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兀部以血炼大阵,将上万燕州苦奴的血肉精华炼入城墙中时,拓跋颜他人当时在尧山西南麓的黄龙峰脚下筑寨,当时受地形阻拦,没有看到白鹿城被血云覆盖的情形,只是从前锋营垒传过来的消息,对这血色城墙略有耳闻。
这时候他率部进驻前锋营垒,亲眼目睹到血色城墙的时候,一股刺骨的寒意还是在心头回转着,手脚都差点冰僵掉,他将神念往前延伸出去,想要感知白鹿城城墙上覆盖的那层犹如活物的猩红物质,到底是什么东西。
然而拓跋颜的神念刚附上城墙,却仿佛置身在修罗地狱一般,只觉得身周有无数厉鬼嚎哭嘶喊,他大惊,想要把神念收回,就觉得这堵猩红城墙,仿佛黑洞一般要将他的神念,甚至将他五脏六肺间的三魂六魄都吞噬进去。
拓跋颜数十年来,第一次遇到如此凶险的事情,但是他毕竟心志坚毅,果断的将神念切断,“噗”的一口鲜血喷出,坐在战骑上坐立不稳,摇摇欲坠。
诸将皆是大惊,有两员蛮将及时扶住拓跋颜,拓跋颜才没有狼狈的一头栽倒在地。
拓跋颜颤颤巍巍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小心翼翼从中倒出一枚略带血腥气的绿色丹丸,将其放入口中,然后就闭目小心翼翼的炼化药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拓跋毅睁开双眼看到拓跋旗乘御明光辟水兽以及左阳,就站在他的身边,回头见有三万兵马陆续进入前锋营垒,都不知道他刚才炼化药力用了多少时间,但他还是有些精神萎顿,跟拓跋旗、左阳解释道:“少君、左族主,那城墙好像是无数生魂铸就,我神念一附上,就如同身陷地狱一般,无数生魂要吞噬过来,令我神魂受创不轻,但倒没有看出其他的什么异状来。”
“不知道黑石汗国哪来这种血腥邪法,蒙兀族怎么敢这么大胆子用生魂及血肉筑城?”拓跋旗蹙着眉头说道。
虽然昆泰用上万奴隶的血肉跟生魂加固白鹿城,当时只有苍遗的神识能勉强透进来,“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拓跋旗当时虽然不知道详细,但蒙兀部数十万族人、战兵分布在白鹿城以及白鹿城后的深山之中,蒙兀部只能将白鹿城守得滴水不漏,却没有办法彻底杜绝拓跋部斥侯对白鹿城后,数十里深山险谷的渗透。
有关昆泰组织诸部巫蛮施展血祭邪术的详细情形,在蒙兀部的族人里都已经传遍了,拓跋旗也不难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形。
这种血祭邪术,虽然令白鹿城变得坚不可摧,但在蒙兀部族人之中所造成的惊扰甚至说惊惧,都已经影响到蒙兀部蛮将战兵的士气了。
拓跋旗自然清楚,这就是强攻白鹿城的最佳士气,他甚至派潜入白鹿峡深入的奸细,暗中散遍谣言,说昆泰实力如此恐怖,但他率领的部族却如此的微不足道,实是昆泰暗中在拿自己的族人修炼这种邪术,以期进一步打击蒙兀部将卒的士气。
拓跋部在白鹿城以西集结了十三万大军,拓跋旗将六万战兵调入前锋营垒,归拓跋颜指挥,准备进攻白鹿城的攻尖兵马,将数百巫蛮集中起来,调给拓跋颜使用,同时还要七万大军集结在白鹿峡外的营寨里,一方面是作为进攻白鹿城的预备兵马,随时都能调上去,同时也要防备黑石城那边随时会有援兵过来。
拓跋旗虽为主帅,但他到前锋营垒,是不会干涉拓跋颜指挥攻城的。
拓跋颜看到六万兵马已经集结完毕,就下令甲卒、弓矛手依次出阵,紧接着将这一个多月紧急打造出来的三十架抛石弩推出营寨。
在距离白鹿城四里处,拓跋部已经提前在这里造好两三米高的土墙,又在土墙上淋水冻成坚冰,可以抵挡普通的箭矢,三十多架抛石弩就部署在护墙与甲卒、弓矛手组成的战阵保护之下,开始对白鹿城抛掷石弹。
这种从燕州传回来的配重式抛石弩,制造极为简单,一学即会,无论攻城还是守城,却都有极其不弱的威力。
在经过最初的校准后,抛石弩开始将二百斤以上的石弹,带着呼啸的风声,都准确无比的往白鹿城城墙上砸去。
拓跋旗、拓跋颜身在十里之外的前锋营垒之中,却能清晰无误的看到的西城墙,没有出现哪怕一点儿损坏的迹象,就见石弹的落处犹如砸到水面上一般,激荡起一波又一波猩红色的涟漪。
“这血墙毕竟只有十余米高,并不能将白鹿城完全遮闭住,不能摧垮城墙,那就附城强攻吧。”拓跋旗没有什么好犹豫的,让拓跋颜直接组织攻城。
拓跋旗的想法很简单,蒙兀部在此前南下寇边时受到重创,本族精锐就剩一万余,蒙战将本族精锐安排后线,而将附庸部族的战兵安排最前面,西城墙上的守兵士气绝对不会强,而蒙战将本族精锐安排在西城墙上,他们只需要将蒙兀部的万余精锐战兵都消耗掉,剩下的部族,谁还会再战?
拓跋颜下令抛石弩,将石弹往城墙上以及城墙内侧抛射,城墙虽然坚不可摧,但城墙上的战械、守兵,有多少能抵挡住这从四里开外、像流星抛掷来的巨大石弹?
在这个过程当中,拓跋部的甲卒、弓矛手、战兽,也从出发阵地疯狂杀出,扛着坚固的云梯,往白鹿城簇拥而去。
这时候白鹿城内也发出“蹭蹭”的响声,蒙兀部开始还以颜色了,巨大的石块从城中翻滚而出,重重的落在被冰雪冻得结结实实的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偶尔有几个石块砸中了冲锋中的拓跋部士兵,余势未消的往前冲去,巨石滑行过后的道路上就是一片血腥的肉泥。
蒙兀部此时在西城墙下置有四十余具抛石弩,有十具是从魔猿城运过来的,比此前粗制滥造的货要精良许多,差不多能将四百斤重的石弹投掷到四里外,而魔猿城那边更铸造带椎刺的铁球,掷出敌阵中的杀伤力更强,但还不能将所有的敌军封死在冲锋的路上。
在拓跋部的蛮兵,冲到城墙之下,将云梯一侧的铁钩子搭上城墙之时,巫蛮们出手了,一团团各色光华划落过来,将蛮兵体内的血勇之力,彻底的激发出来,有些强悍的蛮兵,甚至直接跳上十米高的城墙,挥出巨斧,朝城墙上的守兵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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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柱峰位于猿跳峡与白鹿峡衔接处,高千丈。
在确认敌军主攻方向为白鹿城后,玉柱峰之巅的哨岗,就由铁崖部负责,派驻最精锐扈兵,尽可能监视两边的动静,防止敌军的斥侯渗透进来搞破坏。
事实上,尧山深处草木葱郁,蒙兀及附庸部族分布到白鹿峡、猿跳峡两翼上百里绵延的山岭间,人兽进没频频、气息繁杂。即便是强大如苍遗,以神识将百里范围完全笼罩住,也没有办法在这么大的范围内,在如此繁杂的气息里,完全杜绝敌军精锐斥侯的渗透。
现在只能在两翼的山岭多派哨岗,或许这百里山岭内有什么大的动静,他们这边能及时发现、处置。
而这一刻,玉柱峰顶被一团云雾所笼罩,铁崖部的哨兵已经撤到半山腰,是陈海、姚文瑾、宁婵儿、苍遗站在简易营垒里,眺望西面四十余外的激烈战事。
“这个拓跋旗,也算是瀚海草原百年不出的用兵、修行奇才,在他在拓拔部掌握实权之后,就极力推行玄法修行,又极重视重用燕州苦奴里的匠工,营造城池、战械,在瀚海东岸草原极具威望。克烈部、拓跋部两族合并,要不是拓跋旗恰好适合推出来,当这个汗王,新的汗国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雏形……”宁婵儿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看向陈海的说道,“这一战,蒙兀部怎么都不可能守住白鹿城,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说你还不如,让苍遗前辈直接潜伏过去,将拓跋旗刺杀了拉倒……”
拓跋旗原本就是无限接近天蛮的强者,身边强者无数,又身处杀伐兵气最为暴烈的军营之中,苍遗真要去刺杀拓跋旗,成功不会高,甚至自身还有极大的凶险,但宁婵儿此时是巴不望得苍遗冒险死翘翘的。
苍遗怒瞪宁蝉儿一眼,想必也是窥得宁婵儿的用意,宁婵儿只是撇撇嘴,更期待看陈海如何解决掉眼下的危局。
“拓跋旗真是枭雄之辈,我为何不能容他?”陈海撇嘴一笑,反问道。
这时候苍遗眉头一蹙,说道:“东面有数十人潜伏,身手竟然还都不弱。”
“哦,应该是鹤婆婆、郭泓判他们过来了!”陈海说道。
玉柱峰以南、以东的明暗哨岗,都是陈海替铁崖部安排的,陈海他们都无需刻意的收敛气息,飞下玉柱峰,往西走出二十余里,就见一座峡谷上空笼罩着一团云雾,遮挡住神识的窥测。
“郭泓判,是我……”陈海传音说道。
“陈侯,你真在这里……”郭泓判听陈海的声音,收起遮闭气息的法阵,将随他与鹤婆婆及齐寒江潜入尧山的一小队人马都暴露出来。
“这么点人,管什么用?”宁婵儿看到鹤婆婆、齐寒江、郭泓判身边就六七十人,这些人虽然大多数有辟灵境修为底子,但面对十数万,后续规模甚至更大的蛮兵,实在想象不出,这点人能抵什么用。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陈海微微一笑,说道,“拓跋部十数万战兵,是犀利无比,但我又何等说过,要跟他硬拼?”
第四百四十一章 溃败
经血炼大阵,将上万奴隶血肉与生魂炼入的城墙,仿佛披上一层血色巨甲,初期看上去牢不可破,然而这件以血肉与生魂炼就的血色巨甲,是要靠不断填补大量的血肉精华及生魂才能增强或者维持下去。
只是血炼大阵的反噬太恐怖了,蒙兀部也没有能力再施展一次血炼大阵。
随着战事的延续,拓跋部的攻城无一刻或止,或用抛石弩,将大量的石弹抛砸过来;或组织数以千计的战兵、奴兵,簇拥着冲车、铁甲车、扛着巨木,往城墙冲撞过来;还有更多的蛮兵蛮将不要命的冲上城墙血战,到第九天的时候,以生命献祭,为白鹿城披上的这层猩红巨甲,就彻底被撕碎掉,露出黑褐色的粗糙墙面来。
粗制滥造的城墙,这时候开始让蒙兀部尝到了苦果,动辙数百斤的巨石抛砸过来,撞击在十数米高的城墙横切面上,每一枚石弹都令城墙震动不休、土石剥落,大段大段的城墙垮塌。
随着城墙垮塌,一方面城墙带不及撤离的精锐守兵,很多人也都被埋入城墙土石之下,一命呜呼,另一方面,白鹿城这边的抛石弩,是贴着城墙脚布置,十数架无法随意移动的抛石弩,就这样被坍塌的城墙压毁……
“这次应该是守不住了……”站在玉柱峰之上,看到拓跋部新一波的攻势正在成形,姚文瑾幽幽叹道。
拓跋部这一次也应该是想彻底攻陷白鹿城,拓跋颜等或战力或巫术强悍的主将,也都在扈卫簇拥下披甲上阵;十数头荒原巨象的血肉力量,也被嗜血巫术彻底激活起来,这时候与其他巨形战兽一起,疯狂的往白鹿城冲撞过去。
白鹿城的西城墙已经垮塌差不多,拓跋部继续驱御战兽,是想要趁胜践踏白鹿城里的残兵。而在拓跋部数千正冲锋陷阵的蛮兵里,还有数百精锐蛮勇皆穿黑甲,这是拓跋旗一手带出来的亲卫黑甲蛮。
此外,拓践部还有两万精锐兵马从前锋营垒杀出来,很显然,拓跋部这次不想拿下白鹿城就结束今天的战事,而在白鹿城两侧的山嵴之上,又有一些高大的身影出没,显然是拓跋部的精锐斥侯,将白鹿城三面都封堵起来,防备蒙兀部有蛮兵蛮将能翻山越岭逃跑。
白鹿峡内,蒙兀部的族人也都知道灭亡的厄运将临,满地的牛羊、帐蓬都丢弃不管,疯狂往玉柱峰南面的猿跳峡逃跑,但奈何玉柱峰西南脚下修筑的栈道太狭窄了,只能供两匹马并行而过,那么多人的夺路而逃,不断有人及牲口被挤出栈道,摔下数十丈深的峡谷里,发出凄厉的惨叫。
而十数万人族奴隶,有一部分在白鹿城里,辅助防御,这部分奴隶估计是撤不出来,但有近十万奴隶,之前就集中关押在玉柱峰北面的地宫谷里,事实上是最早往玉柱峰南面猿跳峡溃逃的,这时候差不多都撤到猿跳峡里。
“这一仗要怎么打?”铁鲲在数十精锐蛮勇的簇拥上,乘御獒狼,走上玉柱峰的半山腰,焦急的问道。
这里就能清楚看到拓跋部的前锋精锐,已经从西城冲入白鹿城,蒙兀部战兵已经没有抵御之力,要么夺路而逃,要么就被分割切断在城里逃无可逃,蒙战、穆图等人在数百扈卫的簇拥下,正仓惶夺城而出,逃入白鹿峡,但拓跋旗的亲卫黑甲蛮,则直接从白鹿城穿过,想必是想将蒙战、穆图等人围杀于白鹿峡,不使他们有机会越过玉柱峰,逃入猿跳峡。
猿跳峡北面极其狭窄,清理出来后,北侧的谷底也就百余步宽,蒙兀部大量的族人、奴隶夺命逃入,将通道都堵塞起来,铁鲲也只来得及将千余精锐蛮勇,带到玉柱峰来。
凭借这点人手,怎么阻止数以千计、万计的士气正旺、战意正浓的拓跋部精锐?
“你尽可能在玉柱峰山脚下疏散逃卒、族人及奴隶过去,将追兵挡住,切记莫要进入玉柱峰的北坡……”陈海说道。
“玉柱峰的北坡?”铁鲲又惊又疑的问道。
玉柱峰的北面岩层下,就是上古地宫所在,铁鲲不知道陈海的告诫,跟上古地宫有什么牵连。
“昆泰逃了,我去杀他!”苍遗瓮声说道。
“我去!”陈海说道,瀚海地宫的中枢目前只有苍遗能远距离控制,即便是郭泓判已经率弟子进入瀚海地宫,但受限于修为,对中枢大阵的控制,还是远不及苍遗。
此外铁鲲手下就只有千余兵马可用,要是拓跋部直接派多名悍将,率最精锐黑甲蛮直接冲过来,没有苍遗这样的旷世强者,铁鲲及手下千余蛮勇,凭什么将玉柱峰的山脚守住。
陈海得让苍遗留在玉柱峰坐镇,而他也不希望宁婵儿有接触血炼大阵的机会。
以宁婵儿此时的心性,要是知道罗刹血炼**的存在及凶残,还真有可能会遁入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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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城里混乱一片,乱兵逃卒鸡飞狗跳,谁都没有注意一道干瘦身形,化作一道血影,以出乎想象的速度,从北城出白鹿城,借着山脊林木的掩护,往瀚海方向逃去。
白鹿城往北,都是数百米深的悬崖峭壁,直上直下,十分险要,除非御空飞行,寻常妖蛮哪儿能穿越?
这道干瘦身形,不敢腾云驾雾暴露身形,只能在悬崖深处纵跃,而每一纵跃就是几十丈高,十根并不甚粗壮的手指,像穿破泥沙一般插入坚硬的崖壁,像是魔猿一般,十几个纵跃,就攀爬到了崖顶,躲藏在密林里,看着下方夺路而逃的溃兵以及惊恐绝望的老弱妇孺,他狰狞的一笑,就借着茂密树木的遮蔽,往瀚海方向逃去,眨眼间的功夫,就已在数里之外,很逃想象,他竟然是一个肉身孱弱的巫蛮。
此人北行百余里,眼见无边无垠的冰封瀚海就在眼前,也不掩饰自己的气息,浑身浓郁的血腥气息浮现,桀桀怪笑的想要破冰潜入瀚海之中,就再也不怕谁能察觉到他的气息。
忽然一阵感觉右侧一道凌厉的杀机,封死了他的去处,这瘦小妖蛮一惊,身形诡形闪开,所立之处陡然出现七道一模一样的身形,以防止伏敌可能会有的绝杀。
“昆泰大师,我已经久候多时了!”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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