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刃的身体已经躺倒在地,却已经来不及避开迎面砸来的拳头,只好用执着软鞭的右手横在胸前。中毒也好过受重伤了,但愿医圣谷出品的解毒丸能够解得了水寇的毒药。
“少爷!”突然一声惊呼在不远处响起。与此同时只见身体上方的水寇动作一滞,马上袭到任刃胸前的拳头突然转向后摆去,将从背后飞刺而来的长剑击飞。
任刃立刻抓住时机侧身一滚,翻身站起。他的视线方向恰是声音传来的地方,所以他清晰地看到出手救他的人因分心被他身前的隐者一掌正按在了心口,虽然那人在最后一刻微微错开了身子,躲开了要害,但口中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遭重创的身体也被击落在地,甚至落地后还在沙地上滚了几滚。
此时任刃已经认出了这人,是染墨。
来不及细想染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任刃只是淡淡扫了生死不知的染墨一眼,将手中的软鞭弯曲围在腰际,动作既轻又慢,表情也很平静,但不知为何好像一举一动间都饱含着隐隐的杀气。那与战场上的砍杀搏死不同,似乎是刻意收敛了的,收敛到几乎不被察觉,但却偏偏好像是压缩到了极致,让周围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因为没人知道,那压缩到极致的杀气何时会爆发出来,会爆发出多大的能量,会波及到多少的人。
任刃眯了眯眼,身形一闪,就这样赤手空拳的全速欺上,身体面对着对方迎过来的手掌竟然没有半点凝滞和躲避,似乎完全放弃了防守一样,只为放手一搏。
一边打坐逼毒的士兵见状心里一紧,他们是早就被派来暗守战船的兵力,不知这任刃是何人,但见他如此年轻,武功已是不俗心里还是惜才的,但现在见他不要命的打法,有的人甚至已经闭上眼睛不忍看下去了。
任刃和隐者的速度都是奇快,不同的是任刃用尽了全力,而隐者却尚有余力。几招下来,到底是年少体弱,任刃已经暗暗有些不支,隐者却还是保持着之前的速度和力道,一味的攻击。
虽然还在格挡攻击着,任刃却也一时找不到了办法。他的确不是隐者的对手,这样下去不到二十招他必定会被对方击中,眼睛瞄到已有士兵过来围成包抄之势,任刃旋身避开对方的侧踢,抽离战场。
但就算是几人围攻,隐者还是占了上风,似乎体力用之不竭,攻击动作还是流畅自然。这样下去不行,因为怕对方的身体带毒,己方的人攻击起来缩手缩脚,防守更是怕对方碰到自己,一见对方袭来往往先是躲了开去。
“小刃,放他们的血。”在烟火呛鼻的火场,突然清新的味道将他包围。
喜出望外的回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林泽生,你怎么来了?”
林泽生的脸上还是招牌式的温柔笑容,似乎一点都没有被眼前的拼死搏杀影响到,态度和暖的似乎在风景美好之地踏春一般。他伸手揉了揉任刃的发,将视线转回到对战的双方:“放血,我去下血焰花。”
任刃一怔,目光不解的打量了他一圈,脸上渐渐浮起笑意,点了点头。然后,捡起软鞭,转身又奔回了战场。
之前因知道隐者身带剧毒,没人敢给隐者放血,都只是试图将隐者砍晕或是点穴。若不是因为有着忌惮,就算隐者再厉害,十人围攻一人之下也早该受伤了。但现在林泽生在这里,任刃没了后顾之忧,执鞭便袭了过去。
隐者本就被几人缠住,任刃天降奇兵,几鞭子就抽到了最近的一个隐者身上,立刻划破了他黑色的外衣,裸/露出的手臂上被抽出一道划痕,隐隐渗出血珠。隐者似乎是没想到有人敢这样伤他,动作一顿,任刃又是一鞭狠狠袭下,直将他身前的衣服一劈两半,皮开肉绽。
几个围攻隐者的士兵显然也被这一幕惊到了,忙掩了口鼻退后。任刃却只是淡淡一笑,转身去偷袭稍远处的隐者。他完全不担心隐者的血液是不是真的有毒,也不担心自己若是中毒会不会丧失战斗力,因为他已经闻到了空气中似有似无的花香。
果不其然,任刃前脚刚刚离开,这个隐者就毫无预兆的轰然倒地,生死不知。随着他倒下的还有己方的一些士兵,有打坐疗伤的,也有正在围攻敌人的,瞬间内战场上竟倒下了一批人,情况颇为诡异。
剩余的隐者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己方的人自然也看到了,以为是隐者血液中的毒起的作用,顿时有些退却。这时任锋却是毫无惧色的大喊一声:“不能退,难道就放这些杀我同胞,毁我战船的水寇回去吗?!”说罢,他的招式更是猛烈了许多。
众多士兵看到少将军以身作则,不畏生死,也生起了豪壮之心,攻势登时更猛烈了几分。不用任刃插手,也不再顾及对方的剧毒血液,短时间内,剩下的五个隐者竟然已经全部挂彩,然后立刻倒地不起。
最后,战场上还站着的人竟已经不足十人。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若真是隐者血液含毒,怎么他们还没事?若不是隐者的剧毒,这又是怎么回事?
此时,炫目的火光中似乎走出一人,嘴角浅浅的梨涡在明火下更深邃了几分。只见那人似闲庭信步般走到几人面前,似乎没看到其他人,对着任刃招了招手,后者立刻快步走到他身边。
林泽生将手掌摊开,一个瓷瓶出现在掌心,“给晕倒的人闻一闻。”任刃点点头接过,也不言语转身就去挨个唤醒己方的士兵。
“泽生,怎么回事?”任锋不满这两人完全无视自己的举动,只好主动询问。
“我在火中下了血焰花。血焰花遇火则成****,平时则是上佳的解****圣品。当然,药如其名,只有受了伤,身上有伤口流了血的才会中招,其他人是没事的,所以凡事身上有伤的都倒了。”林泽生目光随着任刃移动,漫不经心的解释道。
任锋了然的点点头,暗想还是大夫好啊,不用拼死拼活的打架,一瓶药就全放倒了。略带羡慕的看了看林泽生,突然发现那人的视线一直在游移……脸色突然一黑,不满的开口:“喂,你一直盯着我弟弟看什么!”
“嗯?”林泽生吝啬的将视线分给他了一瞬间,似笑非笑。
任锋警惕的看着他,防贼一样的警告道:“这是我弟弟,你别以为之前救过他两次就算混熟了。我弟弟年少单纯,你别把他拐坏了!别人不清楚,我可是知道你小子虽然总是笑眯眯的,其实满肚子坏水!”
七年前刚认识林泽生的时候,他居然那么天真的就相信了这个人跟外貌看起来一样,是个正人君子,所以两人开始还算相处的不错。
结果某一天,他只不过完全是意外,意外!意外!!的弄翻了他正在晾晒的药草,这个小人居然给他下了整整七天的泻药!最可气的是,他在下泻药之前还明着到任锋的面前警告他:“你把我辛苦两个多月的成果弄坏了,所以我要报复你,让你泻肚七日。”
任锋当然知道林泽生的厉害,不敢轻慢,提心吊胆的吃饭自己做,喝水自己去河边提,千小心万小心还是屡屡中招,那七天不但拉的几乎虚脱,更因为怕中招连饭都没能好好吃一顿,结果七天之后悲惨的几乎去了半条命。那人见状还很无辜的说:“我明明提醒过你了,你还会中招,只能说明你太笨,赖不得我的。”
登时气得任锋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至今回想起来都恨的牙疼。
当然,身为威武强壮的大哥,这种糗事不能告诉自家弟弟,但还是可以委婉的提醒弟弟认清他的本质的!
林泽生沉默的看着他,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几分,梨涡也跟着深了些许。
“你别这么笑!”任锋一抖,搓了搓胳膊,瞪着他,“别想再给我动什么手脚,我弟弟医术不比你差,他肯定帮着他哥哥我!我告诉你,这次就算你给我下毒药,我也不会让你带坏我弟弟!”任锋护犊之心极为坚定。“医圣谷谷训:下毒者自裁以谢医圣谷之名。”林泽生很平和的说。
“你少来,那你怎么以前给我下泻药怎么不自裁!你刚刚下那个什么毒怎么不自裁!”任锋呸他。
“你身上所用之药,并没能真的伤害到你,怎可称为毒?刚才我所下只是****,也并非毒药啊!”林泽生仍旧很平和。泻药和****不算毒药,他为何要自裁?
任锋顿时觉得他就不该跟他较真。
“春/药也不算毒哦。”林泽生善意的进行毒药基本知识普及。
任锋瞠目结舌,顿时觉得他还不如不认识他。
“刃儿,过来!”任锋一把拉住已经将士兵全部唤醒后,正为染墨把脉的自家弟弟,抢过他手中的药瓶扔给林泽生,自己抓着任刃的手腕不松开。
就是不让我家弟弟靠近你,你奈我何?
林泽生不受挑衅的伸手接住药瓶,对着任刃勾勾手指,温和浅笑:“小刃,来,我们去看看隐者的血液是不是真的有毒,万一真的有,得赶制出一些解毒剂了。”
任刃此时已经摸清了染墨的脉象,那孩子之前吃了解毒丸,反应也快避开了要害,只是受了轻伤,休养几天就没事了,心中大安。因为专注于眼前,也就完全不知道这边的两人起了什么争执。
所以完全不知道自家大哥正在气头上的任刃对于林泽生的呼唤,只是下意识的应了一声,便从大哥的手中抽出手腕,走到林泽生身边。后者笑容不变,只是若有若无的扫了任锋一眼,伸手揉了揉少年的发顶。
这是挑衅、挑衅!任锋心里顿时酸的咕噜噜直冒泡:刃儿都不让我揉他脑袋!我是他亲大哥呢!于是得不到自家弟弟亲近的某大哥终于怒了,醋火冲天:“任刃!你是我弟弟!”凭什么跟他比跟我亲啊!
任刃对大哥的怒吼莫名其妙,很迷茫的点头:“是啊,怎么了大哥?”
一看任刃一副不明所以的无辜模样,任锋一腔怒火顿时无处发泄,只能眼睁睁看着某人笑若春风的拉着自家弟弟翩然离去。
气呼呼的回头扫了一眼,恶狠狠地吼道:“都还愣着干吗,醒了就给我整队!”顿时吓的刚刚起身的一众士兵们立刻挺直腰板,组织列队。
收拾不了那个阴险的,还收拾不了你们!任锋磨牙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有弟控出没,请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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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后事宜
虽然将隐者全部抓获的抓获,击毙的击毙,但损失终究无法挽回,即使三千人的军队全力救火,也仍旧烧毁了一半以上的战船。这样的损失对于年底计划的总攻来说,是致命的。唯一可以聊作安慰的就是没有人员战损,隐者的血液中并没有剧毒,中毒的几人是被隐者以秘法下毒,并不是因为血液,所以及时解毒了,也就没有出现人员的损失。
任封疆得了消息赶回来,雷霆震怒。
事后全力追查,才知水寇居然在三年前就开始向海边地区渗透,军中竟然也有他们的奸细,而且是几个武功极高的高手。平时不声不响只做个普通士兵,实际上却秘密打探战船的建造藏匿之地。直到近期得到确切的情报,立刻传回国内,引来隐者前来破坏,而那几个武功高强的奸细也早就趁机逃脱了。
屋内静默无息。
一众将领虽震怒不已,却无话可说。三年前任封疆只是在命人秘密打造战船,对水寇发起总攻的想法他当时没有跟任何人提过,甚至陛下都不清楚。三年来由于进度缓慢,造船一事悄无声息的顺利进行,除了几个心腹无人知晓。直到最近大张旗鼓的招兵才将三年来的计划公之于众。
可那泽国的君主居然在三年前就猜到了他的想法,预料到了他任封疆定会下杀手彻底剿灭水寇,所以早早派了奸细进来潜伏至今。
任封疆身姿挺拔的坐在主位,鬓角的白发似乎又多了些许,心里又惊又怒,却也有些佩服:是他小瞧了对手啊。对方这一招釜底抽薪,直接毁了战船,真是让他无计可施了。
“锋儿,起来吧,这事不怪你,是我的疏忽。”任封疆起身将跪在地上的任锋扶起,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在战场上磨砺出的皱纹也舒展了一些:“现在该想的,是年底的总攻。”
为了稳定军心,战船被烧的消息被封锁了。但年底总攻的消息已经公布了出去,没有战船,年底的总攻根本无从进行,要怎么向帝王向百姓交代?
任刃默默的坐在角落,却没有这些将领的沉重,心里另有一番想法。父亲任封疆之所以能够手握重兵但萧天弘却不敢动他,是因为南部的水寇大患,而任封疆父子又是当今朝廷唯一精通水战和陆战的将领。那么,若是真的发起总攻,成功剿灭了水寇,任家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飞鸟尽良弓藏,任刃太懂得这个道理了。
若想让任家这柄良弓不被藏起,这飞鸟就决不能尽!
这样想来,他倒是要感谢泽国的君主了,总攻无法发起,任家军就需继续镇守南部沿海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那么萧天弘就算心里忌惮的夜不能寐,也绝不敢动任家!
可是……任刃眼神复杂的望向父亲和大哥,他们二人毕生的心愿就是保国土安康,将水寇斩草除根吧?这次的总攻寄托了他们太多的希望和梦想,就这样的被付之一炬了。他们心里一定是难过极了吧?
忽的站起身,任刃的举动在这个静谧的房间里是那么突兀。“爹,我有事与你商量。”坚定的看向父亲,任刃决定还是将自己的计策说出来,无论会得到的是怎样的目光。
任封疆看着神色严肃的小儿子,点了点头,一挥手将所有人都请了出去,任锋本不想走,也被张力硬拽了出去。
“说吧。”任封疆坐在儿子对面,静心倾听。他的儿子他最清楚,在弁京时锋芒太露,少年心性;但出了弁京就似乎一夜长大一样,行事内敛,成熟稳重。虽然知道小儿子不过才十五岁,但他却没有生出一点轻视的意思,就像与身边的谋士讨论一样,给予了足够的尊重和耐心。
任刃不疾不徐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换来的是任封疆面露苦涩的叹息。任刃心里一动,失声道:“爹,你早就考虑到这些了是不是?”明知成功后便是一死,也要为那帝王保住这大好江山吗?
“刃儿,你真的长大了。”心疼的握住幼子的手,任封疆的目光深邃的投向远方,“士为国死,将为君亡。本就是应该的啊。但今日想来……”他的目光落在了任刃身上,漫起几分暖意:“不能害了你啊。所以,现在竟是要谢谢烧船之人了。只是……这一烧,保了我任家,苦了这百姓。”
语毕之时,竟隐隐有些颤音。
任刃反手握住父亲有些磨砂触感的手掌,端详着眼前的老人:明明才过不惑之年,却比同龄人看起来苍老了几分。隐藏在发髻中若隐若现的白丝,一根根似乎都在陈述着他担负着这些责任有多么辛苦,他背负着这些秘密有多么矛盾。
“爹,我有一两全之计。既能保我任家平安,也能保百姓平安。”任刃轻声道。
“说来听听。”任封疆并没有拨开云雾见天日的喜悦,反而更担忧了几分。刃儿刚才连锋儿都赶了出去,那么他的计划必然是锋儿那种正直刚硬的人不能接受的。
“与泽国议和,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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