事还多着呢!他的高炮营被改编为步兵团,他本人被提拔为少校副团长,并代理团长之职,黎芳任一营营长,军事训练相当繁重,因为新的军事行动马上就要开始了。不久,陈国生团就奉命挥师南下,参加了解放南越的战争。
行军途中,陈国生和黎芳共乘一辆吉普车,车上他们悄悄地交谈着。
黎芳望着车外滚滚向前的部队,激动地说:“想不到形势发展这么快!”
陈国生的双眼则直视着前方,“在军校时,我可没想到会让我来指挥步兵作战,心中真没底。”
黎芳回过头莞然一笑,“原则是一致的,我相信你能指挥好。”
车外的凉风吹进来,刮得人生疼生疼的,陈国生拢了拢衣服,关切地问黎芳:“冷吗?”
黎芳摇了摇头。
陈国生又说:“小石头在你们营,你可要照顾好她。”
“这个还用你来说!”黎芳狡黠地笑了笑。
陈国生一时无话可说,想了好久,才想起了她哥哥,“这次南下,说不定可以见到你哥哥了。”
“是啊,咱们兄妹已十年没见过面了,他走的时候还不过是个孩子,真不知这么多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部队经过急行军秘密进入了柬埔寨,他们在此将歇一天,入夜后,再进入南越。想到马上就要打大仗,再加上陈国生从不习惯于白天睡觉,所以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也不睡了,太阳挂在头顶上明晃晃的,起来也无事,便去找黎芳。她正也睡不着,陈国生让小石头叫她出来。两人坐在一株大榕树下,开始畅谈起人生理想来,这时,陈国生憧憬地问:“咱们结婚以后,需要买点什么?”
“什么也不需要,但大衣柜还是要一个的,你那箱子里几乎全是书。”
陈国生鼓了鼓勇气,说:“听说第一次夫妻生活时,女方要流血,会很疼的,有时甚至会昏过去……”
黎芳早臊红了脸,“你在说些什么!”
陈国生认真地说:“这有什么好红脸的,每个人都是要经过的,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讳之莫深,个个道貌岸然?我不了解这方面的知识,因为没人跟我谈起过。”他越说越激动,“作为人类生活的一方面,有什么好隐瞒的?中学课上生理卫生课,上到生殖系统一节,你猜老师怎么说,他说,这节很容易,你们看看就明白了,见鬼!最不明白的就是这一节。说真的,你知不知道性生活的有关知识,否则到时候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办。”
黎芳捂紧了脸,声音像从井底里传来:“到时候,你会知道怎么办。”
陈国生顿了顿又说:“要是你疼昏过去了,我可真不知怎么办,凡事总得从最坏情况打算……哎哟!”
一句话未说完,已被黎芳一拳打翻在地。
天一黑,行动开始了,部队迅速偷越柬越边境进入了敌后根据地,全面的决战也随之展开。
陈国生团的任务是围困驻在登封的敌一主力团,不准它逃跑,等主力部队完成其他方面的作战后,再来吃掉它。陈国生听说敌人那个主力团只有一千七百来人,而自己团有两千五百多人,战斗力也不可同年而语,头一热,就向上级请战,再给他两个坦克连,就能消灭它。
由于登封的战略位置相当重要,师部同意了赫赫大名的陈国生的请求。不过有一条,绝对不许让该团突围而影响兄弟部队的作战,而且给了陈国生临机处置的权利,不必事事向师部报告了。
陈国生兴冲冲地领着两个坦克连回来了,稍作安排,就领了几名侦察员,亲自去侦察地形,折腾了一天才回来。黎芳和小石头正焦急
万分地等着他呢,黎芳一见他踏进屋里,就责问道:“你这个团长怎么能随便往前线跑?万一给敌人打死了,谁来指挥部队……”
陈国生耸耸肩膀,两手一摊说:“敌人抓得住我吗?”他一低头发觉黎芳流泪了,忙说:“好了,好了,我以后不上去了,总可以了吧?”
黎芳哽咽道:“你总是逞匹夫之勇,万一你死了,丢下我一人可怎么活?”
恰巧这时外面有人喊“报告”,另两个营长也来了,黎芳立刻不哭了,悄悄退到屋一角抹眼泪。陈国生装作无事地坐在地图前,一面说“进来”,一面埋头于地图,仿佛他一直在研究地图似的。人到齐了,按理该开会了,可陈国生仍眉头紧锁地盯着地图,满脸阴云。众人不知出了什么事,又不敢问,怕打扰了团长的思路。
“轰隆隆”外面一声炸雷,蚕豆般大小的雨点“哗啦啦”地从半空中砸下来,临时团部的帐蓬给砸得剧烈颤抖起来。黎芳忍不住了,悄悄从桌底搡了搡陈国生,示意该说话了。陈国生把手中的放大镜一扔,叹口气说:“我上当了。”
地形图上标明登封山是一个制高点,俯瞰二号公路,周围一马平川。陈国生以为是平原,该能通坦克,他原打算以坦克打先锋,在炮火掩护下,一个冲锋就能解决问题,不料他刚才勘测实地时,发觉登封山周围尽是些水稻田,积水不下一尺,坦克根本无法通过。
黎芳听陈国生介绍完情况,就问:“挨着登封山有条二号公路,坦克可以由此攻击。”
陈国生苦笑道:“我算了一下,配给咱们的炮火压不住敌人的火力,坦克拥挤在一条公路上,不亚于给人家当活靶子。登封山周围无遮无掩,仅靠步兵非付出重大代价不可!”
上部 第三十节
(更新时间:2003…5…7 0:09:00 本章字数:3492)
大雨“哗哗”地倾泻着,压得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通讯员端了一盏灯进来,小心地放在陈国生面前,众人目光注视着这点小小的灯光,一踌莫展,谁也想不出一个好办法。
黎芳咕哝道:“敌人这个团远离主力,救援不便,本应该好打的,偏偏蹲了个好窝!”
“敌人不会那么傻,挺着胸膛让你来杀。”陈国生眉头依旧紧锁,忽然,他眼一亮,语气也不觉兴奋起来,“咱们可以想办法把它逼出登封山!你们看,敌人这个团目前的处境是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又处于我们全线猛攻的时期,是没有理由在这儿死守的。我想起了我国兵书上的一个古战法,就是‘围三缺一,网开一面,虚留生路’,咱们从三面压迫敌人,再伏一支兵于敌侧背,等敌逃出来,野战歼之。在我国解放战争时期,我人民解放军惯用此法。”陈国生两手在地图上指指点点,仿佛敌已在囊中。
有个营长发出异议:“要是敌人不跑呢?”
“要是敌人不跑,只好四面围起来,豁出千把人的伤亡,总可以拿下的。不过,只要咱们打狠点,它吃不住劲,是一定会跑的,没有哪支部队甘愿被对手围歼。我们在从柬埔寨到敌后根据地的路上也打了几仗,大家都清楚,敌人的固守决心并不强,兵力稍大,他们就会溜。我的打算是逐次清扫东、西、北三个方向上的敌外围据点,再对敌南面的据点作一下象征性的攻击,即是攻击,但又不攻下它们,有意给敌人留条后路,而伏一支奇兵于敌逃窜必经之处。现在我担心的就是那支奇兵,行动早了,让敌人察觉了,它是真会铁心死守的;行动晚了,敌人跑掉了,后果不堪设想。我们的时间不多,咱们来研究一下具体的行动。”
陈国生“绘”完他的作战蓝图后,黎芳主动请战,要求把伏击任务交给她,陈国生考虑到她心细如发,就同意了,并说:“两个坦克连都给你,我也给你‘先斩后奏’的权,没啥问题吧?”
黎芳甩甩头发说:“没啥问题,何时行动?”
“明晨三时。”
“那我就走了。”
“不忙,不忙,我还有两个小小的建议,第一是线路问题,我建议你走多线,敌不易察觉。”他在地图上又用铅笔添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