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见死不救。我付你房租,顺带负责给你做饭,还不成吗?”
“那我就有私人厨师了?”
“对呀对呀,而且水平还不低。”
“那好吧,房租免了,生活费AA制。”
“行!”
第二天中午,昼伏夜耕赶小说的雷蕾在昏睡中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她的私人厨子李霹雳正把一块比人还高的的风景展板往客房里拖。
雷蕾吓一跳:“你干吗呢?哪弄来这么个玩意?”
“捡回来的。你醒了,正好来搭把手,帮我抬屋里。”
“你还有捡破烂的毛病呢?早知道我才不收留你,再把我这儿变成垃圾场。”
“你才爱捡破烂呢,我要它有用,转悠好多售楼处,好不容易才找着。”
俩人把风景展板抬到客房的小阳台上,展板上绿草茵茵,纵深里高大建筑,一派宁静。霹雳调整展板角度:“你到写字台那去帮我看看,像不像窗外绿草茵茵的景色?”
“那我眼神得多差啊。”
“这么看当然有点假,要是透过电脑摄像头看,是不还挺蒙人?”
雷蕾恍然大悟:“要蒙你妈,是吧?”
“聪明!你觉得像英国校园风景吗?”
雷蕾打开电脑摄像头,MSN视频窗口里,果然一片绿草茵茵的校园风光:“还成,先凑合蒙吧,反正你妈也没去过剑桥学生宿舍。”
人造的剑桥风景效果相当凑合,杨尔从电脑视频窗口看到霹雳的宿舍设施齐全,窗外景色宜人,彻底被虚假繁荣蒙骗:“真不错!妈给你个任务,赶紧和徐志摩的那个叹息桥合个影,给我看看,不难吧?”
“简单!我上课去了,第一堂课不能迟到。”霹雳关电脑,一头栽在桌上,“我上哪儿去和叹息桥合影呀?”
雷蕾一针见血:“你已经走上一条错误的道路,接下来,将要不停用一个谎言掩盖上一个谎言。”
恋情迅速升温,周晋邀青楚到自己家里,亲自下厨。家是了解一个人最好的途径,青楚徜徉在豪宅里,感受着更私密的周晋。书架上陈列几幅黑白旧照:八十年代少年周晋和母亲的合影,还有周妈妈年轻时代的影像以及周晋的学生时代。突然意识到:怎么没有一张郁欢的照片?找遍所有角落,最后看见一摞旧相册,抽出翻看,还是没有郁欢,但相册里某些地方,明显有照片被揭掉的空白。郁欢是周晋不能遗忘的过去、仍在牵挂的现在,为什么这里却没有她一丝影像?
吃饭时,青楚忍不住问起:“郁欢以后,你爱过别的女人吗?”
周晋摇头:“除了你。”
“十年来一直是一个人?为什么?没有别人吸引你?”
“真没有,也出现过别的女人,但我不能确定她们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的身外物?”
“那我你能确定吗?”
“还有待探索,但有一条可以确定:你不为我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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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上去像个怀疑论者。”
“怀疑论者什么样?”
“对感情和财富的关系抱有一种复杂的情绪,财富越多,对感情相信度越低,一般受过伤害、有心理阴影的人才会这样。”
“青楚,你太透亮、太锐利,经常没有迂回,直入人心脏。”
“说得我像把匕首。”
“不,是镜子,人想回避的时候可以看不到自己,但通过你却能反射见,想回避都回避不了,能别擦那么雪亮吗?”
“难道被我说中了?”
“我像是有心理阴影的人吗?”
“不像,但如果我有跟你同样的经历,留下心理阴影也很正常。”
周晋苦笑:“阴影?是个什么东西呢?看不见形状,感觉不到存在,但它就像细菌,漂浮在呼吸的空气里,融化在血液里。知道吗青楚?你是照进我生活里的阳光,带给我希望,但也让我无处躲藏。”
青楚微笑:“刚才看了书架上的照片,我喜欢你过去的样子。”
“我现在跟过去有什么差别吗?”
“过去……看上去很单纯。”
“怎么能不单纯呢?那时候生活里只有理想和爱情。现在,想拥有一份安静纯粹的爱情,都不知道是不是奢求?”
“听上去怎么又像是悲观主义者了?看来我的阳光照得你还不够。我想了解你的全部,包括过去、现在和未来,尤其是过去,能给我讲讲吗?比如:你和郁欢。”
提及郁欢,周晋刻意回避:“我不想说她。”
“为什么?”
“谈她并不愉快。”
“你相册里那些空白处原来有照片吧?是郁欢吗?”
“对。”
“为什么拿掉她的照片,一张也不留?”
“不想回忆起她。”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一直影响你到今天……”
“所以我才不想继续被她影响。青楚,她是我十年来最不愿回忆的一个人,可能过去的经历太惨烈了,我希望自己忘记,你能理解吗?”
青楚似懂非懂,关于郁欢的话题戛然而止,原本良好的气氛像遭遇沙滩的潮水,搁浅后渐渐退却。
直到送青楚回到郎家楼下,周晋才打破沉默:“对不起。”
“没关系,我只想多了解一些,说不说在你。”
“青楚,让我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不愿多提她。我的世界分成过去和现在两部分,郁欢代表过去,每当回到西塘,我会身不由己回到过去,对我来说,那世界痛苦多过快乐,我甚至不愿意缅怀,但环境逼迫我不得不沉浸其中。所以当回到现实中时,我希望跟回忆隔绝,你说过:人活在过去,现在也过不好。那句话说到我心里去了,想活得快乐,我必须忘掉过去,这你能理解吗?”
“真没想到,过去在你心里留下这么深的伤痕。”
周晋揽青楚入怀:“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原因,我希望以后天天被你日光浴,把自己身上多年的阴影好好晒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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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怕我太扎眼,把你晒干了?”
“这种担心我现在已经开始有了。对了,周末我想请你们全家一起吃个饭。”
“这么快就想见家长了?”
“我着急呀,你有那么一个大家庭,我巴不得早点融进去。”
“我们家可一堆女的!钱钟书老先生说:‘鸡鸭多的地方粪多,女人多的地方话多’。”
“我太向往了。”
话题从阴郁的过往顺利转移到明朗的现在,两人都有如释重负的感觉。青楚觉得也许该把郁欢和周晋的过往从自己脑海里抹去,只是,她的明亮和锐利真能把他心里的阴影也抹去吗?恋爱前,青楚从未细想过自己身上的女性特质有什么特别之处,现在,她需要和亲近的旁观者探讨一下:“样儿,你说我透吗?”
“不透。”
“那我尖吗?”
“不尖。”
“我是不是挺硬的?”
样伸手指在青楚身上戳戳:“不硬,挺软乎的。”
“我说的是给人的感觉,我是不是不太温柔?也不够圆润?”
“你说那个呀,那你是比我硬,也没我润。”
“方宇说你软乎?”
“他肯定觉得我不软不硬,正好。”
“女人太硬,是不是不太好哇?”
“是不太好,周晋挑你了?”
“没有,他就因为这个才喜欢我。”
“唉,老天是仁慈的,你有什么缺点,他就给你什么市场,天无绝人之路嘛。”
“我这么惨?”
“还可以吧,你至少还能有两种选择,要么挑周晋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要么挑高齐那种有受虐倾向、宰相肚里能撑船的。”
“唉,软也不行,硬也不行,做不软不硬的女人难啊。”
“做软硬合适的女强人就更难啦。”
周晋要请全家吃饭的消息,让没心没肺的小样心里激起点小波澜,波及方宇头上。
“方宇,周末周晋要请我们全家聚会,他就正式亮相啦。”
“亮呗。”
“那你呢?要不也去跟周晋一起亮个相?”
“你觉着我跟他一起能亮好相吗?”
“倒也是,那这回算了,回头我专门给你策划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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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那么着急让我见家长?”
“我是想让她们知道,来北京这么长时间,我也没白来,虽然事业没什么收获,但收获了爱情。”
“你就不怕人家拿你的爱情跟青楚的比?”
“比就比呗,我不如青楚、你不如周晋,这不很正常吗?”
“你心态倒健康。”
“嘿嘿,其实我一点不觉得你比周晋差,各花入各眼嘛。”
这话让方宇感动,但他有自己的想法:“样儿,我不想现在见你们家人。”
“你不想负责任?!”
“别整秦香莲那出,我是让你给我两年时间,等把自己做大做强以后,我再见她们,到时候让你倍儿有面。”
“那我还得等上两年哪?”
“你别干等着我啊,理想呢?志向呢?趁这两年咱俩都赶紧的,奋斗哇!”
“行!”小样拿出顿按,“我在设个提示,两年一到,你跟我见家长去。”
第12章02
青楚、小样都在发展爱情,霹雳却只能发展友情,整天跟在雷蕾**后面转,眼看偶像小说即将出版,彻底变成蕾丝儿:“太棒了偶像,等你签售我买一百本。”
“戏过,一看就是托儿。”
“采访一下,你是怎么想起写小说的?”
“刚回国时暂时不知道干吗,我就给软件公司编程养活自己,闲了挂在网上写故事玩,一不小心写成连载,点击率倍儿高,后来出版社闻着味就来了,诞生我第一部小说。”
“合辙你是玩成作家的,真牛!你大学到底什么专业?中文?音乐?你怎么还会编程?太神秘了!”
“我在美国学的是计算机。”
“啊?敢情你是一挨踢?”
“鄙人跟你情况一样,专业是我妈替我选的,我不喜欢计算机,也不喜欢美国,所以上一半就回来了。”
“我们妈为什么都犯一样的错?错误的河流里估计光是她们,都挤得下不去脚。”
“其实也不能都怪她们,那时候我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想干吗,路是在自己走着走着的过程中才逐渐清晰的,后来我妈看我实在不喜欢,没拦着我退学回国,放我一条生路,我就已经感谢她大恩大德了。”
“那你妈比我妈强多了,至少不坚持错误,我妈是压根就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她活在偏执的自信里,觉得自己永远伟大正确。”
“那你该用行动让她早点意识到自己的失误,把她呼唤回正常人的行列。”
“唉,我对自己未来要如何行动还迷茫着呢,一条道走到黑比站在十字路口幸福,你就比我幸福。”
“你觉得什么叫幸福呀?”
“幸福就是‘猫吃鱼,狗吃肉,奥特曼打小怪兽’,干自己喜欢干的事,就叫幸福。”
“那你也去干自己喜欢的事,不就幸福了嘛。”
“我喜欢的离我太遥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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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有多远?你奔那去,自然就近了。整天念叨想开餐厅,到底有没有具体计划?”
“我一想到能当大厨、在自己店里招待客人,就心驰神往,可再往前一倒,想到开餐厅有那么多麻烦事,就怕怕。”
“光想吃肉、不想挨揍,严重鄙视!”
“我就觉得实现理想是件特难的事,我还没准备好。”
“世上的事没有难和容易之分,只有想干不想干之分,你是想干,还是不想干?”
“想干。”
“那**,别怕难怕麻烦。”
有时候音乐力量比语言更强大,霹雳在酒吧里看雷蕾和乐队成员排练时,被一首叫做《我不是随便的花朵》的歌直击心脏。
“已经决定好了,做个做梦的人,一个不切实际的人,就算青丝变成了白雪,皱纹也渐渐爬上曾经光滑的脸庞,就算心里的梦永远不能实现。
“希望我是特别的,拥有神奇的力量,因为在很久以前,有一种不能忘记的声音它将我唤醒,带领我穿越现实的迷雾,在那里我才找到真正的自己。
“于是我知道自己不是随便的花朵,只为梦幻的声音而绽放……”
霹雳激动万分:“雷蕾,我被你劈到了,这歌就像为我唱的,我也不是随便的花朵,也要为梦想绽放。你说,我是个能成事儿的人吗?”
“以目前看,不是。”
“我身还未动呢,你就在起步阶段打击我,我需要信心!”
“想要支持,就证明给我看,你有成事必备的素质:执著和毅力,以及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决绝。”
“怎么证明?要不你考验我一下。”
雷蕾想起霹雳嗜肉如命的特性:“从现在起,一周不许吃肉。”
“啊?这算是什么考验呀?”
“日常行为是衡量一个人最准确的标尺,细节决定成败,来吗?”
“来就来!”
为理想,素几天又何妨?任何事都是说比做更容易,接下来远离荤腥的日子,无肉不欢的霹雳度日如年,每天对着各种菜叶子味同嚼蜡,还要忍受看雷蕾大嚼牛排的非人折磨。终于,三天后一个月黑风高的时刻,霹雳被肚里的馋虫闹得忍无可忍,鬼鬼祟祟溜出门,飞奔到最近的肯德基。就在她抱着平时不屑一顾的炸鸡腿大快朵颐时,被跟踪而至的雷蕾抓个现行。
雷蕾当场宣布:“你是个缺乏毅力、做不成事的人。”
豪情壮志在炸鸡腿面前变得不堪一击,霹雳垂头丧气,又多啃了俩鸡腿。
周晋宴请当天,杨怡一身盛装,用形象设计师的眼光挑剔每个家庭成员的着装。
“青楚,你就打算穿这身衣服去赴人家周晋的宴?太随便了。”
“我天天都这样见他。”
“今天不可以,这是周晋第一次正式跟咱们全家会晤,是双边锋会!回屋换那套白色套装,大方稳重,麻利点。”一转头看见郎心平,“妈你穿这套太老气了,现在年轻人穿素、老年人得艳,你穿那套大红中式的褂子!”
样眼看轮到自己,诚惶诚恐:“大姨你直接指导我穿哪套吧,让穿什么我就穿什么。”
“你全是休闲装,女孩子适当也该有一两套正式的衣服,以后再碰上像今天这么盛大的场面也能应付。”
“我不头一回赶上这么盛大的节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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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算了。青楚,你借小样一套。”
杨尔进门就被一排盛装女人给镇了:“嚯!你们这是要去参加豪华趴体呀?”
杨怡眼神飞刀直奔杨尔:“你怎么穿成这样?”
“没人事先通知我要穿正装呀?”
“这还用事先提醒吗?你不是有很多套能见客户的衣服吗?”
“咱妈不是禁止我在家做生意嘛。”
“那也不能穿得像菜市场阿姨呀。”
“我、我……也不至于你说的那样吧?咱今儿是要去吃国宴吗?”
样:“二姨,大姨一个没饶,把我们全改造了,就剩你一个漏网之鱼。”
杨尔:“那我拉上你们先回趟我家,换一套去?”
杨怡不耐烦:“哎呀没时间了,凑合吧,反正你今天就是一配角,又不是见你女婿。赶紧走、赶紧走,要让周晋等咱可就失礼了,好像怠慢人家似的,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