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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北京,青楚第一时间找到在市公安局刑侦处工作的学兄,请他帮忙检验那颗纽扣。随后,周晋的电话如期而至:“听说你又去西塘了?”
青楚:“如果你假装不知道,可以当我没去过。”
“可我知道你去过了。”
“我猜到石磊会告诉你。”
“跟你这么聪明的人说话,我也没必要迂回了,石磊说你给他看了一颗扣子,这是那边的新进展吗?”
“他可以对你言无不尽,但我不能对你知无不言,我不能透露给石磊的信息,同样不能透露给你。”
“那是否可以透露一下,你现在更倾向相信谁?是我,还是麦冬?”
“还不知道,没有确实证据前,我谁也不信。”
“好吧,案情讨论到此结束,中午一起吃个便饭好吗?”
“不了,我随便吃点,还要接着工作。”
“明白了,已经进入避嫌阶段,那你忙吧。”
“对了,我回来之前去看过郁欢。”青楚说完有点后悔,怕他问为什么,说去找郁欢调查案子未免荒谬,说替他去探望又太唐突,毕竟他们还算不上朋友。
周晋毫无诧异:“啊,我最近忙,没抽出空来回去,她还好吧?”
“好,护士照你交代,每天给她擦爽身粉,整个梅天没出过湿疹。”
“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我就当你是替我看她,谢谢。”
周晋越轻松坦然、善解人意,青楚越心情沉重,即将和这个让她心动的男人变成对立方,真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钱小样下了公班就回方奶奶家上私班,进门发现方奶奶病了,咳得厉害还发烧。方宇满抽屉翻药,不得要领,小样把他扒拉开,迅速找出阿司匹林和止咳糖浆,方奶奶听话地吃药、喝水。
样:“今天先这样,明天带奶奶去医院吧。”
方奶奶:“不去,感个冒都得一两百,家里有药。”
样:“不行,这些药只能缓解症状,你有炎症,得吃抗生素或者输液。”
方奶奶:“我活动不方便,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烧退了就行。”
方宇:“她不愿动就别折腾了,要吃什么药?我出去给她买。”
样:“处方药,没有医生的方子买不着。算了,明天我先想法从医务室开点,奶奶这岁数,以后家里得多备点药应急。”一转身,脚下踢着个大旅行包,“这谁的什么呀?”
方宇:“我的包。”
样:“你拿这么大包干吗?回来住了?”
“我那边维修电网,断电。”
方奶奶:“一时半会儿修不好吧?那就别急着回去,多在这儿待几天。”
“看情况再说吧。”
样揭穿他:“奶奶你把心放肚里,住一两天犯得着把东西都拿回来吗?他这就是不走了。”
“那敢情好。”方奶奶乐得合不拢嘴。
方宇坐院里喝着啤酒,时不时回头看小样在屋里替奶奶摇扇子、帮奶奶翻身,忽然有种天伦之乐的错觉。别说,这蛮妞儿贤惠起来还挺像回事,要光为赚钱她能这么爱岗敬业?肯定是对自己有意思,要不要考虑把她发展成媳妇儿呢?好处是以后家里有了免费私人护士,坏处是她犯起浑来实在不像女的……正自作多情地难为自己,**上挨了小样一脚:“哎,听我话回来住了?孺子可教嘛。”
“谁听你的了?”
样一**坐到方宇身边:“你对我的工作满意吗?”
“还行。”
样笑眯眯凑近:“觉不觉得我温柔贤惠?”
“将就算个女的吧。”小样的脸近在咫尺,方宇居然心跳加速。
“那还把我往外扔吗?”
“你要想留下当长期保姆,我可以考虑。”顺溜话也得拧着说,才不丢面儿。
“美的你大鼻涕泡!”拧着就拧着,爱情较量就此拉开序幕,当俘虏不是钱小样的风格,看谁扛不住先认输。
转天小样在校医室值班时,有学生来开假条,却不肯量体温:“我自个量过了,38度5,就给开个假条吧。”
样识破有诈:“今天周六,下周一你还好不了?先吃药,明天好不了,再来开假条。”
“明天是胡校医值班,她没你善良。”
“没病想蹭假是吧?少废话,必须量体温,到38度就开假条。”
生眼巴巴看着公章,干脆明说:“章不就在那儿吗?你一开一盖,十秒钟的事儿,不就完了?”
样没那么好说话:“你量不量?”
生有备而来:“我给你三十块,怎么样?”
“想贿赂我?”情势突变,小样脑筋急转。
“翻倍,六十。”
“九十!”小样将计就计,生意成交,新的生财之道就此诞生,并且一发不可收拾。接下来两周,钱小样牌病假条畅销校园,并稳居商品销售排行榜首,当收入达到一定数目,小样找到高齐,用这笔钱换了一大兜处方药。
高齐在医院门口把药交给她:“买这么多处方药干吗?这些药可不能乱吃。”
“知道,别忘了我也是护士。家里老人常有点头疼脑热,总去医院太麻烦,把药备齐能省不少事。”
“怎么,姥姥病了?要不方便来医院,我过去看看?”
“不是她。你还真把我姥当自己姥姥了?”
自作多情过于明显,高齐不好意思地干笑。
样故意起话茬儿:“我姐前一阵又去西塘了,你知道吧?”
“又去了?还是和那宝马?”
“这回是一个人,不过还是为那宝马去的。”
“哦。”
“有点失落吧?好心提醒一声啊,在赵青楚那儿,你没戏!”
“她跟你说的?”
“非要她亲口打击你才死心?医生一般也不忍心亲自宣判病人死刑吧?”
这打击也够直接的,高齐落荒而逃:“那我回去了。”
样开完炮又想起救死扶伤,跑去买一大桶肯德基又回来找高齐,精神物质食粮一并送上:“我请客,感谢你帮忙开药。”
高齐苦笑:“这是打击后的安慰?”
“一个医生,整天直面残酷的死亡,这点悲惨现实应该有勇气面对吧?”
高齐强撑着:“我也没怎么着啊。”
“那你笑得比哭还难看?不善于伪装。想不想听我给你分析分析感情失意原因?”
“说吧,我听听。”
“其实你各方面条件都跟青楚相当,软件、硬件哪样也不比她差。不过现在女的找男的,眼睛都爱往上看,她需要仰视,你懂吗?”
高齐有点懂。
“赵青楚看你,最多是平视,所以不满足,非要找个要她仰视的人才行,不都说男女有落差才是合理搭配嘛,所以说你俩不来电,不是你的错,是落差的错。”
“你这么一说,我心里舒服多了。”
“建议你,干脆也低头往下瞅瞅,找个人仰视你,不就齐了?
“分析得很有道理,我打算接受你的建议,那你对方宇也是仰视?”
“你什么眼神呀?我们俩是他仰视我!”
“对不起对不起,我其实是那么觉得,那你是不也得找个人仰视呀?”
“我这人有个特点,说别人时一套一套特明白,一到自己身上就犯糊涂,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理论脱离实际’吧?我八成是个直觉主义者,甭管仰视、俯视,估计到时候逮谁算谁!”
高齐被她逗乐:“我觉得你这样挺好。”
精神按摩卓有成效,小样觉得自己功德无量,挽救了一个差点走进感情死胡同的人,接下来,还有一个不肯进死胡同的人,等她想办法呢。
第7章01
小样抖落出一大包药邀功,打包票说奶奶以后小病不去医院,她在家包治。方宇被够吃上一年半载的药量惊着:“这么多,不是你从医务室偷回来的吧?”
“呸!我是个品德高尚的人,这些都是花我自己钱买来的。”
“你也没挣着钱呀?”
“智慧就是财富,它无处不在,看你怎么使用!”
俩人关系打根上起,就烙下主动方被被动方牵着鼻子走的原始印迹,一个故弄玄虚,另一个跟着往玄虚里绕。方宇鼓动鼻翼,使劲呼吸潜伏在药品背后的异味,越闻越可疑,小样灵魂出窍、悠然神往的神态,印证了他的直觉。
方宇一忍再忍,忍无可忍,旁敲侧击:“琢磨什么呢?思春呀?”
样胸襟坦荡、**:“高齐真不错,我觉得自己就该找个他那样的,俩人落差也合适。”
“落什么差?没头没脑的,这是打哪儿说起啊?”其实方宇心里电光火石,瞬间门清,“你那些药是找他拿的吧?”
“对啊,我就认识他一个医生。”
“你干吗非找他?钱给谁不能买药?”冲口而出后,方宇被话里的火药味雷到,自己疑似很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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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处方药,不找医生买不来。”
“瞧你那点出息,这事也值当去求他一回?我宁可带奶奶去医院。”想掖狐狸尾巴,结果连尾巴带掖的意图全落在人家眼里。
样前仰后合:“不对呀你,我找人家买药,你至于这么大反应吗?我再次确定,你就是嫉妒高齐!为什么嫉妒?是不是因为我?你要喜欢我就直说,大胆说出口,我可以考虑考虑。”
方宇力所能及,就是拍拍**、潇洒而去,甩下不值一辩的冷笑,可在小样眼里,怎么看他都是望风而逃。
这天,郎心平接到政法学院总务科电话,邀请她过去商议事情,去之前老太太做足心理准备,当亲耳听到小样的光荣事迹,她啼笑皆非。
总务主任:“最近接到很多老师投诉,抱怨医务室给学生开的假条太多,影响出勤率,胡校医觉得奇怪……”胡校医撇清自己:“我没开过那么多假条,一向谨慎。”主任继续,“我们在学生中间进行调查,听到反应,说医务室卖假条,九十块一张,引得学生蜂拥而至,后来还水涨船高,涨到一百。您是咱学院首屈一指的大学者,考虑影响,我们决定把此事就地掩埋,绝不扩散,就咱仨知道。至于孩子,要不……您先把她领回去教育教育?愿意改正,再把她送回来?”
老太太的勇气只够支撑把孙女领回家,不够再把她送回去。于是,钱小样因为自己把智慧转化为金钱的非凡想象力,招致失业,从入京第一份工作上下岗,重归待业。
也因为这份卓尔不群的想象力,招致全家清算,大家七手八脚、群策群力,想把钱小样从歪门邪道的坑里拽上来,用小鞭抽着她走上光明坦途,把聪明用到正地儿。
郎心平:“你自己说,卖没卖假条?”小样点头。
郎心平:“人家冤枉你没有?”小样摇头。
杨尔评价:“你还挺有生意头脑……”郎心平瞪她,杨尔赶紧端正立场,“我还没说完呢,就是没用在正地方。”
郎心平:“你这种恶劣行为不光影响到你自己,还有我们,上班以前你跟我保证什么来着?”
“你搭台我唱戏,不给你丢脸。”
“现在呢?”
“唱砸了,姥,我知错了,我的行为给您以及咱们全家的荣誉抹了黑。”冲仨人鞠躬到底,“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小样最大的优点,就是勇于划清自己与错误的界限,她和错误不共戴天,永远不是朋友,就是总一起摽着。
三人面面相觑,想笑,都忍着。心里宽容,脸上也得秋风扫落叶,把犯错上升到原则和人格的高度。其实错误生来就是让人犯的,它和我们如影随形,是每个人成长的标记。
样陈说:“我虚心接受大家批评,但也要允许我说明一下自己观点。”
青楚:“审判长,允许被告做自我辩护吗?”
郎心平:“说吧,我也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首先,不是我主动卖假条,是学生软磨硬泡求我开,被拒绝后,就用金钱利诱我……”
杨尔:“你就没扛住?”
“买方和卖方市场需求一致,交易就这样达成了,没想到需求迅速扩大,好多学生闻风而至,我被架上去就下不来了。”
杨尔:“典型的歪门邪道。”
“也反映出一点机动灵活性吧?”
郎心平镇压:“不许狡辩!”
“主要因为我跟他们是同龄人,深深理解他们心情,虽然病得不重,但当身体的不舒服遇上不想上的课,就会产生病重的错觉。”
郎心平:“这是什么歪理?完全不能成立!”
“有点歪,但这种现象在学生中普遍存在,我出于同情才站到错误立场,做了错事。”
青楚:“被告犯罪心理很有代表性,我大学时也常产生开假条逃课的想法,可惜一直没能得逞。”
杨尔:“那是,像她这么没溜儿的校医不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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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心平:“卖回老脸给你找个工作,才干几天就闹出这么档子事,我可没脸让你再回学院去上班了。”
“那我就不回去了。”小样还有一优点,就是不管今天怎么糟糕,反正明天一定会比今天好,倒也符合辩证法。“姥,你放心,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爬起来,这回我不麻烦您,自己找工作。”立刻在家展开应聘,“二姨,要不让我跟你干吧?”
杨尔:“打住!全家人都知道,我公司不搞家族企业,杜绝裙带关系。”
“不都说举贤不避亲吗?”
杨尔:“你哪儿贤?是游手好闲的闲!”
当天下岗当天上岗办不到了,小样去睡觉。第二天日上三竿还赖在床上,方宇不明所以,走到床边扒拉她:“8点多了,还不上班?”
“不上了。”
“今天休息?”
“可以一直休息下去。”
“怎么了这是?”
“我被开了。”
“为什么?”
“我发明一条生财之道,一百块钱一张假条卖给学生,被发现了。”
“太牛了!说你钱串子脑袋,真不冤枉你。”
“我又不是为自己,赚的钱都给奶奶买药了。”
“智慧是财富,无处不在,看怎么使用”的台词原来打这来的,方宇心里悠,泛起他一向鄙视的温柔:“你说我该夸你呢?还是该夸你呢?”
“我要好好思考一下,今后到底要往何处去?”
昨日已矣,小样的年纪从不回顾,只求前瞻,这一刻她陷入迷茫,当然,迷茫也是这年龄的日常课。方宇想伸手,传递“你迷茫也不孤独”的信息,手没掏出来,就被自己扼杀在裤兜里,为避免坠入柔情泛滥的深渊,他悬崖勒马。
男人和女人区别就在于此,青楚任由自己坠下柔情的深渊。她等来翘首企盼的好消息,市局刑侦技术处的北大学兄特快专递过来化验结果,扣子烧痕时间在六个月以内,材质为树脂,十年前还没被普遍应用在廉价日用品当中。这结果一点不糟糕,青楚如释重负,心花怒放,把低落的小样拉出来购物,大方派送,小样当然不拒绝,姐儿俩达成供求平衡。
“看来你心情不是小好、是大好啊。”小样直指本质,“你那案子怎么样了?”
“接不成了!”
“你不挺想接那案子吗?不成还这么高兴,不想告那宝马吧?”
“人家没事儿告人什么?”
“你**到底坐在原告这边,还是被告那边?我再次确定,你就是喜欢他!那高齐怎么办?彻底晾在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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