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响,于是,我站在一片山贼的尸体中央,对着天空大喊,‘大哥哥,你在哪儿?大哥哥,你带我一起走!”
楚致说起年少轻狂的那段过往,苍白的脸颊泛起红霞,用那血痕纵横的双手轻轻捧起清瘦的下颌,“下山后,我魔症了很久,爹娘拗不过我,便允我一个月时间,在君移山脚找寻救命恩人。凭着记忆,我画下了你的样貌,可是却不及你万分之一的仙人姿态……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不知问过多少人之后,我终于从一位童子口中得知了我念念不忘的救命恩人是何许人也,原来……他却是天上的神仙……”
楚致又是欢喜又是痛苦,继续说道:“哈,神仙啊……我一介凡人要如何相配?唯有求得师父垂怜,收我为徒,整日整夜勤奋修行,辟除五谷……一直以为,只要我能修成正果,你便会回头顾我,只要我能与你一般强大,你便会伸手挽我……却原来,我大错特错。还记得那日,我赠你腰带的事情吗?初初,你不知晓我们家乡的习俗,微笑赞我心灵手巧,当场便系在腰间,那一刻……我的心、我的人飞到了天上,全身都融在云朵里,可下一秒,我便从九霄云端重重地摔进了修罗地狱,你遣人将我送你的腰带送了回来……”楚致摇头,哽咽不能语,将脸埋进手掌痛哭失声,“我……虽然是晚间,虽然你已将腰带换了礼盒,可此事还是一夜传遍整个君移山,所有的人,都笑话我痴心妄想……从此我便发誓,你若不来寻我,我便一辈子不出门……”现在看来,这样的赌气,却是毫无意义的,玉笙辰根本无心于她,又怎么会来寻她?
便在那时,玉笙辰戴上了冰冷的面具。隔绝尘世情、爱,一心修仙。有关玉笙辰的天姿仙颜,后来的弟子,也只从君移山上的星辰仙君宝像窥窃一二,却已心驰神往。
此时闻听楚致的情泪,玉笙辰的心绞痛了,他从来不知道楚致为了他,为了错爱他的这份情,背后吃了这么多苦!他挣扎了下,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楚致,伸手扶住她簌簌的身体。他欠她实在太多,只是,正如楚致先前所言,奈何,她爱上的,乃是个神仙,神仙本就需断情戒爱……
“致儿,你受苦了!”玉笙辰苦涩地道。
砰地一声,炉火哗地大作,火苗蹿出炉顶几米开外。火似的祥云顶端,三生笛在莹莹霞光中,显得晶莹剔透玉雪可爱,大牌地绕着炉顶一周,宣示着它的重生。
楚致面色苍白地朝它三拜,手举至顶相接,那盛器施施然落入她的纤手中,三生笛的光芒却渐渐息去,楚致柔美的面颊也因光灭而阴影一片,幽幽叹息,“便是神物又如何,我为它重塑金身,它却不肯顾我一下,单记得伤它的人了……”
玉笙辰被楚致说得无颜以对,多年来,不知情为何物的他,心口隐隐有了痛感,可惜为他开启心门的人,并不是她。
“师兄,致素闻三生笛可一曲舞三生,能知三生疾苦,更能助将逝者在梦中达成夙愿,致……别无所求,”楚致深深凝睇着捧在掌中的三生笛,苍白的面色微现红云,“若你应允,可否……可否容我在这三生曲中与你……共谱鸳鸯锦?”
“致儿!”玉笙辰一声暴喝止住楚致的话,一手攥牢她的手腕,他何尝不懂她,只是他回应不了。现在更不许她因这一段情毁了一生,毁了修行,楚致的身体顺势滑进他的怀抱,泪水滚进他的衣袍,玉笙辰象对待儿时的她般,拍拍楚致的头,“致儿,你这是何苦,你知我必不会应允!”
楚致在这一刻满足地笑了,因为玉笙辰终于开始担心她了,她要他一辈子记住她,一辈子记得她是为了修复三生笛而死,这就足够了,即便是玉笙辰最后与蓓芊芊真的在一起,那又如何,只要三生笛还在蓓芊芊身上一日,玉笙辰就永远不会忘记她,永远不会忘记,曾经有这样一个女人,为了达成他的心愿,死在他怀中,她不想他有歉疚不安有负担,但相比他的无视遗忘,她还是宁愿选择前者,楚致温柔地笑了,“因着三生笛不是凡物,唯有将我这百年的修行全部送于它了,否则岂会修复得如此神速?师兄,别怪我没有事先告诉你,我在这殿里,空空活了百年,也不想,不想这样守着了……我……”
 ;。。。 ; ; 但,后果到底是她惨痛还是他?好在,蓓芊芊一直当那是青丝小人在作怪,而不知道肇事者其实乃真人版……
蓓芊芊闻言心中窃喜。原来,以前玉笙辰不愿收她为徒,是不想谨守师徒之礼吗?而不是嫌她资质愚顿?
“师父,芊儿才不管什么男女有别……你就陪陪我嘛,这里到处是怪物……”说罢,自己也觉得脸红,蚊子般地嗡嗡。
真的好想对着他唱,“有怪兽、有怪兽、有怪兽、缠着我,有怪兽、大怪兽、丑怪兽、粘着我,张开嘴一口又一口啃着我,地球上明明有四十几亿人口,偏偏就是选中我……”
“又说胡话了!”玉笙辰正在人神交战,门外纤尘不染的身影悄然而立,见师徒两人拉扯,不由顺了顺眉,温柔道:“芊儿可是病人,师兄不要太严厉才好。”
玉笙辰见扯不开蓓芊芊的手,只好转移话题,“师妹来得正好,芊儿怕是失血过多,睡不安稳,故而撒娇耍赖,与你儿时倒是一般模样!”
他不说还好,一说入耳,蓓芊芊与楚致同是神情一黯。
蓓芊芊感觉自己就象后宫剧里的妖孽小妃,为了抓住皇上的恩宠,耍着恶劣的手段。
楚致脸上一僵,原来,玉笙辰都知道,却是不回应,冷冷地笑她痴心妄想……
“师兄又取笑我了。”楚致讪讪道,收拾了下碗筷,“不早了,师兄去歇着吧,这里,我来陪芊儿。”
“不要……”蓓芊芊不知道为什么,一见楚致就有些害怕,这害怕来得莫明,但就是全身倒抽凉气的害怕,更紧地扯住玉笙辰的袍子,死命挣扎中,头摇得频率很高,但幅度很小,怕惊动了楚致,小声乞求,“师父,真有怪兽要吃我……”
“你有什么好吃的!”玉笙辰弹指,敲得蓓芊芊脑袋上青筋一痛,估计是恼了,以为蓓芊芊是小鸡肚肠,敌视楚致,耍小心思。蓓芊芊心中哀怨,别那么大声啊,老兄!
玉笙辰失笑,再次将蓓芊芊的被子掖好,“再不听话,为师可要生气了,这么大的人,竟说孩子话,哪来的怪兽跑到你的梦里……再说,为师教了你这么久,不过几个怪兽而已,你打不过吗?”
“可是怪兽好厉害,又有好多,打不完……”蓓芊芊好桑心,玉笙辰是不知道,奥特曼打怪兽,打了好多年,难道要她在梦里,也要打好多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蓓芊芊见楚致在听到怪兽时,面色僵了下,不由更不敢与她独处。
这情形,怎么看怎么象正房要趁老爷不在时,暗害小妾,太狗血了……
“师兄,让我来陪芊儿吧!”楚致朝蓓芊芊和蔼一笑,但蓓芊芊只觉头皮发麻,直觉她象条美女蛇,正对自己吐芯,大叫一声,“我只要师父陪!”
“又说傻话,”玉笙辰头痛,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现在他受到报应了,谁让他为师不尊?耐心安慰,“等取完三碗心头血,为师带你回‘锁君殿’好好养着,你便不会胡思乱想了。”玉笙辰希望蓓芊芊能够懂他,这里,真不适合师徒双“休”,走前,蓓芊芊拉住了他的手,象溺水的人揪着一根稻草,那样无助彷徨,那样绝望害怕,玉笙辰着实不放心,顺手搭了一下她的脉向,不由皱了皱好看的眉,低喃道:“原不该如此零乱,莫非取血时,邪魔入侵?”
“师兄,你是在怀疑我吗?”楚致一脸惊愕,摇摇欲坠地扶着桌几的边,一个不稳,被裙裾绊倒,跌在地上,那模样何止一个梨花带雨,双眸雾气腾腾地看向玉笙辰。
蓓芊芊不适时宜地想到《甄嬛传》上蔡少芬所演的皇后,只会嘴一扁说那一句,“臣妾做不到哇……”
“师妹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怀疑你?”玉笙辰忙扶起楚致,心中一时愧疚无比,已拖累楚致够多的了,怎么还能怀疑她?解释道:“或者是这小丫头本来便受伤过重?”一想到这个可能,玉笙辰不由气恼宋吴青,若不是他暗施诡计无数,蓓芊芊也不会受这么多伤,摇头冷哼,“李艳容那丫头着实嚣张了些!”
楚致攀附在玉笙辰怀中,这盼望以久的怀抱,此时如此之近,又是如此之远。以前,他也曾称自己小丫头,但今天她才明白,不是所有的丫头,都是昵称爱语。
蓓芊芊认命,死鱼一样地看着玉笙辰离去的背影。也许是感受到她的哀怨,玉笙辰回眸,此时芊芊撑着小头,一身白色贽衣略显宽大,裹着这个小人儿越发楚楚可怜,流珠般的弯弯笑眼此时又大又亮地睁着,带着不舍与寂寥……这模样,与梦中那只被巨网兜住的美人鱼是何其相似?那只美人鱼一声一声地呼唤着什么,就象是在向他呼救……这情形,一下击中了玉笙辰的心,让他咬牙离去的脚步变得沉重异常。
熔炉内,三生笛安稳地躺在盛器中,通体泛着莹莹碧光,一任熔炉中的三味真火重铸金身。
楚致纤细的身影在炉火的映衬下,更显得赢弱,她手执一柄画扇,恰似何事秋风悲画扇?
身后,人影微动,玉笙辰长身而立,两两无言。只是那样看着楚致,一扇一扇再一扇。
“师妹……”玉笙辰将托盘上那碗心头血递过去,楚致回手以团扇相接,随手一掂,那碗心头血便化作一道长虹,直直地飞注到三生笛的盛器之中,立即激起三生笛上一轮金光。
“这已是第三碗血了……”玉笙辰望着炉火,艰难地措词,“……师妹不要太辛苦……”
三生笛乃仙家法器,上古神物,若要修复本是万难,何况笛芯之内浸了蓓芊芊大量的鲜血,无法剔除。楚致纵使一身修为不辱梵音仙子美名,亦冥思良久才取了个折中的法子。以血养笛,唯让三生笛从此成了嗜血之笛,纵得修复,为保法器神力,必****佩在蓓芊芊身上,汲取营养。而蓓芊芊连日来所供出的三碗心头血,不过是个开始……而玉笙辰已经忍不住开始担心了……
“我……输了……是不是?”
 ;。。。 ; ; “不要,师父为弟子受了这么多苦,弟子怎能弃师父于不顾,好,我决定了,一定要衣带不解地伺候师父。所谓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蓓芊芊耍赖,她不想给楚致单独约见师父的机会。
“不行!”玉笙辰被她那句“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的情话给打败,内心几分窃喜几分慌乱,但碍于楚致就在门外,不由俊容一板,一顿怒责。虽然……虽然在“锁君殿”,师徒俩常因练功,相拥而眠,但这些都不足为外人道也,怎可在楚致面前口没遮拦?
“行!”蓓芊芊撅嘴,原来,师父是这样在乎楚致的,她的心微酸,冒着醋意。
“不需要!”玉笙辰赶人。
“需要!”
“不听话?”
“听话!”
“听话还不回去?”
“你——腹黑!”蓓芊芊气得跺脚,直直地奔出去,也不管楚致急忙闪躲的身体。
一切,都按照修复三生笛的既定程序进行中,蓓芊芊昨日午间贡献了一碗心头血,一直浑浑噩噩地睡到次日傍晚。
“芊儿?”
感觉有人摩挲着她的脸颊,那带着青草春风般的气息十分熟悉,芊芊有气无力地唤了声,“师父……”
等了好久,也不见她转醒,玉笙辰不由心中担忧,但天色又晚,他也不便再滞留,手上不由加重了点手道,捏痛了蓓芊芊的粉腮,她才晃晃幽幽地睁开眼,甫见到玉笙辰,不由撅了撅小嘴,抱怨,“好累……好痛……”
终于醒了,玉笙辰暗暗松下一口气,紧绷的弦也松懈下来,拿开作案的手,佯装刚才他什么也没干,镇静地问,“饿不饿?”
“嗯!”蓓芊芊睡眼惺忪,伸手向师父要抱抱。
“自己起来吃!”玉笙辰完全不懂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意思,所以根本做不了一位好父亲,他速度离身,在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之前。
“师父,我真的又累又痛,爬不起来呀,你若不理我,我会饿死的!”蓓芊芊虚弱地说。
玉笙辰听她这般可怜,又想她胸口那取血的创面切口也不算小,无法再顾及男女还有授受不清这回事,忙双手将她抄抱着坐起,顺手拿只靠枕让她靠得舒服些。
“师父!”蓓芊芊柔弱地环住玉笙辰半倾在前的瘦腰,感受着他温暖的气息,心中微安了,“师父,今晚……留下来吧!”话一出口,便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她,她其实想要说的,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啊……真不是!
但,玉笙辰闻言全身一震,忙撒开她的身体,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看样子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想趁机退走,蓓芊芊恨得咬牙,垂头恨恨嚷道:“我饿了!”
呃——
见玉笙辰瞬间石化,蓓芊芊更是无语凝噎,苍白的小脸涨得通红,心中惨叫一声,把手埋进手里嚷嚷道:“喂我喂我,再不喂我,我就饿死了!”
可是玉笙辰还是一座石雕,犹似“君移山”上的星辰仙君,蓓芊芊这时才将方才的一席话,一句一句地接起来想,先让师父晚上留下,再告诉他,是因为她饿了,然后,要求他喂饱她……呃,让她去死,谁拦跟谁急!
难得蓓芊芊还有吃鳖的时候,玉笙辰也终于从惊吓中醒来,薄唇微掀,低头含笑。理了下宽袖,不忍蓓芊芊发窘,盛了碗小米粥递给她。蓓芊芊懊恼娇羞,恨得想捶床,可是毫无力气,嗫嚅道:“笑笑笑,笑死你算啦!”索性耍赖,也不用手接,别过头去,“喂我!不喂,我就不吃!”
玉笙辰一笑之下,方觉自己笑得确实有些过份,失了为师的分寸,也就不再言语,默默地搅动汤勺,一口一口地喂向蓓芊芊,芊芊因为还有孩子心性,又带着些别扭,为了化解这份尴尬,小头扭过来扭过去,玉笙辰手中的勺子也只得一会左一会右,待小米粥喂完了,蓓芊芊自己也成了猫胡子了,唇瓣四周全是小米粥。玉笙辰无奈,正要拿盆内的湿巾替她擦试,她却报复地扯上他的广袖,擦完后,还骄傲地昂起小头,朝他大眼瞪小眼。
“早点休息,伤口才好的快!”素有洁癖的玉笙辰愕然地盯着脏物转移到自己雪白的袖子上,有些晕眩,却没有怒责。起身将她抱起放平,又掖了下被子。也许是因为小丫头有伤在身,所以自己才这般纵容她,玉笙辰这样解释自己今天的行为。
“师父,你……真不留下来?”呃,蓓芊芊又一阵气闷,问话刚出口,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喵一声,将头塞进玉笙辰怀中,不敢再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看他。
玉笙辰薄唇再掀,忍到内伤,却不敢再惹暴她,拍拍她攥着自己衣袍的小手,示意她松开,自己真的要走了,毕竟快要入夜,关键是,在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