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我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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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我喜欢的-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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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意衬得她面上那双眼睛盈盈流光。我抚着扇面做出个从容的模样来。道:“如此这般。自然最好。夜华这厢托你的照拂令我放了心。是以今日。我便想着也来关怀关怀你。”

    她疑惑看我一眼。

    我端庄一笑:“素锦。本上神的眼睛你用了三百年。用得好不好?”

    她猛一抬头。脸上的血色由润红至桃粉。再由桃粉至惨白。瞬间换了三个色。煞是有趣。她颤着嗓子道:“你、你方才说什么?”

    我展开扇子笑道:“三百年前本上神历情劫。丢了双眼睛在你这里。今日掂起这桩事。便特地过来取。你看。是你自己动手还是由本上神亲自动手?”

    她往后退了两步。撞在身后贵妃塌的扶臂上。却没觉着似的。嘴唇哆嗦道:“你是。你是素素?”

    我不耐烦摊开扇面:“到底是由你亲自剜还是本上神帮你剜?”

    她眼睛里全无神采。手紧紧绞着衣袖。张了几次口。却一句完整的话也没说出来。好半天。似哭似笑道:“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她明明只是个凡人。怎么会是你。她明明只是个凡人。”

    我端过旁的桌案上一杯热气腾腾的浓茶。奇道:“一个凡人怎么。一个上神又怎么。只因我三百年前化的是个凡人。脓包了些。你这个小神仙便能来夺我的眼睛。匡我跳诛仙台了么?”

    她腿一软。歪了下去。“我、我”地我了半天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我挨过去手抚上她的眼眶子。软语道:“近日本上神人逢喜事。多喝了几坛子酒。手有些抖。大约比你自个儿动手痛些。你多担待。”

    我手尚没下去。她已惊恐尖叫。我随手打出一道仙障。隔在畅和殿前。保准那些小童子小宫娥即便听到她这个声儿也过不来。

    她瞳色散乱。两只手死死抓住我的手。道:“你不能。你不能……”

    我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脸:“三百年前你就爱扮柔弱。我时时见得你你都分外柔弱。就不能让本上神开开眼。看看你不柔弱时是个什么模样么?夜华剜我的眼时说欠人的终归要还。当初你自己的眼睛是怎么没的。我们两个心知肚明。我的眼睛是怎么放到你眼眶子里去的。我们两个也心知肚明。你倒说说。我为什么不能拿回自己的眼睛。难道我那一双眼睛在你眼眶子里搁了三百年。就成你自己的东西了?”

    话毕。手上利索一动。她惨嚎了一声。我靠近她耳畔:“三百年前那桩事。天君他悄悄办了。今日这桩事。我便也悄悄办了。当初你欠我的共两件。一件是眼睛。另一件是诛仙台。眼睛的债今日我便算你偿了。诛仙台的债。要么你也正经从那台子上跳下去一回。要么你跟天君说说。以你这微薄的仙力去守若水之滨囚着擎苍的东皇钟。永生永世再不上天。”

    她身子一抽一抽的。想是痛得紧了。此种痛苦我也遭过。大约估摸得出来。她痛得气都抽不出来。却硬逼着蹦了三个字:“我……决不……”

    不错。总算没再同我扮柔弱。勉强硬气了一回。我抬高她满是血污的一张脸。笑了两声:“哦?那你是想让本上神亲自去同天君说。但我这个人一向此时说一套。换个时辰说的又是另一套。若是我去同天君提说。就不晓得那时候说的还会不会是此时口中这一套了。”

    手底下她的身体僵了僵。继而痛苦地蜷成一团。我心中念了句佛。善恶果报。天道轮回。

    第二十二章(3)

    毕方又出走了。四哥又去寻他了。十里桃林中。只得折颜一个。

    当我将手上一双血淋淋的眼睛递给折颜时。他甚惊诧。对着日光端详了半日。道:“这眼睛逾三百年竟还能寻得回来。是个奇事。”又道:“你喝了我给的药。如今却又记起了那一段伤情的前程过往。也是个奇事。”

    这双眼睛从一尊仙体上脱下来不能超过七七四十九日。否则便只能报废了。折颜觉得稀奇。大约他以为当初我那眼睛丢了便是丢了。没想到却安在了别人脸上。以至于今日将这眼睛要回来。还能重新安回我的眼眶子。

    我勉强笑了笑。

    他瞟了一眼我面上的神色。大约心领神会我不愿谈论当初的过往。便只善解人意咳了两声。没再多问。

    折颜说他需花些时日来除这眼睛上的一些浊气。除尽了再与我换眼。我欣然允之。顺便从他后山中扛了几缸子酒。腾上云头回了青丘。

    如此又是几日醉生梦死。我嘱咐迷谷帮我留意着九重天上太子侧妃的动向。且近日青丘闭谷。我谁也不见。

    折颜酿的酒。其段数果然不知比迷谷私藏的高过几重山。昨日竟醉得吐了胆汁。头也疼得几欲拿把剑沿着额角从左到右穿过去。但这么挺好。一闭眼就天旋地转的。便再没什么空闲去想旁的事了。

    迷谷劝我缓一缓。好歹闲个一两日莫再酗酒。多加保重。

    可此次与我以往伤情都十分不同。一日不醉便无法成眠。

    我醉得狠了便什么也不晓得。但醉得不狠时。隐约记得迷谷常来同我说说话。他说了许多话。大多是些无关紧要之事。有两桩我记得清楚些。一桩是九重天上我着他多留意的那位太子侧妃不晓得受了什么刺激。终于悟了。向天君呈了书。甘愿脱出天族的仙籍。到若水之滨一面修行一面守东皇钟。天君感念其善德。遂准了。一桩是下凡世历劫的太子夜华。本应喝了忘川水什么都记不得的。却笃信鬼神。穷其一生追寻青丘仙境。虽官至宰相然终身未娶。二十七岁郁郁病卒。遗言命其家仆将尸首烧成一团灰。和着贴身带的一个珠串合葬。

    我不晓得迷谷说这桩事时我是不是洒了两滴泪。若我当真洒了这么两滴泪。又是为什么洒的呢?我喝得多了。脑子转不快。想不大明白。

    也不晓得过了几日。迷谷急匆匆踏进狐狸洞。来传话给我。说九重天上的太子殿下夜华君。已在青丘谷口等了七日。想要见我。

    迷谷说他守着我这个做姑姑的下给他的令。不敢放任何人进来。即便是夜华他也不敢放进来。但七日已过。夜华没有半分要走的迹象。他做不得主。于是只好进来通传我。看看我的意思。

    我几天没转的脑子终于转起来。

    哦。夜华他在凡世时二十七岁便病卒了。两把黄土一埋。自然要回归正位。

    不晓得怎么。心中突然一阵痛似一阵。我压着心口顺了桌腿软下去。迷谷要来扶。我没让他扶。

    靠着桌腿望了一会儿房梁。我想见见夜华。

    我想问问他三百年前。果然是因素锦背叛他嫁给了天君。他伤情伤得狠了。才一狠之下取了化做个凡人的我?

    他可是真心爱上的我?他在天宫冷落我的那三年。可是为了我好?他爱着我的时候。是不是还爱着素锦?倘若是爱着的。那爱有多深?若我不是被诓着跳下了诛仙台。他是不是就会心甘情愿娶了素锦?他如今对我这样深情的模样。是否全因了心中三百年前的悔恨?

    越想越不能继续想下去。我用手捂住眼睛。水泽大片大片从指缝中漫出去。若他说是呢?他全部都说是呢?

    我不晓得自己会不会动手杀了他。

    迷谷在一旁担忧道:“姑姑。是见。还是不见呢?”

    我长吸一口气。道:“不见。跟他说。让他再不要到青丘来了。我明日便去找天君退婚。”

    良久。迷谷回来。在一旁默了一会儿。道:“太子殿下他。脸色十分不好。他在谷口站的这七日。一步也没挪过地方。”

    我瞟了他一眼。灌了口酒。没答话。

    他磨磨蹭蹭道:“太子殿下他托我带句话给姑姑你。他想问问你。你当初说。若他在凡界惹了桃花。便将他绑回青丘来锁着。纵然他在凡界除开捡了个同你做凡人时一般模样的侍女回家。伺候他病中的母亲外。半朵桃花也没招惹过。你当初许给他的这句话。却还算数不算数?”

    我一个酒坛子摔出去。失声道:“不算数。什么鬼话统统不算数。滚。你让他滚。我半点都不想看到他。”

    我心中却悲哀地晓得。自己不是不想见到他。只是心中梗着这一个结。不知道如何来见他。

    第二日我并未上九重天去退婚。只觉得先姑且拖着罢。等哪日有心情再去。但短期内。怕是难得会有这个心情了。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迷谷说夜华他仍在谷口立着。没挪一丝地方。我同他说。若他再提起夜华这个名字。便将他打回原形再去当个万儿八千年的迷谷树。他才终于住了口。

    我已不再怎么喝酒。因自从晓得夜华在青丘外头立着时。我喝酒每每越喝越清醒。越清醒越伤情。越伤情越不能入睡。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个我精神头忒不济的当口。一日清晨醒来。却感知到五百年前加诸在东皇钟上封印擎苍的那几成仙力。有大波动。

    我心中突突跳了几跳。果真是多事之秋。近日的事多得前仆后继。半点不辜负“最烦恼是秋时”这个名号。大约。前鬼君擎苍他又一轮功德圆满。要破出东皇钟了。

    我匆匆洗了把脸。着迷谷赶紧去十里桃林给折颜传个话。让他来帮我一把。

    五百年前擎苍头一回破出东皇钟时。我勉强能拦住他将他重锁回钟里。但一场架打得东皇钟破损不少。我不得已只得耗五成修为将它补好。如今身上还剩的这些修为。笼统一算。蛮攻也罢。智取也罢。倘若还有几分自知之明。便该晓得无论如何也战不过他。

    但擎苍不是个善主。被关了这么些年。保不准破钟而出后狂性大发。要重启这八荒神器之首灭噬诸天。将八荒四海并三千大千世界一应烧成惨白灰烬。

    想到此处。方才睡梦中仍扰着我的风月烦恼事再不是烦恼事。我捞了昆仑扇。闪身纵上云头。急急朝若水奔去。打算在折颜赶来之前。先勉力撑一撑。万不能由着擎苍将东皇钟开启了。

    我早晓得会在谷口处遇到夜华。他一直在这谷口等着。若我出青丘。势必遇得到他。我闭了闭眼。假装无动于衷从他身边擦过。被他一手握住了袖子。他一张脸白得吓人。神情憔悴且疲惫。

    这个要紧功夫哪里容得同他虚耗。我转过头一扇子斩断被他拉着的那半管袖子。刺啦一声。他愣了愣。喉咙里沙哑地滚出两个字:“浅……浅。”

    我没搭理。转身继续朝若水奔。眼风里虚虚一瞟。他亦腾了云。在后头跟着。

    多年以后。我常常想。那时候。那时候哪怕我就同他说上一句好话呢。哪怕就一句呢。可我只是冷冷瞟了他一眼。我一句话都没有说。

    若水下视茫茫。一派滔天白浪。上空压着沉沉的黑云。高塔似的一座东皇钟矗在若水之滨。摇晃间带得一方土地轰隆鼓动。本应守着东皇钟的素锦不见踪影。估计见着这阵仗心中害怕。找个地方躲了。

    半空的云层中见得若水之野土地神的半颗脑袋。五百年前我同这土地有过一面之缘。他在云缝中甚担忧望着躁动的东皇钟。转头一瞟。见着我同夜华。赶紧拜上来惶恐道:“姑姑仙驾。若水神君已去天上搬救兵了。令小仙在此候着。此次擎苍的这股怒气尤其不同。若水下的神君府都震了几震。小仙的土地庙也……”他自絮絮说着。忽地钟身闪过巨大白光。白光中隐隐现出一个人影来。

    我暗道不好。正欲冲下云头。身形却忽地一滞。

    夜华他在背后使了个绊子。趁我不留神给我下了定身咒。且电光火石间还祭出个法器来捆住了我双脚双手。我动弹不得。眼看着擎苍快要从钟里出来了。急声道:“你放开我。”

    他没搭理。将我一把推给若水土地。轻飘飘道了句:“照看好她。无论发生什么也别让她从云头上跌下来。”话毕左手一翻。现出一柄寒光泠泠的宝剑。

    我眼见着他持着这柄宝剑。迎风按下云头。直逼东皇钟带出的那片银光。只觉得天都塌了。张了几次口。全说不出话来。凌凌冷风扫得我一双眼生疼。夜华逼进那片银光之时。我听得自己绝望道:“土地。你放开我。你想个法子放开我。夜华他这是送死。他身上的那点修为。这是在送死啊!”

    土地喃喃回应了些什么。大约是说这法器自有窍门。他解不开。这定身咒也定得古怪。他仍解不开。

    求人不得只能自救。我凝气欲将元神从体中提出。却不想那法器不只锁神仙的肉身。也锁元神。我这一番拼死的挣扎全是无用。泪眼朦胧中东皇钟钟身四周的银光已渐渐散去。夜华同擎苍斗法带出的电闪雷鸣直达上天。土地在我们身旁做出一个小小的仙障来。以防我被这些戾气伤着。

    夜华他用来绑我的这个法器是个厉害法器。我大汗淋漓冲破了定身咒。却怎么也挣脱不开这个法器。

    天昏地暗间。土地在我耳旁道:“姑姑。此处仍有些危险。小仙这仙障也不知能撑住几时。要不挪挪地方罢。”

    我听得自己的声音飘忽道:“你走罢。我在这里陪着夜华。”

    我此时虽被捆着。是个废物。于夜华他没有一丝用处。即便如此。我也想陪着他。看着他。

    我从未见过夜华拿剑的模样。没想到他拿剑是这个模样。

    传闻夜华的剑术了得。他手中剑名青冥。那些仰慕他的小神仙称青冥既出。九州失色。我初听得这个说法。觉得大约是他们小一辈的浮夸。今日见着青冥剑翻飞缭绕的剑花。九州失色诚然有些浮夸。但那光华却着实令人眼花缭乱。一动一静之间带出的雷霆之气。将我的眼晃得一阵狠似一阵。

    他二人打得难分难解。我站得太高。并不大能留意到谁占了上风。但我晓得夜华他定然撑不得多久。我只盼着他能撑到折颜来。哪怕撑得他爷爷派的一干不中用的天兵天将来也好。

    若水之滨飞沙走石。黄土漫天。忽听得擎苍长笑三声。笑毕长咳了一阵。缓缓道:“今日败给你。我不服。若不是五百年前的大伤尚未将养好。今日出钟又折了许多力气。我绝无可能败给你这黄毛小儿。”

    那一派浓浓的烟尘渐散开。夜华以剑支地。单膝半跪在地上。道:“终究你是败了。”

    我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去。颤抖着与土地道:“下方没什么了。你快将我放到地上去……”

    土地手忙脚乱解仙障之时。东皇钟爆出一片血色红光。我灵台中半分清明不剩。擎苍不是败了么?他既败了。那东皇钟缘何还能开启?

    夜华亦猛抬头。沉声道“你在这钟上头动了什么手脚?”

    擎苍躺在尘土之上。微弱道:“你想晓得。为何我动也没动东皇钟。他却仍能开启。哈哈。我不过用了七万年的时间。费了一番心思。将我的命同它连在一起罢了。若我死了。这东皇钟便会自发开启。看来我是要死了。不晓得与我陪葬的。是小子你。还是八荒的众仙……”

    他话尚未说完。我眼睁睁见着夜华扑进那一团红莲业火。

    是谁撕心裂肺的一声尖叫:“不!”

    不。不能?抑或是不要、不许?东皇钟开启了又怎么。八荒众神都被焚尽又怎么。终归我们两个是在一处的。烧成灰也是堆成一堆的灰。你怎么。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

    夜华他扑进东皇钟燃出的红莲业火时。锁住我手脚的那一件法器忽然松了。是啊。若法器的主人修为散尽了。这法器自然再捆不住人了。

    红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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