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宁对这位年轻人并不了解,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宋迦,他跟着齐家巫女来到建州,现在是自己的合作帮手。
宋迦,就是云夏认识的那位蝙蝠妖宋迦,他已经失踪了好段时间了呢。
“大致已经掌握了。”宋迦说。
“好好好好!”瑞宁一扫先前的烦闷,脸上露出了欢喜。
一年了,整整一年,他忍辱负重任人敲打,依然坚挺的坐在这个位置上,不是建州有多好,不是对建州有多留恋。相反,表面富饶,背地里什么肮脏事都有的建州,瑞宁一刻都不想待。
一年前,瑞宁刚来到建州赴任,新官上任三把火,何况是眼中容不得一粒沙的瑞宁。他来到建州的第一天,就销毁了多处人口贩子的窝点。
而恰恰就是这件事,令他的女儿和女婿被人报复双双丢了命。祸不及家人,瑞宁敢作敢当,有什么仇来找他也就算了,他可以接的无怨无悔。可因他的事让女儿和女婿……那时女儿肚中还有四月大的孩子。
此恨此仇,瑞宁咽不下这个气。
瑞宁让妻儿回老家,他独自一人留了下来,有人想拿女儿的命敲打他,让他闭嘴,让他安分。建州没人能帮他,包括现任太守!这帮一丘之貉,换做以往瑞宁只是怀疑的话,现如今是坐实了他们助纣为虐的名头。
倘若不是官宦相助,那帮奸商如何能有如此气焰?
这一年来瑞宁没有闲着,暂时动不了恶人,他就收集证据!一年来,他暗访明查,面上没有多说什么,暗自都纪录了下来。
这次朝廷派按察使过来,瑞宁打算将这年来他的所见所闻全部呈上。
只是按察使没有到,暗中的人坐不住了,为了让他闭嘴,这次不惜要将他的官帽摘除,好对他痛下杀手。
呵呵,姜还是老的辣,瑞宁活了四十几年,为官二十八年,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昨晚码头之事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以少量损失,换他乌纱帽,这如意算盘打的不为不精啊。
只是,早在听说按察使要来时,瑞宁就想过那些人会想他闭上嘴,上天恰好又在那时给他送来了贵人。
齐家巫女远道而来,主动联系上了他,宋迦就是跟着齐家巫女一起来的,他们帮了瑞宁很多的事。虽然瑞宁知道齐家巫女另有目的想要借他的权势,只要目的不冲突,这将是一场很和谐的合作。
有了这帮帮手,瑞宁已经打算好在按察使来访前,为他送上一份大礼,这份大礼不是别的,正是建州人口贩子的所有窝点!他要将威胁建州的这颗毒瘤拔除,拔得干干净净,以祭爱女和女婿的在天之灵!
寻找劫货歹徒?算了吧,瑞宁明知那些人是下溪街的人,但没法动他们,因为凡是讲究证据,没有证据他不能胡乱把人抓进大牢。不然不仅是不作为,更是泛用职权,诬陷无辜。
有心人们等着他作茧自缠,自乱阵脚呢。
瑞宁不傻,他有自己的理念,但绝不是死脑筋,不就是功抵过嘛,他铲除毒瘤的功,够抵上过了吧?何况等到按察使一到,那时情况还不知是谁做主呢。
第二十一章 唐僧肉
一朝成为阶下囚,从此不知日与夜,身在地下,几盏昏黄的油灯就是全部的光明,现在外头是夜还是白天呢,无从知晓。
自从和这些人一起被关在这里,云夏不知已经过去多久了,总得来说几个时辰是有了,因为行动前,云夏吃了很多的东西,她是作为人生最后一餐来吃的,行动危险,要死也得做个饱死鬼是吧。
那些东西没几个时辰消化不掉,而云夏现在只觉得饥肠辘辘,肚子咕噜噜的叫着。
临时关押他们的是一处地窖,一股的酸菜味儿,加上人多,空气不流通,这里环境恶劣的难以想象。
说到污染空气的,说到底还是人本身,就像菜市场卖的活鸡鸭一样,挤在笼子里,没有活动空间,想要大小便不可能到别的地方,没人会放他们出去。这么多的人,一个个都想要去茅房的话,看守的人忙不过来,他们也没那么好心做这么麻烦的事。
所以情况可想而知。
关住云夏他们的是四方的铁笼,这铁笼很矮,让云夏想到了狗笼,里面的人只能蹲坐着,头顶就是铁板。而上面又是一个铁笼,双层叠加,可谓是把空间利用最大化,一点都浪费地儿。
看着面前的一切,云夏凌乱了,这就是高级货呆的地方?比批发货好不到哪去,唯一的好处就是手脚自由,没有被绑着。
这里大多都是孩子和女人,有几个笼子里关押着脸蛋比较不错的男子,这些就是所谓的高档货了,和批发货一样的处境,真不知这样不加修饰,不加整理的高档货能卖几钱。
太没生意头脑了。
云夏瞧了眼身边的男孩,瞧了眼缩在一起很想离男孩远些的女人和孩子们,只是她很想说,地方就这么大,有必要如此吗?就是挤扁了,也不可能离男孩有多远。
男孩平凡无奇,就是身上有股奇怪的异味,在周围都很臭的情况下,云夏也分辨不出这是什么气味,有些熟悉。云夏怎么都没看出来这男孩有什么可怕的地方,有必要这么怕他吗?男孩真发狂,就这点距离,也是无用功啊。
云夏摇摇头,反正她和男孩靠在一起有一会儿了,男孩睡得正香,没见他有其他什么动作。就是这时隔壁牢笼的姑娘扯了扯她的衣角,问道:“我叫小花,请问你知道现在是几号吗?”
这个云夏倒是很清楚,营救的日子怎会忘记呢,只是小花这个名字还真是烂大街啊,她已经见过好几个叫小花的人了。
云夏告诉了她日期,小花姑娘闷闷地说了声谢谢,然后笑得勉强地问云夏是不是刚被抓进来的,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只有刚被抓进来才知道日期,小花悄悄问过很多人,他们的回答都是不知。
待在地下,没有三餐,看守的人什么时候想起,什么时候才会有他们一顿饭,根本没法记时间。
现在外面是白天还是夜晚呢,小花喃喃自语,显得有些绝望了。
“我想应该是白天了。”云夏一宿没睡,精神倒是还好,哪怕是想睡,这里的气味那么浓厚,被熏得也睡不着呀。
云夏感觉靠着她睡觉的男孩动了动,没等她有所动作,手上的疼痛让她下意识地推开了男孩。
男孩撞到了其他人身上,惹得那些人小小骚动了下,男孩先前都在睡,云夏没看过他睁眼的样子,这会儿瞧到他的双眼,云夏立即想到了宋迦的那双绿眼。同是异色瞳,不同的是男孩的眼瞳就和蛇眼一样。
被这双眼冷冷盯着,云夏打了个寒颤,此刻她的衣袖破了,衣袖上沾着血,露出来的手臂上一圈翘起的皮肉,如果不是云夏反应快,男孩这一口足以咬下她的一块肉。
手臂很疼,云夏却一时顾及不了伤,掏出小刀双手紧握,颤抖着正对着男孩,咽了口唾沫,厉声道:“别过来!”
刚做完这些,云夏突然意识到,不应该拿小刀对妖物,该拿咒符才对。
于是,一手拿小刀,一手伸进怀中拿出了咒符。
男孩眨眨眼,好似刚睡醒,就是这一眨,他的一双眼变的正常了,而且布满迷茫。这是刚睡醒时的睡眼朦胧,男孩像全然不知他干了什么,先是跟被他撞了人道歉,显然他也知道那些人怕他,赶紧靠到了角落。
下一瞬,他看到了云夏,她拿着的小刀和咒符正对着他,男孩吞了吞唾沫,害怕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别杀我,对不起。”
男孩吓哭了,如果不是空间不够,他早就磕头求饶命了。云夏的小刀就对着他的鼻子,再前进一点就能刺到他。
这是一把很精致的小刀,很短,不是出于对利刃的恐惧,而是这把小刀透着让他从骨子里感觉害怕的东西,同样让男孩感觉到危险的还有云夏手中的咒符。
男孩乌黑的大眼中布满眼泪,深深的恐惧隐藏在其间,连连说着对不起,尽管他不知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但是他知道他就该道歉,因为他存在本身就碍到了人家,因为他是蛇妖,他身上有蛇的气味,人对这种气味从来都是不感冒的。
隔壁笼中的小花见到云夏手中的东西,双眼亮了亮。正想告诉云夏其实不用在意这小妖,这小妖弱着呢,不然也不会被关在这里,简直是个废物,不用理会他。她不会说她曾经想怂恿这小妖去杀了看守的人,谁想这妖吓得连连摇头,废物的不能再废物了。
就是这时,有人看到了云夏的手臂,尖叫道:“妖怪吃人了!”
“血!妖怪咬人了!”
当时云夏的动作太快也很突然,人们只见到云夏不知为何推了男孩一把,然后就气氛紧张起来了,有些人是被男孩的双眼引了注意,有人把注意力放到了云夏的小刀上。
这刻人们把目光放到了云夏的手臂上,她手臂上的伤不停地在冒血,流血多了自然就会被人注意到。
男孩回味了下口中的味道,他是一脸不可置信,“不,不,我没有……我。”
想要解释,可连男孩自己都不信自己,口中齿缝间的香甜,那是血的味道。
他咬……了人?男孩惊恐地看向云夏的伤处,那神情更像是那伤其实是他的,不是他咬了人,而是他被咬了。
鼻间捕捉到了一股香甜,很香很香的气味,男孩眼中流露出了垂涎的目光,口腔中唾液分泌,着魔了般,喃喃道:“姐姐,你很香……”
话刚出口,不仅云夏惊了,男孩也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他露出那垂涎的神情时,诸多眼睛看着,人们都看到男孩的眼瞳变了,那是一双蛇的眼睛,至今没能变回黑瞳。
异色的蛇眼刺激了周围的人,尤其是同个牢笼的人,他们拼了命的想远离男孩,但是在牢笼里,怎么做都是徒劳。
小花看云夏眼神很怪异,这里没人比她更清楚,男孩的异常都是云夏引出来的。大家怕男孩,主要是男孩刚睡醒那会儿没有任何的防备,那时他会露出马脚,就是因为见到男孩刚睡醒,刚睁开眼的那会儿一闪而逝的妖瞳,人们才知道他是妖。
曾经喊来看守人,但被看守人警告了一顿,因为男孩表现的实在不像妖,胆小怕事,没有身为妖的自觉。小花曾怀疑他是被人类养大的妖,可能都不知自己是妖。
男孩想压下突然冒出的妖性,但是又垂涎云夏身上发出的香味,他想吃肉,他想吃眼前这位姐姐的肉……
不行!娘说过不能伤人,不能吃人肉,想要和人类做朋友,就不能伤害他们,不行……
内心的挣扎表现在面上,直接导致了男孩的那双眼,一会儿正常,一会儿为妖瞳,不时的变化着,男孩直接捂了嘴巴缩到角落里成团,痛苦地呜呜出声。
“杀了他!他妖性发作了,一旦发作,我们这里的人别想活着出去。”小花伸手拽了一下云夏。妖终究是妖,哪怕是被人养大,一旦妖性发作六亲不认,妖为邪物,非凡人能抗衡。
在这里能杀得了妖的只有云夏手上的那把小刀,那张咒符了。
小花是巫女,虽然是不入流的巫女,眼力还是有一些的。
见云夏还愣着没有动手,小花有些急了,正想表明自己的身份,看守人过来了。
周围的嘈杂引来了看守人,这些看守的王八蛋忍受不了恶臭,都离这里远远的,不闻不问,连饭都不给及时送来,就因为太臭了,没人想进来。
“吵什么吵。”
刀刃出鞘,凶煞的看守人皱着眉头,呸了一口浓痰,骂骂咧咧地拿刀唬人,人们迫于淫/威,瞬息就安静了。
男孩的事因为有过一遭,没人敢再提了,那时那个看守人说过再有谁胡言乱语就杀了,所以没人开口提男孩是妖的事。
云夏知道男孩为何这样,因为她曾听宋迦说过。宋迦很明确的告诉她,她身上有股令妖魔疯狂的香味,她的血甚至能令他的伤更快恢复,他说不出是为何,反问云夏,她是不是吃了什么仙丹灵药了。
顺便告诫她平时要小心,道行越高的妖魔,鼻子越灵敏,那时他是走近了才嗅到了她身上的味儿。换做道行高的,说不定几公里外就能闻到。
那时云夏还腹诽了一句当她是唐僧呢,没把那些话给当真。那时在她看来,那不过是宋迦怕她逃走恐吓她的话。
想她在没遇到宋迦前,不就是活得好好的,要说唐僧肉引得百妖蠢蠢欲动,那还是听了他远近驰名的大名,外加他们一行师徒太醒目,所以才知道哪个是唐僧。换到她这里就成煮熟的肉,香味四溢,招蜂引蝶地邀请妖来吃她是吧,又不是花儿要虫来给授粉,哪有那么坑爹的设定呀。
现在看来,事情或许真如宋迦所说……
见到其他人老实,云夏跟着收起东西放老实了。男孩的痛苦她看在眼里,她实在不好落井下石,说到底,还是她自身有毛病,这伤不能全怪男孩。
更主要的是,奶奶滴身为货物不能太显眼啊,越显眼死得越快。
事实证明看守人不仅是来警告他们一声,更是带了人,在这里挑选了一番,要带一些人出去。没人知道被带走人的命运,想知道就只能和他们一起走一遭了。
人人自危下,云夏心跳如鼓,隔壁的牢笼被打开,十几个人,只有小花被提了出来,小花和云夏打得是同个主意,不能显眼,要低调,所以畏畏缩缩地哭着鼻子被带了出去。
到了云夏这笼,一人抓着人的脸蛋让身后的人瞧,只要身后那羊胡子老汉点头,那人就会被提出来。
一个个看过来,马上就到云夏了。云夏再怎么不情愿,还是被抓了脸,硬是抬起了头,云夏见到羊胡子老汉点了点头,云夏差点就骂娘了,不过很快那人看到了云夏流血的手臂。
“受伤了?”羊胡子老汉说着,甚至用手指戳了下云夏的伤,痛得云夏哀嚎一声,眼泪都掉出来了。
羊胡子摇摇头,“那算了,不要了。”
被提出来的云夏又给塞回去了。
感情好啊,这伤还救了她一命呢,至于缩在角落里跟得癫痫似的男孩,没人去动他,只听到羊胡子再次开口道:“那个,处理了吧,别传给别人了。”
他这是以为男孩得了病。
第二十二章 大哥救我
挑选过笼中所有人,羊胡子前往另一个牢笼,他前脚刚走,另有人后脚过来就想处理掉羊胡子所指的男孩。
因为是羊胡子来选人,前面的空地固然要留给他,他那瘦弱的身影就挡住了后面大排人的视线,这会儿有人过来,扫视了牢笼,没发现有生病的人。
男孩不知何时换了地,不在缩那角落了,云夏散发出的香味引出了他的妖性,怎么都压制不住,但是在死亡面前,口腹之欲就变得薄弱了。听到羊胡子要处理掉他,男孩吓得恢复了神智,保命要紧。
惊魂未定的人们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也就没躲着他,那人扫视过众人,没发现要清理的目标,就悻悻然地收了目光,把笼子给锁上了。
羊胡子没留意这边,说不定他刚说得要人命的话都忘了,随意的一句话就能要了人命,在他们的眼中人命就是如此的廉价。
选够了人数,羊胡子带着人走了,这场生死一线的运气之选落了幕。心理脆弱的人嘤嘤哭了出来,情绪会传染,更多的人为自己的命运而担忧而哭泣,今天他们是逃过去了,明天呢?后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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