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却是两道虹光从天际飞遁过来,待到孤峰前停下来,却是姚出云、屠缺惶然赶来。
文勃源看到姚出云、屠缺不仅姗姗来迟,还是从武胜关方向赶过来,脸冷了起来,问道:“姚真人,你辞了都护将军之职后,越发的不把朝廷放在眼中了。”
姚出云没想到他前往武胜关议事,姚泰和、姚出秋、姚志他们就在背后给他捅出这么大一个篓子,苦笑道:“文大人言重了,我与屠兄昨夜相约云游燕山,也不知道怎么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想来是有些误会,先等我问个究竟,再给文大人你们一个交代。”
姚出云昨夜都跟屠缺、英王赢述商量出对付内廷及陈海的对策来,不想这时候在毫无保留的情况,将矛盾彻底激化、节外生枝,只能尽量将事态压制下来。
陈海冷冷一哼,指姚出云说道:“你这老匹夫,上万姚氏子弟围杀枫林渡,分明就是举兵造反,哪里有什么误会?”
姚出云让陈海指着鼻子骂老匹夫,恨不得将陈海一巴掌拍死,但他们毕竟理屈,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事情怕没有陈侯说得那么严重吧……
“到底是什么事情,有文大人、赵大人在场,怕也不是陈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屠缺冷声说道。
陈海转过头来,一副嘲弄的样子说:“原来是屠太尉,就不知道屠樵山在天牢之中,会对文大人、赵大人说些什么?”
“……”屠缺让陈海刺到痛处,脸色也是阴沉下来,也是冷冷的看了文勃源、赵忠一眼,心知不将樵山救出来,将始终是这些阉狗手里的棋。
姚出云也不跟陈海在这里斗嘴皮子,直接将姚泰和唤到阵前,质问道:
“泰和叔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一下。”
“我燕州有制,所有皇子府邸,皆由宗正府出面建造,一应劳役用地,各阀自然会给足。而陈海所奉之诏,没有宗政府的签印,不合祖制,即不成诏,姚氏自然可以不受,要不然,天下人岂不是都当我姚氏是好欺负的?”姚泰和说道。
“呸,宗正府在上还是燕然宫在上?”陈海将手里的帝诏,将姚泰和脸上怒掷过去,说道,“你们说这是假诏,那就将它撕碎!”
文勃源头大如麻,看着陈海心想,你这孙子,将帝诏扔来掷去,都没有半点敬意,扣别人的大帽子却是顺溜。
“……”赵忠也头大如麻的站出来打圆场,说道,“为归宁侯造府邸之事,只是圣上催得紧,而此时宗正闭关潜修,宗正大印也随身带入潜修洞府,谁也不便随意惊忧,这才权宜了一下,现在,我与文大人都在这里,难道姚真人还怀疑帝诏有伪不成?”
姚出云说道:“文大人、赵大人亲临枫林渡,帝诏自然不假,我姚氏奉诏便是。”
远远的一处山峰之上,董寿负手凝立着,看姚出云、屠缺退回到姚氏子弟所聚集的山嵴后,很快就率姚氏子弟西撤,失望的叹道:“终究是没有打起来,真是可惜……”
“屠缺、姚出云从武胜关方向赶过来,怕是已经有了对付内廷及陈海的策略,这才迫不及待的将这边的事态压下去,”一名身穿紫袍的中年文士看在董寿的身边,说道,“我觉得董侯此时有必要去见一见屠缺、姚出云……”
第五百三十一章 留驻
姚氏奉诏,枫林渡及附属三十里地,从此往后便归归宁侯府所属,姚氏子弟奉诏撤出,但撤出十五里便停下步伐,进驻到秋野河上游的一座渔寨里。
姚氏不愿意将张露的獠牙彻底收回去,文勃源、赵忠他们也无计可施。
陈海愤恨的抱怨道:“姚氏狼子野心,文大人、赵大人你们也亲眼目睹。我费尽心机,就是想要逼姚氏先出手,以便宿卫军有借口先剿一氏宗阀,令天下咸服。文大人、赵大人,怎么就能白白错过眼前的良机?此前出手,天下谁敢说文大人、赵大人的不是?你们看现在可好,姚氏万余子弟龟集于十五里之外,看似退去,却随时都会反扑过来……”
“归宁侯府属地,是以枫林渡为中心,往四周延伸十五里,姚氏子弟撤出十五里地,就已经在姚氏的属地之内,不能算逾矩,”
赵忠没想到陈海杀心如此之重,头大如麻的劝说道,
“陈侯执掌兵刃、手段铁血,习惯于干脆利落的解决问题,但真要将京畿平原再打个千疮百孔,与我们又有何益?古人言,治国如烹小鲜,有些事情实在是急不得。虽说姚氏狼子野心犹存,但我看他们此时也只是摆出威吓的姿态,争回些颜面而已——只要他们还知道守着规矩,事情大抵无妨。”
“我看我们的形势并不像赵大人想的那般乐观,这还是在京畿平原上,就有小小的宗老敢不奉帝诏,出了京郡,燕然宫又有多少话语权?”陈海不悦的说道。
“总是要徐徐图之的……”文勃源轻咳了一声,把话题转了开来:“眼下纠纷算是暂时平息下来,我们和宋国夫人、归宁候就要回燕京了,侯府督造之事,就有劳陈侯了。”
“不,此地既然已是累儿封地,我们就应该留下来,”杨巧儿语气坚定的说道,“断不能留陈侯一人在此受姚氏的威胁!”
杨巧儿知道她今日如此强硬,必令赵忠、文勃源对她加倍警惕,就此回去,必然会被内廷更加严厉的控制起来,这时候怎么可能同意跟文勃源、赵忠回燕京城?
赵忠、文勃源闻言皆是一怔,都恨不得将野心及手腕超乎他们想象的杨巧儿一掌拍死。
赵忠眉头皱着说道:“宋国夫人,此地风景虽佳,但府邸还没有造成,即便姚氏不敢拿宋国夫人跟累皇子如何,但偶有流寇袭扰,我们不得不防。您和累皇子千金之躯,若是有了差池,臣等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我看来还是先回城内。等归宁候府邸建成、卫戍完善之后,夫人与累皇子再行迁府之事,更合适一些。”
杨巧儿脸色一沉,不悦的说:“赵大人、文大人,要是觉得此地凶险,那便多派兵马过来防守,倘若我母子二人,留陈侯一人身处险境,天下人会如何看待我母子二人?”
陈海此时也是脸色一沉:“微臣觉得宋国夫人说得在理。姚阀在这里聚集了上万人,在我龙骧大营的虎威面前都不敢有所动作,区区流寇,都不够我麾下将卒各个刀枪染血的,有何可畏?”
赵忠将杀机深深敛住,看了陈海一眼,沉声问道:“此地房屋没有半所,一应物事都不齐备,宋国夫人、累皇子怎么住下?”
赢累在一旁脸色苍白,他再蠢,这时候也知道赵忠此时起了杀心,必然是认定今日之事是他母亲跟陈海暗中勾结,才搞出这样的场面来,以便他们能彻底摆脱文勃源、赵忠等人的控制。
赢累心想,换作他是文勃源、赵忠,也绝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心里冤屈的大叫:这他妈是前狼刚走,后虎又进吗?
面对赵忠的质疑,陈海哈哈一笑:“赵大人你久在朝堂之上,怎么就忘了我们修行人的手段?”
陈海伸手掐诀,磅礴真元从手阳脉涌出,化作射线般的道道烈焰,当着赵忠、文勃源的面,熔火烧石,又隔空将团团烧融化的岩浆塑成形后冷却,仅用一炷香的工夫,就见一座五六米高、十米见方的石殿,凭空屹立在孤峰前的荒地里,檐廊石础之上,竟然还有走兽雕纹,颇为华美。
看陈海只手造成这座石殿,竟然还有余力,文勃源与赵忠暗暗心惊,好雄浑的真元法力!
陈海这时候服下一枚灵丹,缓缓补充真元,踞傲的跟文勃源、赵忠说道:“赵大人、文大人要是有耐心,我能三天内,为宋国夫人、归宁侯造一座十亩大小的府邸,而我等用风焰飞艇,将天机学宫的能工巧匠运来,一个月内便能在这孤峰前,为累皇子造出十里见方的归宁城来……”
“何需三天,我等将卒一起出手,一天之内就能将府邸造成。”周景元也知道赵忠、文勃源对他们这边已生戒心,自然更要将杨巧儿、赢累母子留在枫林渡,当着文勃源、赵忠他们的面,就安排人手,到孤峰山脚下采石。
魔猿等妖虽然不擅术法,玩不了熔土造殿这一手,但手持玄兵,切石如豆腐,极速将一块块重约千斤左右的黑砂石整齐的切成方块,隔着两三千步掷过来,这边再安排人手接住,也只有一炷香的工夫,四妖加上一些匠夫,又将另一座石殿草草建成。
只是四妖的审美观实在有问题,这座石殿建得丑陋无比。
赵忠、文勃源脸色难看之极。
赵忠最终无奈说道:“既然如此,就靠这三千兵马防卫是远远不够的,文大人就暂时委屈一下,留在这里,另外再两千精锐过来,以策安全……”
只是他心里也清楚,文勃源即便留下来,即便再调二三千精锐,但只要陈海跟杨巧儿穿同一条裤子,枫林渡这边的主导权,已经不在他们的控制之下了,叫他怎么相信,这一切不是陈海提前安排好的?
****************
赵忠要先回燕京城,文勃源御骑相送,仅让十数剑侍跟随。
“陈海野心太大,再往后,恐怕就不好控制了啊。”赵忠忧心忡忡的传念说道。
文勃源坐在黑狡马,传念说道:“不错,陈海此子,从投附董氏起,就步步心机,无所不用其极,也是因此,他才能在短短十年间,经营出这般势力——他除了暗藏大批血魔傀儡外,要说聚集首阳山的黑燕军残部,跟他们没有关系,我也是绝然不信——因此宋国夫人今天的反应,以及她与陈海暗中勾结,也并没有超乎我们的预料太多。但不管怎么说,蛊魂丹的气息还在,即便陈海野心再大,总也是要比俞宗虎好控制,而陈海野心勃勃也未必是坏事,凤雏大营受到的限制太多,资源反倒远不如天机学宫及龙骧大营富足,我们此时还是要借助天机学宫及龙骧大营的力量,先将赢累送上帝位再说。这里暂时有我坐镇,燕京城里,就要您多盯着一些了。”
“虽说有蛊魂丹,不怕陈海能跳出我们的手掌心,但这期间他有什么动作,我们还是难以预料。特别像今天的动作,他要是多玩几次,一旦在我们准备万全之前,局势完全失控,怎么办?”赵忠问道。
“……”文勃源也深深皱起眉头,赵忠所说的这个问题,的确是个问题,或许该用蛊魂丹这步秘棋了。
文勃源送赵忠走出很远,才在剑侍的簇拥下,缓缓赶回枫林渡来,他却不知道在陈海的大帐里,一面当空凝就的水月镜,将他的眉目清清楚楚的映照出来。
陈海虽然听不到文勃源跟赵忠通过神识在交流什么,但看文勃源与赵忠这一路的神态反应,也知道他们被逼到这一步,应该要找机会动蛊魂丹这步棋了。
说实话,杨巧儿的反应,陈海也完全没有预料到,留给他的时间也这得极有限,他们此时安排进燕京能召集起来的人手,也就三四千人,而他现在还没能将燕然宫的底牌完全看透……
想到这里,陈海问苍遗:“姚出云、屠缺此前去武胜关,他们有什么动作,师兄探察清楚了?”
从姚泰和、姚出秋聚集弟子围堵枫林渡,前后整整过去六个时辰,姚出云才匆忙赶过来,而枫林渡到武胜关才八百里,消息传递加上姚出云他们从武胜关赶路回来,顶多只需要三个时辰就够了。
这也就意味着姚出云跟屠缺,有一段时间并没有在武胜关跟英王赢述在一起,而是另有要事,需要他们亲自去做安排。
“昨夜有上万兵马出武胜关北上,”苍遗说道,“换我是姚出云跟屠缺,必然是要让这部兵马假扮成流寇在蓟阳郡活动一段时间,然而寻找机会翻越燕山,进入京畿平原,再有什么动作,就跟屠氏、姚氏以及西园军,完全没有什么牵连了……但不管怎么说,文勃源他们也应该有人盯着武胜关那边,大股兵马出动,他们不可能不警觉,但他们完全没有流露一点的担忧,实在猜不透他们的底牌是什么,要不我潜入燕然宫探一探?”
“……”陈海摇了摇头,说道,“他们的底牌未必就都在燕然宫,师兄过去太凶险了……”
第五百三十二章 献策
董寿知道姚阀内部一片混乱,特地拖了三天,才走入玉庭城拜访姚出云。
上万姚氏子弟不可能都乱糟糟的留在在枫林渡上游十五里外的秋浦寨里,董潘随秦穆侯董寿走入玉庭城时,看到大部分姚氏子弟都已经撤了回来,但没有立时散去,而是聚在街头巷尾的茶楼酒肆里情绪激动的议论着什么。
可见事件虽然暂时平息下来,但姚氏子弟心里被他人骑到头上来拉屎撒尿的义愤,远不可能就此平息掉。
董潘也知道到姚氏这三天来,不仅仅将燕京城内的弟子、精锐族卫召回族地,也不断往秋浦寨送运军械、物资,估计会在秋浦寨再组建数千精锐族兵,以压制陈海在枫林渡的气焰——毕竟姚泰和、姚出秋、姚志三位宗老并没有随姚出云撤回玉庭城,而是都留在秋浦寨坐镇。
姚氏作为有着上千年底蕴的顶尖世族,本族及附庸宗族培养出来的辟灵境弟子,少说也有**百人,实力及底蕴不可谓不雄厚,但身处京畿繁华之地,姚氏子弟多贪图享受,不要说到军中历练了,即便是到地方府县或朝政任职,都会觉得辛苦。
更多的子弟与其说是潜心修行,不如说是醉心山水或穷奢极欲的宗阀生活,这就使得姚氏子弟看似拥着辟灵境、明窍境修为基础者众多,但真实的实力并没能有效的整合起来。
像姚泰和、姚出秋、姚志等姚氏最杰出的代表人物,这些年也是更关注自身的修行,这或许与姚出云世袭玉庭侯、接掌姚阀之后实行的韬光养晦之策相关,但也严重削弱了姚氏应有实力。
至少在董潘的眼里,姚氏跟董氏虽然同为郡侯之族,但姚氏子弟在河西百万铁骑面前,是完全不堪一击的。
此前姚氏上万子弟聚集枫林渡,董潘甚至都并不认为他们冲击陈海所率驻守枫林渡的千余扈卫,真就能赢得轻松。
姚氏子弟太需要铁跟血的淬炼了。
或许陈海的欺辱跟盛气凌人,对姚氏来说,是件好事,要不然,燕京一旦发生大乱,安逸惯了的姚氏子弟,如何去面对那血腥到极点的考验?
姚出云在阅微草堂接见了董寿,也能大体猜到董寿过来会言及陈海,然而陈海此时是悬在姚氏头顶之上最刺眼、刺心的耻辱,姚出云以及其他陪席的姚氏中人,此时谁又愿意去提这个名字?
董寿轻咳一声,打破了局中的尴尬:“陈海此子如此数典忘祖,姚阀当真就容忍他们在枫林渡筑城,嚣张跋扈下去?”
姚氏与董氏关系向来不错,这才有当初姚兴与董宁的联姻,当然姚兴修为被废,在河西重立姓名之后,联姻之事无人提及,姚氏与董氏的关系也就疏淡下来。
面对董寿开门见山的试探,姚出云却不会轻易将他和英王赢述、屠缺的秘议抖落出来,只是蹙着眉头,露出一副痛恨又无可奈何的神态,说道:“此子是千刀万剐皆不解恨,但内廷势大,此子投靠阉党,作威作福,能奈何之?此时我们只能在秋浦寨重振族卫,希望此子以后知道收敛,不要真以为我姚阀没有血性男儿。”
董寿皱了皱眉眉头,自然不相信姚出云真会如此被动的束手待毙,但也知道他要是不能说得更直接一些,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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